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清制,但凡皇帝到木兰猎场围猎,蒙古各部王公也得编入“围班”,令他们陪同皇帝打猎,当然还有些会盟、封爵、赏赐、欢宴等活动,其用意自然是笼络蒙古王公,进而达到“结内外之心,成巩固之业”地目的,这也是常例,倒也没有什么说头。康熙老爷子乐呵呵地让众人平身,又跟那些子蒙古王公拉拉家常,聊聊天气,寒暄了一番,就让大家伙各自去安营扎寨,以备晚上的篝火宴会。
安营扎寨也有个讲究,康熙老爷子的金帐自然是在最中央,边上则是阿哥们的营地,接下来是那些亲王、蒙古王公的帐子,大臣们的营帐则按品级排列在外头,最后外头的才是随驾而来地军队营地。胤祚是阿哥郡王,营地就紧挨着太子,在最里头的一圈,胤祚手下都是打老了仗的人手,安营扎寨自然是快捷得很,没几下子功夫不但自家数十个帐篷搭起来了,连带老十四的也顺手搞定,看得太子地一帮侍卫目瞪口呆,没面子得很。
天刚黑,数十个大柴堆同时点燃了起来,万余人马围坐在数十个大篝火边上,就着美酒,享用着早前到来的那些军队狩猎来的猎物,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康熙老爷子今儿个兴致极高,不时地跟那些围绕在身边的蒙古王公、亲王们聊着天,劝着酒。
胤祚等阿哥们则由太子打头,近二十个大大小小地阿哥们各自领着几个贴身侍卫围坐在另外一个篝火边,说说笑笑,倒也是一派兄弟和睦地景象。不过若是有心人细看之下,就能看出端倪来太子身边是老四、老十三;老大自个儿坐一边;老三、老五、老七、老十二是一波;老八、老九、老十是一群,胤祚身边的是老十四。其他那些小一点地阿哥则凑在一块儿相互打闹嬉笑着。
老十四胤浅浅地沾了下酒,冷声冷气地对胤祚道:“六哥,你瞧老十三那副孬样,臭得意个啥,哼,明儿个还不知道谁赢谁呢?”
胤祚看着老十四那副赌气的神色不由地笑滋了,嘴里头的酒都喷了出来。很是咳嗽了好一阵子才道:“老十四,何必呢,都自家兄弟,没必要定要论个输赢吧?”
“哼,就是看不过他那副得意样,六哥,明日将清松借小弟可成?”老十四瞥了下嘴道。
老十三胤祥的额娘章佳氏正得宠,连带老十三也圣眷极隆。行起事来不免就有些跋扈。没少欺负那些小一些的阿哥,偏生老十四就是不服他,老十三、老十四这哥俩个相互之间从来就没有彼此看顺眼过,啥事都要分个高低出来,在康熙老爷子面前争宠早已是家常便饭,私底下架都打过好几回了,当然都是躲人背后干的架。别人不知道,胤祚可是清楚得很。宫里头那些大小太监少有没得过胤祚好处的,耳报神多着呢。
清松是胤祚帐下第一高手,胤祚到哪儿都要带着他,这事儿阿哥们都是知道地。不过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也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等地步,至于清松的出身却不是秘密,老爷子也清楚得很,毕竟陈天远当年可是武当的第一高手来着。
嘿。这臭小子还真是死不服输。也成,就让清松露一两手也好。总不能让老四手下那些岷山派的给压了一头。胤祚笑呵呵地道:“行,明日就让清松领上本王的亲卫队帮你搭把手。”
“嘿,好,谢六哥了,来,六哥,小弟敬你一碗。”老十四心里头得意,一口将碗里头的酒干了,拿着空碗朝胤祚晃悠着。胤祚笑呵呵地也举起碗,刚打算干了,老十三领着一个白衣青年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六哥,小弟也来敬六哥一碗。”
