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鲁班接过银子,转身便走。岂知忽闻一人沉声道:“我看哪个走得!”言罢树上纵下一个,却是金衣使!
………【第四回(下) 小鲁班天工施妙手 慈师太护犊险丧命】………
醉奴儿奇道:“咦,方才我们一直瞧着热闹,却未见你跟来。你倒是如何冒出来的?”
金衣使道:“还要我动手么?还是乖乖随我下山。”
孙复同道:“不劳金衣使,我便同你走。只求放过这几个朋友。”
“你这几个朋友杀死龙骁兵,已犯下滔天大罪,如今又整得朝廷钦犯不知死活。倒还求我,真是天大笑话。”
小鲁班道:“不干我事,我不过一个木匠,受东家所雇,干活拿钱而已。”转身便走。金衣使微晃身形,欺身探手擒拿。小鲁班右手一抬,腕间一物电闪而出,直逼金衣使心窝。其时两人不过一尺之距,那物又迅捷无伦,金衣使大惊之下一矮身,总算避开心窝要害。只听“扑”地一声,一枚三寸长小指粗的竹签钉入金衣使肩胛。
天赐良机,再不跑更待何时。孙、狐、醉奴儿与小鲁班放开脚步,没命价朝那林中奔去。金衣使自恨大意,竟栽在一个半大孩子手中,当下负痛抽刀追将上来,已然动了杀机。
狐猴边跑边对孙复同道:“二里之外便是藏马匹之处,只这情形,怕咱们逃不出二里路。”孙复同因见醉奴儿手中又置了柄剑,便道:“醉奴儿把剑给我殿后。”醉奴儿道:“这老头儿厉害非常,你不过是螳臂当车。省省罢!”言语间,金衣使已近不过一丈。只见小鲁班又一抬手,两枚竹签激射而出。只这回却伤不得金衣使了,只逼得一滞。醉奴儿喜道:“真是个好孩子。姐姐爱煞了。”
如此一来,金衣使却也有顾忌,再不敢靠得太近。堪堪追了二里地,眼见马匹在望,狐猴等却是心中叹道:“苦煞我也!”。
只见拴马之处,除了四匹马外,竟又多出几十来人,围住马匹探讨。
那起人见一个五旬老者持刀追着几个少年,也自诧异。当下便有一个道姑闪身拦在中间,一扫拂尘,喝道:“朗朗乾坤,何人竟敢行凶!”金衣使正自气急败坏,也未细察众人,一刀悄无声息砍向道姑,一面道:“哪里来的道婆。闪开!”道姑拂尘一卷,缠住血影刀,左手一掌当胸拍出。金衣使刀被卷住,便也迎掌一交。“砰”然一声闷响,两人各自退了三步。心下各是惊疑不定。
“阿弥陀佛!”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高大和尚,诵声法号道:“老纳乃少林方丈无缘,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金衣人这才细细审视众人,只见也有和尚也有道姑道士,还有几个相识,皆是号称当今江湖几家名门正派的掌门。心中一咯噔,道:“方丈有礼了,在下便是玉阙门金衣使陈雪堂。这几个少年犯下滔天大罪,在下正在追拿。方丈且莫干涉!”
无缘方丈寻思道:久闻玉阙门江湖行径恶劣,这几个孩子恐乃遭其迫害。因有心搭救,又向来与玉阙门并无往来交情,且涉及官府,当下沉吟不决。余人尽是同感。只那道姑道:“不过几个孩子,能犯下多少罪恶。”
狐猴忙道:“我们哪里有错,不过是村子里好人家的孩子,在那河里下网捞鱼。他们一队人又是高头大马又是囚笼木车地过桥,那桥早已腐朽,承受不住,便塌了。我们因见好端端的河里忽然下了饺子般热闹,不免出口说了几句风凉话。岂知这恶人便拿刀追了我们有五里地。求师太发发慈悲,求我们性命。”
“放屁!”金衣使怒道:“那桥我察看仔细,坚固异常,决无自行坍塌可能,分明是你们使手段弄塌的。”
“那桥是我们一村的要道,我要是弄塌,我爹先就打死我了。”
醉奴儿亦楚楚委屈道:“我们又认得你们,无端害你们作甚。”
孙复同道:“那桥若是坚固时,我们又如何能弄得坍?”
