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那些人有什么反应,低头摸了摸妻子的脸孔,扬以一笑以示鼓励:
“没事的!等我出来。”
“谢谢!”
她抓住了他的衣襟,低低的怀满感激的道了一句。
“真要谢我,那就趁这会儿功夫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交代明白了?”
他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扶她坐好,大跨步进了急诊室。
一会儿后,护士跑出来告知:“配型成功正在抽血,孩子不会有事!”
事至此,宁敏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于是,脑子里才有了其他空间,开始思考,佟庭烽临走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隔了两三个候诊座,霍启航坐在那里,额头上包着白纱布,瞄了几眼宁敏,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似的距离感,这令他感觉满心苦涩。
在确定晚晚没事之后,他才有心思处理其他事。
他低低询问起郝军:
“那辆车,怎么回事?”
“刹车失灵从侧门进来送货的。东边的的主会议室在重新装修,车子里装的全是计算机设备,刚刚把新的装上,旧的才装上车,预备拿去处理掉”
“无缘无故刹车怎么会失灵给我查清楚了”
“已经交待下去!”
霍启航点头。
二十分钟后,佟庭烽只穿着毛衣从急诊室内走了出来,一手按着手臂上的消毒棉。
越过霍启航时,他站了起来,低声道了一句:
“谢谢!”
佟庭烽顿了一下,淡淡一瞟:
“我不是为你。”
是,他只为他的女人,以至于爆光了自己这不该让世人知道的血型。
“不管怎么样,总归要谢谢你的!”
“不用!”
宁敏站了起来,复杂的睇了他们两个人一会儿,最终,情难自禁的上去一把抱住佟庭烽,仔细审视了一下,轻声道:
“脸色有点白,等回去,让我妈熬些烫补充一下营养!”
佟庭烽笑了,捏她白如雪的脸:
“这跟献血差不多!我每年都会献血。瞧瞧,现在脸色差的那个是你纸似的。”
她摸了摸脸。
他扶她一起坐下,让她靠着他,等结果。
霍启航突然觉得很闷,很痛,心脏就像要爆炸了,扶着墙站起,拖着发疼的脚,往楼梯那边而去心头一片苦楚。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撞成重伤,没有救到,孩子失血休克,他也帮不上任何忙
“霍少,你还好吧?”
郝军跟了出来,一脸的担忧。
怎么可能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依偎在别人怀里,那等于就是在用刀割他的肉。
霍启航扯出一抹比哭还丑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同时,一个疑惑,漫上他的心头:
佟庭烽怎么会是RH阴性AB型血?
他记得他的档案上的血型是:AB型啊!
这事,太奇怪了!
同一时间,有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人听罢,淡淡吩咐了一句:
“提取佟庭烽的DNA,和霍长乐作配对!”
如果真是霍长乐的种,那就是祸害,绝不能留。
明天,佟少会陪老婆做检查哈
我老实交待,我应该是怀孕了
上午十点,晚晚被推出急救室,送回病房时,宁敏寸步未离。
主治医生倪幂是这一科系的主任,说:“十小时之内,小姑娘就能醒过来。”
道了谢,她守着,握着女儿的手,睇着苍白的脸,不吃不喝,把佟庭烽冷落到了一边誓。
“阿宁,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敦”
“阿宁,喝点水!”
“我不渴!”
“阿宁,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吃得消!”
这是一张大床,她坐在边上,守着,护着,亲着,等着她醒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头那种焦躁感。
佟庭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把女儿看得什么都重,作为父亲,他理解她那种心情。
晚晚来自她,继承着她的DNA,传承着她的生命,是她冒着世人的眼光生养下来的小天使,花尽心血,是她曾经六年生活的全部,她会有这种反应,最最自然不过。
男人和女人,在当父母这样一个角色时,感受是全然不同的。
人类的繁衍,通过性来完成,女人是孕育者,男人播种者。
不可否认,在完成性活动这个过程时,男人和女人都能得到身体上的快感,可而后呢?
当精子和卵子有机会结合,女人要承受的是十月怀孕的艰辛。
在漫长的孕育过程中,感受一个小小的受精卵在身体内一点一点长成,看着自己曾经纤美的身材一日一日的变形:腰肥了,脸浮肿了,这些都没什么的,重要的是孩子在长大,一天一天隆起了女人的肚皮,母子(女)之情就是在二百八十个日夜呼吸与共、生死同存的日子中慢慢形成的。
孩子,是女人身上的肉,所以,女人总比男人溺爱孩子。这是绝大部分母亲的本能。
而男人呢,他们感受不到这样一种生命长成于体内的悸动。
男人作为父亲,那种父爱,皆在孩子出生之后慢慢的和新生儿的实体交流中,一点一点培养,一点一点深厚起来的。
就比如说,他对佟麒的爱,皆来自于他清楚的知道他是自己亲生儿子之后,那种感情,在后来一日复一日的接触中,在对这孩子聪明娇憨的感动中积累而成。
这是一种现实情况。
晚晚是她的女儿,她爱这个孩子,她为她不顾一切,他懂,只是,难道会有点异样的感触。
对于他来说,现在的她,不仅仅是晚晚的妈妈,还是他的女人,他BABY的母亲,她这么不顾惜自己,实在是叫他又心疼又无奈又不忍训斥
霍启航也有守在边上,医生有要求他卧榻,可他不肯,就这么坐在房里。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共处一室,气氛总显得有点诡异,可这两个男人,谁都不想离开。
中途时候,顾夫人季如商陪着霍老夫人阮一瑕来过看了一眼。
知道孩子没事,阮一瑕什么也没说,就摸摸晚晚的头,深深的目光在佟庭烽身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季如商则笑着对佟庭烽说:“佟大少,启航和笙歌,一个是晚晚的父亲,一个是晚晚的母亲,你留在这里算什么?如果我是你,会识趣的离开。要是被人拍到这种照片,那又是娱乐界的头条。”
佟庭烽淡淡道:“首相府要是不怕上头条,我区区佟家,又怕什么?”
