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你来说?谁都看的出,这玩意个子小。和我们家大黑搁在一起,肯定会被偷去吃了!”
谢友千刚刚堆起的笑脸,又散了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狠狠的在自己胸腹处按了两下,这才没吐出血来。
海东青又不是养的家雀儿!飞的高,飞的快,怎么可能会被狗给叼了?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来珍兽阁的主顾,就算没知识,也有几分见识。像这两人一般,连掩饰都不会的草包,谢友千破天荒的还是头回见。
想起先前对秦寿抛橄榄枝,想要招揽他的举动,谢友千都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的脸。
“没了,海东青已经是我们这压轴的猛禽了。要不然,几位再去看看异兽?”
珍兽阁那么大,猛禽自然不可能就只摆着一只海东青看家。那大漠神雕,瀚海苍鹰,高原秃鹫珍兽阁也都有收藏。可神骏无匹的海东青都被这么踏血,其他猛禽亮出来,还不是一样的被这两人糟践?
存着这份念头,谢友千算是明白了过来,感情这两位压根就不是来买东西的,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沈凤兰不等秦寿开口,便抢着点点头,道:“那还等什么?快点去看看!”
秦寿低头闷笑了两声,沈凤兰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不由得恨的牙根子痒痒,却又不能拿他怎样,只能装作没听到。
谢友千依旧在前面领路,只是走路的姿态,却没先前那么恭谨了。
路过一处宅院,谢友千并没停步,而是继续往前走。
沈凤兰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飞禽和走兽没挨着?这里放的不是你说的异兽?”
谢友千暗自搓了搓脸,让自己僵硬的表情变的柔和一些,这才抬起来,对沈凤兰笑道:“三少爷猜的没错,这里面是水塘,存放的都是些珍奇鱼类。”
“水塘?”
沈凤兰闻言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又来了兴趣:“有多大?有没有那么大?”
说着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处花圃,那花圃约摸有百来个平方,算起来也不算小了。寻常富户家中的鱼池,也就那么大。
谢友千笑了笑,嘴角泛着苦意的道:“院子里最小的水塘,大约是那么大。”
“这么说来,里面的水塘还不止一个咯?”
望着沈凤兰星光四射的眼眸,谢友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直接提出异兽,本就是希望沈凤兰忽略他先前的介绍,看过异兽,贬低一番之后直接走人。
没成想,自己忘记选择避开的路线,还是从鱼部宅院门前经过,结果,免不了又要遭上一番祸事。
谢友千有些认命的道:“是!莫非三少爷想进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正有这个打算。原本我还以为里面不能让人随便参观,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呢。”
谢友千听了这话,忍不住抢先跑了几步,冲进了院子里面。
沈凤兰有些不解的回头对秦寿道:“喂,姓秦的!你说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怕咱们看了又不买,跑去把鱼收起来?”
都已经跑了几步的谢友千,听了这话,终于还是没忍住,抱着一棵小树,就拿头撞了过去。
秦寿答道:“你要是想买也可以啊。就凭你三少爷这三个字,人家还能怕你没钱给?”
沈凤兰想想也是,不由得又动起了海东青的念头。
“二老爷会答应么?”
自知闯了祸的甄乾邹一直都没说话,刻意的让人忽略自己的存在。可看到沈凤兰大为意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出了头。
毒虫的事情,已经让他惹了一脑门的官司。若是再任由三少爷在珍兽阁里挥金如土,怕是二老爷知道,杀了他的心思都有。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尽管甄乾邹明知道这时候说话很是有些不合时宜,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
沈凤兰恨恨的瞪了甄乾邹一眼,哼了一声,对秦寿道:“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寿翻了翻白眼,道:“关我什么事?”
主仆三人跟上谢友千的步伐,来到存放珍奇鱼类的水塘前。
“靠,还真是壮观!”
秦寿忍不住暗自感叹了一声,转眼去看沈凤兰,却发现,她的表情也没比自己好多少。这才知道,井底之蛙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这水塘星罗棋布,几乎布满了整座宅院。
有大有小,有方有圆。更有一些,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出有活水相连。让人不觉有些恍然:这珍兽阁选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正文 第44章 气不死人骗死人
尚未走进水塘,透过光线的折射,便能看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有一团团黑影在游动。
待到走至近前,方才看清,这一团团黑影,竟是形形色色,不同种属的奇异鱼类。
鱼有大有小,色泽也是奇艳瑰丽。买不买倒是两说,单单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上一遍,秦寿一行人,都忍不住暗呼过瘾。
小到只有发丝粗细,长甚至只有半截小拇指骨的银丝鱼,大到足有成人平躺的巨骨舌鱼或淡水,或海生,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有一座水塘里存放的鱼苗尤其奇特,初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圆球状的大鱼。
待到仔细观察,才发现,那竟然是无数拇指大小的小鱼,紧紧贴在一起,组成的鱼苗方阵!
