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自那以后的十二年间,下坑的丈夫很快升到了八级工,是工人中最高工资等级。儿子王伟煤校大专毕业回来安排在S矿掘进一队当技术员,现在又升成副队长,每个月工资奖金乱七八糟合起来能开四五千块钱,就是一直没有找下对象。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不着急,先工作,先创业,小有成绩的时候才成家。自己的儿子堂堂一表人才,好懒是一个领导,说找对象那还不是一句话!她没有文化,平静殷实的生活使她认为是祈祷带来的好运,烧香念佛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天是女儿走了十二年的忌日,山西人讲究过十二,十二岁是孩子由幼年走向成年的显著标志,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要大摆宴席邀请亲朋好友举杯庆贺加冕的。她昨天就开始掉眼泪哭上了,早晨起来揉着红肿的眼睛上街买了祭品摆了满满一桌子,两个香炉里点上财神香,一个脸盆里点上三柱高香,洗手净面盘腿往小褥子上一坐开始念叨。
她是文盲不会念佛经,也没有人教她,好在个人信仰要求不那么严格。有句话说:心中有佛,心诚则灵!只要不停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就行了。年纪大了脑子容易犯迷糊,一句话反复不停念着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又醒了过来。醒来上厕所喝口水再开始念叨,然后又睡着了。这个小天地不让老头子和儿子进来,人家是共产党员不信这一套,不过也不管自己,想烧香就烧,想念佛就念,信仰自由不随便强迫人。
中午吃完饭,退休在家的老头子到房后山坡上拾掇他那几片小块地去了,收拾完碗筷又钻进小佛堂盘腿坐定,两手合拢,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睡了几觉醒了几次,感觉自己牵着一儿一女在逃难,后面追着一队日本鬼子,逃难的人群漫山遍野哭号连天,跑着跑着累的不行了,停住脚步捂着肚子弯下腰歇歇喘口气,身后走来一个人说:“快走吧,日本鬼子就要撵过来了。”
她说:“我带着两个孩子跑不动了,歇一歇。”那人说:“我给你带一个,你跟上我。”说着拉上女儿就走,她拽着儿子追,怎么追也追不上。那人不见了,女儿不见了,她捶胸顿足坐在地上大哭:“还我的闺女来,还我的闺女来!”哭着喊着醒了,原来是梦魇住了。
站起来伸伸懒腰喝了一口水,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可以见到女儿,女儿长高了,脸蛋红扑扑的好看极了。想着不由又盘腿坐下入定:还是找女儿召唤女儿回家,不知找了多长时间终于看见女儿了,在远山的天边站在一朵云彩上飘来了,喊着:“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她回应着女儿的呼喊:“妮子你站住,妈妈想你。”迎上去抓女儿,女儿飘飘荡荡消失了,她跌倒了,双手朝天空张开喊道:“妮子,妮子……”一眨眼,妮子笑眯眯站在了门口,她爬起身紧紧的抱住喊着:“妮子,妮子,想死妈妈了。”
王伟搀住了她的臂膀说:“妈妈,你醒醒,醒醒,你还在做梦吧,这不媛媛,是彩云。”
老太太还在迷糊,“多会儿给你妹子改了名字也不告诉我一声,不过叫彩云也好,你妹子就是踩着云彩回来的,以后妈妈就管你叫彩云了。”哆嗦着双手,捧住女儿的脸蛋子说:“你比走的时候长高了,脸蛋子更漂亮了,就和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大美人一个。妈妈现在抱不动你了,来,让妈妈亲一下。”
王伟依旧轻轻摇晃着王老太太的肩膀说:“妈妈,你认错人了,这是我刚刚认下的妹妹彩云,不是媛媛。”
老太太说:“妹妹就是妹妹,什么刚认识的,妈妈没有糊涂,清楚着呢。”眼泪模糊了视线,揉一揉眼睛眨巴一下愣住了:女儿走了十二年了,人死不能复活,这确实不是女儿,然而她怎么和女儿那么相像,连鼻翼左侧的一颗米粒黑痣都长得一模一样透着蹊跷。她控制不住情绪,一把又抱住彩云哭喊着说:“不,不,这就是我的妮子,我的妮子回来了。”喊着,哭着,眼睛一闭身子往倒栽,险些把彩云也拽倒。王伟几个人急忙扶住老太太,掐着人中揉着胸脯,老太太悠悠醒过来了,看着围在跟前的几个人长叹一口气说:“闺女,对不起,我眼睛花了,没有看清楚,错把你当成妮子了。”
彩云突然跪下满面流泪喊道:“妈,我就是你的闺女,你以后就叫我妮子吧!”
