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睛望着我,顾姬站在钟鼎宫门口,连她的修养都掩饰不了对我的那份刮目相看。她显然也知道了我从哪里偷吃了东西,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扶我上步辇的时候我很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嗝,她还故意咳嗽一声帮我掩饰。
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通往祭台顶端的阶梯上每隔三级就站了一个手持火把的卫兵。
这祭台建在山上,站在山底下往上望,蜿蜒的火龙闪闪烁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为了显示对神灵的敬重,到了第一节台阶我们就下了步辇。我跟着帝辛的脚步慢慢往上走,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就只剩下风刮着火把的呼呼声。帝辛与我走在前面,隔了至少十米远才跟着恶来、顾姬等人。
在现代的时候我就极少爬山,这古代的阶梯又不平整,使得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脚下的石阶,要是一不小心滑了下去,成为第一个摔死在通往祭台路上的妃子,那可真是要在甲骨文上留名了。“苏妲己,滚落石阶,亡”,也太侮辱了!
我爬了一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抬头望望另一半的火龙,更是感到绝望。可是瞧着前面的帝辛,一步步仍是那样稳健有力,跟刚开始爬的时候完全一样。心里不禁佩服起他的体力来,看上去身材健美的他,原来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难怪能够带领大军把我那个有苏国打的屁滚尿流,只能献宝臣服了。
自又从素巫那里知道苏妲己曾在有苏过的日子是如何不堪回首之后,我虽然并不后悔甘心来到朝歌——毕竟有苏的大部分老百姓是无辜的——可是对于有苏现任的国君,苏妲己的叔叔,我也被撩起一丝报仇的欲望,毕竟我是借了苏妲己的身体,帮她做一些事似乎也是应该的。
就在我的体力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处的祭台。
这里是一个四方的平台,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都点着一个巨大的火盆,中央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三角青铜鼎,鼎的每一面都有一个圆形的入口,可以看见里面燃烧着旺盛的蓝色火苗。
当帝辛的身影一出现在祭台上时,原本散落在青铜鼎四周、带着狰狞假面的巫师们一手执一根三十厘米左右的木杖,木杖顶端似是雕刻了一个动物头像,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一种铃鼓,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围着青铜鼎跳起来。这些巫师们身穿特别的皮制巫衣,lou出大腿和臂膀,肩膀处有无数垂下来的流苏一样的布条,腰间还挂了一些动物骨头,赤脚在那里跳着最古老的巫舞。
待帝辛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大鼎时,我也按照顾姬先前交过我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对着青铜鼎跪了下去。
这时巫师们开始跳过来,先是围着帝辛饶了一圈,然后转到我身边,一个个拿着手中的木杖,在我身上捣捣戳戳我知道这是在驱除我身上的邪魔,定在那里忍受着。这时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巫师手持一面龟壳来到帝辛的面前,帝辛轻轻将手在龟壳上一摸,那人又拿着龟壳走到我面前,我认出这身形是素巫。
素巫手持龟壳在我头顶晃了三圈,然后将龟壳放进了那个大青铜鼎中。火苗烧着龟壳发出一些细微的霹雳声,巫师们又跳到青铜鼎周围继续舞着,口中的念词也越来越大声了,听着有点像是后世佛家做水陆道场法式一般。
片刻之后,素巫用一根黑色棒子将龟壳勾了出来,另两个巫师用一只浅口黑盘接了,素巫盯着那被烧裂的龟壳看了半天,不停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名词,忽然举起双手朝天道:“大吉!可册封苏妲己为妃!”
