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淋地、任金刚罗仙也不可挽救地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受尽刀山火海油煎锯身挖心拔舌等诸般酷刑也无法解脱!我万分恐惧地抓住路笑含的肩膀,我不知道我的力气有多大,我只知道我全身的力气都已经集中在我的双手上,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多响,我只听见有一个象垂死的凶猛野兽般的咆哮声从我的喉咙里发出:“不可能!你一定弄错了!医院一定弄错了!”路笑含的脸因肩膀上的痛楚而扭曲着,但她没有挣扎,任由我紧紧地捏着她的肩膀,她的头在离我不到半尺的地方仰着,勇敢地面对我凶狠狰狞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判定血型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化验,在化验员的眼里,就和计算1加1等于2一样的简单!今天早上我拿到晓羽姐姐的血常规化验单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以为医院弄错了,我以为医院将别人的血样试管和晓羽姐姐的换错了,所以我才找借口让晓羽姐姐重新抽了血样,可是结果是一样的!晓羽姐姐的血型的的确确是AB型!而我父亲是O型血!她不可能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她只能是你父亲舒天白的亲生女儿!她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地来告诉你!这是我的责任!”我一刹那只感到脚下轻飘飘的,好象原先的水泥地板一下子变成了虚无的云层,而我的头就象被灌满了水银一样变的死重死重,我站立不住,向后重重地倒在水泥地上,但我的双手却仍然紧紧地抓着路笑含的肩膀,拖着她也重重地摔在我的身上,可我一点也没感到痛,我的眼前迸出的金星象妖魔一样的膨胀着、乱舞着,瞬间化做了一个个斗大的字:血疑、乱伦、禽兽、畜生
“热爱哥!热爱哥!”路笑含从我的身上爬了起来,拼命拍打着我的脸颊,那一刻我什么也看不见,那些黑压压的、令人作呕的字将我的眼睛堵得一团漆黑, “热爱哥,我是不得已才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会痛苦你会伤心,我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但如果你换作了我,你会选择沉默吗?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对兄妹在悲剧中越陷越深而不去阻止吗?”路笑含哭着说,我感到她的眼泪落在我冰凉的脸上,顺着我的脸庞缓缓地滑落,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不会流一滴眼泪,甚至连眼眶都没有湿润,难道是我体内的所有水分都已经凝固成冰了?难道是我体内所有的代谢都已经停止,所有的细胞都在静静地默哀?
我摸索着扶着路笑含的手臂,慢慢地站了起来,远处的足球场上依然隐隐约约地喧闹非凡,可是那一切已经与我无关,墙角处的那只蝴蝶依然在那里挣扎着盘旋,可是已然接近油尽灯枯,操场上的广播适时地响起,提醒着正在午睡的人们不要在梦境中留连忘返,午后的阳光忽然间暗淡了下来,似乎上天也不忍心见到这人间的悲剧转而阴沉下了脸。我对路笑含惨然笑了一下,我想笑是因为我不想让路笑含看出我内心的想法,但是我露出的森森白牙一定吓着了她,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恐惧起来,我竭力平静地说:“你让我看一下她的化验单。”路笑含默默地点了点头,从手袋里拿出了三张化验单,递给了我,没有风,可是那三张纸片在她的手中剧烈地抖动着。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化验单,虽然我对她的话已经没有一点怀疑,但我只想最后看一眼,也算是例行的一个手续吧,第一张化验单的日期是前天的,上面的名字是路镇,在血型这一栏里,填写着“O”,我翻到第二张,日期是今天,名字是胡荷花,时间是9:08AM,血型是“AB”,第三张的日期也是今天,名字也是胡荷花,而时间则是10:46AM,血型依然是“AB”。
我将化验单还给路笑含,我的手没有一丝一毫地颤动,一切昭然若揭,我虽年不及而立,但我已知天命,我微笑着对路笑含说:“谢谢你,我全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再见。”说完我就转身走了,我不敢和她再多呆一秒钟,因为我刚才显露的微笑已经用尽了我全身的能量,只要再过1秒种,也许只是0。5秒种,我就会支撑不住我的笑容。我越走越快,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朦胧的影子,如果有人在这时和我的目光对视,那他一定会害怕得远远逃开,因为我的目光空洞而冰冷,连我自己都感到想象中的害怕。