老太太一愣,颤巍巍拉起她来说:“闺女,闺女,我的好闺女!” 。。
第101章 不要耽误了工作
老爷子悄悄站在佛堂门口看着这一幕百感交集,老伴糊涂他不糊涂,知道这个女孩不是闺女,即便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也不是闺女,但儿子领回家说明关系非同一般,既然人家开口叫妈,自己更乐于当爹。自从闺女走了老伴动不动哭天抹泪他一声不吭,男人家心重,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在流泪。
王伟彩云搀扶着老太太到了客厅,事前没和父母提过,不知道彩云会不会认干妈,仅仅请欧阳做了一下工作。彩云说:“你有这个意思怎么不和我说?”他说:“我想让老板征求你的意见摸摸底,害怕不同意给我一个难看。”彩云说:“这是好事,我突然有了妈妈爸爸和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不同意!”
老太太已经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牵着彩云的手不放,老爷子坐在靠门口的一只小板凳上,手中端着一只大搪瓷茶缸喝着绿豆汤,常一民小鱼儿坐在沙发上,几个人的目光都盯着王伟。
王伟说:“这是我刚认下的四川妹子彩云,今天回来拜见你们两位老人,从今天起你们二老又有闺女了!”
老太太禁不住又流出眼泪了,儿子孝顺,给自己领回来一个闺女以慰相思。她死死盯着彩云的脸盘子,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她鼻翼左侧的那颗米粒黑痣说:“一样样的,和妮子大小位置不差分毫,咋这么巧合,一定是老天爷故意安排,菩萨把我的闺女还回来了!”感叹着突然出其不意的问:“哎,闺女,你是不是党员?”
一家人都楞住了:问人家是不是党员干什么,难道当闺女还必须是党员不成?彩云虽然聪明伶俐也想不到老太太会问出这样的话儿,摸不清动机只好实话实说:“我进步慢,还不是党员。”
老太太高兴了,瞥了一眼老头子得意的说:“呵呵,我终于有了同志了,咱们家现在是二比二平,两个党员,两个非党员,以后你们父子俩再也不能欺负我了。走,咱娘俩进里面烧香磕头去,他们父子俩是党员,不让他们进来,省的骂咱们老脑筋讲迷信。”
父子俩同时笑了,多会儿欺负她来,这不是莫须有吗?女人叨叨的时候不能当真,尤其是对有资格的老年女人更不能顶嘴,只能一笑拉倒。
彩云哭笑不得看一眼王伟,王伟无奈的朝她点头示意,她扶着老太太进了佛堂。佛堂右手角落里有一个放香烛纸钱的红漆小木箱子,箱子里有一个小木匣子,拉开匣盖拿出一个红布包,赫然是一对闪着莹白光泽的手镯子。老太太双手颤抖着捧着红布包说:“妮子快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把我的一只手镯子和一个他们兄妹俩都戴过的银锁合在一起,找银匠打了两个镯子,想着那天给她戴上,算是当妈的一份祝福,谁知道她走了,我一直压在箱子里,想着将来送给儿媳妇。现在我有闺女了,儿媳妇的礼物将来再说,给你吧,不管值钱不值钱是妈的一片心意。咱们在佛爷面前烧上一炷香,磕上三个头,告诉佛爷闺女回来了,让他保佑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一顺百顺、福禄寿齐全!”