沈凤兰看的兴起,伸手就要去捞,却吓坏了谢友千。
“您可千万别啊我的爷!”
谢友千一时惊吓过度,没控制好力道,把沈凤兰拉的跌倒在地,重重的跌了一个蹲儿。
“你干什么你!你疯了是不是?”
沈凤兰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想都没想,抬腿就是一脚,种种的踢在谢友千的膝盖骨下方一寸。
这一脚踢的很是讲究,恰恰就是生物学上所谓的反射中枢。
那谢友千一个立足不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秦寿也觉得这谢友千反应有些过激,不就是捞条鱼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搞死了,未必沈家还赔不起?
可这念头还没浮上来多久,秦寿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时候,似乎在网上见到过一种毒鱼,就是这种模样
谢友千苦笑了一声,倒是没怎么在意自己挨了一脚,还很屈辱的跪了下来。
“我的爷!您知不知道,这种小鱼看起来很可爱,其实却是最毒不过?只要被它咬一口,不出三息,就能让人毙命!”
沈凤兰吓了一跳,望了望鱼球,又望了望谢友千,狐疑的道:“你该不是故意骗我的吧?我都还想捞起这鱼,尝尝是什么味道呢!”
谢友千一听这话,脸都给吓白了。也顾不得膝盖骨疼痛,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颤声道:“三少爷,您你说什么?捞鱼尝尝?莫不是,你进这大院,就是想尝尝这里的鱼是什么滋味?”
沈凤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是啊!要不然怎样?我又没兴趣养鱼。不过若是吃鱼,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听了这话,谢友千彻底把沈凤兰当成了瘟神。
莫看这些鱼都丢在水塘里,好像不稀奇的样子。可这些鱼不单单有淡水鱼,还有些是海鱼!
且不说从海里捞出来,再运到金陵,需要花费多大代价。单单是让这水塘,保持一个适合海鱼生长的环境,就需要巨额的花费。
再加上收购这些珍奇鱼类的花费,可以这么说,这院子里的每一条鱼,都可谓价值千金!
谢友千听到沈凤兰说是想吃鱼,而不是想看看这些鱼到底有多稀奇,心里面那个堵啊,简直要给气成了内伤。
一路上不住的打击谢友千,其实不过是种策略。和买衣服的时候,总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样。只有给对方一种,自己的货确实买不上价钱,才好杀价。
秦寿此时感觉火候已到,便打圆场道:“谢掌柜也别生气,我家少爷性子有些直,总是不小心说了实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甄乾邹站在一旁,听的直歪嘴,心道:“我的爷,您这到底是劝人呢?还是在气人啊?别说是那谢掌柜,就是我这么没脾气的人,被你们俩这么一番折腾,只怕也要把肺给气炸咯!”
谢友千一手抚胸,一手指着秦寿,颤了半天嘴巴,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秦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谢掌柜胸襟广阔,不会记在心里。不过呢,出于歉意,我们还是决定,把那海东青给买下来算了。对了掌柜,我刚刚看到,上面的标价是一百文。我觉得一百文太少,不如凑个整数,就给你一贯钱。”
“剩下的,权当是我们的一点补偿。如果谢掌柜觉得不好意思,不妨把那日借给甄乾邹的毒虫,当作搭头,送给我们得了。”
谢友千在气头上,秦寿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听到。心里面只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送走这群瘟神!
当下,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秦寿也是缺德,给甄乾邹使了个眼色,立刻拿出了纸笔,就把前面的一番约定,白纸黑字写了下来,让谢友千签字画押。
谢友千一时鬼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的在上面签了字,才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想沈凤兰得了秦寿的暗示,适时的说了句:“这都看了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还没看那山里跑的和地上爬的,谢掌柜,咱们再去逛逛如何?”
谢友千听了这话,手里不觉一颤,那张纸便从指缝里滑了下来。
甄乾邹很乖巧的跑过去捡了,也没再递给谢友千,直接小心叠好,就塞进了怀里。
秦寿没给谢友千反应过来的时间,接上这么一句:“少爷,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不如今天就先逛到这里,咱们改日再来如何?”
谢友千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哪里还不赶紧抓住。也不管是不是陷阱,连忙道:“没错!没错!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三少爷就算过去,只怕也看不大清楚。不如改天风和日丽,再来光顾小店如何?”
沈凤兰面露不悦之色,幸好有秦寿很“小意”的跑去劝解,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安抚下来。
谢友千见沈凤兰答应要离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心里面,倒是对秦寿有了几分感激。却是忘记了,就在前不久,气死人不偿命的二人组里面,就有他一份功劳!
秦寿三人离开了珍兽阁,上了马车之后,才对谢友千拱了拱手,丢下一句:“海东青还要烦劳谢掌柜送到沈府,我们就此告辞!”
正文 第45章 恩怨与流毒
“海东青?什么海东青?”