前面就是山脚下的第23教学大楼,一共有12层,我在读书的时候很少去那里,不仅我不去,我的同学们、甚至全校的同学们也很少去那里,除非是被安排在那里上课,有一回晚自修,我同寝室的一个同学因为在图书馆里找不到座位,就近去了这幢大楼,结果整晚只要他一低头,就有若有若无的号哭声在他的耳边徘徊,另外似乎还能感知到有一些影子在讲台上晃动,而当他迅速地抬起头来,一切却嘎然而止,那晚他回来恐惧地和我们讲述了一切之后,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心中明白,在那幢楼里游荡的是这个校园里因情而死的冤魂,假如你感到情意盎然,那你千万不可一个人去那里,我的那个室友那晚在那里就是在给他当时的女朋友写情书,可惜他写的时候不知道,那封情书是他给那个女孩的最后一封,因为他病好以后,他们就分手了。从第23教学大楼建成到现在,不过十年光阴,却一共有4个人从楼顶上跨过栏杆,飘然而下,据说,那四个人两男两女,均品学兼优,只是都过不了情关。
六二。我让路笑含帮我
教学楼的电梯不开放,我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我的耳边仿佛徘徊着若有若无的凄厉的笑声,我的眼前似乎晃动着隐隐约约的白色的影子,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我知道这些都是为情而死的冤魂,等不了一会儿,我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将在这幢楼里飘来飘去地游荡,但是我绝不会象他们一样,将自己的冤屈倾倒在那些无辜的学弟学妹身上,我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躲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哭泣,也许我会被他们嘲笑,也许我会被他们责难,但是等我向他们诉说了我可悲的经历后,我会理直气壮地问他们,在这世上有谁的情比我还深,有谁的冤比我还屈?我想他们一定会面面相觑,虽然鬼魂没有眼泪,但目光里肯定饱含着同情和羞愧。
终于上到了楼顶,天空还是那么的蓝,阳光还是那么的明媚,从边上的那座山上吹来的风将我的头发吹得直竖起来,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那座山是我大学时代登的次数最多的一座山,每每在山顶上,我鸟瞰着山脚下这片美丽的土地,我的心中总会充满着激情、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笑了一下,是在笑吗?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切我都将抛弃,我丝毫也不会留恋,我的去意已坚。
我走向正前方的栏杆,那里的下面正是这幢教学大楼的正门,这一定是个很好的位置,听说那四个先驱者都是从这个位置纵身往下一跃,然后在下面的那片花岗岩的地面上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一个红红白白的休止符。我站在栏杆的旁边,但我不敢朝下面看,我怕高度会激发我的恐惧,但这恐惧只来源于我作为一个生物的本能,而我的清醒的意识却一点也不感到恐惧,相反还有一种将要解脱的快感,一种噩梦乍醒般的快感,一种将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向上天伸冤问责的快感。
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我的心出奇的平静,但这平静其实是错觉中的平静,是回归前的平静,是在死神的重压下动弹不得的平静,牢牢地、密密地占据着我脑海的都是与死亡有关的念头,我想不起别的,所有的别的念头、别的人都被挤压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被封得死死的,连出头透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我仿佛听见死神在不停地呼唤,来吧,下来吧,只要跨出栏杆,一切都将结束,你将会恍然大悟,人生本就是虚无,情感本就是羁绊。
慢慢地,在死神的诱惑中,我的一只脚跨上了栏杆,正当我准备将另一只脚也跨上去的时候,突然,我的腰部被人一把抱住,一股大得异乎寻常的力将我扯离了栏杆,将我扯得斜斜地向后跌倒,但我没有感到着地的疼痛,我只感到身下所触是一片柔软,同时有一个女孩发出了痛楚地“啊”的一声,我象中了邪一样,浑然不管,跌跌撞撞着爬起来,又要向栏杆走去,但我的衣角却被那个女孩用力拉住,她借力爬了起来,一甩手就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只听她喘着气喊道:“你要死也不能一个人去死!你要死就带上舒晓羽一起去死!”
