对她的恨意。
长歌一惊,不做犹豫,找了个绝佳的角度,跳马车了。
长歌的身子在野草地里翻滚,沾染了野草,碾碎了野花。凭借着一棵大树,她稳住自己的身子。可抬眼时,却见那侍女正朝她走来。
长歌要跑,那侍女却一瞬间闪身来到了她的面前。这个侍女武功高强。
匕首就落在长歌的脸前,长歌不敢轻举妄动。
却是这侍女先说话了,“小姐问我是谁?小姐没认出我来吗?我可是第一眼就知道小姐又出现了。”
长歌全身紧绷,警惕将这侍女看着。
看在长歌的眼中,这确实是个陌生的侍女,长相清秀,显得单纯而没有恶意。
对上长歌狐疑中带了些迷惘的目光,侍女一笑,她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
抚着抚着,她开始扯自己脸上的皮!
周遭据说一个个坟包,有乌鸦凄厉的叫声响在树梢,面对着侍女的动作,长歌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侍女竟然在剥自己脸上的皮!
很快,长歌就意识到自己的大惊小怪,哦,原来她不是在剥皮,而是在剥去脸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那张清秀的侍女的脸不再,却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人脸。
这一张脸在长歌眼前晃动,配合着天上灿灿的光,长歌只觉得头晕目眩。
“小姐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可不就是那个暗恋苏行不成,反过来嫉恨长歌要杀掉长歌的侍女莲儿吗?
当时,苏行对长歌说,关于她被莲儿害一事,他会给她一个交代。看来,这个交代便是没杀她,而是将她遣送回了陈国。看这个莲儿的身手,定然不是侍女那么简单,她或许是苏行手下的得力爱将,专施展美人计的。
想到这里,长歌突然怒从心中起,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些情敌都要来对付她啊?女人对付女人,真是最最愚蠢的做法,了不起你去抓住男人啊!而且、而且她现在都同他分开了,这些女人还有完没完啊!
长歌生气,就恨恨噼里啪啦将话往莲儿身上倒去,用吼的。吼完了长歌觉着好爽。
莲儿垂了眼眸,就没人能看清她眼内的东西了。她说:“主公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我不能让过去的事重演。”
长歌翻白眼,做认同状,“你没见我是打算同他划清界限的节奏吗?我都没表明身份,要表明我早表明了,虽然他是因为失忆了,可我要说出来,他保不齐就会想起我来了。”
莲儿眉头一蹙,“失忆?”
她相当困惑的样子,反倒叫长歌有些无语,“不要把我当傻瓜,他现在不认得我了,不是因为失忆,那还是什么?”
莲儿就冷笑了一下,“在你看来,就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
长歌一愣,“不然还是什么?”
莲儿却已是换了语气说话:“无论是什么,你都无需知道了。今日我便是来杀你的,我有私心,但更多是为主公。我爱他,不愿看见他在你身上重蹈覆辙,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性。”
☆、266。陈国(4)
这人话中的信息量极大,长歌听得云里雾里的同时,只觉自己错过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事情。她要问,连性命危险都顾不得了。长歌爬起来,背靠在大树上,问莲儿方才话中都是些什么意思。
“留着去同你那死去的卫国子民商讨吧。”说罢,闪着寒光的匕首就直刺长歌的咽喉。
长歌自然要反抗,她右手一扬,就有粉末夹带着风朝莲儿扑面去。那粉末吹入莲儿的眼,她的身体便猛然间僵直住。
这个貌似是痒痒粉吧。
想不到痒痒粉有这样奇特的快速功效,长歌暗暗决定回去多随身藏些痒痒粉。
咦?情况好似有些不对劲。这个莲儿,怎么一副浑身僵硬,如雕像般的样子?还有,有嫣红的血自她胸口弥漫了开来,迅速染红了她的衣。
长歌傻了,她没杀她啊,她身上也没伤口啊!怎么就一副要死掉的样子了?难道是觉着这个女人作恶对端,野鬼们看不下去了,所以来教训一下她?
