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饶是胤再怎么佯装镇静,听到了如此消息也懵住了,呆呆地站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朱天保冷静,一把揪住为首地那个兵丁的号衣,气怒地问道:“说!怎么回事?”
“是,是,是,是这样的,我等奉命押那些人犯到大牢,刚开始还好好的,走到大牢里没多久,那帮人突然一个个都口吐白沫,全都倒下了,我等唤大牢里的牢头急救了半晌也没见效,全、全、全都死了。”那名兵丁结结巴巴地说道。
“混帐!尔等统统该死!”回过了神来的胤扯开朱天保,一把揪住那个倒霉地兵丁,甩开手掌,正反两面使劲地抽着耳光,直打得那个兵丁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眼瞅着胤有些子失控了,朱天保、陈天遒一边一个紧赶着拉住胤的手,得了空子的那名兵丁慌忙退到一边,跪倒在地,浑身直打哆嗦。
围观的刑部官吏中突地传出了声阴阳怪气地话语:“杀人灭口的事儿我们刑部看得多了,好端端地拿了人,找不出证据就灭了口,还演什么戏。”
胤一听这话,血“刷”地就上了头,面红耳赤地狂瞪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狂吼道:“谁?这话是谁说?是爷们的就站出来!”满院子的大小官吏立时都不作声了,只剩下胤一人在那里喘着粗气,过了片刻,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演戏还演全套的,骗谁啊。”
胤真儿个被彻底激怒了,不顾一切地抢过身边亲卫手中地刀,便打算向人群中扑去,那副疯狂地样子着实骇人得紧。胤身边的朱天保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赶紧对那帮子霞傻了地王府亲卫喝道:“快!拦住王爷!”一帮子亲卫中不乏高手,立刻冲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胤,胤挣脱不开,怒骂道:“放开本王,本王要杀光了这群混蛋,狗东西,反了你们啦,下贱胚子”正慌乱间,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王爷要杀人喽,大家伙一起找圣上评理去,走喽!”一大帮子刑部官吏如同听到号令一般调头就走,有些个外地调来的郎官、主事不明所以,可眼见同僚们都走了,站原地想了想也急忙向外走去,不过不是要跟上大部队,而是急着溜回自个儿的办公室,他们才不想凑那分子热闹。
朱天保急得直跳脚,高声喊道:“站住,都给本官站住,有事慢慢商量,别惊了圣驾,那是要杀头的!”只可惜刑部官吏们根本就没理会朱天保的话,一大溜刑部官吏就这么步行着出了刑部衙门,大摇大摆地在京师的大街上逛荡着出了城,往畅春园而去,后头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京师百姓们。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胤一伙子人都傻了眼,愣了半晌之后,还是朱天保率先反应了过来,紧赶着拉住胤道:“快,王爷快去,快去禀报圣上。”胤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喊道:“备轿,不备马,本王要即刻进园子面圣。”边喊边一路小跑地率先冲出了刑部大堂
第318章浑水摸鱼(二)
中华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个礼仪之邦,做啥事情都要讲求个合符礼教,官员的出行也是如此,啥等级的官员该享受何等待遇可都是明文规定的,几品官着啥服色,乘多大的轿子,就连轿子的颜色都有强制性规定,那可是万万违不得的,现如今倒好,一起子刑部大小官吏既不乘轿也不骑马,就这么排成队列在大街上游行,整一个千古奇观,别说大清开朝以来前所未有,即便是到如今止,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此等情形,引起满京师轰动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京师的百姓不同其他地方,拐弯抹角地转上几个弯子后,一准能跟王公贵胄搭上个关系,胆子倍儿肥,眼瞅着这般声势浩大的官员大游行,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兴致勃勃地跟在后头瞧着热闹,还不时地点评一二,诸如哪个官员走起路来精神,哪个官员是个驼背之类的闲话可是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放了风声将胤“杀人灭口”的事儿给兜了出来,于是乎满城百姓大哗,痛骂胤之声不绝于耳,十几万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出了城,呼呼拉拉地向畅春园而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闹腾得大发了,游行的队伍还没出京师的城门呢,就有人急赶着往畅春园报信去了,偏生昨儿个康熙老爷子宠幸了位新进的妃子,估计是折腾坏了,这会儿还没起呢,报信人没胆子去惊动圣驾,就让人去通知了当值的上书房大臣们。今儿个原本该是轮着毅亲王胤祚与张廷玉这两位上书房大臣当值的,不过一大早胤祚便告了病假,本该是明日当值的马齐不得不顶了上来,两位上书房大臣是老熟人了。也没什么太多的话讲,各自埋头批着折子,突然间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顿时坐不住了,慌忙起了身,也顾不得讲究上书房大臣地体面,飞也似地奔出了澹宁居,跌跌撞撞地向园外跑去,边跑还边让人去通报司礼太监李德全。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先将事情禀报于康熙老爷子。
马齐是十几年的老丞相了,还算能沉得住气,出了畅春园立刻将负责首位园子的大内侍卫副统领贺铁叫到身边:“贺大人,传令善扑营警戒,未得圣谕,任何人不得进园子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马齐身兼领侍卫内大臣,自是有权向善扑营官兵下令。贺铁一张刀疤脸抖了一下,躬身应诺,飞快地将几名大内一等侍卫叫到身边,将警戒的任务安排了下去,守卫畅春园的三千余善扑营军士除留守园内各处的千余人外,其余两千余众刀枪出鞘,如临大敌般排成严谨的阵型,人人紧张地盯着远处滚滚而来的汹涌人群。
四条腿总是跑得比两条腿快,迟出发的胤领着几个王府亲卫纵马先冲到了善扑营地阵列前。勒马跃下,不曾想急了些。脚下一趔趄,险些就此载倒在地。幸好后头跟着的亲卫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胤,这才没当场丢人现眼。胤顾不得许多,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张二位上书房大臣面前,面色焦急地道:“马大人,张大人,刑部反了。快。快调西山健锐营入卫圣上,快去!快去!”