几人一番口语,竟是有了道理。方丈一干人哪知其中细由,都只道玉阙门逞凶。那道姑虽未育过子女,瞧这几个孩子可怜,天然一股母性慈怀油然而生,柳眉一挑道:“堂堂玉阙门金衣使,为难几个孩子,不怕江湖人笑话么?”
金衣使本非能言善辩之辈,嘴皮子功夫差狐孙何止数倍,且心高气傲,哪有耐性辩甚么是非曲直。当下冷冷道:“玉阙门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若阻我拿此四人,恐日后我们便难和睦相处了。”
“金衣使此言未免狂妄!”一名长髯剑客道:“便是玉阙门主吴荣王爷,在少林方丈面前也不敢放此厥词。”金衣使认得此人乃泰山派掌门祝无同。
道姑亦道:“此四人我却护定了。我倒要看看玉阙门与我各大派如何不睦法!”
金衣人自忖便是肩上无伤,想从各大派手中拿此四人也无可能。只是如此回去,不显下五衣使者的手段,玉阙门颜面何存。于是道:“既是江湖中人,如今也只刀剑说话了。”血影刀一摆,向那道姑道:“请教道号?”道姑回道:“峨眉山妙清请教金衣使高招。”金衣使道声:“原来是铁拂尘妙清师太,得罪了!”血影刀一闪,一片红光无声无息扑将过来。
这一刀快捷非常却无破空之声,妙清不敢大意,使开精钢细丝铁拂尘,去卷血影刀。这铁拂尘乃冷僻软兵器,最能以柔化刚,血影刀法虽强,一时却哪得取胜。两人斗了二十余招,金衣使只觉肩胛伤处巨痛难忍,再不敢恋战,使出十成真力,直直一刀捅去。这一刀声势非常,妙清料拂尘难挡其势,倒纵一步,以卸其势。未料这一招却有个名目,唤作“如影随形”。眼见刀势将绝,却又倏忽暴起,妙清立足方稳,退之不及,直得使出铁拂尘去化解。只是刀势凌厉,拂尘毕竟柔软,竟卷裹不住。所幸妙清毕竟临阵经验老到,无奈之中伸指在刀刃上一弹,总算弹偏血影刀。只是如此一来,身侧破绽大出,被金衣使一掌拍在肩膀,顿时折裂了锁骨。
众皆大惊,各挺兵刃来救时,金衣使早跳出丈外。一言不发,返身便走,一时去得远了。
这里众人忙取跌打骨伤药来救治师太。妙清忍住痛楚与孙狐等人道:“你们且回家去罢。”
醉奴儿道:“师太为我们受伤。我如何肯一走了之,必服侍师太痊愈!”却是由衷之言。
狐猴却道:“这坏人一时虽走了,再寻来时可如何处置!我们随了师太方安心!”
妙清道:“我们尚要赶路,一去几百里地,若带了你们,却不急煞你们父母!”
孙复同问道:“师太竟欲何往?”
妙清道:“如今江湖中有一场浩劫,虽与我各大派无涉,少林方丈慈悲为怀,怜天悯人,意欲化解。我们便要赶往落凤坡,竭力消此大劫。如何能带得你们?”
孙复同道:“既是劝架,又非打架,必无甚么凶险。至于家父母,待前方遇个熟人,烦请捎个信便是。那恶人必去村里守候,我们实不敢回家。”
妙清方道:“这金衣使确是毒辣,你们若落入他手中,必无善终。”又转向方丈道:“大师,不若救人到底,且先携同,待回返时再送归村庄。”眼见众人也无更妥贴处置之法,无缘道:“师太慈悲,如此甚好!”
