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弘历眉头皱了一下道:“只是先生为何”
曹限东懒洋洋地拿起身边几子上的一叠子邸报,摇了一下道:“圣上好大的手笔,一道道诏书下去,这政局怕是要变喽,圣上理清了军务、外务,准备着手整顿政务了,否则也不会召四爷此时进宫议事了。*”
“这”弘历愣了一下道:“这未免太急了些,皇阿玛怎会如此急地行事,这不像是皇阿玛的作风啊。”
“急?嘿嘿,一点都不急。”曹限东笑了一下道:“表面上看起来诸事参杂,一团乱麻的样子,其实不然,大阿哥你还得好生研究一下这些诏书、邸报,否则”曹限东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军制改革其实已是水到渠成地事儿,没有了八爷这块绊脚石,圣上又压服了八旗,谁也无法破坏此事,再者军制改革有十四爷、马齐、张廷玉等一干子重臣坐镇,纵使有些乱子也不会起什么大波澜的,圣上的军权已经是牢牢在握,无人能挡住军制变革的趋势,这一头圣上根本无须去操心的,没了后顾之忧的圣上下一步想做些什么还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弘历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笑了一下道:“是了,皇阿玛要想打仗就得有钱,军制变革要钱,打仗也要钱,皇阿玛两年之约是要准备打大仗的,这钱自然就是大事了,如此说来,久管户部地四伯就是整顿政务地人选了,只是皇阿玛对四伯既要用又要防,这防地人选除了老二便是我了。老二得了外务的差使,那这政务的差使自然也该平衡一下才是,哈哈,曹先生好算计!”
“先别忙着高兴。”曹限东白了弘历一眼道:“某之算计其实瞒不过圣上,圣上嘴中虽是不说,其实怕是早已了然于心,但是。这个机会圣上就算再不情愿也会给大阿哥,不过若是大阿哥搞砸了,那么”
“嗯,先生所言极是,本贝勒也知道此举不容易,一者,四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二者。那起子官僚也没那么容易就范。这些爷都清楚,不过有那份百官档在手,事情也不见得就一准办不下来。只要能办成了政务之事,爷我也就可以跟老二扳个平手了,至于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好了。只是皇阿玛何时会开始此事,再者,皇阿玛会从哪个方面来着手还得详加分析,本贝勒以为该是币值改革该会容易一些。先生以为如何?”
“嗯,按理来说该是如此,但也不一定,这要看圣上是怎么想的了,还是看看再说好了,该做的准备工作大阿哥不妨尽量先做着,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曹限东笑着回了一句。
“也罢,暂且如此好了。天色不早了。本贝勒也该回宫了,若是让皇阿玛知晓了。一准不是啥好事。”弘历哈哈一笑,一抖手将扇子合了起来,溜达着出了房门,径自离去不提,曹限东看着弘历高大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十月金秋,景色是很美,只是天气却有些凉了,领了圣旨地弘扬一大早便出了宫,到礼部跟诚亲王商议着该如何着手接待事宜,这一谈便谈过了午时,午膳都是在礼部用了,直到末时才算将诸事谈定,原本紧赶着要回宫去,可走到半路,弘扬又改了主意,让太监们转向,到了军机大臣林轩毅的府邸外。
这天一冷,林轩毅的腰疼病时好时坏,已经多日不上朝了,奉了圣旨安心在家养病,左右无事,在家与老妻乔姐儿一道调教自家的几个子女,倒也其乐融融,今儿个正自考核着儿子们的功课,突然听到管家来报,言及二阿哥弘扬来访,登时愣住了,好半会没说话,末了叹了口气道:“开中门罢,本官亲自去迎接。”
林府的倒夏门外,一身贝勒服饰的弘扬静静地站在那儿,待得见到出迎地林轩毅,紧走了几步,迎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先生,学生冒昧来访,给先生添麻烦了。”
“二阿哥说哪地话,来,里面请。”林轩毅身子向边上一让,不敢受了弘扬地礼,客气地伸手请弘扬先行。
“先生先请,学生跟着便是了。”弘扬客气地回了一句。
林轩毅笑了一下,也没再坚持,率先领着路,将弘扬带入了书房,待得下人们奉上了沏好的茶之后,林轩毅挥手将下人们都赶出了书房,也不吭气,只是默默地端着茶碗。
“先生地身体可好些了?学生托人制了些虎骨熬制的膏药,据太医们说,能治先生的病,今儿个正好出宫办差,也就顺道来看看先生。”弘扬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个不大的小包裹,很是慎重地递给了林轩毅。
弘扬一口一个先生,又不停地自称学生,叫得林轩毅不免有些心悸按理说,弘扬曾拜林轩毅为师,自称学生也没什么大不了地,但其中地深意又如何能瞒得过林轩毅这等智者,没错,林轩毅是很喜欢弘扬,也有心想帮衬一、二,可问题是一者林轩毅如今已是军机大臣,在没有胤祚的诏令之前,他也没胆子明着帮弘扬,二来嘛,经历过一次夺嫡之艰辛的林轩毅实在不想再次搅入其中的了,若是有可能的话,他连这个军机大臣都不想干的。这会儿面对着心爱的弟子,林轩毅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不过智者毕竟是智者,林轩毅略一思索,笑了一下道:“多谢二阿哥了,下官这个病怕是好不完全了,圣上派来的太医也不少了,都说这病也只能慢慢将养着,时日久了,或许能好也不一定。”
林轩毅话里说地是自身的病,可意思却是让弘扬将眼光放远一点,不必去计较眼前的得失,弘扬也是个灵醒之人,自然是听得明白的,说实话,他倒不是真儿个要来拉拢林轩毅的,只是想来听听林轩毅对朝局的分析的,毕竟以弘扬的智商也隐约觉得自己在与弘历地暗中交手中渐渐有落了后手地趋势,可眼见林轩毅不愿意谈起此事,他也明白林轩毅的苦处,笑了一下道:“先生要多加调养才是,学生就不多打扰先生休息了,告辞了,先生留步。”
“且慢!”林轩毅见弘扬要走,长出了一口气道:“二阿哥可知道逍遥客栈?”