门外四个脑袋挤着观看这一切,王伟原来的想法是叫爸爸妈妈见一面吃顿饭常来常往就行了,不曾想妈妈来了这一套拜佛祖昭告老天爷的仪式,这不是给人家出难题吗?有心劝阻又怕惹妈妈不高兴,不劝阻又怕彩云接受不了拂袖而去,正两难之间只见彩云已盈盈跪了下去对着释迦牟尼佛像磕了三个头,膝盖一扭对着老太太清脆的喊道:“妈,女儿彩云给你磕头了。”三个响头磕在了地上,老太太把她搀扶起来,她伏在怀里哭了:“妈,我好高兴啊!”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孩子,不哭,咱娘俩有缘,你几千里跑来认了一个妈,妈很高兴,来,戴上,出去给他爸鞠个躬。”
手镯子戴上了,老太太携彩云出来指着老头子说:“你不要抿着嘴偷笑,旧社会认干亲还要进祠堂,在族人面前三跪九拜行大礼呐,现在不讲究了也得走个程序,你是党员不兴磕头,给你鞠个躬就行了。”
彩云依言向老爷子鞠了一躬,老爷子哈哈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钱说:“孩子,爸没有准备,给你二百块就当见面礼吧。”
彩云说:“我也挣钱呐,不能要大人的钱。”
老爷子说:“这钱你必须拿住,这是礼节,不拿就不对了。”
彩云看看大伙,含笑拿住甜甜的叫了一声爸。
晚饭开的很早,四个年轻男女加上老太太忙乎,不大功夫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上了桌子,六个人围坐一起举杯庆贺欢声笑语。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王伟接听电话愣住了,哦哦两声一放碗筷附在常一民耳边说:“你招呼他们吃饭,井下有事,我走了。”
“咋了?”
“没啥,二班瓦斯超标,采区调度让我马上下井。”
常一民说:“我也去。”
“你不要去了,下了夜班还没有休息。”
“不,我是党员,我要去!”说完,温柔的对小鱼儿说:“你陪彩云姐和干妈慢慢吃饭,我和队长下坑去看看,今天早晨交的班,井下的瓦斯分布情况我熟悉。”
老爷子见怪不怪的说:“你俩拿上几个馍馍边走边吃去吧,不要耽误了工作。”
两个男人小跑着走了,老爷子指着满桌饭菜说:“他们是党员,这个时候要走在前头,来,咱们继续吃饭。”
第102章 嗅到了危险气息
在市中心医院经过化验检查曼丽确实得了初发性淋病,好在几天来丁勇没和她同床免受其害,开了一大堆药,在村口小饭店吃了饭又来到大药房输液。输液的人很多,多数是小姐,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小姐生活规律颠倒,夜幕降临才正经八百投入激情体现风采大把赚钱,半夜回家一觉睡到中午十一二点,起床发呆洗脸刷牙打扮一番,吃完饭打针输液然后上班,就这样恶性循环,很多人把身体都搞垮了。
曼丽所在的三号家四只床上躺着的都是小姐,有两个认识,一个叫小花河南驻马店人,一个叫妞妞山西林县人,一块儿做的同行姐妹,笑一笑打个招呼嘘寒问暖,两个小姐知道她的丑事,不便问长问短,曼丽也不问人家为什么输液,自己不说的最好不要多问,否则会使人难堪脸色不好看的。
挑开头闲扯了一阵,妞妞说:“今天真倒霉,早上九点钟就被人叫醒了,我家房东领着三个五大三粗气势汹汹的男人挨门挨户找女小偷和查验暂住证,大门口还站着两个把门的。幸亏我有暂住证,告诉他们我是东方大酒店的服务员,拿出上岗证看了才免过一难。这上岗证是我老公在大酒店当厨师搞下的以防万一,不曾想真用着了。我们院子里住着二十几个小姐,有七八个被逼着当场交钱办了暂住证,有两个没有身份证的被带到治保会去了。他们说昨天有个年轻的女小偷打伤了村里两个治安员,一个住进医院抢救怕是不行了,一个回家养伤不能行动,都是年纪大的老头。后来我听说不是打伤的,是这两个老头拦截小偷被撞倒。你说这两个老头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折腾完了我也睡不成了,索性来输液吧,一出巷口看见路边停着两辆公安牌子的警车,里面已经塞进去好几个小姐。我听围观的人们说是上面有指示,对黄赌毒要严厉打击,马家村是全区有名的涉黄窝点,可能要进行拉网式排查。”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面色都变了,小花说:“不可能吧,我猜想顶多也只是查验补办身份证,要是抓小姐只凭那几个人能抓不过来?”
