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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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醉仙楼”今晚又是一个满座儿!
富丽堂皇的三楼雅座上,耀眼生花的明亮灯光下,人头攒动,目光闪烁,乍然看来不下两百人,而几乎全是劲衣疾服、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
这些武林人物,大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客,肯花银子不吝啬,丢起赏钱来也毫不含糊,说来应该是最受酒楼掌柜酒保们欢迎的酒客。
但是,这些大爷们可也不好伺候,一个不小心,不是脚踢,就是拳打。最怕的还是在楼上遇到了对头仇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摔碎了椅子,桌断了腿,酒壶碗盘满楼飞,都是常有的事,也是令掌柜的最心痛的事。
今天晚上就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只见那些武林豪客,个个高谈阔论,人人口沫横飞,竟没有那一个猜拳行令,劝酒干杯,看情形,准是江湖上又发生了轰动武林,震骇人心的大事情。
尤其,竟有人在那里拍着桌子大发宏论,两眼瞪得像铜玲,咬牙切齿,面孔铁青,显然,这件大事情很令他义愤不平。
满楼豪客人人大谈这件事,唯独楼口一角的一张桌子上,静静的坐着一个英挺俊拔的年青人,朱唇微笑,目闪柔辉,望着满楼的武林豪客,一面听,一面浅酌。
这位飘逸俊美的年青人,戴银缎金边英雄软帽,着亮花银灰劲衣短靠,剑眉斜飞入鬓,朗目熠熠有神,白净面皮,挺鼻朱唇,看他气质,似乎属于风流倜傥,聪明而又顽皮的年青人物。
这位英挺俊美,飘逸超群的年青人物,正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侠盗白玉仑。
白玉仑的大名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他的侠盗事迹,更是轰动了整个武林。因为每当他在赃官、恶霸、富豪、劣绅处偷盗了东西,他都会在墙上留下他的大名——白玉仑。
但是,绝少有人知道他是老是少,是矮是高,长得是什么样的容貌!
他今天初次游侠到这个地方,第一次登上这座闻名遐迩的“醉仙楼”,便遇到了这个乱糟糟的喧嚣场面。
“咚”的一声,又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用拳捶了一下桌面,同时愤声道:“别家的窑姐儿都是站出来让嫖客挑选让嫖客看,他奶奶的,她‘一朵红’不是……”
同桌一个背插单刀的汉子立即问:“她怎么样啊?”
络腮胡子的壮汉愤声道:“她呀,她要客人进去让她瞧……”
另一个人“噢”了一声惊异的问:“这么说,你老兄已经去过‘百凤园’了?”
络腮壮汉立即正色道:“当然去过了……”
那人接着问:“后来呢?”
络腮壮汉愤声道:“后来由王八头带着俺去给那个‘一朵红’看,听说要她看中满意了,嫖客才能登楼和她见面……”
四周桌上的酒客一听,纷纷不满,有的竟摇头慨叹道:“竟有这等事!年头儿真是变了!”
邻桌一个紫衣背剑中年人却关切的问:“你老兄被看中了没有呢?”
络腮壮汉见问,再度一拍桌面,道:“你看俺这副样子,比他奶奶的张飞还难看,你想,她会看上俺吗?”
由于他的嗓门高,声音大,全楼的酒客都听到了,立时引起一阵哈哈大笑。
络腮壮汉一看,反而有些得意的继续说:“听说要允文允武的小白脸,能诗能词的公子哥儿才有希望。”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全楼,又自觉得意的说:“在座的朋友,咱们要想见到这位‘百凤园’的‘一朵红’,只有转世投胎啦!”
全楼酒客一听,又是一阵议论和大笑。
白玉仑却皱了皱眉头,喝了口酒。
蓦见较远处一桌上的一个黄面孔青年,嘻笑着说:“看不中怕啥?反正白逛了一阵,又不要你的银子……”
话未说完,络腮壮汉又正色道:“要哟!十两花红纹银,少一分也不行……”
全楼酒客一听,顿时大哗,纷纷愤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太不像话了,要是我,不见姑娘就不给银子。”
但是,络腮壮汉却余悸犹存的急忙道:“不给怎成?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个个身手惊人,不打你个鼻青脸肿也不会让你走人!”