胤祚平日里跟老十三也算处得不错,没少给他好处,不过这会儿老十三跑老四那去了,却让胤祚有些恼火,不过胤祚也是演技派高手,自然不会跟老十三扯破面皮,只是笑着道:“好啊,老十三敬的酒,六哥自然是得喝。”刚要喝酒,老十四不干了,闷声闷气地道:“六哥,这碗酒可是小弟先敬地。”
嘿,这小屁孩,连敬酒都要争一下子,真是有趣。胤祚笑着道:“好,好,好,六哥先喝了你敬地就是了。”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一说老十三不干了,气哼哼地道:“六哥,小弟这碗酒可是满的,不像有些人拿喝了一半的酒来敬,没诚意。”
老十四大怒,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得,这两臭小子也不看这里是啥场所,娘的,真要闹起来,吃排头的还不是老子。胤祚可不想被老爷子打板子,起了身一手按在老十四的肩头上,不让他瞎动,自个儿却笑呵呵地道:“好啦,好啦,两碗酒六哥同时喝,不就结了。”胤祚手一招,让站背后的清松递上一碗酒,笑呵呵地将两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两小家伙都没说话,各自拿眼死瞪着对方,简直跟两头斗鸡似的,瞧得胤祚直想笑,不过胤祚还没说话,跟随着老十三地那个白衣青年却站了出来,摆出一副自以为潇洒无比的样子道:“在下岷山派白泰官参见王爷。”
白泰官?嘿,还吕四娘呢?娘的,老四那货出去走一趟还真是大有收获,头前一个唐国鸣,这会儿又冒出个白泰官来了,有点意思。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道:“免了,啊,听说贵派有个很有名气的侠女叫啥来着?啊,对了,叫吕四娘,不知道是不是真地?”
白泰官呆了一下,好半会才回道:“在下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在下门派中并无吕四娘其人。”
没有?厄,看起来是咱记错了?啊,对啊,即便按野史所记,吕四娘也才刚出世,嘿嘿,搞了个大乌龙。胤祚笑道:“哦,那是本王记错了。抱歉。”
“素闻王爷乃我朝第一勇将,在下能见着王爷,实乃平生幸事,在下敬王爷一碗。”白泰官端起手中的酒碗,缓缓地伸了出去,别人看不出什么,胤祚却瞧得清楚,这货说得客气,实际上是探底来了,那碗酒递得虽慢,可其中的劲道却是十足,顿时心中大怒:娘的,一个小小地江湖浪子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他妈地活腻了。有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可胤祚还来得及没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站胤祚背后的清松却上前一步道:“阁下还不配敬王爷酒,这碗酒在下陪你喝了。”双手轻轻一抖,将手中地酒碗跟白泰官碰了一下,只听“波”的一声清响,白泰官整个人一阵大颤,手一抖,酒碗端不稳,大半的酒都洒了出来,那一身的白衣全被倒泼回去的酒弄得湿淋淋地,狼狈不堪。
“你”白泰官面红耳赤的样子在篝火的光下显得格外的狼狈,有心发火又没那个胆子,一时间傻呆呆地站着不动了。
嘿嘿,清松好样的,这等烂货跟他客气什么。胤祚心里头爽得很,面上却很是和蔼地道:“唉,这酒碗怎么这么不牢靠,瞧,衣服都湿透了,赶紧换换去。”
老十三见白泰官出了丑,自个儿也觉得面子被扫了,冷冷地扫了白泰官一眼,哼了一下,啥也没说,径直回老四身边去了,白泰官灰溜溜地跟在身后。老十四放声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胤祚冷眼看着老四那一边,一脸子的平静,心里头却想了很多、很多