“就是,”曼丽附和着说:“我们既没有犯法也没有现行,凭什么抓?”
几个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嚷成一团,丁勇坐在曼丽床边听着心里犯开了嘀咕:不是风头变了要整顿歌厅清理小姐吧?可也是的,最近一段时间歌厅生意空前火爆,男人们疯了似的寻欢作乐彻夜笙歌,连远在北京石家庄的人都开车来嫖,这些情况难道政府不知道?既然知道就要管,不管定会泛滥成灾怨声载道!正胡思乱想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走几步到了大门口,看见不少人尾随着几辆警车朝远处跑去,他好奇的加入人群小跑着来到了热闹现场。
这是四家相连的马路歌厅,二十几个公安与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围成一个半圆从里面往出带人,男的女的一律都往大轿子车上赶。丁勇看见同在一个院子的小姐喜鹊被带上车,喜鹊也看见了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很清楚让通知她丈夫。他平常喜欢叫喜鹊坐台,这个小姐什么样的客人也能对付,隔三差五给他买两盒烟。他不抽烟,但是不拒绝小姐送烟,攒的多了便宜一点卖给烟店就是现钱。他和她老公阎语也不错,阎语接她的时候不在狐狸精家等,而到好运来和他一起聊天闲话。
离开人群给阎语打电话,阎语乍听消息慌张的说:“麻烦你打听一下是哪家公安在抓人,人要往哪里带?我马上赶过去,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打听,人们说好像是万柏林区治安大队和文化局的联合行动,抓这么多人也只有东山遣送站能够容纳。正议论人群一阵骚乱,不少人踮起脚尖朝海纳百川望去,说有两辆警车开进去了。吃了一惊继而高兴的抬脚朝歌城跑去,他要看热闹,虽然不在那里干了,天塌下来于己无关,但也想看看咋回事谁家倒霉了。
气喘吁吁跑到歌城的时候正巧看见公安押着姚胡和小妮子从楼上往下走,狐狸精趴在一步台阶处抱住公安的腿不知在说什么,小妮子丈夫马糊子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他心里诧异:怎么把老板和小姐带走了,不会是老板和小姐搞在一起被抓的吧?
警车拉上人走了,人们边往村子里走边议论:公安局扫黄行动全面开花大快人心,再不收拾这些外来*,当地良家妇女就没有活头了,很多好端端的家庭因为男人在外面嫖小姐被老婆发现,闹离婚的比比皆是。
跟着人群来到村口的时候阎语也赶到了,把打听的情况给他描述了一番,阎语犯愁的说:“要不你跟我跑一趟东山遣送站,我害怕,一个人不敢去。”
丁勇说:“你不敢去我更不敢去,我是一个南方人,说话唔里哇啦公安局一听口音,说不定会追问一番,我不是自找麻烦吗?”
阎语说:“那就算了,你方便不方便借我一些钱,把喜鹊搞出来就还你。”
丁勇一听借钱脸色就黑了:我两口子干的是没有本钱的生意,随时叼一口就走,哪能借给人钱?只要有可能,还想问人借点携款潜逃呐!他装出一副可怜相,“实在对不起,前天刚把钱寄回老家,曼丽又出了一个这事,每天打针输液大把花钱,我还愁的不行到处找老乡借呢。”
碰了一个钉子,阎语无可奈何的说:“那好,你忙你的,我在找找别人去。”
两人分手了,丁勇回到输液室和曼丽讲了刚才的所见所闻,曼丽忧心忡忡的说:“真的要是扫黄抓小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