人字出口,戛然而止,想是惊觉失言,立即闭嘴不说了。
全楼酒客一看,知道他在“百凤园”没占了便宜,不少人又哈哈笑了。
白玉仑静听了半天,原来谈论的都是此地勾栏院中的名妓“一朵红”。
是以,哂然一笑,心中似有所悟,举起杯来就待再饮,但是,邻桌上,突然自动移过来一个獐头鼠脑,蓄着几根狗缨胡的瘦小老人,笑眯着一对小眼,坐在了他的桌旁边。
白玉仑看也没看瘦小老人,举杯喝了个干。
瘦小老人却一脸谄笑的望着白玉仑,问:“少侠,你是初来我们‘大发镇’吧!”
白玉仑微一颌首,淡然道:“不错!’
瘦小老人却继续谄笑问:“你觉得我们‘大发镇’怎么样啊?”
白玉仑淡然道:“很好!”
瘦小老人立即问:“好在什么地方呀?”
说着,馋涎贪婪的看了一眼白玉仑桌上的酒杯和菜肴。
白玉仑哂笑斜了他一眼,道:“酒楼多,妓院多,混吃混喝的人更多!”
瘦小老人毫不介意反而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少侠,你方才听到大侠们谈论‘一朵红’了吧?”
白玉仑听得剑眉一蹙,顿时对瘦小老人提高了警惕,因而道:“听到啦?”
瘦小老人立即夸张的说:“这么漂亮这么美的姑娘不去看一看,实在可惜呀!”
说此一顿,突然又郑重的低声道:“少侠,你初来乍到,人地生疏,要不要小老儿带你去‘百凤园’?”
白玉仑哂然一笑道:“我现在喝酒的钱,还是当了我的佩剑呢!”
瘦小老人一听,不由侧头去看白玉仑的腰间,一看之下,十分失望,因为白玉仑的金丝英雄锦上,果然没有佩剑。
但是,他仍意兴阑珊的摇着头说:“这么美的姑娘不去看一看,实在可惜呀!”
白玉仑立即问:“怎么个美法?”
瘦小老人见问,再度提了提精神,道:“仪态万千,美逾天仙!”
白玉仑却哼声起身道:“说不定她满脸的麻子两腿的疤呢!”
说罢,丢下一块碎银,迳向楼梯口走去。
因为,他以为瘦小老人很可能是“一朵红”的同路人,而“一朵红”又可能是武林中某一恶霸世家的后人,当然也就是他白玉仑的仇家。
由於瘦小老人主动怂恿他前去“百凤园”,这不能不令他提高警惕有所怀疑。虽然瘦小老人作出一副馋涎欲滴的神态,也许这正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掩饰。
但是,就在他刚刚走到梯口的同时,却听一个前去收银子的酒保毫不客气的说:“走开走开,又混吃混喝来了?”
只听那个瘦小老人急忙焦急的说:“方才那位小侠已经答应了,他剩下的酒给我喝!”
瘦小老人既然这么说,白玉仑乃决定去一趟“百凤园”。
他认为“一朵红”立下的种种规矩,显然是故意造成轰动,以引起她的仇家注意。
当然,她在勾栏院伪装妓女,他的仇家自然也是渔色之徒。
他之决心前去一看究竟,当然是暗察一下“一朵红”的动机,如果她的立意正确,自是应该暗中给她一些协助。
走下“醉仙楼”,街上夜市正盛,也正是章台走马,勾栏买醉的好时候。
根据他自己游侠江湖的经验,只要跟着那些走路摇晃,秽言嘻戏,歪戴着帽子斜搭着眉的纨绔子弟前进,总能找到那些地方。
果然,他就跟着一群嘻戏青年,终于走进了一道花街柳巷,两街尽是门下悬彩灯墙挂花名牌的留香妓院。
灯光明亮的富丽门楼下,大都站着两三名浓粧艳抹的妙龄少女,对着门前嘻笑来往的纨绔子弟,巧笑弄姿,频送秋波,意在拉客。
白玉仑细看这道街上及进出那些院门的嫖客,的确也有些衣著华丽,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当然也有不少挺胸昂步,携有兵器的武林豪客。
再转首看看那些妓院门内,更是三五艳女追逐着嫖客,打情骂俏,嗲声娇笑,更有弹唱笙歌和猜拳吆喝声传出院外。
白玉仑虽然年已二五,也闯荡了几年江湖,来这种地方他还是头一次。
前进不远,蓦见前面一座灯火辉煌的高大门楼下,赫然悬着一方结彩巨匾,上面果然漆着三个金漆大字——百凤园。
白玉仑一看,觉得“百凤园”的气派的确与其他妓院不同,不但门楼高大,雕梁画栋,仅悬挂在门楼下的四盏缀花纱灯,就颇费了一番心思。
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一见白玉仑衣着华丽,英挺俊美,而且星目一直注视着她们“百凤园”的大匾,立即像花蝴蝶似的涌下阶来,樱口里不停的嗲声呼着“少侠”。
白玉仑只觉莺声悦耳,香风扑面,低头一看,八只擦满了粉的玉手,正伸着纤纤十指向他抓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形一闪躲开了,同时大方的笑着说:“别拉,别拉,我进去就是!”
