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的。你在杨家也别为了一时快意,便锋芒毕露,惹了众怒。”湖白还想说些什么,祝静素扑哧一笑,“好了。现在倒换做是你来说教我了。我可不听,你看,挽醉归都等急了。”
湖白只好与她依依惜别,踏上了重回京市的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好想写静妹妹的腹黑复仇文啊~~~
第54章 人去楼空
湖白重新回到落丘湖,鲁宅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光。唯独湖上的书亭留下了。
边上的农户换了东家,照旧在生活着,湖心还飘荡着渔船,一角留着残荷枯叶。
这一回来,便已是深秋时节。
书亭里的那些书竟然还保留着,湖白摊开一本常翻的诗集。
上面还有她抄写的字迹,抄的是旧朝文人的一首词。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
当年不懂词中心境,如今重温,一种伤感忽然袭上心头。
无可奈何花落去湖白倚着书亭窗户,窗外便是一池泛黄枯荷。
“湖白小姐,是湖白小姐回来了吗?”湖心的渔船上一个渔夫看到书亭里的身影,激动地扬手大喊出来。眼看船便要划过来,湖白连忙一闪,从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
她回到京市的事情,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了。
当年种植的竹园现在也成了一片废墟,荒草丛生。小园早无香径可寻。
湖白离开落丘湖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在谈论即将在此修建园子的人家可能是刚刚得到年轻王的赏识的一个侍郎。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压低竹笠帽,匆匆走上京市的街道。
回来之后,她便与挽醉归分开各自行动了。鬼神神差地,湖白来到了挽醉归唱戏的戏园子。
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戏园子里临水建了谁榭楼台,灯笼刚刚点燃,照在浮着花灯的水面,说不出的绮丽风流。湖白坐在角落里,默默等着挽醉归上台。
这一晚选的戏折子是讲红拂女的。挽醉归扮花旦,身姿袅袅,眼睛化得斜长,站在台上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湖白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只听他唱的是,“虽然是舞衫中常承恩眷,辜负了红拂女锦绣年。对春光不由人芳心缭乱,想起了红颜老更有谁怜。”眼眸带泪,扫下台下,一片叫好声。
湖白暗想,这曲词写得倒是美。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姹紫嫣红,断墙残垣。杜丽娘思情之感,与这红拂女,岂不是想通。湖白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着这些。
有妇人朝台上抛出绢花,甚至还有水果之类的吃食。挽醉归身腰软软,水袖翩翩,含笑一一纳下了,一点都不含蓄孤高。
这么多年来,他是京市里身价最高的戏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曲终人散的时候,挽醉归已经被人用千两白银买下一夜。
湖白看着他妆未卸,戏服未脱,就这样坐上了京市兵部侍郎的软轿里。她站在长廊柱子后面,不知为何,看得凄凉。这样的挽醉归,相比那个沙漠保护她的男子,又是何其陌生。
“戏子毕竟是戏子,怎么,你也被他迷去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湖白心里猛地一跳,转头望去,却是妇人打扮的顾银绫。
她一改以前的白衫,换上水红衣衫。脸上也抹着浓妆。顾银绫幽幽地看着她,“听说他今夜登台唱戏,我便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湖白往她身后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等候着。
“银绫小姐,好久不见了。”湖白稳定心神,暗想她倒是眼尖,竟看到了自己。
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看来以后她还是要少来了。
顾银绫揉着掌心的绣帕,“你怎么又回来了?姑父呢?”