脑子里没章法地乱想着,只见莲儿的身体猛然一个颤动,她面朝下,直直朝地上倒去。
莲儿的背心上,赫然插着一根羽箭。羽箭利透她的身体,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地。
莲儿倒下,长歌的视野里便只余一片空寂。
在那空寂的远处,长歌看见枣红的骏马上,有一人持弓而立。弓满满,弓弦震动,仿佛还能听见空气里那羽箭破空而出的嗡嗡声响。
那人的一身尊贵朝服尚未褪下,他未着白袍,那持弓,傲然而立的身形,叫人如何也移不开眼去。
马蹄哒哒,那人已来到了长歌的身边。
长歌张了张嘴巴,视野里却只余地上的那一滩红。
倒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血,流得太多了些。
长歌以为她死了,却奇迹般地,她动了,她试图翻过身来,可背后的那一支羽箭令得她连最后翻身的动作也不能够。
看着勉励支撑自己,拼着最后一口气力使得自己的身体半侧在地上的女人,长歌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有血水自女人的嘴角涌出,女人的视线里已没了焦距,可她的手仍固执地伸向某个方向,那个令她一箭穿胸过的人所在的方向。
背后,是那个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略有些急促。
长歌看见莲儿脸上露出了迷蒙的笑意,她嘴唇*,似说出了两个字,“主公”她的声音飘忽进空气里,又或许仅仅只是长歌的错觉。
长歌眼睁睁看着莲儿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几乎就要蔓延到她的脚尖。她不动,吓傻了一般。
眼上一暗,有什么东西生生蒙上了她的眼。
“你”长歌紧张,长歌不安,长歌的小心肝儿颤颤抖动。她的双手胡乱在空中挥着,然后,她就抓住了他的袖子。衣料丝滑,上头还镶嵌着凹凸不起的图腾。
那图腾纹理的触感印在长歌的手上,她的心奇迹般得就安定了下来。
然后,安定只一瞬。
下一瞬,长歌只觉脚下一轻,身子一番,头重脚轻之下,她被人抱、抱起来了。
鼻尖又传来了那隐隐的竹冷芬芳,眼睛不能识物,朦胧胧的一片黑,长歌只觉得自己,犹身在梦中。
马蹄声哒哒,长歌与苏行共乘一骑。两人的跨下,是疾风。
疾风鲜少有这般快活得时候,撒开了蹄子狂奔,便有呼呼风声刮过长歌的耳。
他将她送回了宋府。
在宋府大门口,他抱了她下马。
长歌浑浑噩噩不能反应,直到眼前一亮,蒙眼的布条被他掀了开去。
他看着她,目露复杂。
长歌看他,眼中闪过诸多的复杂,剪不断理还乱,是愁。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碰了碰她的脸,用他的手。
长歌一惊抬头,撞进他黑沉沉的眼里,她的心不由就是一缩。长歌觉得,他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直到他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不见,长歌方回神,想要入府。却没想,一回身,就对上了宋府大门口,宋老太爷恶狠狠的脸。
宋老太爷的眼神好可怕,比门口两只看门的石头狮子还可怕。
真凶残!
宋家祠堂内,只长歌同宋老太爷两人,连只偷吃贡品的老鼠都没。
长歌不住向门口张望,只期望那个宋允能快点来救她。
话说宋允他跑去哪里了啊?连小悦悦也不在的样子
宋老太爷那一根粗大的拐杖在青石的地面上敲得阵阵响,“我是如何教育你的?我是如何跟你说的?我的话你都当作耳旁风过了?你这样子如何对得起我宋家列祖列宗?啊?说话?”
长歌默了一默,道:“对不起,他们好像不是我的列祖列宗”
宋老太爷:“”
眼见宋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睛几乎要仰面扑倒晕过去,长歌只得立在这祠堂内不逃跑。
瞧她多爱护老人家!
宋老太爷面壁,痛心疾首道:“我宋家二十三年前惨遭灭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翻身的机会,真的只是我这老匹夫的痴心妄想吗?”
