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和花穗一前一后,从一条岔路上转进大路时,正好听到苏换这恶狠狠的话。他紧走两步,糟糕,没想到戏都散场了。
花穗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神情模糊。
冬河大叫,“小四,你堂哥回来了。”
苏换抬头看见大步走过来的霍安,绷着脸一扭头,很有骨气地和他擦肩而过,就连走到花穗身边,也没停顿一下。
霍安茫然。
宝丰担忧地看他们一眼。
连奇葩冬河都察觉到不对,赶紧招呼,“小四,那我们就不送你回去了。宝丰,你送花穗回家,我走一步先。”
说完赶紧溜。
哦哦哦,这四个人都有问题,他要明哲保身。
今晚有月亮,这时跑出云间,很是明亮,乡间田野虫鸣声声,很是美好。
但苏换的心情很不美好,一路走得怒气冲冲。
霍安明白她生气了,想来是不告而去,让她担惊受怕了。可他也真没想到,花穗平日那么害羞的女孩子,话都很少和他说,今晚不知打了什么鸡血,非要拉着他把话说明白。
他怎么说嘛,他又说不出话。
花穗落眼泪,他只好打起火折子,拿了树枝在地上写给她看,不想戏都散场了。
这时他去追生气的苏换姑娘,没法顾及花穗,想反正还有宝丰在,花穗不会出事的。
走过一片青纱帐似的玉米地时,霍安终于忍不住,从后面一把揪住苏换的右臂。
苏换哇哇大叫,“霍安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我手要断了,好痛呐!”
霍安慌不迭放开她。
她于是又暴走。
霍安没法,只好快走两步,走到她前面去挡住她。
苏换冷瞥他一眼,一扭身,果断地从路上跳进玉米地里,继续走。
四月的玉米杆子已快有人高,青幽幽的,被风吹得沙沙响。
霍安也跳进玉米地里,再次挡在苏换面前。月色清辉照在她脸上,她双眸发亮,长发被风吹得荡漾。
霍安不会说话,开口的只能是苏换。
于是她问,“霍安你今晚愉快吧?”
霍安眨眨眼。你想来看戏,我陪你来看戏,我有什么愉快的?
于是他弯腰去捡一截枯枝,要在田埂上写字。
苏换愤怒地一把推开他,“我不要看,这么黑看不清!霍安你这个骗子,还说你不喜欢花穗,不喜欢你干嘛和别人去幽会,你这个懦夫,喜欢别人也不敢说!”
说着拂开玉米叶往前走。
霍安手里枯枝落地,黑葡萄眼闪闪发光。
苏换真是越想越委屈。他喜欢花穗就喜欢呗,他要娶亲她也不会没脸没皮再赖着不走。关键是,他有喜欢的人,昨晚凭什么还啃她嘴。他还看她,还摸她,好吧这些都是意外,就当她还他救命之情好了。
正想着,猛然手被人一扯,便身不由己地一转身,顺着那力道撞进一个怀抱里。
一抬头,霍安的脸离她很近,眼珠子发光得像宝石。
他胸膛起伏,热气透过衣衫直逼她胸口,她有些慌,扭来扭去,“你放开我,你不要仗着力气大欺负人,你放开我!”
