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恶来常常在王宫中劳作。或种花种草,或劈柴砍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某些人眼里有失王者身份的事我却越来越爱做。
我没有想到会在王宫里见到她。
没有想到她还认识我。
没有想到她见到我不但不行礼,还直问我那个少年之事。
再看看自己那一身便也释然了,她是新来的吧,所以还不认识我。有多少年了,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直视着与我说话了。
她不认识我,却在听见恶来的名字后突然认出了我。很多年后,我曾问她,在哪里听过恶来的名字,她说封神榜,我却一直不知道,孤何时颁过一张封神榜?
她便是有苏的苏妲己。那个妖女苏妲己。
哼,有苏妖女苏妲己数年容颜不变我会不知道吗?可我偏偏喜欢看比干皱眉反对的样子。你们口中的妖女苏妲己,孤偏偏要她以神女的身份到朝歌来!赤炼不在朝歌,素巫自是要听我的,她也想让我为她报仇吧?
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容颜不变的妖女竟然只是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模样。所以我在见到苏妲己之后,并不打算给她封号,就已神女名义留在王宫也是不错。
当她一席曳地白裙出现在宴席之上,少师以妖女相称的时候,我心里无比的痛快,故意沉声道:“少师怎可以妖女相称?苏妲己是有苏的神女!”你恨不得把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们都塞进我的后宫,我偏偏要留一个妖女在宫里!
她以为我在为她说话,流lou出感激的神色,我忽然觉得,这苏妲己何止是容颜未变,恐怕心智亦不过是十二三岁而已!
让我真正对她产生兴趣的是在我知道她曾在西伯昌的府邸住过之后。近年来周人不断发展壮大,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比之东夷来说,他们暂时还只是偷食的蚂蚁,东夷却早已成了掠食的老虎。可是崇侯虎却一再提醒我,万不可等这蚂蚁长成老虎。
当我就此问苏妲己时,她的反应让我觉得她与周人的交情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深,尽管她只是在那里住了几天而已。我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受到了挑战,于是在后来的一次宴席她酒醉之后,我将她带到了我的寝宫。
周人反叛之后,我才知道,当初妲己酒醉之时口口声声喊着什么纣王,竟原来是我。在她心中,竟是一早将我看做什么“纣王”!她当初还编了一个纣王与狠毒王后的故事来掩饰,后来我就此事与她对质时,她娇笑道:“我便是那个狠毒的王后啊!你被称一声纣王又怎样!”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她开始时是那样护着西周,我的心里就像有万双利爪在挠。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早杀了那姬发小儿!
我已经不记得当初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中决定封她为妃。如果不是她大胆偷吃而误闯钟鼎宫,我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发现那竟是一个极有见识的女子!
事后我回想她一进钟鼎宫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糕点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可当时看见的时候恨不得把这个冒犯母辛的女人拖出去砍了!
而这个女人,在知道了擅闯钟鼎宫者死之后,不但没有吓得禁声,或是失声求饶,竟聪明的看出那盔甲的重要,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给了母辛最贴切的评价,当恶来终于进殿之后,我让他点了一盏铜灯。
如果说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镇定只值一盏铜灯,那么后面那番话便值得整个钟鼎宫为她点亮了!
郡县制,虽然此法过于激进,但却是与我一直以来追求的那个目标不谋而合。先祖武丁即使取得多次战争胜利,而诸侯方国却还是如过去一半偏安一角,王畿之地也不过朝歌城外数千里,郡县制,却是将普天之下俱是纳入王土治下!虽然我穷其一生也无法做到郡县制之一二,然而提出郡县制的这个女人,便是我等了十三年的人!
虽然她看上去还小,我却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她长大,我才不信什么数年容颜不变的传言!