帝辛闻言缓缓站了起来,这时一个宫人递了一片上面刻了字的玉拔给他,帝辛向着东方高举过头顶:“辛秉承神的旨意,封苏妲己为妃!”说完拜了三拜。
这时东方刚好出现了早晨第一缕曙光,照耀在帝辛手上的玉拔以及他头上冕冠正中的宝石上,一时间两相辉映,煞是好看。这时所有人都面朝东方,拜了三拜,我也不例外。
我不得不惊叹于这古代祭礼时间上拿捏的准确性,开始顾姬跟我说当太阳出来帝辛拜过之后我也必须朝着未升起的太阳朝拜时,我还有些不太相信,怎么可能那么巧帝辛拜的时候太阳刚刚才升起,现在亲眼见了却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然后就是宰杀牲畜,念祭文。由于我要虔诚的埋首跪在地上,所以没敢抬头去看到底杀了多少动物,听着声音像是牛。
等专人念完了长长的祭文,我埋首高举双手接过帝辛递过来的玉拔后,帝辛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搀着我站了起来,一起面向东方,迎接着初升的朝阳。
帝辛身穿黄赤与青黑两色为主的华服,胸前和袖子上都绘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花纹,头戴冕冠,不过与后世略有不同的是,没有前后挂着的那些玉藻,但这并不影响他全身的王者之气,尤其是在面对着旭日东升之时,连站在他身边的我都感受到了那种天子俯视天下的霸气。
这就是所谓的天家贵胄吧!我又偷偷看了看身边这个充满霸气的君主一眼,想到他以后要亡国身死的下场,不禁对他产生了同情。至少到现在,我并没有见到他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来。
待下祭台的时候,我无意中瞧见石阶一侧有条小路,此刻正由一队人慢慢往上走,因中间有灌木隔着,看的并不太真切。
等下了山,帝辛要我与他同乘一辇。我望着顾姬脸上那微微有些自得的神情,知道这是一份荣耀的恩宠,拒绝不得,只得跟着帝辛一起上去。
放下了帘子,我见帝辛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揉揉跪了那么久的膝盖,不时xian起一小角朝外面看看。
“回去之后,你便搬到钟鼎宫去。”帝辛忽然道。
忙转头看他,见他仍是闭着眼,心里有些不甘,小心地问:“妲己不可以再住在苏毋宫吗?”谁知他双眼猛地一挣,lou出冷意:“你竟还不愿意去钟鼎宫?”
我心里道,谁稀罕什么钟鼎宫,听着名字像是放东西的杂货房似的,可是脸上不敢lou出半点这个心思:“妲己遵命。”
他这才缓和了神色,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到孤身边来。”我浑身立马像长满了刺一样,又不敢拒绝,磨蹭着挪到他身旁,被他一把搂住:“希望你不要让孤失望!”我静默着没有出声,忽然又听他叹了口气,“若是少用些人畜,孤也并不是这么讨厌祭祀。”
我全身一震:人畜?想到下来时看到的小路上那队人,问道:“帝是说今日也用了奴隶?”用奴隶来祭祀,我是在教科书上看过,但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帝辛奇怪我为什么有此一问,我却被满满的负罪感压得有些难受,我这个封妃之礼,竟然还要人祭,苏妲己害死的第一批人,就是这些可怜的奴隶了吧?
【第二十三章 苏妲己封妃的祭礼 】
第二十四章 帝辛设的局
现在,苏妲己已经封妃了。后面的路要怎么走,我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这是纣王时代的时候,我还会因为遇到一个崇侯虎而想着如何在这时代靠制茶立足,因为这身美丽皮囊而并未尝到作为奴隶的真正苦楚,可是遇到姬发以后,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就完全变了样。
回想我初到商朝的日子,河陌的温情在此刻想来特别的暖人。不知道伯邑考找到他没有,他是不是肯到西岐去,等伯邑考来了朝歌,一定要找机会问问他。可是我又希望伯邑考永远不要来到朝歌,虽然电视上演的不一定是事实,虽然伯邑考不一定是帝辛杀的,可是他没有像他弟弟姬发一样,最终有个历史定论般的结局,这是我可以确定的。
成了苏娘娘之后,我和东旭等人就搬到了钟鼎宫,身边也突然多了人,顾姬离开了,可玛朵以及另两个男侍者却留了下来,名字很通俗,叫罗大、林大。多了这三个人,我总觉得没有一开始在苏毋宫里无人过问的日子舒心,连那做了一半的麻将牌都没有兴趣再继续了。
昨日祭礼回到王宫后,帝辛的王叔箕子和少师比干来找帝辛议事,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见到他,我也没有等,早早上了床,睡得还算安稳,可是今天帝辛要是过来怎么办?