霍安紧紧扣着她后腰不动。
苏换徒劳挣扎,像一尾跳上岸的鱼,又慌又乱又生气,哇的一声哭了,“霍安你什么意思呐?难道你救过我就可以随便看我抱我啃我?我就那么命苦遇上一个二世祖又遇上一个二世祖然后还遇上你,你是不是觉得救过我很了不起呀?那你干脆把我睡了我还你的恩我还你的恩,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霍安额角青筋突突猛跳,这奇葩乱七八糟都胡说些什么,好吵呐。
于是他干脆一低头,采取了最直接的消音方式。
封口。
苏换猛然噎了一下,睁大眼看着面前霍安那微颤的黑睫毛。
他今晚的嘴唇和昨晚不同,略有些干燥,啃得也比昨晚狠,使劲吮她的唇瓣,喘气非常凶,舌尖窜来窜去顶她牙齿,很不老实。
苏换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启开牙关,于是从此城池沦陷。霍安的舌头伸进来,搅上她的,凶猛又缠绵。
在今晚之前,她还着实不知道,嘴除了拿来吃饭说话,还可以用来这样。与那个人亲近缠绵,然后所有忿懑委屈都烟消云散。
忽然,嗒的一声闷响。
二人扭头看去。
大路上一前一后站着花穗和宝丰。宝丰略微低着头,表情很莫测,花穗杏核眼瞪得很大,满面苍白,脚边跌落一块布帕,滚出一块甜糕。
苏换赶紧推开霍安。
霍安抬手摸摸额头。
哦,越来越凌乱了。
花穗抿着唇转身就走,眼泪汹涌而出。她就是傻瓜,她就是白痴,居然还问霍小四,能不能做她嫂嫂!
宝丰急忙跟上。
苏换没有喊也没有追,低着头,担忧地道,“我们这算不算乱伦呐?”
霍安哭笑不得,抬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牵起她的手,走上大路,向家里走去。
苏换迈过那块跌碎的甜糕时,很是忧伤,她想她和花穗的友谊,也像这块糕一样,碎了。
桃花村 第四十一章 别把人打死了啊
下了那条大路,便是一片荒地,长满了草和歪歪扭扭的树,乱草里露出几个寂寞的坟头。
穿过这片荒地,便要到家了。
苏换觉得有些冷森森。霍安眨眨眼,忽然站住了,面色也冷森森下来。
苏换撞上他肩头,揉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走呐?”
话音落,她抖了一下,不用霍安回答,她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不走了。
坟头后闪出数条人影,一色的黑衣蒙面,从背后抽出亮晃晃的长刀。
哦好惊悚好威风。
霍安放开苏换的手,将她推到自己身后。
苏换的忧伤被惊怕替代,在霍安背后伸出半张脸偷偷看。强盗?人好多啊,粗粗一数也有二十来个。
她小声道,“霍安,要不要喊人?”
霍安摇摇头,冷冷盯着那群呈半弧形围拢来的黑衣人。这里太偏,人们都已回家,便是喊也喊不到人,再说也没必要。这些不是一般强盗,他们选好时机选好必经之路拦截,是有备而来。
果然,为首一个黑衣人沉声道,“小子,把那小村姑留下。”
好吧,苏换姑娘惹的妖蛾子飞来了。猜得不错的话,想来是马二元大爷遣人报仇来了。
霍安将苏换往后推。
苏换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是累赘,于是后退几步,嗖地跑到一棵树后面去躲着,“霍安,你小心呐。哦别把人打死了啊。”
此时此刻,还说什么好呢,各位,打呗!
为首黑衣人手中刀一扬,怪叫一声冲向霍安。
霍安两脚微分,稳稳站一个马步,刀光砍来时,他微一侧身,不紧不慢地出手,扭住那人的手腕,就势一甩,将那人凌空抛出,稀里哗啦打倒正冲过来的几个人。
众黑衣人一看,哟,单挑明显差距太大,还是群殴吧群殴吧,于是纷纷举刀,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苏换抱着树伸头看,两手抠紧了树皮。啊啊啊,这么多人,霍安打不打得过呀。
事实证明,霍安既能打野猪也能打人。他面色从容而目光清冷,出手很快,游刃有余,似乎并不把这群小丑放在眼里。霹雳吧啦撂倒几个人后,反手夺过一柄长刀,更是如鱼得水,要么砍人手,要么戳人腿,荒地里顿时哀鸿遍野惨叫连连,听着都滲人。
但他不砍要害不杀人。
一个黑衣人看出苗头,偷偷摸摸向苏换藏身那棵树摸去,待看得出神的苏换惊觉时,那人已快至她面前,吓得她放开树转身就跑,“霍安!”
