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赶紧回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伺候,等会就走。”
“”春桃不敢萧可铮面前有任何的不妥当,连脸色眼神都不敢有任何的变化,连忙应了一声,正着身出了房间。
焉容心里稍微被安抚了一些,正想着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却看他只一心专注碗里的饭,三三两两捡了几筷子就搁下了,用湿手巾擦了几下手便把手巾搭到盆边,道:“出去办点事,晚饭也不用等,好好歇着。”
也不等她询问或者叮嘱什么,他就起身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理自己的衣服袖子,看得出来十分匆忙。
她心里既有些不快,又担心他早饭没吃饱且没有休息好,自然是没什么好心情,只把白粥喝了便叫把饭菜收拾下去。
这时候热水也已经备好,仔仔细细洗漱完,只换了干净的里衣便到床上去歇息,直到后晌才醒过来,这时春桃已经将衣服送了过来。
她挑拣着看了看,姑且不说料子如何,只是这藕粉的颜色让她心里有些不快,想想只是穿几天的事,便没怎么讲究赶紧换上。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春桃正前厅等着呢,她那身桃红的衣裳狠狠地扎了一下焉容的眼睛,不知她是不是用心良苦。
“姑娘可算是起来了,嗯这衣服倒还算合身,颜色也衬脸色。”春桃和气地笑着,眼睛时不时往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看,倒真没想到她能把冬天的衣服也穿得这么瘦削,真让眼热。
“嗯,多谢了。”焉容淡淡应了一声。
“姑娘打算去哪呢?”
“嗯,去敬书斋看看弟弟。”焉容如实答。
春桃微微低下头,不怀好意地一笑:“正巧没什么事,又不熟悉路,带过去吧。”这敬书斋倒不怎么远,手一指方向,沿着廊子走一里路就到了,她可不能这么怠慢客,得亲自送过去。
焉容赶紧拒绝:“不必麻烦,随口问问丫鬟什么的就可以了。”
“哪有什么丫鬟呀,整个家里也没几个主子,倒是干重活的小厮多的是,可别乱走动,萧家的园子都挺大,要是走丢了可不好跟爷交代。”她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两只凤眼快要眯到一起去,很是勾。
“”
☆、真相泄露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黄昏涂过半方西天;暮色沉沉。焉容往天边望了望;不远处的亭子院落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颇有古雅韵味,丝毫看不出商贾之家的金贵显扬;但并不是不讲究;屋檐廊子的图纹雕刻都十分精致,可谓低调奢华。
春桃看她朝着远处观望,随意道:“刚过来的时候天还挺亮堂的,瞧这会一出来就傍晚了。”
“比着前几日还算好的;这往后白昼更长;可有的等了。”焉容淡淡回了一句,看她眼神一沉便知她心里已会;笑问,“春姨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呢?”总不至于以后要时时缠她身边等着抢男吧?
春桃思索一会,慢悠悠道:“也不过是妇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绣绣花散散步,下个厨房赏赏景的,没什么稀奇事,姑娘呢?”
“也喜欢做女红,偶尔得闲练练字弹弹琴,看点话本诗词,上来兴致再提笔写上一两句。”她如实说,到没有别的意思,却他耳朵里成了炫耀。
“姑娘会的东西可真是多,们这些连字都不识几个的不能同比,难为青楼那样纷乱的地方还能静下心,可真叫钦佩。”春桃一番奉承,不知怎的,焉容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讽刺。
对方定是认得她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来历,焉容很努力地想了想也没有记起这位春桃,而对方知道她,大概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她住到崔府让记下了,也真是难为春桃,能记上大半年。
只是等会要进去找焉泽,万一她一个嘴碎把她的过往抖搂出来,这让她怎么跟焉泽交代呀,到了敬书斋门口,焉容忙停下对春桃笑道:“正打算陪着幼弟多待一会,恐怕要耽误了的时间,这样就不用陪着,多谢带路。”
“好好,们姐弟聊什么也不方便一旁,原路可还记得?”
