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道,“护运贡品。”
挎刀男子眯眯眼,“什么贡品?”
霍安道,“金龙爪菊。”
挎刀男子使个眼色,城卫上前,打开永荣和另一名兵卫背负的宝木匣子。匣子打开,果然是两盆金灿灿的金龙爪菊。
那挎刀男子一怔,挥挥手放行了。
霍安翻身上马,提了提缰绳,刚入城门,忽然听得背后一声疾呼,“站住!”
这声音蛮熟,他悠悠转身看去,果然是徐承毓,带着十来个人,自官道上疾驰而来。
哦徐公子,看来那群官兵让你损兵折将不少呐。
徐承毓行至城门前,那挎刀男子见他,似是相识,咦了一声,“徐侍郎?”
徐承毓坐在马上,怒气冲冲道,“吴统领,这人不清不白,你们怎么就放行了?”
那吴统领傻了傻,“他是内城北军骑兵九营武信骑尉,文牒官牌俱齐,怎么不清不白了?”
徐承毓微眯眼,“内城北军骑兵九营武信骑尉?”
霍安慢慢说,“承让。”
说完头也不回,驾的一声鞭马而去。
徐承毓大怒,“王八蛋你这杀”
徐守急忙大喊一声爷,生生截住他的话头。
唉唷自从遭遇那会说话的哑巴后,他家爷整个一炮仗,一路噼里啪啦爆到京城,完全失了往日稳重。
吴统领这才想起一件事,“徐侍郎出京是所为何事?”
徐守赶紧道,“我们去知州。”
说着赶紧取官文通牒。
徐承毓脸上乌云密布,手里用力捏住缰绳,捏得关节喀喀作响,盯着霍安消失的方向,牙齿错得咯咯响,“好极了。”
回到京中,霍安才知,郴县狐美人之血劫,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司马庄子被灭口,全庄十四口人,无一人幸免,两株狐美人一株被毁,一株下落不明。
不仅如此,得到报案后,前往缉拿杀人凶手的数十名官兵,竟悉数殒命庄子附近的树林。
这桩命案一时轰动。皇帝派京中官员前往查案。
霍安镇定地回到营中,当晚出营,前往指定地方复命。
明公公一见他,就挥挥手,“我都知道了。顾惊风回来了。你只告诉我,那路人马是谁?”
霍安说,“徐承毓。”
明公公微抬眉,“车骑侍郎徐承毓?”
他想了想说,“军中手脚已做好,对外只说那六人犯军规发派北边军籍就好。霍安,你手下的人,你要管好。”
霍安说,“公公,下次这样的事,属下带星宿杀手出去的好。”
明公公道,“不错。此次事变,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其他事你不用操心,回去吧。”
霍安点点头,行过礼后便要走,刚转身,不料明公公又喊住他,“霍安,姜娘此人,你可听说过?”
霍安转过身,摇摇头。
明公公便挥挥手,让他去了。
回到家,已是夜半。
苏换这日困倦,奶着奶着孩子,就睡着了。小葡萄躺在她娘怀里,吃了会儿奶,便在那里独自一人咿咿呀呀。
霍安进房时,正好看到宝贝女儿这番可爱样子,他笑了笑,想弯腰去亲亲她,可又担心自己胡髭拉渣,刺着她。
于是坐在床边地上,伸出手去帮苏换拉好衣襟,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女儿的粉拳,小葡萄啊啊两声,张开粉拳,捏住他指头便往嘴里放。
霍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换顿时被惊醒了,睁眼瞅见他,一喜,“你回来了?怎么坐地上,夜里寒重,快起来。”
说着她赶紧起身来。
徐妈妈送了热水来房里,苏换关上门,哄睡女儿后,便走到隔间去帮霍安搓背。
雾气腾腾里,霍安靠在浴桶里,歪着头似已睡着。
苏换拿起浴帕,轻轻帮他擦背,霍安嗯了一声,醒过来,抬手抓住苏换的手,侧脸静静靠在她手背上。
苏换俯身去吻吻他右耳,“这里怎么受伤了?又打架了?”