“逍遥客栈?”弘扬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林轩毅,不明白林轩毅究竟说地是什么。
林轩毅根本没抬头去看弘扬的脸,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道:“逍遥客栈里有个广州来的书生,好像姓萧吧,嗯,很有点意思。”
弘扬眼睛一亮,什么话都没有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步出门而去
第431章宦海起波澜(中)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依旧是那么的巍峨雄伟、气势非凡,只是这皇宫里早已换了主人,尽管允缜是在这座皇宫里长大成人,这一生中也没少进出这座皇宫,仅仅只是半年没入宫而已,可当允缜再次面对着皇宫时,心里头却突然涌现出一种陌生感,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感,这是从前所不曾有过的。
“王爷,您老里面请,圣上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了。”硬是将允缜从城外雍王府“请来”的司礼太监高年英满脸子堆笑地催促了一句。
等久了?是哦,若不是胤祚连下三道圣旨,允缜实在是不想来的,只是到了末了,他还是不得不来前些日子胤祚大开杀戒,腰斩了参与叛乱的老八心腹门下,允缜虽称病没去观摩,可私底下却便装去看了一回,直到现在心还是揪着的,他早就知道胤祚手辣,可没想到胤祚的手竟然黑到如此的地步,硬是将老八这么个天家子弟折腾成了个半呆子,末了还将老八圈养在了盛京那个苦寒之地,此情此景怎能不令允缜大生兔死狐悲之伤感。其实允缜心里头明白这一回胤祚召他觐见是为了什么,可允缜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出头,可终究还是扛不过胤祚接二连三的诏书,只能勉强前来。
“走罢。”允缜连看都懒得看高年英一眼,有些懒散地说了一句。自个儿大步走入了皇宫地大门,也没心思理会沿路那些官员、太监们的请安,由着高年英领着直奔上书房而去
“好,这个方案朕瞧着不错,军校就该有军校的气势,这军服就先按着朕画出的草图着人改改。先做出几套样服来,朕看了再定便是,这事情恭荣你加紧去办好了,那些新调入皇家陆军的官兵的培训工作也得加紧,若是人手不足地话。就先过渡一下,暂缓将全部官兵一次性调入,朕要的是能打战的军队,不是要一群花架子士兵,这一条尔等要牢记在心。”上书房内。胤祚指点着书桌上的几份整编计划书,对围在身边的马齐等人说道。
“圣上,军校设计方案既然已经定了,臣打算尽快着手开工,可有一条,这校训还请圣上示下。”皇家陆军中将、北京军官学校副校长(校长是胤祚自个儿兼任了。::齐浩然满脸笑意地请示了一句。
“嗯?”胤祚想了想,拿起龙桌上地一支大号狼毫。沾饱了墨汁。在一张宣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了四个大字务实创新。
“好,好字。”
“太好了。”
“真好!”