“记着呢,也不怎么复杂,还是心眼好,肯陪走这一趟。”焉容心想着,这是真的热心肠呢,还是有别的目的?不过现能松快地答应离开不跟着进去,倒是合她心意,站门口等着春桃走远了她才进了屋子,思忖等会要怎么同林焉泽重逢。
一晃大概有十几天未曾见过林焉泽,焉容很是牵念,待到了书屋之外,听里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焉容稍等片刻,直等到他将这一小段读完才敲门。
一见是焉容,林焉泽赶紧起身相迎,欣喜全挂眉眼之间:“姐姐可算是回来了!等了大半天,本想去找又怕扰休息。”
他这消息倒是知道得及时,焉容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回来了,还以为能给个惊喜。”她看林焉泽的身子骨不像之前那么单薄,脸颊上也多了些肉,看来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好好补一补定能长得更壮实一些,心里满是喜悦欣慰。
“是那位春姨娘过来告诉的。”林焉泽咧嘴一笑,不曾注意到焉容骤然变化的神色,“她倒是不错,拿了不少东西送给,对又亲切,想来极好相与。”
“她还跟说过什么?”焉容突然抬高了声音,身上的汗毛都快要竖了起来,她弟弟年纪虽然不大,但立场不应该改变,他当着她的面说她的情敌看着好相处,这不是刺激她吗?
“姐”焉泽声音一低,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她说原先不是帮做生意,是进了青楼”
焉容感觉自己被当头狠击了一棒,整个心脏都要挤压到一点上去了,难过压抑得生不如死,可还是强撑着同他辩驳,连声音都打着颤:“她说的话也信?是信还是信她?”
“姐,她是不小心说漏嘴的,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才”
“一不小心?!”该死,这女怎么这么诡计多端,看着绝对不是口无遮拦的莽撞之,哪里会一不小心个孩子面前捅出这样的事!
“姐姐不要生气,什么都听的,她说的话也不肯相信,姐姐自小读习圣贤之书,恭顺贞良美名外,冰清玉洁,怎么会去青楼做做那些事呢。”林焉泽不敢抬头看她,只低着头像认错一般,一时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恭顺贞良、冰清玉洁每一个词都好像刺一样扎她的心上,焉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手心紧紧地攥着帕子,眼泪也憋不住地往外淌,她是被气的,春桃啊春桃,她真恨不得掐死她,不管对方怎么当着面地贬低她嘲讽她,她都可以淡然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为什么要残忍到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的家,她明明之前隐瞒得那么辛苦艰难!
林焉泽一看她眼泪砸到地上,晕开小小的一点水渍,心里一痛,“扑通”一声跪她眼前:“姐错了,不该听乱说,更不该轻信那样污蔑的话,别哭”
焉容见他跪地上,先是一惊,再听他的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哭得更厉害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自小蒙受圣贤的教育,应当把名节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否则就是违背父母的教诲,叫他们难过伤心,是她不配当林家的女儿,当初活下来就是委曲求全、苟且偷生,后来承蒙萧爷相救,她就做着隐瞒撒谎的事,是她欺瞒先,现看着弟弟跪地上同她道歉认错,让她心里愧疚不已,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赶紧起来,区区男子汉不该随便跪地,起来吧。”她往前走一步,蹲下|身扶他起来。
“让姐姐生气难过,是的不对,求姐姐原谅。”林焉泽语气里满是愧疚,正欲对她磕头,被她用力推开,但还是执意叩拜下去,“请受一拜。”
焉容紧咬了唇,心里如举千斤重担,听到他额头落地那一声闷响,好像被鼓槌敲心头一般沉重,“够了,别这样!”她凭什么接受弟弟如此郑重认真的道歉呢!她遭受被逼迫的痛苦,心中挣扎不安,终于忍耐不住走到床头坐下,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正色道:“她说的没错,是骗了。”
“姐”林焉泽蓦地抬头,眼里无处不是惊讶,“真的?”