别说马、张二人无权调动西山健锐营。即便是有权也不会只听胤的一面之词而轻举妄动。马齐与张廷玉对视了一眼之后,看着胤道:“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官等实有些摸不着底细?王爷”
马齐的话还没说完,胤毫不客气地挥手打断了马齐的话,嚷嚷地道:“让开,本王要觐见皇阿玛,那起子刑部肮脏小吏、下作的狗东西竟敢听老八的挑唆,行谋逆之举,本王要请皇阿玛主持公道,快滚开!”
马齐、张廷玉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城府深得很,虽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可却知道一点…面前这主儿压根儿就已经是被气晕了头脑,事情是因胤而起,当然背后少不了八爷地挑唆,胤急着面圣不过是打算恶人先告状罢了。此时形势紧急,天晓得胤会不会行刺、胁迫圣上,值此危难时刻,怎能让胤这么个不稳定分子冲入园中,万一出了事,大家伙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廷玉在上书房的位分虽是在马齐之下,不过他却兼着太子少保的衔儿,正好能管着这班子阿哥的,此刻眼瞅着胤已然失了理智,立刻上前一步断喝道:“王爷,少安毋躁,园子已封,任何人未奉圣谕不得入内。”接着不理会胤脸上的怒气,调头对贺铁道:“贺大人,准备了,谁敢强闯,格杀勿论!”
贺铁“唰”地抽出腰间的大刀,怒吼道:“儿郎们,打起精神来,谁敢妄动,杀无赦!”众军轰然应答,声震云霄。
胤眼中怒火只冒,可眼瞅着贺铁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死人脸和手中那把明晃晃的钢刀,不得不吞了口唾沫,强自按压下心中地怒气,黑着脸站在了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汹涌而来的人流多半会便已然到了园子外,黑鸦鸦地人群面对着善扑营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却没有任何地退缩之意,可也没有人开口说话,十几万人就这么安静地站满了园子外那片宽阔的空地,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这时候只要是一点的火花便会酿成大变,饶是马齐、张廷玉再如何镇定,到了此时,心中也是慌得很,不过他二人身为上书房大臣多年,城府深,尚能稳住局面。
马齐上前一步,扫视了一下人群,高声道:“尔等都是朝廷命官,当知国家法度,死此聚众之事该当何罪,无需本官多说,若是惊了圣驾,尔等焉有命在?还不速速退下!”
人群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马齐的话,可也没有向后退去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马齐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汗,飞快地扫了眼站在最前排的那几十位郎中、员外郎之类地官员,突地笑了一下道:“刘顺,成泉,本官没记错地话,你二人是康熙三十年的进士罢。本官当初奉命主考,算起来你二人该是本官地弟子了吧?”
刘顺、成泉二人都是正四品郎中。在刑部诸官里头算是官位最高的几个之一,此时眼见座师发了话,没奈何只能上前一步道:“学生刘顺(成泉)见过老师。”
“哈哈,免了,免了,唔,老夫一向不喜欢管事,平日里也没提拔尔等。老夫这个座师有些对不住二位啊。今儿个究竟发生了何事?二位能不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先说来听听?”马齐哈哈大笑着说道。
马齐是老相,在一杆子上书房大臣里头除了李光地就属他资格老,他要倚老卖老,谁也拿他没辙,刘、成二人虽是八爷的心腹,可要他们当着众人的面不遵师道却也难为,这两位郎中相互看了看,都没啥好法子。不得不硬着头皮作答。刘顺躬着身子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述说了一番,当然没忘记添油加醋。将胤地丑态好生描画了一番,言下之意就是刑部诸官是实在无法忍受胤一伙子人的倒行逆施。不得已才要求面圣讨个公道的,也亏得刘顺演技好,说到最后竟然语不成调地哽咽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配合着刘顺的述说,后头那帮子刑部官吏突地七嘴八舌地瞎嚷嚷起来,乱哄哄地吵着要面圣,要康熙老爷子出面主持公道。
眼瞅着形势即将失控。马齐的汗水已然将官服都浸透了。急忙高呼道:“肃静!肃静!诸位且听本官说几句!”好容易才将众人安抚下来,马齐高声道:“尔等的要求。本官这就向圣上禀明,但尔等当知聚众之举断断要不得的,且都回衙门里去,若不然圣上怪罪下来,谁也保不得尔等!”人群一片死寂,没有人理会马齐地话,马齐一看这样子下去不行,立刻看着刘顺、成泉二人道:“刘大人、成大人,本官以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吏部尚书,嗯,还有你二人之座师的名义,命令你二人立刻带着你们的下属退回去,若不然,就休怪本官不讲师生之谊了!”
