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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疼—”老妈呻吟着。她又用棉棒沾着水湿润老妈的嘴唇。
“哎呀—，疼死我了—”老妈不断地呻吟着。一声一声的呻吟直穿她的心。如果能替老妈分担一点疼痛该多好呀！
“咳，做完手术的人都是这样，这样大疼一天一夜，以后就好了。”孙嫂好像见过好多手术后的人一样，低声说。
老妈是疼得厉害才呻吟的，要是一般的疼痛她也忍着了。老妈是不想让别人跟着她痛苦的人。这样的呻吟表明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有什么办法呢？打麻醉针吧！她曾听人说打麻醉针能减轻病人痛苦，但对人身体不好。那就忍着吧！
她给老妈抚摸着胳膊，心里默默地为老妈祈祷着。她狠不得带着老妈把这大疼的一天跳过去。然而时间总是一秒一秒的过，根本不理会难熬痛苦的人们。
老妈呻吟一阵，停歇一阵，又熬了几个钟头。
傍晚七点多钟，永兴回家给老爸吃过饭后，给她和孙嫂带来晚饭。
永兴刚站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他怕吵着老妈，到楼道去接。一阵功夫，永兴神色紧张地进来了。说：“我妈被汽车撞了，在开发区转盘路，交警通知我爸，我爸给我打来电话，我马上过去。”永兴说完急急忙忙走了。她追到门外，说：“你慢一点。”
永兴扭回头来说：“这里的事，你和孙嫂处理吧！”说完，跑着走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是怎么了？两家四个老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病倒三个！一个半身不遂；一个胃癌；一个老年痴呆，几次出走，今天又出了车祸，生命能保住吗？
她又坐在老妈身边，听着老妈痛苦的呻吟，脑海中七上八下翻腾着这些不幸的事。婆婆走失，公公哪去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是七点多。这两天来，老妈做手术，女儿又完全托咐给了公公。难道公公上幼儿园接女儿时，婆婆走失？事情就是这样凑巧？
第十四章 老妈妈手术 痴婆婆车祸（1）
“左走，一、二、三；
右走，一、二、三；
左走，一、二、三；
右走，一、二、三……”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杨根田和邢有鱼在体育场里又锻炼起来。锻炼的人很稀少，远处器械上只有三、五个人在做摆腿运动，广阔的体育场更显得空阔、寂静。
九月初的晋北，气候应该凉爽了，可这几天总是闷热，使人感到很难受。老两口锻炼的项目是螃蟹走。螃蟹走半个小时后，还要倒着走半个小时。据说，这样横着走和倒着走的锻炼，能使老年人心理和神经系统得到锻炼，能让老化的大脑重新焕发活力，使老年痴呆症患者恢复健康。
杨根田是不需要这样锻炼的，他的太极拳就是很好的锻炼。这太极拳对老年痴呆症也有很好的疗效。但他让老伴一个人锻炼，老伴根本不听他的话，一个人根本不能锻炼。他这个教练只好作陪练了。
老年痴呆症是一个非常令人头痛的病，旁人看见这人好好的，可就是偏离了正常人的思维，经常判断失误。更令人头痛的是这个病又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只有体育锻炼还算是有效可行的。不用说平时琐碎小事老伴的失误了，比如睡觉忘了关门，做饭忘了放盐，在院里走走，找不到自己家的楼房，等等，就是两次大的出走，让他也确实害怕。究竟老伴的痴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他不敢想，有时想起来还恐慌。如果老伴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完整的家就破坏掉了。上学时和枣叶的恋爱那是遥远的事了，那时只有二十多岁，高中毕业，思想很是幼稚，两人在当时的背景下恋爱，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反倒是和有鱼这四十多年的婚姻是实实在在的。如果说，最初结婚时他和有鱼的婚姻带着一种无奈的心理，那么随着两人结婚时间增长，感情也一天强似一天，一年强似一年地积累起来。最近几年，有鱼的痴呆病有时让他头痛、生气，但他对有鱼还更多的是真情实感，他想办法为她治疗，到处打问治疗办法，但是没有，他只好相信锻炼了。本来打太极拳就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方法，而且也是他的长项，还教别人，就不能教教自己的老伴？他曾试着教了她一个星期，有鱼的病根本不能学，脑子痴呆，手、足木偶似的根本不听指挥，所以他暂时只好放弃，等以后好些再学，也许太极拳的动作、套路太复杂了吧！他一辈子是搞教育工作，安排这样的教学计划是很容易的，主要的就是锻炼大脑。除螃蟹走，倒着走之外，他听说击鼓也能使大脑思维活跃。每天上午，邻居们都上班后，他就把给孙女买的玩具小鼓让老伴敲。“咚、咚、起咚起；咚、咚、起咚起……”老伴笑嘻嘻地敲着，好像很乐意敲鼓似的，比孙女都爱见。除此之外，他还听说，老年人回忆也能增强大脑活力，他就引导她回忆他们初婚时的甜蜜岁月，儿子小时的情景。从乡村进到城市，老伴非常满足，经常说，她找他时，只是把他当孤苦伶仃的黑五类子弟，土眉土眼修理地球的人，真没想到还抓到一个挣工资的城里人，而且还是个副教授！多少年了，她还吃枣叶的醋。她经常提起枣叶，枣叶又似乎是她的心病，是她心上的一个伤疤。有一天，她还因为生枣叶的气痛哭一场。他哄小孩似的再三安慰，她才平静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章 老妈妈手术 痴婆婆车祸（2）