焉容深吸一口气,轻轻叹出,道:“是真的,本来想一直瞒下去,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瞒得了一辈子的真相,还是叫说出来算了,不然心里难安。”
林焉泽愣了一愣,跪地上一动不动,两眼直直落她的脸上:“姐姐慢慢说来。”
“跟马知文分离之后本不该再说有关他们不好的话,但事实如此,自家还是坦诚些好。嫁到马家那一年,马母曲氏对有千般的不顺眼,百般苛责,动辄家法,辅之辱骂。马知文一味顺从曲氏,他眼前从来不敢说他母亲的不是,所有的委屈都得自己咽下去。后来咱们父亲出事,她对更是残忍,趁着儿子不家便把卖到青楼。”
焉容顿了顿,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足够平静,事情过去了一年之久,当更多的苦难覆盖旧的伤痛上,之前那些便不足为道。“再之后,机缘巧合,碰上陪前去谈生意的萧爷,得他垂爱,为赎身,又幸得他出手相助,才能把给接回来,让咱们父母不必遭受严寒冷冻,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她说完之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许久,林焉泽才抬起头,比原本更加郑重地朝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焉泽”
“姐姐受苦了,弟弟愚笨无能,不能解救姐姐于水火之中,又听信奸|的话触及您心中苦楚,弟弟实不该,您为家里做了这么多,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姐姐。”林焉泽一脸诚挚,他心中浪涛翻天,震惊与难过都五脏不停翻腾,实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焉容。
焉容不曾想过他能说出这样一番体贴的话,心里那些担忧一时如春雪般化开,感动得眼泪像开了闸的堤坝。“原本以为们会嫌不干净”
“怎么会,的傻姐姐!”林焉泽自行从地上起来走到床前,伏她膝上,拿了手帕替她擦眼泪,“们是至亲的家,得知遇到这种事只会心疼,又怎么会嫌弃呀。”
“多谢”焉容止住眼泪,心底一紧又连忙叮嘱道,“将来跟父母团聚,要替保密,切不可告诉他们。”
“们爹娘不是那样的,姐姐大可放心。”
“不要!”焉容一时激动攥住他的手,“他们年纪都大,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们还是不要说了。”
“好,一定不说。”林焉泽点头答应,转而蹙了眉,“其实先前也看出不少端倪,心里有些疑惑一直不敢问,若是爹娘,他们阅历比丰富,只怕不容易隐瞒。”
焉容叹了口气:“再说吧,能瞒多久瞒多久。”
“一定帮着您。”
☆、变卖家产
“从今往后不容许旁说姐姐一句坏话;不轻信他;谁若与姐姐有嫌隙都站这头。”林焉泽仰着头看焉容;语气轻轻却郑重。
有这样听话懂事的弟弟;她颇感欣慰,一想先前他说过的话;立时警觉起来:“不熟悉的需要提防着;就拿先前那位春姨娘来说,她给送东西,怎么能轻易接受呢?”
“她说是客她是主,这是应有的款待;盛情难却;无以拒绝。”林焉泽有些为难,对方来得蹊跷;说不定是怀有什么目的,他本该硬气一些,不要就是不要,看焉容面色不悦,补充道:“明日便寻个理由把东西还回去。”
“都送了些什么?”