首相府至今都没有向外公布霍启航有个女儿的事,正是因为这件事,难登大雅之堂,会对霍家的名誉,造成不可估计的影响。
比起佟家,他们霍家更要脸面。
季如商见损不到他,目光冷淡的瞟了宁敏一眼,扶着霍老夫人离开。
那一刻,佟庭烽觉得那一眼,包含着太多的深意。
下午五点时候,凌珠来了。
宁敏在看到母亲时,楞了好一会儿。
凌珠抱了抱女儿,说:“是谨之打电话过来,还让我熬了一些清淡的粥,等晚晚醒来好吃上一点,还有,他说你一整天没有进食,所以,我就多做了一些。必须吃一点的。你这样会让他担心的。敏敏,你顾了这个大的,肚子里那个小的也
tang得顾上,自己的身体更得照看好你要是病倒了,那等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母亲说这话时,佟庭烽不在,他出去了,就霍启航守在床边。
霍启航怔怔的看着两个女人窃窃私语,心头酸涩的厉害。
原本该是他的女人,他的丈母娘,如今是别人的女人,别人的丈母娘
这情景,真他妈够讽刺。
宁敏没有再拒绝,肚子也的确饿了一点,更是因为不想辜负了丈夫的心意。
母亲做的小米粥,很清淡,很香,里面还放了鱼片,熬的滑溜,她吃了满满一碗,母亲看着很满意。
晚上七点,晚晚醒了过来,第一句话是:
“妈妈我疼妈妈,我是不是被车撞了妈妈,爸爸呢,爸爸有没有事”
宁敏听到隐约有呻吟声自孩子嘴里冒出来时,就围了过去。
她看到女儿抖着长长的睫毛,拧着小眉儿皱开那双玻璃球似的大眼,醒了过来,吻,就一个一个落下:
“乖乖的,忍一忍,晚晚受伤了晚晚,以后走路不能横冲直撞知道不遇上车子,等他们开过了才能过去晓得不晚晚,你这一次,可真是吓死妈妈了”
她哄着,叮咛着,一遍又一遍。
凌珠也在边上,抚着孩子的小手:“好了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佟庭烽原本想驱上去看的,可听到孩子叫爸爸,他立马顿住了步子,但觉身边人影一闪,刚刚出去抽烟的霍启航连忙奔上去,抚上了孩子的额头,低声暗哑的应着:
“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呢”
“爸爸,你头上缠了这么多的纱布,还有好多血爸爸你疼吗?”
“不疼不疼晚晚疼是不是?”
“嗯!看到爸爸和妈妈守着我,我就不疼了真好,这一次,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佟庭烽听着,很不是滋味。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姥姥,他们全是晚晚的亲人,而他和晚晚什么也不是!
哪怕,他刚刚输了两袋血给这孩子,他们之间依旧是陌生人,此刻,他若凑上去,只会让自己尴尬。
佟庭烽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打算离开,待快出门时,忽听到孩子说了这么几句: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和爸爸了,你要嫁给别人了,是不是真的呀?
“妈妈,你能不嫁给别人吗?
“你能嫁给爸爸吗?
“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和爸爸分开。爸爸为救我,差点都没命
“妈妈,我不想让佟伯伯做我爸爸
“妈妈,我有爸爸的怎么可以叫别人做爸爸呢?”
这些话,就像刀子,突然之间捅进来,疼痛感,来的猝不及防。
佟庭烽听不下去了,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办法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也不想听到妻子拿什么话来哄她的女儿,心里不太舒服,想出去喘喘气儿。
宁敏有听到开门声,转头看时,只看到男人离开的身影,情知他是听到了,没有人能在听到这些话后,还能一脸高兴的。
她在心头叹了一声,低头,看到的是女儿可怜兮兮的小脸,以及霍启航深沉的的睇视。
“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凌珠轻轻问,一个孩子不该说出这些话来。
“姨奶奶说的。姨奶奶说妈妈已经嫁给别人了。还要给那个人生弟弟。再也不爱晚晚了姨奶奶还说,妈妈会重新有一个家。我只能跟着爸爸。妈妈,你能不生弟弟,你能只爱晚晚吗?晚晚知道这要求很不应该,可晚晚好害怕妈妈以后只疼弟弟,不疼晚晚了”
晚晚躺在那里,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可怜。
霍启航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看向宁敏的眼神是沉痛的:本来,他们该成为最亲密的一家人,可现在,她已成为别人的太太,肚子里还孕育着别
人的孩子。
“晚晚,别听你姨奶奶瞎说,晚晚永远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好了,乖乖的,别哭了,肚子饿不饿,姥姥给你煮了好吃的鱼片粥,还温着,妈妈盛给你吃好不好?”