一时收拾上路,四人只围在妙清身边,醉奴儿服侍人惯了,取水擦汗,嘘寒问暖,倒比师太手下几个弟子殷勤。
如此走了四五日,倒也无话可说。孙狐二人早与诸人厮混得熟了,知这一干人中除了少林、泰山与峨嵋,另有崆峒、华山、崂山与伏岭剑庄,各掌门率门下得力大弟子同行。亦得知齐云山上善真人不日即与众人会合,同往凤翔落凤坡。这八家号称当今江湖八大派,掌门皆是武林泰斗,江湖名望极高,竟得齐集于此,也算一大奇观了。
八大派能否消弥熙宁大劫,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上) 逍遥谷静极因思动 八大派欲弥熙宁劫】………
孙狐等人随了七大派三十余人前往落凤坡,这日因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只得燃起几堆篝火,席地而眠。虽是深秋,夜寒侵骨,好在七大派众人皆是习武之士,倒不惧寒,便将些厚重衣物送与孙狐四人遮盖。
睡至夜深,孙复同起身小解。回来再睡倒时,一时尚未睡熟,只觉一个人影从身前篝火旁一闪而过,睁眼看时,见是无缘方丈轻手轻脚向林中走去。孙复同不由好奇心大起,推醒狐猴,亦轻轻尾随而去。
无缘走了二里地,眼见离众人已远,乃站定道:“老神仙出来罢!”二人借着半轮寒月朝林中看去,却哪有半个人影,孙狐正只道这和尚梦游。只一眨眼,无缘面前便多出一人,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此人却是个相识,乃当日南宫世家与南宫流泉试剑的怪人。
那怪人笑道:“一别二十余年,方丈别来无恙啊。”
无缘道:“托老神仙的福,倒还安康。老神仙不在逍遥谷享清福,来这浊世作甚事务?”
怪人道:“方丈岂不闻静极思动。逍遥谷虽好,也有烦腻之时。何况我等虽以神仙自诩,不过以彰避世遁俗之志。倒是方丈身在红尘,无思无欲无情无念无痴无妄,乃是大隐于世的真神仙。”
无缘道:“老神仙谬奖了!无缘身在江湖,免不得俗务缠身。眼下便有一件大棘手之事……”
“休提也罢。方丈二十年来内力精进如何?我这二十年把光阴虚耗在剑术上,这次恐再难与方丈交个平手。”
无缘道:“阿弥陀佛,老神仙过谦了。老衲倒有一事相请,二十年前之约还望稍加延后。目今江湖大乱,眼见便有一场浩劫,恐怕有伤中原江湖元气。老衲实不忍生灵涂炭,因此邀集泰山、华山、崆峒、齐云山等八大派欲前往劝解。此事重大,难保不动武,老衲今日纵是出手也不敢全力。老神仙可去嵩山等我。”
“世人糊涂,方丈也颇操闲心了。我便刚从嵩山赶来,如何又回去。既如此,我倒有个更妙的主意。你我今生在内家真力上恐怕再难分出胜负,不若今日我俩各收一个徒弟,各自调教,十年后令其比试,以决胜负,你道如何?”
无缘忙止道:“不可!这两人不过是路上搭救的两个孩子,待事一完,还须送还人家父母。若强收了去,大违人情。”
怪人哈哈笑道:“今日比试便算完了。”
无缘亦笑道:“多谢老神仙。老衲虽能听闻二人气息,也不过若隐若现,并不十分清晰!”
“如此说来,今日比试仍是平手了。”
孙狐便知说的是自己。二人离怪人、方丈少说也十余丈远,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早被知觉。孙复同寻思:此二人武功深不可测,若能得其传授武艺,来日定可横行江湖,再也不惧什么宇文重瞳、梨花教徒,则大仇可报。于是现身趋前,跪道:“弟子实是无意冲撞两位大师,求两位大师饶恕则个。方才这位老神仙大师提议甚好,我们两个愿拜在两位大师门下,代两位大师比试武功。家父母若知,欢喜还来不及,定不会见怪!”狐猴也早与孙复同并肩而跪,谄道:“正是。两位大师不知,我们乡里有几个恶霸,专一欺男霸女,扰乱乡邻,大家是又恨又怕。若能学得些武艺回去,也好除暴安良,维护乡亲们周全!”