霍安闻声扭头,目中顿起杀气,矮身一撩右腿,扫翻几个纠缠不休的黑衣人,转身几纵几起,落到那黑衣人身后,伸手抓住他后衣领一拖,将他重重摔向那树上,不待他落下地,干净利落地一刀甩过去。
嗷的一声惨厉叫声,惊起远处雀鸟扑扑而飞。
那长刀竟自黑衣人右肩胛处插入,狠狠没入树干,硬生生将人钉在树上,一时鲜血直流,那人双足乱蹬。
苏换转身,看得面色雪白,手脚发抖。
众黑衣人止手。
浮云散开,月色十分明亮。
霍安向苏换招招手,苏换像个小兔子,赶紧跑过来。霍安牵起她的手,转过身,淡淡看一眼那群七歪八倒的黑衣人。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齐齐往后退一步,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霍安于是牵着苏换姑娘,面色平静地从他们面前走过。真是太好笑了,一群不入流的打手,还学江湖人,半夜深更穿着黑衣出来装酷。
马二元,这二世祖不怎么成气候呐。
走了很远,苏换还转头瞄了瞄,然后扭着霍安的手,仰头看他,满目崇拜,“霍安,你好厉害。”
霍安看看她,宽厚地一笑。
苏换姑娘心花怒放。她忽然觉得,她的理想不仅没有破灭,还升华了,霍安不仅有侠义心肠,会写字还会功夫,会做饭还会洗衣,会捕鱼还会打猎,比话本子里那些只会打架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侠,要实在太多了。
哦哦哦,她踩到狗屎捡到宝了。
这一夜各种混乱,随着天亮,都静悄悄过去了。
村子里一如既往地平静,人们耕作劳动,炊烟袅袅,只是梅阿伯喂的黄狗,在野地里叼回一根血淋淋的人手指时,众人吓了一跳,围着议论纷纷。
下午时,冬河就毛炸炸地跑过来八卦了,扶着院门神秘兮兮地跟苏换说,“霍小四,你和你堂哥昨晚回家还顺利吧?”
苏换点点头,“还顺利。”她用眼风瞥霍安,霍安大爷正淡定而勤劳地劈柴。
冬河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不晓得,梅阿伯家的阿黄,跑出去叼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回来,可把梅阿伯吓得。”
苏换半掩了嘴惊呼,“啊?”
院子里,霍安砍开一块柴,唇边抿了笑意。这姑娘,演戏寻乐子是你一向的爱好吧。
冬河得意洋洋道,“恐怖吧?吓人吧?所以哥哥我昨天跟你说嘛,叫你出门一定要带你哥。”
苏换笑眯眯道,“冬河,谢谢你呐,你好聪明。”
冬河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才说,“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
苏换道,“什么事?”
冬河道,“我姨年前在马家凹给我说了一个姓马的姑娘,嗯嗯,我还过五日就要成亲了,我想请你和你堂哥来吃喜酒。”
苏换这才真正惊讶,半张了嘴,“啊?你要成亲了?”
冬河点点头,有些喜悦又有些惆怅,“家里人说我该成亲了,不过成了亲,就不能一个人胡天胡地乱跑了。”
苏换严肃老成地点点头,“你家里人说得对,是该有人拴拴你这野猴子。”
冬河装腔作势地挥挥拳头,拿出一个布包塞给苏换,“那,先请你们吃我的喜糖。我还得去送喜糖。记得哟,五日后,我当新郎倌!”
说完,神气地跑开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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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姐今天到了办公室,把热心又鸡血的十四公子给做的书皮换上了,啊啊啊,大家觉得这个新皮肿么样?
在此感谢十四公子,感谢后台编辑之前给换的书皮~~
桃花村 第四十二章 吃醋太多会伤身
苏换把布包打开,见里面有红壳花生和红油纸麦芽糖,于是剥了一颗在嘴里,跑过去蹲着看霍安劈柴,“霍安,你听见没有,冬河要娶媳妇了。”
霍安点点头。
苏换道,“那我们送点什么好呢?”