霍安歪头靠着她,微闭眼,静静不说话。
苏换说,“累吧?”
霍安笑了笑,在她手背上蹭了蹭,还是没说话。
苏换沉默片刻,“我见着我三姐了。在端王府。”
霍安愣了愣,“你怎么去端王府了?”
苏换便将那日之事说了说,然后她慢慢说,“霍安,我害怕极了。我们回保宁好不好?”
霍安慢慢说,“回不了了。我见着徐承毓了。”
同是这一夜,徐承毓阴沉着脸回到府中,见着满脸欣喜迎来的佟蕊,只冷冷甩出一句,“我不吃晚饭。”
说着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去了西苑。
佟蕊咬牙切齿。一回来就去找那小狐媚子。
这时小狐媚子正在端庄贤惠地绣花,徐承毓嘭地一声推开门,吓了她一跳,抬头见他,顿时喜道,“你回来了。”
徐承毓大步走进去,反手关上门,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就往床上甩,苏苾以为他这是要她,赶紧娇媚笑道,“我去调水,你先泡个热水呃”
谁知,没等她满心欢喜地说完,徐承毓一把捏住她下颔,俯身撑在她上方,一字一句道,“小妹来了京城,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去探探?”
苏苾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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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万更果然会吐血~~~~
繁世锦 一百三十六章 诈尸了还这么漂亮
翌日一早,霍安自然是要去军中的。
苏换爬起来,把吃过奶的小葡萄抱给非燕去逗,然后回房里,默默地帮他穿甲衣。
自昨夜听霍安说,他已遇见徐承毓后,苏姑娘一直眼皮子跳。照徐承毓那妖怪常走的路线,不声不响带人来灭门,那也是可能的。
霍安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慢慢说,“苏换,这里不是东阳城。”
苏换正帮他扣甲衣,闻声抬头看他,有些不解。
霍安继续说,“在东阳,他徐承毓凭脾气凭老爹,就能为所欲为,在京城,他徐承毓就凭脾气,只会死得快。车骑侍郎,在这个天下权势最集中的地方,着实不算什么。”
苏换忧伤说,“霍安,我觉得我错了,我们就不该去找彭公。”
霍安笑了笑,“为何不去?苏换,这辈子那么长,我要和你说话。”
苏换低头默然不语。
霍安慢慢扣上甲衣,最终还是和她说了真话,“明公公早就摸清了我们的底细,但凡他高兴,让徐承毓知道我们在保宁,那是太容易的事。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承了他的情。难道我要带你东躲西藏一辈子?”
他慢慢说,“这丢霍家列祖列宗的脸。”
苏换瞠目,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霍安,你还有多少事瞒着老娘?
霍安低头去亲了亲她嘴唇,“别这样,我在桃花村捡回来的姑娘,是个勇敢的姑娘。”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苏换杵在那里,怔了许久。
于是非燕这日发现,自来京城后,就走忧伤路线的四姐姐,今日见着笑容多了不少。
她捏着葡萄的包子脚,老成地说,“对嘛,四姐姐,这才像你。整日愁眉苦脸什么的,不适合你。其实我也觉得京城不如保宁好,我这几日也蛮想襄哥蛐蛐他们的。可仲玉说,我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苏换好奇道,“他怎么这么说?”
非燕道,“他说,京城升一级官,抵地方升三级。男人嘛,就算淡泊名利不想着建功立业,那也得想着家里老小过好。他叫我们不要整日念叨保宁了,来都来了,就要直面人生,再不济也不能拖安哥后腿啊。”
苏换默了一会儿,慢慢说,“说得不错。”
非燕于是斗志昂扬说,“所以我决定,我要认真练拳脚,以后好去闯荡江湖,当个霸气的女侠。”
苏换说,“志向不错。”
她托着腮想,“那我做些什么好呢?”