两人哪知,少林寺收徒规矩极多,哪得一句玩笑话便成。况少林掌门收徒,首考佛学经理,其次才是品性武德,再次天赋武艺。无缘乃道:“阿弥陀佛,老衲虽为一寺方丈,若论收授子弟,却无此权,需敝寺各堂首座共议!二位小施主若果有除暴安良之心,待得回返之时,教你们父母知晓,带入少林作个俗家弟子便是。”
那怪人见了孙狐,心中倒是称奇,这不是上回在南宫世家救下的两个孩子么?竟有些奇缘。便也不说破,只道:“方丈收不得你们,我倒可收!逍遥谷没少林那么些个寺规戒律,只有一条,不知你们可依得?”
孙复同道:“愿闻其详。”
“逍遥谷这条规矩便是,入谷之后,须起个誓,永世不再出谷!”
狐猴不禁嗟道:“嗟,虽只一条,倒比少林规矩更甚!他不过守些清规,娶不得媳妇,你这逍遥谷却是个活死人谷哩!”
孙复同道:“既永世不得出谷,你又如何身在此处?”
怪人不禁哈哈笑道:“我便是逍遥谷主,规矩是我定的,我自然出得来。”
孙复同道:“若我当上了逍遥谷主,那也能出得谷了是不是?”
“这个自然!”逍遥谷主笑道:“只怕你一入逍遥谷,便拿斧子砍也砍你不出来了。你既如此说,必有甚未了之事,那便先了断了再入谷可不是好!”
孙复同寻思:且入逍遥谷练成武功,总得机会出来报父母之仇。便道:“也无甚未了之事。我们便随师父入谷学艺!”
逍遥谷主忙道:“且慢叫师父,先说说你姓甚名谁?”
“我姓孙,名复同。他姓何,名其俊!”
“你是孙复同!”逍遥谷主微微一怔,笑道:“奇遇,奇遇。看来你这孩子与我逍遥仙谷大是有缘。只是我这活神仙入次尘世不容易,还须再去超脱几个有缘人得道成仙。携带你俩个行走大是不便,不若还跟着方丈,待我那里事一了,自来寻你们。你们也再思量思量,逍遥谷入得容易,出来可难了。”又转身与无缘方丈道:“还望方丈照顾这两个孩子几日!”
无缘道:“老神仙请放心。”
逍遥谷主道声:“那我便去了!”说走便走,转瞬间便去得远了。
孙狐与醉奴儿、小鲁班依旧跟随七大派众人往凤翔落凤坡而行。一路无话,走了三五日,到得凤翔城内。才入城,众人便觉气氛非同寻常,偌大一座城池竟人车萧疏,店铺倒关了十之**。泰山派祝掌门扯过一个年轻小子,问道:“凤翔城有何事故?竟变得如此模样!”把那小子唬得连连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祝掌门道:“谁要你命,只问你句话!”那小子方回道:“近些日来,凤翔城里不知何故,来了许多江湖客,常在此厮打,误伤路人。又有一干人,吃霸王食、住霸王店,言语不合,抬手便要打杀。因此居民无事便都禁在家中,哪敢外出乱跑。”
祝掌门叹口气,又问道:“原来如此。再问你一件,西门客栈如何走法?”小子道:“直往前走,至第三个路口顺手拐过,再前行二里,便望得见了。”
众人感叹一回,打发小子去了。祝掌门因道:“也不知上善真人他们可到了。”
不一时,便寻至西门客栈,只见门庭阔大,果是凤翔第一客栈的气派。那西门掌柜见了众人,忙接出来道:“各位可是少林方丈一行?”
无缘诵声法号道:“阿弥陀佛,正是!”
西门掌柜道:“那便速请入内歇息。敝店早为各位备下上房!”
无缘惊道:“掌柜如何便知我等来此歇宿?”
祝掌门道:“定是齐云山上善真人早到了,作此安排!”
西门掌门却道:“所托之人非是上善真人。”
“那是哪个?”众人均自疑惑。西门掌门回道:“这个小人也不知了。来人存下二十两黄金,要小人好生招待各位。既出手如此豪阔,想来定是各位的富贵朋友。”
“齐云山上善真人可曾到得你店中?”祝掌门问道。
“不曾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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