自从老伴病情加重以来，杨根田把做饭也包了下来，他怕她用煤气发生意外，尽管做饭辛苦些，但他心里实在。洗衣服也是他洗了，用洗衣机，他比老伴还利索。他特意还买了一个全自动洗衣机，把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搁，加些洗衣粉以后，加水、转动、甩干，一整套都是自动完成，完了晾出就行了。老伴只负责在家里搞卫生。老伴一辈子没有正式参加工作，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全职太太”。她做家务本来就是好手，人又踏实，磁砖地、衣柜、窗台擦得明亮明亮的、一尘不染。正像老伴所说，找了一个黑五类子弟，考上大学都不录取的人，晚年能有这样舒适的生活也就知足了。
他记得他让老伴锻炼是从“五一节”开始的。五个多月来，他与老伴的辛苦没有白费，老伴的痴呆明显好转。首先是精神上不像原来那样呆头呆脑了，说话思维也好多了，做饭时，也自动到厨房，能给他捡菜、洗菜；吃完饭也能洗刷碗筷。他相信，老伴的病再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恢复到以前不病时的样子。
两人练螃蟹走了半个小时，又练倒着走了半个小时，太阳西斜后，气温逐渐低下来，体育场来锻炼的人和引着孩子来玩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五点多。老伴笑咪咪的，精神很好，向他说：“你快去接杨杨吧，我回家！
“你能吗？”他反问道。
“好好的怎么不能回家？”老伴还责怪他小看她。
“那我就到幼儿园接孙女去了！你自己回家吧！你带钥匙了吗？”他嘱咐说。
“带了，你放心吧，这几天我感觉很好，这锻炼就是顶事！”老伴笑着说完很自信地扭头就走了，他不放心，盯着老伴过了马路，他才骑车向幼儿园赶去。
从昨天开始，军香她妈住院后，小孙女上幼儿园、吃、住，他又全包了。他尽心尽力，对孙女的照顾，可以说比儿子、儿媳还好。
他赶到幼儿园时是五点半，正是幼儿园放学时间。他到教室去接，老师说，杨柳报的是舞蹈班，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学完。他想，回家吧，可回家后过一会儿又得来，又一看，几个家长也来了，看娃娃们学舞蹈，他就又在了下来。VCD里放着欢快的曲子，老师领着小孩们跳，看来这个舞蹈已学了一段时间了，孩子们能跟着音乐熟练地欢快地跳，家长们看得很高兴。看了一会，他忽然想起，老伴是否一个人回家了？他又担心，不要再走失。又一想，也许是多余的胡思乱想，就又继续看孩子们跳舞。直到跳完，他才领了孙女，让孙女坐在自行车前梁上，向家里赶去。在街上，孙女还提出要喝酸奶、吃羊肉串、玩滑梯等，他都拒绝了。他告诉孙女，怕奶奶找不到家，得赶快回去，孙女很懂事，也就乖乖地跟他回家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章 老妈妈手术 痴婆婆车祸（3）
在回家的路上，杨根田感到无比心慌，一辈子小心谨慎的他，感到今天错了，怎么能让老伴一个人回家呢？你不能提前结束锻炼把老伴送回家，这该多好呢？老伴尽管说她能回家，一个有痴呆病的人的话，能相信吗？
当他用钥匙开锁时，就证实他的确错了，老伴没有回家，又走失了！到哪里找呢？亲家母今天上午刚做完手术，儿子、儿媳还在医院，自己还带着孙女。
他进到屋里，屋里空无一人。他一下全身瘫软了。
孙女也奇怪地问：“我奶奶没回来？”
“唉！你这个奶奶。”他接应了孙女的话，无可奈何地说。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赶快去接。
电话里说：“你是邢有鱼家吗？”
“是，是。”他急忙追问：“她在哪里？”
他有点欣喜，有人知道老伴在哪里了。
电话里说：“刚才，开发区转盘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从伤者口袋里掏出的白布条上知道伤者姓名和这个电话。你们赶快过来一个人！”
他的头懵了。用手拍了拍头，清醒了一下。然后，给儿子打了电话，又把杨杨托咐给对门邻居张嫂。他就小跑着走出教育小区。一到小区门口，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说： “开发区！ 开得快点！”
“开发区刚发生了一起车祸。”出租车司机说。
“详细情况知道吗？”他问。
“我是听交通广播知道的。前十多分钟才播的。死者是一位老年妇女，看来这老人平时就有病，家人在口袋里还缝了一白布条，上面写有名字，联系电话。叫什么名字来，你看记不起来了！”出租车司机说。
“怎么？人已经死了？”他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出租车司机的话。
“是的，可以肯定，人已经死了，广播里说。没死，咱还敢给人家瞎说。”出租车司机肯定地说。
“是不是叫邢有鱼？”他反问道。