拐杖声声声入耳里,宋老太爷接着道:“或许,当初我就该随了诸位大哥去了,到地下也好有个相伴。大哥,小弟好苦啊”一阵干嚎。
长歌挺不自在的,一个一把年纪的老爷爷在她面前干嚎,她却只能干站着不能安慰,还、还真是难为她了。不是她不想安慰,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难道要说,老太爷您放心,我会好好努力,担负起复新宋家的大业的嗯!可她压根儿就不是宋家的人啊!
眼见宋老太爷嗓子都嚎哑了,长歌没办法,只得凑过去,扯扯老太爷的袖子,“那个,情况也没那么严重吧。还有,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是的,到了这会儿长歌仍没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引得宋老太爷如此不顾面子地,在列祖列宗面前,干嚎。
真的是干嚎啊!
好可怕!
宋老太爷拿袖子抹抹眼睛,仍旧有些痛心疾首,“我的话你都作耳旁风听,我说了也是白说!”发脾气了。
长歌再三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听认真听。
背对了长歌的宋老太爷又拿袖子抹脸,抹完了声音沙哑道:“当今朝堂上的局势仍旧不明朗,太子虽则有才且服众,但女皇的心思谁也把不准。我宋家虽支持太子,但这一份支持切记不可摆在明面上。我宋家统共就这么些家底,若让人一锅端了去,那老夫真的是愧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长歌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嫌弃她同苏行走得太近了。
宋老太爷又道:“我上回让你可适当亲近一些太子没错,可你昨夜直今晨的作为,委实太过,委实太过了!不可,万万不可,要避嫌,要低调,今后三月内都不可同太子单独见面!”
“哦。”
宋老太爷又问:“说说你昨夜做什么去了?今晨太子又为何会亲自送你回来?”
长歌支支吾吾。
宋老太爷拐杖敲得震天响,眼珠子一瞪,“说实话!”
长歌抬头,小手指一指宋老太爷干干的衣袖和老脸,“老太爷原来你没哭!老太爷原来你诈哭!”
宋老太爷:“”
总算哄好了宋老太爷,长歌走出祠堂的大门,就撞上了相携而来的宋允同小悦悦。
小悦悦眼睛红红的,似在哭。
“小悦悦——”长歌就喊了一声。
小悦悦如一只花蝴蝶似的扑向了长歌。
长歌就看见小悦悦身后的宋允,面皮一僵。
小悦悦担心死长歌了,问长问短,确定长歌没事方罢休。
小悦悦觉着长歌一晚上定然是折腾坏了,当下就要拉了长歌回去休息。
长歌朝小悦悦身后努努嘴巴,轻声道:“他好像有话要和你说的样子。”
小悦悦顿了一顿,却未回头,只是对长歌道:“你比较重要。”
长歌虎躯一震。
长歌来陈国的目的便是为了左左,她亲爱的左左,她万分宝贝的左左,怎能让他孤单一人在陈国受苦?
虽然期间遇到了动摇她心的人与事,但长歌强制将它规做意外。眼下,除了救左左,长歌不想其他。
长歌自韩王口中探得了关押左左的地点,叫人意外的是,韩王说那里守卫并不森严,平日里也鲜少会有人前去探视。
也正因了这一点,长歌才妄图想要独自一人去探一探。
没错,今次的行动只长歌一人。小悦悦被长歌派去拖住宋允了。宋允好似有点怀疑长歌的身份了,平日里出行什么的都要找人跟着她。今次,长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人。
只希望韩王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
说到韩王,长歌不免有些心虚。那夜后就没听说过韩王的消息了,不过,他应该是没死的,要死早出大事了。
长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入了紫竹林。
是的,没错,就是紫竹林!按了韩王的说法,左左就被软禁在城郊紫竹林后的一座别院里。
风吹起,紫竹林动。
长歌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267。陈国(5)
眼前是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紫竹林,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这竹子不是长歌她自家种的;熟悉则是因为这竹子的排列如方阵,同深山里师父他老人家门前的那一大片如出一辙。
不是吧,怪道没多少人看守左左,原来是在别院外头设了阵法。
长歌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照了师父的说法,这紫竹阵法,他没传过外人的。难道这阵法是师父布的?