北卆那件事,我并不是有意轻视她以她为饵,实是我的身边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初封妃号,外人都还不识,明艳动人,北卆必定动心,再加上我那一份试探的心思,才使得她成了征伐东夷的第一个功臣。
不过她好像确实为此事而气恼,竟然不顾我蓄意的讨好,视我如猛兽般躲开我!我登位十三年来,从来都是女人刻意来讨好我,如今这个,孤不过才宠了几天,竟然如此胆大!
我决定将她暂时丢在钟鼎宫不予理会,等她自己想清楚了便会如其他女人一般主动与孤示好。可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月。这个女人,气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那日当宫人来报,苏娘娘在殿外求见时,两个月的隐忍压抑瞬间释放,我强忍着心头那份喜悦,故作平静,宣她进殿。
看来她为此特意装扮了一番,与这宫里的大部分女人不同,可除了眉心那朵梅花,我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她说她是来请罪的。我听到自己心底的笑声。
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她这个“请罪”,还有那迷倒殿上所有人的妖娆妲己舞,是为了一个叫河陌的少年,她说是他的族弟。
可恨我不识那绸子上的文字,不知道她到底写了些什么,不知道那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满满一篇里,有没有我的存在。
她要找河陌,我便答应替她寻。那时我正沉静在武庚出生的喜悦里,并没有过多询问关于河陌的事。
之后便是东征。
我急于检阅这个苏妲己到底是不是上天赐给我的“母辛”,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她带上了战场。带妃子上战场,朝中又有人阻拦。不过当我搬出母辛的事迹时,比干也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比干身份贵重,我无法像对待其他反对者一样对他,却只能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故意与他唱反调。十三年来,比干是我唯一个掣肘,一个我不能随意清除的掣肘,我像个小孩子一样,与他逗弄了十多年。
在出征之前,她为了躲避为王后献舞,竟敢当着大家的面装晕。我扶起她时,许是因为紧张,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无奈便也把我拖下水陪她演戏了。皇后说传巫医,我想了想还是交了鬼稽,我既然也被她拖下水,还是找个可以放心的人陪我们一起下水吧!当时我便知道,这样一个行事果敢出人意表的女子,在战场的表现也必然不会令我失望的!
【第八十六章 帝辛番外2 】
第八十七章 气骂崇侯虎(二更求收藏)
“娘娘有怀疑之人?”伯邑考见我如此神色,问道。
我想了一下,要阿左去外面守着,便把河陌与子奎结下的梁子简略叙述一番。在第一晚的宴席之上,还有人重提此事,或许子奎见到东旭一人回去便起了歹意,他知道河陌与我的关系,更是知道现在河陌在恶来的手下,他根本无法直接找河陌报仇。
“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崇侯虎的声音平淡,我见他那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静样子,心里腾地就升起一阵火,也不管他今天是专门来向我提供消息的,骂道:“如果不是你把东旭卖出来,她根本不会到我这里,也就不会死!你崇国那么多人,偏偏就多一个东旭吗?你当初既买回她,就不该再把她卖出去,难道你堂堂崇侯到了要贩卖奴隶度日的地步?当初你既要了她,就应该看护她到老!或许是你崇侯一生要过的女人太多,根本不差她一个?可是东旭她对名利地位根本无求,只要每天看着你就好,你却那样绝情,崇侯虎,你到底有没有心的?!”
崇侯虎听我一骂,瞳孔猛地一放大,他死死盯着我,恨不得将我撕开揉碎一般:“是!崇侯虎根本无心!”说罢一甩袖,大步朝帐外走去,连伯邑考的呼唤也不理。
眼瞧着他被我骂走,心里的火陡然没了出处,也慢慢灭了气焰,伯邑考见我一脸的颓然,叹了口气:“崇侯也为那丫头难过了一阵,否则也不会注意到那些下人的谈话,还巴巴地跑来告诉你娘娘,你又何必这样骂他?”