宁敏让母亲扶孩子起来,自己去盛了一小碗粥,才想喂,却被晚晚一手拍翻,温烫的粥翻的满床都是。
“晚晚,你这是做什么?”
手上,腿上,地上,全沾满了黏绸的液体,宁敏不由得一惊摆起脸孔训了一句。
“妈妈不答应,我就不吃!”
晚晚任性的叫着,一脸的犟色。
霍启航见状,不由得也沉下了脸:
“晚晚,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
这孩子,这是借病撒娇呢!
晚晚眼泪簌簌滚落,一拉被子,往底下钻了进去,下一刻,有呜呜呜的声音传出来。
宁敏不给任何不可能实现的承诺,也没有软言细语的轻哄,而是站了起来,打算走出去,先冷处理一下。
才走了几步,晚晚突然拉开被子,哭越发大声,还坐了起来:
“妈妈别走,妈妈别走,晚晚错了。晚晚不该这么要求妈妈的”
孩子从床上爬下来,还甩开凌珠的扶持,不管不顾身上的伤和痛,跌跌撞撞的扑过去。
宁敏转身抱住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母女俩一起流泪。
哭了一会儿,宁敏把晚晚抱上~床,洗了一把脸,喂她吃粥。
这一次,晚晚乖乖的,把半碗粥吃了一个底朝天,然后,依偎在宁敏怀里,紧紧抱着,一副生怕母亲再把自己丢下独自离开的架势。
宁敏轻轻拍着她的小身体,闭上了眼,什么也不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亮,母亲昨夜没走,也守在房里,是护士进来量体温,吵醒了她们。
护士量完体温离开,宁敏又小睡了一会儿,直到七点钟,凌珠才来拍醒她:
“洗洗脸,然后去见见谨之。昨夜里,你睡着后,他给你送了衣裳过来,之后没回去,在外头的沙发上靠了一宿。现在好像去买早点了”
宁敏点点头,先去洗漱了一番,换了一件衣裳,出来时看到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点,晚晚已经醒了,霍启航正在和她说话,问她疼不疼,小丫头嘟着小嘴说疼,但还能忍着。
“人呢!”
宁敏轻声问母亲。
“出去了!”
也是,看着他们父女这么好,他留着是别扭。
宁敏没有马上追出去,而是先照看好晚晚洗漱吃早点。
霍启航一直在边上静静看着:这对母女就在面前,如此娇美如花,触手可及,可是,与他而言,却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的遥远。
“爸爸,要不要吃?”
晚晚声音嫩嫩的问他,眼底写满了对他的喜欢。比之前更喜欢。
他摇头:“你吃,爸爸不饿!”
他揉揉女儿的头发,柔柔软软的,让他的心脏整个儿软化。
这是他的骨血啊!
宁敏瞄了他一眼,脸上都是胡髭,青色的,布满下巴,头发,不似工作时候的一丝不苟,而显得有点乱,带着某种别样的性感,眉眼间流露的是一种怜爱,那是作为一种父亲的表现,显得浓烈。
她的心,抖了一下,以前,曾经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一家三口团聚,梦想过破镜重圆,只是真到了这样一个集聚一室的时刻,却已经物是人非,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情,也没了那时的向往。只有相对无言。
默默的,她盛了一碗粥给他,轻轻道:
“吃一点!你的胃,不太好!”
他静静睇了一眼,鼻子一酸,想到了以前,每个清晨,她来到他的卧室外,敲门,叫他起床,给他挤好牙膏,为他配好衣着,盯着他吃早餐——有时,她会亲手做,从差强人意,到后来的越来越鲜香惑人,她养叼了他的胃。
那时,享受那样一种关爱,是他的专利。
可现在呢
她还是关心他的,可是这种关心,已从爱人转化为朋友。
“晚晚,妈妈得告诉你一件事”
宁敏已转过头,没有再看霍启航,给已经吃饱的女儿擦了擦嘴,搂在怀里,轻轻的说。
“什么事,妈妈?”
晚晚仰起头问。
“嗯,昨天晚晚出车祸了,流了很多很多血晚晚的血型很特殊,一般人的血输不了,医院里也没有储备这种血。晚晚很危险,这个时候,是佟伯伯给晚晚献了血。晚晚有了佟伯伯的血之后,这才醒了过来也就是说,佟伯伯是晚晚的恩人,以后见到佟伯伯要说一句谢谢,知道不”
这件事,必须让晚晚知道,她不希望女儿和丈夫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