“他没能回来。”湖白目光一黯,“我终究迟了一步。”
“看来姑母是对的,没有跟着你们去受苦。”顾银绫微微冷笑,“只是可惜,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来这么一遭,女儿又离家出走。”
“祝织夫人,大概也不想的。这也是没有办法。”湖白不喜欢她这副凉薄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不知紫绡他们怎么样了。”
顾银绫的语气还是很不好,“还能怎么样,自然在我家吃好穿好地供着。”
“真是麻烦银绫小姐了。”湖白行了个礼,称谢道。
顾银绫摆摆手,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你何时变得这么多礼了。”
湖白走出戏园,这几天她都安宿在京市一家客栈里。多年前的事情,要从头查起,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她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处落手。
客栈屋前的灯笼泛出一团光晕,有人站在屋檐下的长廊,面容隐在光芒里,安静而美好。
月光流转,星光流连,背后变得空荡荡的街道在一片喧哗的客栈映衬下,显得越发冷清。
轻轻的足音越传越近,又渐渐停止了。长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站在那里,隐在光芒后面,似乎不想被别人注意到。
但是过分讲究的衣饰,无法掩饰的气质,以及长时间的等候,让人总是会去看他一眼。
过路人都觉得这个男子颇有几分与祝家三公子相像。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好像变了,不同于少年的感觉。他似乎成熟了,会极富耐心地等待着。
湖白站在那里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不顾礼仪,不顾女儿家应有的矜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努力地想看出什么来。
看得他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好像,只要她走过去,他就会伸手一把抱住她。
湖白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认出他的一瞬间,她把所有思绪都被抛开了,抛得一干二净。
天空悬着一轮秋月,月光下,女孩提起裙摆,开始小跑,一直跑到他面前。
他果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他们站在客栈长廊的廊柱后面,仿佛是浪迹天涯的江湖儿女。
一种陌生的感觉闪电般袭击了她的心间,只有在这久别重逢的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上这个男子了。
此时,他给她的感觉,奇妙又陌生。他好像是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又像是生活了好久,相识相知的故人。他揽住她的腰身,那双手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衫,竟是如此熨帖。
她忽然有些羞涩,一把推开他。脸颊升起红晕,唇齿却是依旧伶俐,“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缎低下头,看着她,眼眸里的笑意渐渐散去了,“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湖白张了张嘴,却无法告诉他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
她只听了祝静素的一家之言,还完全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想到自己跟他的关系,她心里激起一阵涟漪,以后又该如何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湖白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抬眸又慌又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个举动,如此亲昵
“你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祝缎俯下身,脸上带着不满,“你什么时候才会考虑一下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问题?”
湖白不安地推开他,往客栈里走去,准备逃避他的问题。
她一口气跑到自己房间门口,然后进门,关门。背靠着门面微微喘气。
没有过多久,房间窗户却被轻轻推开了,祝缎坐在窗边窄窄的护栏上,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早就知道你住在这家哪个房间了。说起来,这里的绸被,还有你拜托挽醉归购置的衣物,其实都是我帮你准备的。”
湖白一叹,果然不能相信一个戏子的承诺。
“说实话,我开始嫉妒他了。”祝缎认真地看着她,“这一次回来,挽醉归开口闭口都是你。”
湖白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他提起关于我的话,恐怕都不是好话吧。”
“唔,你倒是了解他,”祝缎跳下窗户,慢慢靠近她,“他说,你是一只白眼狼呢。”他身后的窗户半遮半掩,却刚好能一窥月色。屋里没有点燃灯油,只有淡淡的月光。
看着祝缎越来越靠近的脸庞,湖白脑海里却缓缓地闪过今日听到的曲子词。
一时红云纷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55章 秋川烟草
湖白定了定神,然后借着月光走到桌边,点燃灯油,屋里的光线终于明亮了。
“你这样私闯女儿家的房间,不好。”湖白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很无力。
这一次回来,她感觉有什么变化了。而这个变化,来自祝缎。他的情绪与言语之间,隐隐带着一种急迫感。湖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甚至是感同身受。
祝缎看着她,依旧带着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湖白以为他要说出来的时候,他却又重新换上了轻松调笑的语气,“可是我也只私闯这一个闺房。”
湖白忽然有些气闷,“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她在下逐客令,祝缎收敛笑意,又带着那种脉脉的眼神看她。
看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屋里的气氛简直凝聚到了一个点,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它。
湖白跑过去,把窗户完全打开,“你可以走了。”
祝缎忽然一笑,“你准备让我从这里跳出去吗?”
额,湖白愣住,她果然犯傻了,他从这里进来,为什么一定就要从这里出去呢?明明,门就好端端地在他后面。“那,那你从门口出去啊。”
湖白好像快被他急哭了。
“傻瓜”祝缎走过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吧,既然你要我走,那我就走吧。”
湖白愣愣地看着他,现在的她让自己都很陌生,一点都不淡定,一点都不矜持。
十几年的修为,就这样破功了。
祝缎无可奈何地一笑,“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他忽然很用力地抱了一下她,然后松开她,跳上窗户,像个侠盗般踩着屋檐走了。
湖白探出窗外,看着他的身影穿梭在小巷之间,月光淡淡,一切都很安静。
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想,他为什么要在那句话里加个“都”
但是现在的她,思绪飘渺,心神疲惫,也就忽略了这句话里暗示的另一个意义。
直到第二天,湖白从客栈里走出来,准备去祝家长子祝帛当年坠马身死的山崖上看看。却在门口那天走廊上看到了挽醉归的身影。
他显然在那里等候多时。
看到湖白,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湖白一头雾水。
“昨天阿缎没有来找你吗?”挽醉归一拍额头,“一个,两个,都这样,教我这个中间人怎么办啊”
湖白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他跟昨天那个戏台上的戏子挽醉归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真正的挽醉归就是这样的嘛,多嘴又多管闲事,行事匆匆,“谁让你当中间人了?还有,你竟然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屁啦”挽醉归忽然爆出粗话,他见湖白面色一变,连忙捂嘴,憨笑道,“一时着急,”他又连忙继续说下去,“我要是不告诉他,他就娶别人家女儿了!”