谢友千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影,脸上有些茫然。
一旁跟出来的账房,苦着脸把沈凤兰封给他的一张交子,递上去道:“掌柜的,这是您卖海东青的钱。”
“什么?才一贯钱?你一贯钱就把咱们的镇店之宝卖给了那两个混蛋?”
谢友千指着账房的鼻子一通臭骂,暴跳如雷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给活吞了。
账房赶紧叫屈,若是其他黑锅,他也就背了。给掌柜的背黑锅,通常都少不了好处。他愿意背,也喜欢背。可今天这黑锅实在太大,他一个人根本就抗不下来。
“掌柜的,就算您借我俩胆子?我也不敢卖啊!您都说了,那是东家特意留下来,准备自己养的啊!”
谢友千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咯噔了一声,暗自叫了一声糟。
“不是你卖的,难道是我卖的?”
谢友千声音虽然仍旧带着怒气,却比先前缓和了不少。
账房垂手望着谢友千,只是陪着笑,却不说话。
谢友千心头不觉又是一震,抓了抓自己的脑门,给账房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回院内。
来到自己平常办公的地方,谢友千抖了下衣摆,在太师椅上坐定,才道:“吴先生,这海东青,你看咱们还能要回来吗?”
吴账房在谢友千下手站定,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苦笑:“掌柜的,白纸黑字,您都跟人签了契约。这事恐怕不容反悔啊!”
谢友千用力拍了一下八仙桌,怒而起身道:“这沈家人未免欺人太甚!我谢某人与他们沈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们为何要设计骗我入彀?”
吴账房小心的瞥了谢友千一眼,支吾了几句,才咬牙道:“三掌柜,只怕这事与二掌柜有些关系?”
“你是说这事要怪王福平?”
谢友千不由得一愣,这王福平仗着自己是东家的亲戚,一向喜欢作威作福,可要说这事和他有关系,是不是有些过了?王福平面子再大,能大到请动沈家三少爷来设计自己?
不提谢友千和吴账房和那王二掌柜到底有多少恩怨,且说秦寿一行三人乘着马车,却是又出了状况。
初上车的时候,倒还尚好。
沈凤兰待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便拖着秦寿,兴奋不已的分析这次的胜利成果。
能在不经意中平息了一场,可能针对沈府的阴谋。这让沈凤兰感觉很是得意。
“姓秦的,咱们可说好咯!若是我二伯问起,你要‘实话实说’的告诉他,这次能够挫败珍兽阁的阴谋,都是我的功劳!”
沈凤兰在“实话实说”四个字上,咬音咬的非常重。显然就是怕他回去之后,当真实话实说!
秦寿略略有些犹豫,倒不是为了争这份功劳。而是甄乾邹到底是借了沈府的名义,在外行事。若是不说清楚,怕是日后有人攀附到他身上,说他借着沈府的名义招摇撞骗。
若是搁在前世,哪怕秦寿明明懂得这个道理,也不会放在心上。不是他无所畏惧,而是他足够愣头青。
在这个世界沉寂的一年,让秦寿想明白了许多道理。做人不能放弃抗争的勇气,却也不能不闻不问的等人泼脏水!
就是秦寿这略一犹豫的当儿,沈凤兰突然向前一栽,差点没跌下马车去。
幸好秦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三少爷!三少爷?你没事吧!”
摇了摇沈凤兰,见她没有动静,秦寿心头微微一沉,感觉把他翻了过来。
秦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沈凤兰,多少有点不大习惯。虽然是为了检查她的身体,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可对一个还不知道男女之间乐事的闷骚男来说,到底是种困惑。
紧闭着双眼的沈凤兰,秀眉微蹙,不像平常那样,总是眉角飞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压在底下那样嚣张。也因此少了几分强装出来的阳刚,多了几分属于女性的柔和。
她的鼻子平时总是刻意的鼓着鼻孔,让人觉得男人般饱满。可这个时候,秦寿才发现,她的鼻梁,竟是少见的秀美。
她总是习惯大张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很四海。可真实的她,嘴巴竟是比秦寿见过的很多女人都要幼小。
秦寿忍不住双手团成一个圈,把沈凤兰的那张脸圈进去,而他的视线则通过那个圆圈看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秦寿发现,沈凤兰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啪!”
秦寿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赶走了心中的臆想,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我这是在想什么?都还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一得了什么急病,若是给我耽误了怎么办?”
不知是被巴掌打出了急智,还是心中闪现了灵光。秦寿抄起了沈凤兰的右手,定睛一看。
“果然如此!”
身为沈家的少主人,沈记商号金陵分号的总掌柜,沈凤兰的身体健康,自然有许多人关心。也因此,不可能有什么隐疾没被发现。
唯一合理的解释,自然是问题出在珍兽阁!
秦寿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出在沈凤兰伸手去捉毒鱼的问题上!
尽管沈凤兰没被咬,手上也没什么伤痕。可她的手,到底是伸进了水里。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