我一楞,这才看清这个将我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女孩原来是路笑含,她的这句话象当头棒喝,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那些被死神死死地压在角落里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部被释放了出来,舒晓羽!我的爱人!不!我的妹妹!不!我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了的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我不敢睁眼,我见不得光,但刺眼的阳光仍然透过我紧闭的眼皮映亮了我的内心,让我的悲哀的内心无地自容。
“你想过吗?”我感到路笑含也蹲了下来,柔声地对我说:“你这么一去,你是解脱了,可晓羽姐姐怎么办?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你忍心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悲伤痛苦吗?虽然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离去的真正原因,但没有你的世界对她而言一定将是一片黑暗,何况你又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你不想想,她是如此的脆弱,她能承受得了吗?她一定会发疯的,那你就是到了那边的世界也不会心安。你们俩人都是无辜的,错不在你们,错在无情的命运,你是男子汉,你不能选择这种方式来逃避,只要有勇气,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本能地住了嘴,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昨天上午的事对我而言绝对是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且只有我知道这鸿沟的存在,只有我清楚这鸿沟是无穷的深,即使我活过了今天,可我还是无法想象自己能见到明天清晨的阳光,除非我失忆,除非我错乱。
“我知道的,我一路跟着你上到这里,我就知道了。”路笑含轻轻地捧住我的头,带着怜悯说:“好在晓羽姐姐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将来也不可能会知道。” 我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路笑含叹了口气,说:“热爱哥,兄妹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你们是不知情犯下的错,上帝是不会怪你们的,我是人世间唯一的知情者,我也不会怪你们的。”在那一刹那间,我有一种被别人分担了痛苦的感觉,这是我心灵最脆弱、最彷徨无依的时刻,比起前一次的大悲更让我深深地绝望,我望着眼前的这个聪慧的女孩,忍不住鼻子一酸,本以为干涸的眼泪喷涌而出,我扑到路笑含的怀里,号啕大哭。路笑含坐在地上,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任由我的眼泪将她的胸襟沾得湿透。
许久许久,我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来,路笑含仍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说:“热爱哥,你要坚强一点,你有责任去纠正命运带给你们的错误,你有责任带着她度过这难关,我知道你思想上的负担永远也不可能会消除,但当你难受的时候,你就想想晓羽姐姐,只要她能平安,这就是你留在这世上最大的理由。”
我抬起泪眼,对她说:“可是我怎么才能让她能接受我们的分开呢?” 一想到要和她分开,我就柔肠寸断,我的心就变得分外疯狂,路笑含说:“这事不能急,要让她有一个接受的过程,特别是对于她这样精神脆弱的人,千万不能让她猛然受刺激。”我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我只是在苟且偷生,等她一旦找到今生可以托付的人,我还是将要离去,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以后我的爱将彻底的死亡,但我不能让她的心、她的爱也随着我一起死亡,可如何才能让正处于热恋之中的她能接受我的离去呢?好在她这次和我相爱并没有多长时间,她对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假如她发现我对她的爱并不是唯一的,假如她发现我并非真心,也许潮水来得快退得也快,我望着路笑含,心里跳出了一个想法,而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我的家里,是舒晓羽!我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一方面我无颜面对她,哪怕是在电话里,但另一方面我又极度想见她,哪怕是偷偷地见上一面,手机响了很久,我终于木木地、犹犹豫豫地接了起来,忍住哭音,轻轻地“喂”了一声,可是舒晓羽没有说话,却把电话挂了,在挂断的一瞬间,我清楚地听见舒晓羽发出了伤心欲绝的抽泣声,我急着再拨家里的电话,可是她就是不接,我拉上路笑含就望楼梯口跑,边跑边问她:“这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路笑含被我拉着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除了我和你,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六三。我看错了吗?
我们飞快地往家里赶,这时候我的心里只顾念着舒晓羽,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路笑含很肯定地说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事,但这些日子以来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风大浪,碰到了太多离奇的巧合,我开始怀疑一切,哪怕这事发生的可能性从通常的判断来说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寒而栗,我感到在我和舒晓羽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一切都在我们不知晓的情况下悄悄地进行,看似一个不相干的人或一件东西说不定会冷不丁地跳出来,给我们以致命的一击,或给我们以天大的惊喜。
到了小区,我随便找了个就近的车位停好车,就和路笑含匆匆地下了车,往楼上奔去。终于到了家里,我大声地叫着舒晓羽的名字,可是她却没有应声,我鞋也不换,在各个房间里找了一圈,她不在家,她难道又和上次一样走了?上次还留了一封信,可这次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我急忙对还站在门口的路笑含叫道:“我们快去找,她肯定没走远,这回不能再让她丢了!”出门的时候,我一眼憋见她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放在鞋柜里,微觉奇怪,这和她这段日子的习惯大为不同,这段日子她出门的时候,向来是将拖鞋踢得横飞,哪里会想得到将鞋子放进鞋柜里?
我们匆忙下了楼,就往大街上跑,路过小区门口时,保安拦住了我,说:“你的车停在别人的车位上了。”我急着对他说:“你让那个人停我车位上好了。”说完拔腿就要走,那保安却又叫住了我,有点迟疑地说:“你是打算去找人吧?”我一拍脑袋,真是昏头了,舒晓羽往哪个方向去了,问问保安不就行了?我拼命地点头,保安说:“我看见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在园子里走来走去了很长时间,好象有点象在哭,但我不敢去问她,后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小区外面等着的路笑含,继续说:“后来你和她一起从车里下来,其实那个姑娘一直躲在前面那幢楼的拐角处看,一直看到你们上楼了,才流着眼泪出了大门。”他用手一指,说:“往那个方向去了,肯定没走多远。”我听了感激不尽,也没多想,一迭声地说了谢谢,也不管他复杂的表情,就招呼路笑含往他指的方向追去。
虽然方向正确,虽然这条马路上行人并非熙熙攘攘,但要找到舒晓羽却谈何容易,我和路笑含拐过了一个街角,蓦地,我的眼睛一亮,就看见舒晓羽穿了件紫色的风衣,提了个色彩斑斓的大袋子,慢慢地往我们这边走来,我舒了一口气,但第一眼见到她时带来的轻松却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头涌起的全是密密的悲痛,我仿佛看见有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正横亘在我和她之间,我却步不前,而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