第147章 木兰围猎(下)
这帮子阿哥们没一个好鸟,行事向来诡异,断没有无的放矢的理,尤其是老四那货更是隐忍刻薄的主儿,没来由地让老十三领着白泰官来上这么一手,想搞啥子名堂?宣战?嘿,老四一伙现如今跟老八一伙子为了盐政的事儿正打得不可开交,在此等时候来招惹自己岂不是自找麻烦?老四没那么傻。示威?唔,收了几个跑江湖的小兵小卒有啥威可示的,就白泰官那块料,不用清松出手,咱都能轻松击倒。表示敬意?更是扯淡,要表示敬意也不是这么个表法,白泰官那小子纯粹就是打算来伸量一下咱的底的。他娘的老四究竟在玩啥把戏?胤祚想来想去都没搞明白老四唱的是哪出戏,这不,晚会刚一收场,胤祚也没回自家大帐,直接进了两大谋士的帐篷。
“王爷,依厉河看来,此事怕不是出自四贝勒的主意,倒有可能是太子的意思。”林轩毅沉思了一阵率先开了口。
太子?那土鳖想搞啥?出咱的丑?这会儿蒙古王公可都在场呢,这种场合想出咱的丑,还不得掉了天家的脸面,他就不怕老爷子打他的板子?胤祚愣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邬思道拈着胡须冷冷地道:“这不过是个宣言,太子是在宣告四爷、十三爷都是他的人,如此小儿科的做法,也只有蠢人才会干。唔,这话有理,老二那货自打索额图倒了台之后,就跟疯狗没啥区别了,时不时地都想着咬人,大体上不过是没了靠山,怕保不住太子之位,这会儿自以为老四、老十三都投了他。又有了点底气,摆个阵势出来让兄弟们瞧的。妈的,还真是草包一个,老四那货明摆着就是个假太子党,也就只有老二会信。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胤祚笑呵呵地自个儿回帐篷安歇去了,毕竟明日一大早可有得忙的。
今晚的事并不只是胤祚有疑惑。老八一伙也有些看不明白,也都聚集在老八的帐篷中议着这事儿,大家伙都是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老十三敬的那碗酒有些蹊跷,可究竟是何意味却众说纷纭。好一番争论之后,最终还是温瑞和说出了跟邬、林二人相类似地话:“这出戏必然是太子主使的,其用意不过是宣告太子党地成立罢了,普横以为太子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没什么益处,若是普横料得不差,太子将来必定败在那两假太子党手里,嘿。即便是十三爷也未必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四爷,嘿嘿,八爷只管放心去看就是了。”
木兰围场是极美的。山峦起伏,一派北国风光,远眺关山漠野,蓝天如碧,绿草如茵。走兽遍地。如花似锦,好一派“霜凝肥草净无尘。处处泉源漾碧津”的景象。初升的阳光驱散了林间的迷雾,一阵阵凄厉地号角声响起,各王公贝勒皆领着手下亲卫奔出了帐篷向围场集聚而去,但闻衣甲声响,不见人喧哗,不多时已摆好了阵式,万余人马鸦雀无声地依次排开,就等着康熙老爷子发话了。
眼见各方队行动迅速,排列整齐,康熙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对围绕在身侧的几个蒙古老王公道:“你们几个往年也没少陪朕行猎,自打葛尔丹这个孽种闹事以来,尔等随朕大猎漠北,朕已是知晓尔等的手段,今儿个朕与尔等皆作壁上观,享受一下不劳而获的乐趣也不错,朕今日就想让阿哥们代劳一、二,若是诸王世子有心,也可下场试试技艺,如此可好?”