非燕叹口气劝慰她,“四姐姐,你一天要喂葡萄五六次奶,我看你什么也别想做了,这种小拖油瓶子就是耽搁前程,你干脆再生个,反正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
苏换:“”
就这么过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苏换再不把保宁挂在嘴上,也不老在霍安面前表现出提心吊胆患得患失。后来她又从话痨子仲玉嘴里挖出点名堂,说是京城驻军的骑尉,要比地方军中的骑尉,官高一阶,当是武官七品,和宫城近卫军中的侍郎一衔,那是平级官品。
苏换心里顿时又稳定了一点。
小葡萄已经五个多月了,已经能躺着躺着就很骄傲地自己翻个身,可惜翻来趴在床上后,又时常没法再翻过去,只能啊啊呀呀地叫,表达她的愤懑不满。这常常逗得非燕笑哈哈,支着下巴蹲在床边戳她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小锅贴饺子。”
小锅贴饺子长得漂亮,大家都喜欢逗她,可她虽然不怎么爱哭,也不怎么爱笑,每当非燕在一旁鸡飞狗跳逗她笑时,她大多时候都睁着黑漆漆的眼眸,一脸瘫痪地盯着非燕看,除非她燕燕姨抱她起来坐着,她才会吝啬地对她燕燕姨笑一笑。
她已经能自己独自坐一小会儿,但稍不注意就往后一倒,四脚朝天,让她燕燕姨笑得喷眼泪。
霍安第一次看见小葡萄坐着时,惊喜极了,“葡萄会坐起来了!”
苏换正在收拾白日里做过的针线活,随手塞了一个绣枕在小葡萄背后,让她靠在那里抓自己脚玩,“早能坐了,你才发现。”
她抬头说,“霍安,她还没大名呢,难道以后叫她霍葡萄?”
霍安一愣。对啊,小葡萄出生后,大家都葡萄葡萄的叫,叫得顺溜了,竟忘了给人家取大名,这几月他又各种忙碌,一家子从保宁迁至京城,更是顾不上这件事。
于是这一晚霍安各种辗转,早上起来青着眼圈,闷闷地问苏换,“取个什么名好呢?”
苏换说,“你当爹你去想。反正得取个好名,别像我爹,给我取个换,好不唯美。”
霍安说,“对啊,为什么取换字呢?”
苏换翻翻白眼,“想换儿子呗。”
霍安愣了愣,憋着笑说,“你爹真坦诚。”
苏换气得掐他一把。
那狐美人案虽轰动一时,但很快京中官员就查案回来了,说是凶手觊觎狐美人为菊中精品,市价极高,因此杀人越货,已归案正法。
对于这个说辞真假,好像皇帝老子他并不太关心,各地珍贵菊种不断送来,让他乐不可支,于是挥挥手就算此案尘埃落定了。
这让知道内幕的顾惊风大侠听说后,十分唏嘘,一日在星宿堂和霍安碰面后,感叹道,“权贵就是这样,在他们眼里,人命贱得就像烂白菜。”
然后他又深沉地说,“这件事告诉我们,爱菊花是要遭殃的。”
霍安没说话,原本他还担心过,虽然如今在京城,徐承毓绝不会像从前在东阳时那么嚣张跋扈,但会不会咬着狐美人此事,扳他一把?
结果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愚蠢。徐承毓牵扯其中,双方可谓一条贼船,谁也抓不到谁把柄,谁也没法站出来扳对方一把。
这种时候,谁和狐美人沾上半点关系,都会倒霉。
可见,他们那点私人恩怨,在这个地方看不见摸不着的暗势力面前,就是渣渣,哪怕如徐承毓般恨他入骨,也只能暂且按捺着。
而最终,那株幸存的狐美人也没能得见圣颜,据顾惊风说,奄奄一息的狐美人被如意抱走后,就下落不明了。
就此,狐美人血案再无后文。
自然,那些背后隐情,不是他和顾惊风之流需要明白能够知道的,他只知道,和明公公的交易早一日完成,他就早一日功成身退,带着家人离开。
正发着呆,顾惊风又激动地和他说,“霍安,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来溜大街了。”
霍安抬眼看他,“嗯?”