是吗?他也难过了吗?他想起了东旭了吗?我望着帐门,心里又后悔起来,他的下人可能是唯一见到杀害东旭的凶手的人,我就这样把他骂走,我要找谁去帮我查明真相?如今帝辛根本不管我的事,比干便是一手遮天,伯邑考和崇侯虎就是我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了。
“娘娘勿要担心,我一会儿就去崇侯帐中寻他,只是下次娘娘就不要再提在崇国的事了”伯邑考一语双关。
我点了点头,眼睛落到他手臂的伤处,问道:“你的手臂好些了吗?”
他低头望了自己的手一眼,没有回答,却是笑道:“如今这样也好,伯邑考原本对行猎就无甚兴趣。”
我想起那日有人开他玩笑,以他的风姿可能会被女子们追逐的不敢出门,再望一眼面前这个一只手臂被包裹成棍子的伯邑考,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这场逐会,大家各怀心思。比干希望自己的孙女更够入住后宫,鬼侯跟来确定自己的女儿是否能够得蒙帝宠,伯邑考不想与朝歌之人有过多牵扯因伤而避,我只想着能不能趁逐会逃离帝辛,还有那些个或想在逐会上引得帝辛注意或想抱得美人归的贵族子弟、普通兵士
不知道,帝辛在想什么。
比干像模像样的到我帐中来了一趟,说会彻查东旭之死,让我宽心。然后便跟着帝辛又去行猎。
我从来不指望比干为我查出什么,即使他交给我一个结果,我也不一定会相信。突然觉得自己进了王宫一年多即使中间有大半日子在外出征,可其他几个月时间我竟也没有在这里收罗几个可用之人,于是到了现在要用人的时候,不得不借助伯邑考的崇侯虎。
虽说崇侯虎与伯邑考都是诸侯一方,可是崇侯虎因为深得帝辛信任,在这里比伯邑考要更吃的开的多。我再见他的时候心里还为昨晚的事有些过意不去,想道歉却又开不了口。可他已经好似没事一般,颇有信心的告诉我已经派人盯着子奎。
“只要确实是他所为,必可找出一些迹象或证据。”
道歉的话我说不出口,人家为我办事感谢还是必不可少的。然而现在我实际上是个“待罪之身”,他这样帮我若是被帝辛知道,不知会如何交代。好在现在白日帝辛大都不在营帐之内,我不知道库贞是不是也肩负了向帝辛回报我动静的人任务。若帝辛真如金术所说,回朝歌前不想听见我的消息,至少现在帝辛是不知道的。
还未到晌午,我便早早用了饭。不想等到帝辛等大队人马回来时与他们混在一起。赢樱带着武庚来我帐中,因已经嘱托了崇侯虎和伯邑考查东旭的死,瞧着武庚天真的面孔,一时间我也放下了那许多烦心之事。一岁多的武庚步履不稳,我们在帐内故意逗他,牵引着他这里看看那里玩玩,忽闻帐外马蹄声阵阵,赢樱直起身道:“今日帝回来的倒早。”
不过听了一会儿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好像回来的人不多。“怎么在营中骑马乱窜?”赢樱眉头微皱,就在帐外的马蹄声让小武庚有些害怕,紧紧搂着他娘亲的脖子。
我朝阿右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看一下,谁知她刚xian起帘子,一匹黑马便从我们帐前奔过,差点将阿右刮番在地。阿左忙上前去扶,我瞧着阿右着实被吓的不轻,与赢樱相互看了一眼,朝帐外喊道:“玛朵玛朵林大,罗大!”
半晌之后,林大才xian帘子进来,不及我问便道:“少师的孙女女茹随帝一道出去,却不见了,正派了人回来寻。”
果然听见外面有人声喊道:“这里也没有,去那边找找。”
赢樱一声冷笑:“帝不在营中,比干的人倒是丝毫不在乎我们这些人了!”我知她是说刚刚阿右险些被冲过帐门前的马儿带倒,心里有些奇怪,一向对宫人都很温和的赢樱好像也极不喜欢比干。
赢樱见我愣愣瞧着她,挥了挥手让林大出去,对我道:“那日听闻飞廉杀了肃危锖眯┤硕蓟崤氖殖瓶旄行环闪模∮痔的阍诘鄣那薰趴谥背馍偈Γ慌乱彩前悼烊诵摹!�
我没想到原来比干的人缘这么差:“比干做过些什么让赢樱嫉恨的事吗?”