长歌立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左左被送来陈国当人质的时候,师父正在大山里替她医治呢!
又有风过,吹得紫竹林沙沙作响。
长歌胳膊挥挥,想不通就决定不想了。眼下,闯进紫竹林,救出左左才是要紧事。
想到这里,长歌不禁就要仰天长啸三声了,师父的紫竹阵法不传外人,她是外人吗?
必然不是啊!
所以长歌会解!
于是,长歌站去紫竹林的入口处,四十五度角仰望陈国湛蓝的天空。然后,左三圈又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长歌动得正欢快,冷不丁听得了一个男人极具嘲讽地说了一句话:“你在演戏法给猴子看?”
长歌:“!!!”
长歌的右手边,一大片茂密竹子后,就走来了一个人。
长歌眼睁睁看着他走近,还傻傻地维持着扭屁屁的动作。
今次的他着了一袭玄衫,少了白袍的飘逸,却多了几分持重。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苏行看着长歌怪异的动作,蹙了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该换她问他好不好?
可是,眼下到了破阵的关键时候,长歌不能分心,一分心就前功尽弃阵法全乱,长歌也没把握能进得去了。
于是,长歌转过脸来不看他,继续左三圈又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苏行嘴角*搐。
在某一个瞬间,风不大,竹林里的沙沙作响声却仿佛到了至高的点。
苏行面上现出一抹讶色,只见长歌所站立的方位,前方的竹子自动向两边分开,原本迷迷蒙蒙的紫竹林,陡然间就现出一条小道来。
长歌直了脖子站好,她觑一眼一直立在她身侧不远不近处的苏行,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算了,如果他要跟来的话,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他到底还是跟来了,就贴身走在长歌的身后。他很聪明,知道要踩着长歌的脚步前行。
长歌其实觉着挺丢脸的,因为要不停“左三圈又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想出这个破阵法子的师父真是害人不浅啊啊啊啊啊!
但是——
长歌,你要挺住!
长歌就挺住了。
挺着挺住,长歌就挺不下去了。他们已快走出竹林,前头的别院依稀可见,可别院外头却有七八个护卫分作两排,严严守着别院的门口。
这个该如何放倒他们呢?
踌躇间,手腕一紧,是苏行一步上前,顺带抓住了长歌的手腕。他的视线牢牢锁在长歌的脸上,“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
他眯起了眼睛,“你不是宋渊珠。”
他声音中满满都是肯定,长歌腿软,觉着自己好似瞒不下去了。怎么办?要告诉他吗?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凶
这个时候,别院的那一处传来了人声,是守卫听见响动,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长歌一惊,手腕一松,是他松开了她的手。他负手于身后,玄衣的下摆在风中张扬出了弧度。
他说:“别过来。”
长歌向来听他的话,他让她别过去,她就真不过去了。待她反应过来今时已不同往日时,密密的竹已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长歌急,小性肝儿颤颤抖动。原地暴走了一瞬,长歌决定过去找他。
长歌走去别院门口的时候,那大门开着,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守卫。那个人,于日光下,洒然立着。见她走过来,他还淡淡朝她笑了一笑。
长歌吞口水,“你、你怎么杀了他们的?”在长歌眼中,苏行这般玉树临风惊才绝艳无所不能的神人,纵然要宰人,也是要宰得极有创意的。
苏行瞥了眼地上的大刀。
长歌:“还、还真是普通。”
苏行提步就入了院。
虽然觉着有哪个地方不对劲的样子,望着满地的挺尸,长歌立时没想法了,她也入了院。
然后!长歌第一眼就看见了院中天井边葡萄架下的左左。
左左小大人一般双手背负在身后,四十五度抬头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