话声甫落,四个妙龄少女立时欢声叫了起来,八只玉手有一种职业上的习惯性,再度一齐向他抓来。
白玉仑知道不能再躲了,再躲就有些矫枉了,是以,任由四个妙龄少女像捉犯人似的紧紧抓着拥进了高大门楼内。
由于门楼的两边墙上悬满了花名牌,白玉仑立即道:“别慌,别慌,让我看看都是有那些位姑娘……”
话未说完,四个妙龄少女立即像麻雀噪早般“咭咭喳喳”的指着自己的花名牌,介绍道:“这是我,我叫丽凤,我叫翠凤,我叫花凤……”
白玉仑那里有心听她们叫什么凤,目光立即停在门内迎壁上的一方红漆金字大匾上,因为那上面就刻着三个金漆大字——一朵红。
“一朵红”的花名牌的确够气派,牌子不但大了七八倍,红漆金字,而且中央还特别缀了一个海碗大的红绸彩球,四盏小型饰花纱灯,整齐的悬在牌子上头。
白玉仑一看,立即目光不移的问:“这位一朵红,可也是位姑娘?”
四个妙龄少女一听,立即有些失望的说:“是呀!”
白玉仑立即道:“那我选这位姑娘好了!”
四个妙龄少女一听,同时哼了一声,松开白玉仑即向门阶前走去。
白玉仑尤自一笑,举步走向院内。
绕过迎壁一看,正面即是一座敞厅,两厢廊下,厅前院中,三三两两的艳装女子,正陪着一群嫖客调笑,厅上已有几桌客人正在饮酒,一些仆妇侍女,也正忙着端菜送酒。
只见一个身穿灰衣白短裙,头戴白毡小帽的中年人,立即扯开嗓门高唱道:“见客哪!”
立在院中的艳装女子们一听,立即急步走过来七八个,纷纷向着白玉仑裣衽行礼,同时含笑恭声道:“欢迎少侠光临!”
白玉仑已有了方才的经验,立即开门见山的说:“在下要选‘一朵红’!”
七八个艳装女子一听,立即纷纷回头去看那个灰衣小帽中年人。
灰衣小帽中年人一看,立即满面谄笑的奔了过来,向着白玉仑躬身哈腰,恭声道:“爷,请随小的来。”
说话之间,刻意的看了白玉仑两眼,转身当先向前走去。
白玉仑立即大步跟在他的身后。
分别走回原处的七八个艳装女子一宣扬,一群嫖客和其他女子,俱都纷纷以惊异的目光向白玉仑望来,同时窃窃私议起来。
白玉仑一看那些嫖客的神情,好像他白玉端是去老虎嘴上捋虎须似的。
登上廻廊,绕过敞厅,又穿过一道月形圆门,眼前视界一广,竟是一座小型花园。
花园的尽头即是一座灯光明亮的精舍独院,院的中央是一座雕梁画栋的红漆二层小楼。
小楼是红漆,窗帘是红纱,连二楼栏台正门上的竹帘也是用红漆漆成。
就在他一面打量一面前进之际,悬着两盏艳红纱灯的红漆门楼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接着是一声杀猪般的噑叫。
只见一个蓝衣大汉的身体,迳由门楼内翻翻滚滚的被掼了出来,“咚”的一声跌在门外地上,又一连来了两个翻身,才急忙爬起,抱头向这边奔来。
在前引导的灰衣小帽中年人一看,立即神情忧急的回头警告道:“少侠,您可要小心哪!”