“他还不知大胆到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多遭人恨也是像你那天遭遇到的吧少师为人护短已经到了不分是非的地步。”她的意思是比干倒没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不过他的亲族和手下可能做了不少。
我是第一次听见赢樱提肃危氖拢牡涝垂行矶嗫谥胁凰档娜耍⒉皇遣恢溃桓龈龅故歉骶邓频摹�
过了没多一会儿,又听外面一阵响动,我出门的时候,特意听了一下帐外的动静才xian开帘子,却是见到令我震惊的一幕!
河陌怎么抱着她回来了!
【第八十七章 气骂崇侯虎(二更求收藏) 】
第八十八章 女茹求婿(三更求收藏推荐)
事后我曾分析过自己看河陌抱着女茹回来的心态,那些震惊与不喜,有百分之四十是我没有想到失踪的女茹会与河陌一起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有百分之四十是因为女茹是比干的孙女,与爱屋及乌的道理相同,我自是不太喜欢她。最后那百分之二十,尽管我不太愿意承认,可我的确不喜欢河陌这么高调的将女茹抱了回来!
等大营最初因河陌与女茹的回来而产生的躁动平息下来的时候,帝辛的大队也终于回来了。比干似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心急火燎的直奔女茹的大帐。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瞧着比干觉得不讨厌的一次,因他脸上的焦急神色,是出于最本能的亲情,而没有掺杂一丝的算计。
女茹带着女儿军与帝辛一起出去行猎,除了要在猎场上进一步考察自己选中的人选,她们本身也非常喜欢打猎。据说女茹就是追逐猎物的时候遇到猛兽,恰巧河陌也是追踪猎物至此,便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女茹。
河陌曾在熊爪下逃生,又在朝歌有着与猛兽笼中相搏的经历,他能够救出女茹来我并不怀疑。不过在我还在为东旭之死苦苦追寻真相的时候,传出的女茹对河陌另眼相看,河陌或许能够高攀比干的流言,终于让我忍不住叫来了河陌。
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见河陌是十分不恰当的。
“河陌,你对女茹是否有意?”
我的开门见山让河陌一愣,他瞧着我的样子似在考虑,半晌才道:“娘娘也听到了?”按说为了避嫌,我让所有人都留在帐中,他此刻叫我一声娘娘是理所当然,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听到这一声“娘娘”,我觉得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河陌继续道:“我不过是路过碰巧救下了他,仅此而已。”他眼中清澈,就那么静静望着我。
“若你真的喜欢她,便不要退缩,我会帮你,比干比干那里也不要担心。”他纯净的眼神让我很快清理了自己心中那份被呵护的虚荣心,我不能因为河陌之前一直以我为中心而让他一辈子以我为中心,如果他真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便一定会帮他。即使即使让我再去求帝辛也可以。
他轻轻笑了:“娘娘对河陌的关心河陌记下了,不过娘娘真的是误会了。”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觉得心里一松,客观来说,如果河陌真的喜欢女茹的话,那他这段情路恐怕不会好走,单说他的身份便跟女茹差了十万八千里,再说他如今明摆着属于恶来一系,就算再少年有成,恐怕也是难得比干的欢心和信任吧。这不仅仅是两个身份对立,更是两大阵营的对立。
“若无事,河陌便告退了。”他见我盯着他怔怔出神,开口道。我也知道他来我的大帐本身就是冒着风险的,便赶快点了点头。
如果河陌对女茹无意,我便不用再费心思量与比干的关系该如何处,一切如常就行。在我哭晕的那段时间,东旭的尸体被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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