钟鼎宫只有一间大殿,分为正殿、后殿以及左右两间配殿。现在我坐在后殿这寝室里,玛朵在身边劝慰着我不要担心,帝辛会过来的,我只能苦笑着看看她。这时有宫人来传话,帝辛宣我过去。“帝要苏娘娘精心打扮一下。”
玛朵听了,立即眉开眼笑的应了,长长的睫毛在我眼前忽闪忽闪的,溢出来的笑意把阿左阿右都给感染了,分工替我打扮起来。
我想我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极为僵硬的,想到帝辛宣我过去的可能,确实不太可能轻松起来。“别太艳丽了”瞧着玛朵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我脸上抹,我稍稍躲了一下,阿右却一把把我拉回原位:“娘娘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行呢!这也是帝吩咐的!”我心想就是因为他吩咐的才不要太过艳丽才是,可是看着玛朵全神贯注的为我装扮着,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转过眼睛看了看在一旁捧着一套衣服的阿左,她正愣愣地瞧着我,碰到我的视线,突然把衣服往我面前一伸:“娘娘穿上之后定会美艳无双!”
玛朵不悦地说了一声:“还没装扮好呢,急什么!”阿左闻言讪讪的收回了手,有些难过的样子。我还没说话,就听阿右道:“马上不就好了么,阿左这衣服挑的好!”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玛朵一眼。她与阿左毕竟都来自有苏,加上玛朵平日与她们说话总是高人一等的模样,自是要帮着阿左一下的。
我嘉许地看了阿右一眼,她与阿左两人的性格几乎完全相反,一个热情大胆,一个羞涩内敛,毕竟是从西岐一路跟我来朝歌又进了王宫的,某些时候我自是偏爱一些。
玛朵像是没有听见,继续专心做自己的事。
等到都打扮妥了,我便跟着来传话的宫人,由罗大护送着,去见帝辛。出乎意料的是,竟是一路来到了王宫里举办宴席的蠡渊殿,尚未走到殿门口,就已经听见里面的钟乐之声。不知道今天宴请了些什么人,在门口又稍稍整了整衣衫,领我来的宫人赞道:“娘娘不用紧张,今日娘娘必定是席上最具光彩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等他高声唱道:“苏妲己到!”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殿门。
很多人比我之前参加过的两次宴席都要更加盛大,我悄悄扫视了一番,发现箕子、比干、恶来等大臣都在,之前宴席上见过的没见过的大臣们坐了左边两大排,右手也坐了不少人,尤以第一排居首的人较惹人注意,他的服饰装扮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有些类似于后世的藏族服饰,不过要更加“简陋”。里层似是麻布,斜裹在肩上,大半个肩膀lou在外面,肩膀的皮肉上竟还涂了五彩,衬托着斜系在身上的动物皮毛,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边疆蛮夷。尤其是那双喝红了的眼睛自我进来就死死盯着我,让我更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我像帝辛及姜王后行了礼,发现帝辛身边除了姜后还有好几位妃子,可是并没有位置是留给我的,当下愣了一愣,只见帝辛左手向下一指:“妲己入座吧。”
我这才发现,那蛮夷左手还空着一张矮几没有坐人,那里虽也是离帝辛很近,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得依言走过去落座。
“北卆将军怎么愣在那里,来,比干再敬将军一杯!”对面比干举起酒杯,对着那蛮夷道。这个叫北卆的蛮夷还是将视线紧紧黏在我的身上,看也不看比干,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我浑身难受,却看到比干似是毫不介意北卆的无理,对着首座上的帝辛一笑。
“我也敬北卆将军一杯!”说话的是崇侯虎,他与我们坐在一排,我刚刚光注意看那个蛮夷了,怎么都没有看到他?可是这北卆依然没有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来。喝完一大口后抹了一把嘴,对我笑道:“大商果然美女众多!这是我东夷唯一输给大商的地方!”语气狂妄,在座的商臣脸色俱是一变,连同姜王后都是皱眉不悦,唯独帝辛,像是没听见一般,淡淡饮了一口酒。
此刻我几乎可以确定了,我是落入了帝辛的一个局,只是我还不知道在这局中我到底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北卆将军此话差矣,我大商疆域辽阔,光是物产一项,东夷如何可比?”说话的是箕子。北卆终于转过头去,高声道:“凡是我东夷没有的,抢来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嘿嘿”干笑两声,看向帝辛,“当然,为表示我东夷有心与商修好,东夷也不愿意骚扰大商百姓,只要帝辛能够满足东夷所需,北卆可代表我王承诺,绝不会无故骚扰大商边界!”