顾惊风说,“我有了一个身份,富商啊。”
他仰头长笑,“哈哈哈,太他娘过瘾了,想不到我顾惊风这辈子除了当杀手,还能有第二职业。如意还说,既有了身份,老往星宿堂这里跑,容易出岔子,以后就去一笑千金楼接头。一笑千金楼你知道不?”
霍安看他笑得丧心病狂,表示很不理解,摇摇头。
顾惊风笑得那个妖艳,“京城数一数二的妓楼啊。红粉荟萃,风流无双。啧啧,自然这其中美妙,不是你这种不解风雅的男人,所能体会的。”
霍安摁摁额角,“顾大侠,你是不是该去探探非燕?”
顾惊风一怔,“哦对对对,差点望了这茬。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夜半吧。”
他想了想又说,“记得让你媳妇做盘糖醋小排。上次在保宁没吃好,一边吐血一边啃,真的不够原汁原味。”
霍安:“”
还原汁原味,顾大侠,自从上次见你吃过吐血糖醋小排后,老子再也不想吃这个菜。
就在这日下午,身在军营中的霍安并不知道,家中来了不速之客,又让苏姑娘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波澜起伏。
这日下午,苏换正和非燕覃婶一起,坐在后花园里逗小葡萄玩,葡萄小朋友自满五月后,就从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混沌状态中,猛然脱离出来了。
她白日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喜欢啊啊啊叫,喜欢抓着东西就往嘴里塞,喜欢靠在大人怀里坐着,眨巴着黑眼眸严肃地看非燕鸡飞狗跳。
就在非燕鸡飞狗跳逗小葡萄时,一个护卫走进来说,“夫人,有人求见。”
苏换不以为意说,“谁啊?”
护卫说,“是位夫人。她说她娘家姓苏。”
苏换一抖,抱着小葡萄沉默半晌,“说我不在。”
护卫为难道,“那位夫人说,她有重要的事。”
他顿了顿,又看着苏换脸色说,“她还说,不见夫人不走。”
非燕抬头说,“咦四姐姐,和你娘家一个姓啊。莫非你在京城有老乡?”
苏换又沉默片刻,将小葡萄递给覃婶抱着,对非燕道,“安哥给你的令牌你收着的吧?”
非燕点点头。
苏换又说,“记着,但凡有什么事,你便从后院出去找安哥。有多快跑多快。”
非燕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苏换说完,站起身来,带着那护卫去了前院。
纵欲公子说得不错,有时是得直面人生。
两名护卫打开大门,门口果然立着她三姐苏苾,孤零零一个人,身后没有婢女也没有下人。
苏苾冷冷地看着她。
她也冷冷看着苏苾。
这些年在苏府后院,她们的姐妹情分真是淡得白水都不如。如今不是在东阳,她们的老爹不在,她三姐再不必装出端庄慧洁的模样,她也没必要装出没心没肺逆来顺受的模样。
终究是苏苾先开口,“你不是死了么?”
苏换面无表情道,“没死透。”
苏苾捏了捏手里的绸帕子,轻咬银牙。这小妖精诈尸了也还那德行,说话动不动就呛死人。
苏换直截了当说,“徐夫人若无事,请回吧。”
苏苾脸一白,冷笑不已,“徐夫人?我没你好福气,居然私奔也奔出个骑尉夫人来当。苏四小姐倒是一死百了,可庶出的苏三小姐可就惨了,被人从侧门抬去做偏房。”
她说着忽然扬手,啪的一声打了苏换一个耳光。
苏换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猛然回过头来,扬手就是一耳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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