“笔墨纸砚,还有两套衣裳。”
焉容“嗯”了一声,复道:“不用去还了,衣裳以不合身为由不要穿,至于笔墨纸砚先放起来,会再给添置新的,既然不相熟就此远避,越是往来越容易出岔子。”
“都听姐姐的。”
两简短聊了一会,不过多时天色已晚,一想到萧可铮曾说晚上不用等他,那自己一个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便叫收拾一番,去焉泽的屋里用了饭。
快到元宵节,天上的月亮渐渐圆了起来,亮空旷的青冥之间,银辉洒向庭院,白砖之上留下斑驳疏影。焉容踩着树影回屋子里去,也不用打灯笼,有这澄明的月光即可,只是这个时节有些凉意罢了。
回自己房间也没什么意思,现她才是孤身一,出了裙香楼之后发现自己终日无所事事,来萧家一天就有些乏味了,以前还有锦儿和衣缠香相伴,以后难不成还要去找春桃解闷?
这日子略有些惆怅啊。
她坐门口的台阶上,两手抱膝,头枕双臂,专注地做走神这样一件事,更夫的嘹亮嗓音外头响起,二更已到,风声鼓动更烈。
“怎么不回屋先睡?”
“白天睡多了。”她这才望见站自己眼前的男,一身厚重的鸦青色长袍垂地面,衣缘有溅落的点点泥渍。她正想起身,两腿传来一阵疼痛,麻了。
萧可铮将她从地上拖拉起来,脸上已有几分愠色:“不是说不用等?也不知多加件衣服?”
“忘了,忘了。”她含糊地混过去,一眨眼掩下眼里落寞,“用饭了没有?”
“外头吃过了。”他推开门把她塞到屋子里,“还有些事没办,这就去书房,赶紧睡。”
“”焉容眼里闪过一丝焦急,不等他看过来门已经被关上了,算了,到底是忙生意上的事,自己不便干预,满心郁闷地钻进被子里,一觉睡到天亮,到起床的时候也没见着他的。
这到底是要闹什么呀!
焉容素来觉得自己性子没那么暴躁,可遇上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的男真让自己感到无力,她容易乱想的毛病特别严重,患得患失,把自己弄得格外心烦。
吃过早饭到了半晌的时候墩子过来,把她接到马车上带她去街上买东西,年后的这段时间大市没开,小市还是有的,可以买些布料裁些衣服,她心里有些不爽快,捡了一水儿亮堂明丽颜色的料子,胭脂红玫红正红各种红,发誓得从衣裳上把那什么春姨娘压下去。她要是再幼稚一些,就该买上几匹藕粉色橘黄色的料子换回去,气死那位,可惜她心里也知道这样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们爷说了,姑娘看准什么买便是,不差钱。”墩子一旁为她抱着一摞半高的布料,仍能丝毫不喘地跟她说话。
这倒是不错,能留下话任她买东西,还是没把她忘了,焉容一时心情缓了缓,想起来也该给他裁几块布做两身,不能总叫他穿得黑乎乎的,虽然一身乌衣萧萧肃肃,却少了几分情味。“可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呀?”
“这个黛蓝鸦青深灰,大抵都可以吧,他素日不喜欢花哨的。”墩子回想一番,嘿嘿笑道,“姑娘要是想给他做衣裳,就是裁个大红的汗衫他也会稀罕的。”
这要是给他缝个红汗衫他不得想想就觉得好笑,焉容看墩子一脸戏谑,也跟着笑道:“怎的不说给他缝个裙子呀,这可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们闺房里想给他穿什么他便穿什么,还不是都听?”
焉容忍俊不禁,匆匆别过脸去,给他穿裙子?得了,自己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真试试这么做。至于闺房之中她得把这个男拢到手心里才行。
把日常所需都买齐备不少,一路上,她同墩子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初来乍到,难得能有和小五两是熟悉的,论说其他还真没有,倒有个春姨娘过来招呼,又帮照顾弟弟,说她这怎么样呢?”
“哎!她也就是个半大的主子,当初们从崔府搬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带着她,她哭了一夜,说自己无亲无故,们看她可怜,一想她好歹也是伺候过们爷的,是正经开了脸的,未经爷同意便带过来了。”
“这么说,她也算是爷的?”虽说他之前没有旁的女是不现实的,但这如今还活生生站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