白玉仑淡然颔首道:“在下晓得!”
说话间,那个抱头奔来的大汉巳到了近前。
只见那个蓝衣大汉,抬起他数处红肿的脸惊异的看了一眼白玉仑,继续抱头向前奔去。
到达精舍门前,灰衣小帽中年人立即先扯开嗓门高唱道:“有客拜访红姑娘!”
唱声甫落,院中立时传来一声娇哼嗔声道:“竟有这么多不怕打的猪猡!”
灰人中年人一听,立即向着白玉仑震惊的一肃手道:“爷,您请进吧!”
白玉仑知道送到这儿为止了,微一颔首,举步就向门楼内走去。
一进门楼,即见四角植有花木的小院中,立着一个明媚大眼穿红衣的少女,和一个身穿锦缎衣裙、头插红花的老婆婆。
红衣少女一见飘逸潇脱的白玉仑,粉面上的霜意立逝,神情随之一呆,一双明媚大眼睛,直盯在白玉仑的俊面上。
老脸上布满惊悸的老婆婆,想是对方才红衣少女痛惩蓝衣大汉的一幕仍余悸在心。这时一见白玉仑,也慌慌张张的迎过来,急忙一个万福,恭声道:“柳尤氏给爷您见礼!”
白玉仑仅淡淡的肃手点了点头,却望着红衣少女,问:“你就是‘一朵红’姑娘吗?”
红衣少女见问,自己的粉面先不由一红,急忙定神含笑,同时施礼道:“小婢‘小红’,您少侠也太抬举小婢了,小婢这里给您见礼啦!”
白玉仑淡然“噢”了一声,问:“那么‘一朵红’姑娘呢?”
红衣侍女“小红”急忙一指楼上道:“我家姑娘正在楼上,请少侠在这儿稍侯一会儿……”
白玉仑再度“噢”了一声,立即举目向楼上看去,只见楼上两端都有灯光,唯独中间黑暗,四盏红纱灯悬在红帘外面。
一看这情形,白玉仑断定“一朵红”正隐身在竹帘后向下偷看,可惜,他无法看得见她。
也就在他仰面打量间,楼下门楣上,突然响起一阵拉铃声响!
白玉仑急忙低头一看,发现一个金光澄澄的碗大铜铃悬在门楼横楣旁,一条细丝绳,直通到楼上。
他正待沿着丝绳向上看,蓦闻红衣侍女“小红”兴奋的说:“少侠快请上楼吧!”
老婆婆一听铃声,也不由展颜笑着说:“爷,红姑娘请您登楼了,您就快请吧!”
岂知,白玉仑却摇手道:“慢着!别慌!’
“小红”和老婆婆一听,俱都楞了。
白玉仑则继续说:“她现在是隔着帘子看中了我,万一楼上的灯光明亮,她又把我给轰下来了,“小红”姑娘的这一关在下恐怕很难逃过……”
话未说完,红衣侍女“小红”已迷惑的问:“少侠您是……”
白玉仑道:“在下要先向你‘小红’姑娘讨教几招,胜了你在下才好放心登楼……”
“小红”一听,不由跺脚含笑道:“哎呀,不会的啦,您放心登楼吧!”
白玉仑却摇头道:“不行,非试招不可!”
“小红”微蹙了一下柳眉,仰头看了一眼楼上,只得道:“好吧,小婢只怕不是少侠您的对手!”
白玉仑淡然道:“你别客气,方才见你把那么粗壮的大汉都掼到门外去,现在想来我心中仍有余悸!”
“小红”一听,小脸倏沉,不由嗔声道:“你可是前来找碴的?”
白玉仑立即道:“你错了,我只是预留退路罢了!”
“小红”一听,沉声喝了个“好”,足尖一点,飞身前扑,一双玉手迎空一挥,幻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