康熙老爷子这话里头有两层的意思第一个自然是想让自己地阿哥们显显手段,表明他爱新觉罗家后继有人,告诫那些蒙古王公休得生出不轨之心。第二层意思就是老爷子自个儿也想考校一下阿哥们的手段如何。那帮子蒙古王公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康熙老爷子话里头的意思,各自随声附和着,私底下约束自家字第休要太过出风头,没地让康熙老爷子起疑心。
康熙老爷子将众阿哥们招到近前,笑呵呵地道:“今日蒙古诸王皆在,拿出尔等生平手段,让朕好生瞧瞧,别掉了我爱新觉罗家的脸面,这里的兽皆未驯,性子暴,一要小心,二要奋勇。”停了一下又道:“今日之猎,以多得者为胜,胜者嘛,唔,我天家赌胜总不能以寻常黄白之物为彩头,若是胜者,畅春园外头那个庄子就归他了。”
畅春园外的那个园子是刚修的,新得很,为修这个园子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园子跟畅春园可是连在一起地,康熙老爷子一年里头大半时间可是呆在畅春园,得了这个园子离老爷子也近了许多,这叫啥来着?就叫近天颜,嘿,意味着能更好地表现自个儿的能耐。众阿哥一听此赏顿时眼冒精光,各自心里头都打起了算盘。
太子是储君,没有下场争锋的份儿,不过却将老四、老十三叫到一边好生叮嘱了一番,当然是打气鼓劲之类的话。老三一伙子也凑一块商议起来,不过他们这一帮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地人物,尽管手下也有些健卒,可跟其他阿哥比起来就寒碜了不少,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了一阵也有了自己的计较。老八含笑不语地轻摇折扇,一副闲散的样子,压根儿就不像准备入场的模样,老九、老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满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赢定了。
老十四胤一脸子兴奋地骑着马靠在胤祚身边,嘴里头念念有词,一副赢家舍我其谁的样子,老十四确实有些值得兴奋地地儿胤祚不但将清松借给了他,连同一百五十余位战场上滚打出来地亲卫也一并奉上,就人员素质而言,比之老爷子的护卫也不差多少,比起其他阿哥来那更是强了许多。
胤祚一脸子平静地看着那帮子跃跃欲试地阿哥们,心里头却暗自好笑:一群傻鸟,这会儿表现得越出众,将来越没有好果子吃。老爷子的第三重意思只怕这群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阿哥们都没瞧出来,嘿。头前的京师之乱,老爷子虽没过于责备阿哥们,不过对阿哥们各自所拥有地能量怕是起了提防之心,嘿,咱才不去出那个风头呢,你们慢慢玩去。
一群骑兵驱赶着数只马鹿向着康熙所在的方向而来。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纵马而出,挽弓搭箭,一声铉响,一支鸣镝激射而出,准确地射入头鹿地胸口。巨大的头鹿一阵哀鸣,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了数步,一头栽倒在地,场中数万将士齐声高呼万岁,声震云霄。康熙老爷子这一箭射毕,宣告着今日狩猎的正式开始,众阿哥们各自装束整齐,领着亲卫们气势汹汹地杀进了猎场。
数声号炮响起。四面山头上负责赶山的数万军士大声哟嗬,赶着原本藏匿在林间、草丛的走兽们大乱狂奔,懵懵懂懂地向围场中心冲去。老八稳稳地坐在阵中未动,老九、老十从围场的东头杀进。老十势如疯魔,手中地大刀舞得飞快,左劈右砍,杀得性起,一人、一马全是血迹。老九纵马落在后头。但凡有漏网的就指挥手下补上一刀,不仅如此。还割下兽耳为凭。
老大引着亲兵率着世子从东南杀了进去,大刀横扫,羽箭乱飞,惊的走兽四散奔逃;老四慢慢悠悠地进了西侧,也不动手,让人支起网架,落网的全捆上,逃走的也不去追杀;老十三领着人马张弓搭箭,杀得吼声阵阵,走兽纷纷倒地,一路砍杀着向猎场中心而去;老三一伙子五、六个阿哥都领着人站在北边看着,就是不动手,任由走兽逃生;老十四领着一群凶神一路只管杀,个个刀起兽倒,全力收割着,也向场心飞奔而去;其他大臣、王世子也乱哄哄地杀进了猎场。
胤祚不紧不慢地领着十几个亲卫在一片乱战地围场中逛荡着,也不怎么出手,除非是正好跑到自己身边的倒霉蛋放倒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理。胤祚的心思全放在观察上了,眼瞅着老十三、老十四两个杀得最快,将将就要杀入场中心,心中却有种可能会出点事故的预感。
果不其然,老十三、老十四两小子率先杀到了场心,那里有一大群被吓晕头的马鹿正在场中打着转悠。老十三、老十四都没客气,先是各自杀各自的,赶得那群马鹿冲来撞去,走投无路。这杀着,杀着,两帮人马就撞到了一块,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两帮人马先是争执,而后暗自下黑手,打了起来。
围场虽乱,胤祚却始终在看着“大内双害”,就担心他们俩起内斗,闹别扭,这会儿各蒙古王公都在呢,一旦出了丑,老爷子暴怒之下,只怕板子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