霍安放下斧头,蹲在地上,伸手沾了一旁木盆里的水,在青石地面上写:“你决定。”
苏换点点头,“嗯,我得好好想想,冬河是好人。”她从怀里布包拿出一颗糖,“冬河的喜糖,你吃一颗。”
霍安不爱甜食,摇摇头。
苏换剥了红油纸,往他面前一送,“你吃一颗嘛,这是喜糖,听说吃了喜糖能沾喜气。”
霍安盯着她白嫩嫩的手指尖,张嘴去咬了糖,顺便含了含她的手指尖。
苏换嗖的一声缩回手,闹个大红脸。这个霍安,以前瞧着老实极了,结果全是假象,啃她啃上瘾了,昨晚回来在院门口,又啃了她一顿嘴,达达和小二还摇头摆尾好奇围观了半天。
于是她语重心长地教育他,“霍安,你要做出君子的模样,你还是我堂哥。”
霍安不屑地写:“你说谎,你负责。”
苏换气得很,“我怎么负责呐?那日大家都看见我了,难道我说你打猎把我打回来的?”
霍安抿着糖,含笑看着她。
苏换忽然想起一件事,绷起小脸,“对了,昨晚你怎么和花穗出去幽会了?”
又来了,又来了。
霍安有些头痛。昨晚走到院门口,她就是突然问这事,他不会说话,黑灯瞎火写字也麻烦,懒得解释,干脆逮着她又亲,亲得她晕头转向乖乖回房睡觉了。
不过这事始终得有个交代。
于是他写:“她让一个小孩带话,让我出去,有话要说。”
苏换问,“她说什么?”
霍安写:“做你嫂嫂。”
苏换捂嘴,“啊?花穗这么奔放了?”
霍安盯她一眼。人家没你奔放,菜园里扑我,大街上扑我,还一点不脸红。
苏换严肃道,“那你怎么说?”
霍安写:“我说不行。”
苏换怪叫,“你就这么说?”
霍安点点头。不这么说还怎么说,他写字很累的。
苏换责怪,“霍安,你怎么能这样对女孩子说话,一点不知委婉,很伤女孩子的心。”
霍安觉得好笑,写:“委婉就能不伤她的心?”
苏换愣了愣,点点头,“也是。”
她叹口气,苦恼地揪揪头发,“可是怎么办霍安,花穗她现在一定恨死我,再也不会理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好姐妹。”
霍安写:“那你好姐妹和我出去,你生什么气?”
苏换强辩,“我哪里有生气。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和她出去,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告而去。”
霍安点点头,写:“下次我和她出去,先告诉你。”
苏换大怒,“你敢!”
霍安微笑着揉揉她头发,蘸水写:“苏换,吃醋太多会伤身。”
苏换气急败坏,站起来往屋里走,“谁吃醋了!”
霍安含笑站起来继续劈柴。没吃醋?没吃醋昨晚干嘛暴烈得像只炸毛小母鸡?
一连几日,都很平静,好似那夜黑衣人拦截一事,从未发生过。霍安不知道马二元还想怎样,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并不怕。
因为那日他说苏换吃醋,一连几日,苏换姑娘都耿耿于怀,不让他啃她。他也不坚持,有时摸摸她头发,有时摸摸她手,其他仍然以礼相待,还未想过要僭越。
如今这状态,很好。
转眼就到了第五日,冬河的大喜之日。
苏换起个大早,穿了粉色裙衫,用一根银簪子簪起一束长发,露出光洁白嫩的额头,又散些长发在肩头,看起来格外眉目娇艳。
霍安走出来时,穿了她送给他的天青色衫裤,黑发束得整齐,看起来额宽目黑,挺拔有神。
苏换跑过去扯扯他的衣服,“哦哦哦,那个裁缝好眼力,你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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