“是，是，就是这个名字！”出租车司机说，“你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嗯。”他的眼里已流出了泪水，无心再向出租车司机打问下去，急切地想赶到现场，就说：“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快是可以，但安全第一。开发区不是出事了吗？十次事故九次快！”司机扭过头来有点不高兴地说。
他只好沉默，没有心思与出租车司机争辩。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老妈妈手术 痴婆婆车祸（4）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开发区就到了。杨根田远远地望见转盘路地方围了好多人。
“大概事故就在那里！”出租车司机也看到了。“这个地方经常出事故，谁也不管。”出租车司机抱怨说。
“就到那里！”他急切地说。
出租车司机没说话，疑虑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看计程表，是十五元。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二十元钱就下车。出租车司机连忙说：“找你钱！”他实在顾不得要那五元钱，拨开人群，一头钻到人群前面，一看马路上躺着的人正是老伴，他只觉得头“嗡—”地一下，涨了起来，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看看脸面，但脸上满是鲜血，什么也看不清，看来撞得不轻。他又进一步辩认，从衣服，身材模样确实是老伴，但他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手伸进躺着的人的口袋里，一掏就掏出自己亲笔写的那张白布条。是，是，是老伴，确实无疑了。必须面对现实。
“赶快抢救！赶快抢救！”他大声喊道。
“我们早已检查过了，汽车可能撞到死者头部，失血太多，当时就死亡了！你可以看看呼吸，听听心跳。”一个交警说。
他用手放到老伴鼻子前，的确没有呼吸的气息。
“必须赶快抢救！必须赶快抢救！”他又急切地呼喊道。
“已没办法抢救了，没必要了。”交警安慰他说。“你是他什么人？”
“老伴。”他想哭，但又哭不出来。他还不相信老伴真的已经死去。他要抢救老伴！
一阵功夫，又来了两个交警。把围观人群推开，给现场照了相，用皮尺又测量了周围的距离。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来了。儿子从车上首先下来，车上又下来两个医生，儿子抱着老伴，医生翻了翻老伴的眼睛，又听了听心脏，又把老伴的鞋袜脱掉，用一个什么器械在老伴脚心划了两下，对儿子说：“已没有生命体征了。人已经死了，已没办法抢救了！”
“妈妈—”
“妈妈—”儿子痛哭起来。
他也忽然控制不住了：“老伴啊……，老伴—，你死得这样惨！”泪水流了下来。
“人已死了，现场我们也勘察过了，120急救车也来了，先把死者运回医院太平房吧！”一个交警过来跟他商量。
他忽然想起肇事车，问道：“那肇事车呢？”
“逃逸了。”那个交警说：“我们已问过几个目击者了，说车牌前面的数字没看清，后两位数字是‘88’，是辆黑色的小车。我们尽快侦破。”
交警、医生还不错，他、儿子和几个人把老伴抬上救护车。他和儿子也坐在了救护车上，守护着老伴。在老伴躺过的地上流着一滩鲜红的血！老伴呀，你死的这样惨！前一个多钟头在体育场锻炼还好好的，一下子就离开我们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章 老妈妈手术 痴婆婆车祸（5）
救护车向市里医院开去。杨根田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悲痛，他责怪自己，鬼迷心窍，怎么让老伴独自回家？
“爸爸，你回家吧！我到医院就行了。”救护车途经教育小区时，儿子悲痛地哽咽着对他说。显然儿子是怕他过度难受。
“我还是送你妈到医院吧！”他感到今天老伴的去世是他的失误，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他对儿子说。
医院到了。他和儿子，还有几个医生，把老伴慢慢地放在太平房。他恭恭敬敬地向老伴鞠了三个躬。太平房的管理人员无情地关上了那扇铁的大门，他们才离开太平房。
走出医院门，儿子要坐出租车送他回家。他说：“不用了。你去医院吧！反正你妈已经没了。你们好好照顾好军香她妈吧！”
“那也行，你先回去，我到医院看一下，再回去。”儿子说。
“你妈去世，你是今天告诉军香，还是明天告诉她，你拿拿主意。她妈做手术，对她打击够大了，她不是她妈做手术时休克了吗？再告诉她这事，她能承受得了吗？”
“明天告她也行。”儿子说。
儿子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出租车回到家，洗了手，然后到邻居家接回孙女。张嫂问：“有鱼怎么样？”
“唉，已经走了！”他回答。
“哎呀，这么快就走了？”张嫂吃惊地问。
孙女已睡着了。张嫂说，她已给孙女吃过饭，水也喝了。他把孙女抱起，张嫂开了门，他把孙女抱回家。
安顿好孙女后，他坐在沙发上，浑身才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