挽醉归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湖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你说什么?”
“该死,该死,他竟然还没跟你说。”挽醉归急急说道,“他至今尚未娶妻,家里早已在暗中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过几天便要派媒提礼去女方家定亲了。”
湖白面色一白,原来昨日他要说未说的是这个。
“看来他是打算能拖一日算一日了,现在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跟着他去祝家,祝家长辈见了你,定然也是欢喜的。”挽醉归不解地看着她,“虽说你名义上鲁家绣女,但不是鲁老爷的”
那“私生女”三个字,他倒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湖白喃喃道,“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许那什么祝织夫人不喜欢你,好歹也是养在膝下多年。不过,”挽醉归倒像是想起什么,“算起来,还是那个新娘子比较亲近。湖白,我跟你说,你如是喜欢,便大着胆子跟阿缎回去呗,你要再这样拖下去,那新娘子可是急得很。”
隐隐地,湖白忽然知道那个祝家长辈中意的新媳妇是谁了,“你说的那个新娘子,不会就是顾家三小姐吧”
挽醉归夸张地大呼一口气,“我的天,你总算开窍了!”
湖白一阵头疼,难道她现在面临的是不得不抢夫婿的戏码?明明她回到京市的目的是调查冤案,揭示那个从未谋面却又可能成为自己婆婆的女人的真面目啊
她感觉全都乱套了,“你先让我好好想想,不对,我应该写信给静素”
湖白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客栈房间。
徒留挽醉归在后面着急大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写信?!”
湖白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有必要冷静一下。
但是挽醉归锲而不舍,弄得比两个当事人还要十万火急,隔着一扇门,“别想了,今天就是提亲的日子了,你还不快点去拦住阿缎。要是真的提亲了,你可就当不了大的了。”
湖白听得气闷,推开门,瞪着他,“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她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跟他说话过,挽醉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额,抢婚啊!”
挽醉归决定用气势压倒她,所以他用了比她还要响亮的声音。
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湖白啪地把门关上了,“要抢你自己去抢。哼,我才不上当!”
挽醉归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他在心里替祝缎默哀,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谁叫你喜欢的女人这么不开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这一章只能写到这么多了。
第56章 风水岭上
一番精心打扮之后,铜镜里的容颜渐渐容光焕发。
顾宝绫抿了抿红唇,戴上自己最钟爱的茉莉珠花,然后提起裙摆站了起来。
“小姐,你真漂亮。”身后的侍女迫不及待地奉承道,一脸艳羡。
被夸赞的一方,心中自然十分受用。
这时,门外来了个侍女,站在门口;“小姐”有口难言。
顾宝绫微微皱眉,她不想在自己的大好日子里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什么事?”她尽量收敛性子,显得温柔大方起来。
那侍女因为紧张而面色泛红,“夫人让小姐去见她。”
顾夫人的客室里燃着香炉,烟气袅袅。她穿着颜色偏暗的衣服,端坐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却没有人跟她一起博弈。顾宝绫向来惧怕自己的母亲,虽然母亲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但她一旦发怒,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
此刻,顾夫人的心情明显很糟糕,她指尖拈着一粒黑棋,眉毛微拧,嘴角一直下沉。
“娘亲,你叫我?”顾宝绫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做撒娇状。
顾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到对面坐去,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这是她要发怒的前兆,顾宝绫惴惴不安起来,乖乖地坐在对面。
“宝绫,你觉得兵部侍郎的公子怎么样?”顾夫人冷不丁地问道。
少女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了,“娘亲,今天三哥哥不是要来提亲了吗?”
气氛微微凝滞,顾夫人的眉眼冷下来,“今天他们不会来提亲了。”
“为什么?”顾宝绫不安地站起来,看到母亲严苛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坐下。一张脸气得红彤彤一片,“全府上下,不,全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今天是祝家提亲的日子,凭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
顾夫人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语气淡淡的,“傻女儿,阿缎那孩子根本没有看上你。”
话音未落,顾宝绫已是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地趴在棋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不嘛,我就要嫁给三哥哥,其他人我都不要”
顾夫人闻言脸色一变,“祝家不过是商贾人家,我们顾家是书香门第,只有我们看不上他们的道理,哪有他们看不上我们的道理。你也不小了,也应懂得脸面是要自己维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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