一干子大臣们眼瞅着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轰然叫好起来,一时间满大殿都是叫好的马屁声。
“字好不好倒也无甚打紧,朕要尔等记住此中的真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军队是国家地干城,要有勇于超越自我,勇于创造新战术、新战略的能力,墨守成规的军队永远是没出息的军队!”胤祚并没有被马屁声所感染。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臣等谨遵圣谕。”一干子大臣见胤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样子,忙各自躬身应答道。
“那就好。就按今儿个议定的章程先办着,若是有不妥之处随时报予朕知,都忙去吧。”胤祚挥了下手,让众臣都退了下去。
“圣上,雍亲王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司礼太监高年英在屋角站了一会儿,眼瞅着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忙急步上前汇报道。
“哦,宣”胤祚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摇了下头,接着道:“罢了,朕出去好了。”话音一落,胤祚起了身,缓步走出了上书房,沿着房外的长廊,穿过了月华门,便见着允缜正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自个儿地召见。
“臣叩见圣上。”允缜一见胤祚亲自出迎,登时愣了一下,忙一撩衣服地下摆,一头跪倒在地,大礼参见胤祚。
“免了,起来罢。”胤祚虚抬了一下手,很是客气地说道:“四哥,好些日子不见了,朕回京之后事情多,忙得没时间到四哥府上探病,还望四哥不要介意。”
“臣不敢。圣上日理万机还惦记着臣的病,臣心中感佩不已。”允缜起了身,躬着身子回道。
“罢了,不说这个了。”胤祚自嘲地笑了一下,柔声道:“四哥,陪朕走走如何?朕有些心里话要跟四哥好生絮叨一、二的。。。 。。”
“臣尊旨。”允缜如何不知道话未必是好话,可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默默地退开半步,紧跟在胤祚的身后,兄弟俩一前一后地沿着宫中的道路向御花园走去,一起子小太监、宫女之类的人物被高年英约束着,远远地缀在后头。
“四哥,朕当皇帝也有三年了,还记得朕刚登基那会儿跟谈过的话罢?”默默地走了一段之后,胤祚先开了口。
“回禀圣上,臣不敢或忘。”允缜没想到胤祚这么快就转入了正题,心中咯噔了一下,忙接口答道。
“嗯,那些话朕也没忘,不过朕今儿个找你来,倒不是为了旧事重提的,这么说吧,朕是打算跟四哥开诚布公地好生谈谈,来,咱们兄弟俩到那儿坐下好生谈谈好了。”胤祚点了下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笑着说道谈话。”胤祚走到亭子里落了座,手指了一下自个儿对面地位置。淡淡地说道。
“是,臣遵命。”允缜也没多客套,隔着石桌坐在了胤祚的对面,不过却并没有坐正,而是斜出了一个角度,以示对胤祚地尊重。
“四哥。朕自打登基以来才知道皇阿玛当年之不易,这皇位看起来威风,其实高处不胜寒啊,朕一直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不敢大意。朕也想着兄弟和睦相亲,共同将我大清之基业发扬光大的,只是,唉,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朕下辣手整顿老八也属不得已之事,这一条还请四哥能明白朕的苦心。”胤祚一脸子痛苦状地说道。
胤祚这话半真半假,允缜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可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道:“圣上所言极是,按八弟地举动该是凌迟的下场,圣上如此宽待已经是很顾及兄弟的情分了。”
“四哥能明白朕的苦心便好。说句实话。先皇子息众多,贤者也不少,但真正能算得上有才干的其实就朕与四哥耳,余者不过碌碌之辈也,根本成不了气候。”胤祚话音一转,突地尖锐地说了一句。
“臣不敢当圣上谬奖,臣惶恐。”允缜额头上地汗顿时滚了下来,慌忙跪倒在地,磕着头道。
啧啧。能伸能屈。老四也真算是个人物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可脸上却是笑着道:“四哥起来罢。朕说过今日只论兄弟,不谈君臣的。朕说的并没有错,朕自打立志以来始终认为四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始终是朕要超越的目标。”
胤祚这话倒也是真话,可听在允缜地耳朵里却跟打雷一般响亮,以为胤祚打算对自个儿下黑手了,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强撑着起了身,也不落座,咬着牙,一双眼冒着火,死盯着胤祚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欲处置臣,臣也无话可说。”
“哦,哈哈哈”胤祚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容易止住笑,压了压手道:“四哥坐下说,朕没别的意思,朕所说的都是事实罢了,朕今儿个请四哥来,绝无旁的意思,嗯,朕知道四哥对朕压制八旗、变革军制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对吧?”允缜铁青着脸不说话,索性来了个默认。
胤祚看了眼允缜,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弓马传家之道根本抵挡不住火器的进步,准格尔部就是前车之鉴,朕变革军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不谈这个事了,是是非非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好了,军制变革虽需要时间,不过已然走上正轨,这一头朕也无甚可担心之处,只是政务革新却势在必行,朕遍观诸臣,唯有四哥能当此重任,朕着实寄厚望于四哥,还望四哥能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助朕一臂之力,一来成全朕当个明君,二来也成全四哥的贤王之名。”
胤祚尽自说得诚恳,可允缜一者担心胤祚这是在试探他,他可是吃过胤祚不少亏得了二来也有些子被老八地遭遇吓得不轻,并不肯就此接过胤祚递过来地权力,迟疑地坐了下来,看了眼笑盈盈的胤祚,沉吟了一下道:“多谢圣上厚爱,臣能力有限,实不敢当此重任的。”
“四哥不必过谦,朕是真的希望四哥能出来帮朕的忙,以四哥之大材若是就此埋没了,岂不是让人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吗?四哥久管户部,朕便将户部再交给四哥便是了,无论是摊丁入亩、官绅遗体纳粮还是钱法币制之变革,朕就一股脑地全交给四哥去打理好了。”胤祚笑眯眯地说道。
“这”面对着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允缜有些子昏了头,可心中的疑虑却始终没有消除,看了看胤祚,始终没敢就这么应承了下来,生恐其中有什么陷阱,他可不想步了老八的后尘。
“这样罢,朕让弘历帮着四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一体担下来好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四哥回头给朕一个章程,看这户部究竟该怎么整,过些时日,等军制变革地事儿落实了差不多了,就着手户部事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