我没有想到,一个边疆蛮夷也敢在大商君主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可是在场的大臣们脸上除了有愤慨神色,并不见多少震惊之意,看来,这东夷耀武扬威地不是一日了。我看着帝辛,不知他将如何回答。
只见帝辛作凝神状:“不知东夷需要些什么呢?”
北卆哈哈一笑:“牛羊!青铜!粮食!还有”一只大手忽然伸了过来,“女人!这个女人是这大殿里最美的!北卆要了!”
我被他突如其来地一搂吓得一惊,忙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箍的紧紧动弹不得!“大胆!”在他动手的同时,恶来和崇侯虎几乎是同时出声,帝辛也终于变了脸色。北卆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疑惑地道:“帝辛不会连个女人都舍不得吧!”神态颇为不屑。
帝辛缓缓站起来,看着他道:“放、开、她!”声音洪亮,响彻殿宇。
姜后有些胆怯地望着帝辛,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我还是在用力掰着北卆的大手,我已经是帝辛的妃子,这样被一个蛮夷搂着实在是太失大商的面子了!
包括恶来在内的武将们也都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他们的君主受到了侮辱,对这些武将来说更是难以忍受的屈辱!
北卆有些怔住,似是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这些商人这样强硬起来,趁这个空挡我终于拖离他的魔掌,本能地想离开这个讨厌的蛮夷,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放开我!”
“即使是大商最漂亮的女人,帝辛难道都不能把他送给北卆吗?”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他却只盯着帝辛。
一丝冷笑从帝辛的嘴角慢慢溢出,他竟从身后抽出一把青铜剑,遥指着北卆:“东夷欺人太甚!”北卆一见,竟是笑了出来,松了我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没想到大商也有此风俗,北卆愿与帝辛比试以定美人归属。”
“哼”帝辛淡淡哼了一声,提着剑从座上走下来,姜后曾想拉住帝辛的,却在他冷盯一眼后松了手。我愣愣的看着帝辛走到面前将我拉在身后,“她是孤的妃子!”
北卆一愣,像是忽然明白自己刚刚所为,本能地将短剑护在胸前,帝辛却突然挥出一剑将他手中的短剑格开,直指他的咽喉:“罪无可恕!”这时已有两名极为壮硕的卫兵从后面将扣住北卆双手,“先押下去,明日处死!”
北卆挣扎两下:“你不可这样对我,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妃子!”帝辛望着他,并不说话。“我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北卆被拖下去时喊道。
帝辛环视大殿一眼:“东夷之患,到了非除不可地地步了!否则我大商男儿还有何颜面可言!”我站在帝辛身后,看着殿中众人附和,又看到崇侯虎面有忧色的望着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今日来的“使命”了。
【第二十四章 帝辛设的局 】
第二十五章 我惹怒了帝辛
“你表现得很好。”帝辛道。
我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