刘、成二人面对着马齐的压力显然是吃不住劲了,在这个风头上就算再给他俩几个胆也不敢跟老马同志硬扛,虽说八爷临行之前有交待,可问题是现如今八爷的人影都没出现,若是惹翻了马齐,就算八爷想保他们也不见得保得住,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命比啥都重要不是?刘、成二人略一犹豫,转过身来,就打算开口让自己的属下先行退回去。
人总是从众的,只要有人先退了,这人心也就散了,再做做工作,这场闹剧也就该能收摊了。眼瞅着一场大祸即将解决,马齐、张廷玉都各自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侥幸,不料,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胤突地吼道:“谁都可以走,那些个主事以上地都给本王留下!从者可免,主使闹事者罪无可赦!”胤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原本已然打了退堂鼓的那帮子官员们反倒不走了,个个默不作声地怒瞪着胤,气氛陡然间再次紧张起来。
胤这话明显是故意地,他心中自然另有算计,左右不过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彻底击垮老八,这一点小心肠又如何能瞒得过马、张二人,只是在当下这个局面,马、张二人又势必无法当众揭穿胤的用心,再者,从者究不究都难说得很,若是八爷倒了台,只怕不但那些个郎中、员外郎地,就算一般的笔帖式都不见得能幸免。到了这会儿马、张二人显然也有些乱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个解说法,场面上十几万人僵持在一起,除了呼吸声越来越响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正当其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分了开来,百余骑人马从人群中穿过,当中护卫着一身整齐郡王服饰的王爷,却是雍郡王胤来了。
胤滚鞍下马,对着胤点了下头。接着看向了马齐、张廷玉二人道:“二位中堂,本王听说有歹徒图谋聚众逼驾,特率王府亲卫前来护驾!”胤这话明摆着就是站在了胤的一边,直指刑部诸官为叛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话意,马齐、张廷玉一听胤这火上浇油的话,顿时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答话,站一边地胤立刻高声道:“四弟。你来得正好,这群混帐行子竟敢不让本王见驾,走,你我兄弟一同面圣去。”
胤点了下头,面露惊讶之色地问道:“马大人,张大人,圣上何时说过不见我等?莫不是你二人假传圣旨?”
胤这话可就寒得紧了,一顶假传圣旨地大帽子扣将下来。饶是马、张二人位高权重也吃不住劲了,马齐汗流浃背地道:“圣上是不曾下诏,不过”
胤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马齐的话道:“圣上既然不曾下诏,你等这就是乱命,退开,本王这就要递牌子面圣!”
一帮子阿哥都不是善渣子,若是让胤、胤这哥俩个进了园子,天晓得会惹出多大地乱子,就算是在康熙老爷子面前先告上一个刁状。在场的刑部诸官只怕性命就此不保,这一点马齐、张廷玉心中自然有数。而那帮子刑部官员也不傻,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之处的。顿时人群中冒出个声音来:“要面圣就大家伙一块递牌子面圣,没地恶人先告状算什么本事?”
“对!”
“就是。”
“没错!”
原本死寂的人群中顿时喧哗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更有甚至还喊出了除掉奸王的口号,场面再次有些失控了。贺铁是马贼出身,对付狼群自是很有办法,眼瞅着这帮子官员眼中冒着绿光。宛若一群即将择人而噬的狼群。立马高呼一声道:“儿郎们听令!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两千余善扑营军士同时高呼三声:“杀!杀!杀!”震天地喊声中杀气四溢。顿时将失控的场面暂时镇压了下来。面对着冲天的杀气,一起子刑部官吏不由地心中打鼓,悄然地向后退了数步,正各自寻思着是不是该就此散去之时,人群背后又是一阵骚动,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三爷来了,八爷也来了。”
人群一阵涌动之后,一大排的大轿子都来了,来的可不止是老三、老八,除了胤祚没来,老五到老十二全都来了,一大帮子阿哥们落了轿子,在老三、老八这两个王爷的带领下缓步走到了近前。
诸阿哥中老三是亲王,自然走在最前面,满脸笑容地跟胤、胤打了个招呼之后,笑呵呵地对马齐、张廷玉拱了下手道:“马大人,张大人辛苦了,本王来迟一步,见谅,见谅,唉,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就有人要挑起是非,搞什么清算,还要杀人灭口,唉,真是让本王看不懂,得,就烦劳二位大人待为通禀一声,就说我等兄弟几个都要面圣,也好为冤屈而死的官员们伸个冤。”
胤祉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表明了自个儿的立场,明摆着就是站在老八地一边的,现如今,阿哥们分成了两派,一边各有一个亲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