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在外面气得发抖。霍安你听书呐?
连三叔又说,“宝丰家亲戚打听过了,说那白家少爷是个实在人,也不在外面胡来。白家老太倒急着添香火,可白家少爷不急,只说要找个可心的人才娶。我和宝丰娘合计着吧,这白家人丁简单,生活丰裕,虽然觐州离咱们庆余远了些,但小四嫁过去是绝不会吃苦的,也没有什么妯娌相烦。小四这孩子生得好,性子也好,白家少爷若是一见中意,自然就是好事一桩,你这哥哥也算是完成了叔婶的嘱托。”
他顿了顿,“宝丰家亲戚只跟白家少爷提了提,还没惊动白家老太。白家少爷的意思是,若你们点头,他便想到庆余来走一趟,顺便从庆余这边进点新茶回去。阿安,你看怎么样?”
屋里一片静寂。
苏换深吸一口气,稳定稳定再稳定,然后微笑从容地走进去,递过水碗,咬牙道,“连三叔,你喝水,小心烫着舌头。”
她瞥了一眼霍安。
霍安正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黯淡。
连三叔接过碗,也没敢看苏换,客套地笑一下,站起来喝口水,然后放下碗,“阿安,那你们商量一下,改明儿给三叔回个话。”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苏换没心情送他,站在那里,又气又伤心地盯着霍安,“霍安,你是不是要和我商量嫁人的事?”
霍安想了想,撑着坐起身来,拿过木牌写:
“苏换,你家在哪里?”
苏换面色慢慢平静,坐下来,开口道,“东阳城。”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叫苏泊山。我家经商,有米庄子和玉器商号。不过那些都是我爹的,或者说是我大哥的。我家只有我大哥一个男丁,他是我爹和大娘的宝贝。我还有两个姐姐,二姐也是我爹和大娘的宝贝,她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姐也漂亮,刺绣女红特别好,她是二姨娘的宝贝。”
“我娘是我爹的三房,她是个佃户的女儿,长得好,被我爹瞧上了,娶回家去生儿子。可惜我娘生了我,我爹很失望,后来我娘身子又不大好了,一来二去,我爹就不大走我们娘俩院子来了。”
她低头去扭衣角,眼眶有些热。那些年她娘很绝望,只跟她说怕是护不了她长大,让她自己要勇敢。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娘在时,也有人把我当宝贝,可是我十二岁时,她就没了。我也没办法,琴棋书画我真不喜欢,刺绣女红我又坐不住,我爹说我简直没有闺阁小姐的半点模样。我大哥爱玩,又是家里的宝贝,他还待见我,我姐姐们又总排挤我,我闷得慌,就扮成他的小厮,跟着他出去玩。后来被我爹发现了,他大发雷霆,说我坏了苏家的名声。再后来,我自己惹上了麻烦”
她吞吞吐吐道,“有个有钱人家来提亲,要我嫁去作妾,我我就跑了。”
屋子里又静寂了一会儿。
苏换一直没抬头,扭得衣角都要烂了,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霍安,镇定道,“霍安,你不用同情我,其实他们虽然不喜欢我,但从小到大衣食上却也没少了我,我没吃过苦没捱过饿,算不得苦大仇深。刚才连三叔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霍安,你怎么想?”
霍安低头写:“你的亲事真不用告诉你家人?”
苏换想了一下,果断地摇摇头。
霍安又写:“你不怕和我一起吃苦?”
苏换道,“不怕,我和你一起很开心。”
霍安苦笑一下,写:“日子还长。苏换,我这辈子都没法说话了,你要想清楚,你是个好姑娘,可以更好。”
苏换盯着那几行字许久,抬起头来看他,眸色灼灼,“你的意思是,白家少爷更好?”
霍安垂下眼皮。
苏换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太好笑了,霍安,这就是你的心事?我一直沾沾自喜,以为你那么喜欢我,为我打野猪打坏人打老虎,什么都不怕,结果你怕日子太长。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日子还长,我没什么用还光惹麻烦,任谁都会想,一月两月还过得,一年两年还过得,十年八年怎么办。”
她顿了一顿,郑重道,“你不用这么犯愁,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我,但这不表示一辈子。你若觉得日子长了会不开心,那你想清楚就告诉我,我就断了念想。白家少爷如果还看得上我,我就嫁给他,总算不是妾室。”她缓缓道,“霍安,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她转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迎着阳光,苏换泪水四溢。
原来人生这么麻烦。
一下午,苏换都坐在院门外的小菜园子边发呆,达达和小二跑回来,偎在她身边。
她的心越来越凉,霍安竟然一直没有出来找她。他不会说话,但是他会走路,可他没有出来找她,也没有像上次一样,从身后来抱她。
她难过得想哭,但是觉得哭也没用。霍安如果觉得他们不该在一起,她哭死了也没用,于是只好慢慢劝慰自己,或许对于一个人自在惯了的霍安来说,成亲后的漫长岁月和琐碎家事,是一种束缚和负担,何况她还没什么用,光招妖蛾子。
霍安是好人,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他。
可惜,她尝试着理解半天也理解不通,只觉得如果他不要她,她一定会恨他一辈子,哪怕人家霍安毫不亏欠她。
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算了,还是做饭吃吧。
刚站起来,达达和小二也汪汪叫起来,冬河兴奋的声音传来,“霍小四,你在门口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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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下一章霍大爷办苏姑娘又差了点火候,真是为这个倒霉孩纸捉急啊捉急~
其实三叔给小四介绍的男朋友不错的,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货,虽然还没正式登台唱戏。
手机党看不到评论区的姑娘们,有机会要在电脑上看看文的评论区哦,有好东西有好东西置顶,哈哈哈。
桃花村 第四十八章 我好怕你想不开
苏换转身望去,只见冬河提着一只鱼篓,和他媳妇马柔柔并肩走来。
她赶紧抹抹脸,生怕脸上还有泪痕被人瞧见,然后赶了达达和小二进去,摇摇手,“冬河,柔柔姑娘。”
冬河走近来,笑一声,“嗨不要叫她姑娘,她都是我媳妇了,算不得姑娘了。”
马柔柔抿唇一笑,温柔地看着冬河。
苏换赶紧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冬河将手里鱼篓一举,“看,我下午捉了鱼。霍小四,你不是吹嘘你厨艺好么,弄鱼给我们吃吧。”
苏换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正好,她不想和霍安独处,又无处可去,冬河和柔柔来得正当时。
走进院子,霍安听到响动,也正好走出来。
他看了苏换一眼,苏换别开脸,去挽马柔柔。
冬河笑,“霍安,我看你好得蛮快麻。”
霍安微微笑了笑。
因为冬河夫妇的到来,小院子热闹起来。苏换和马柔柔在厨房里忙活,偶尔传出一两声说笑,冬河则兴致勃勃地坐在正屋里问霍安,那日杀虎是怎样的光景,霍安竟也难得地有耐心,在木牌上写给他看。
苏换这晚做的是一大盆红烧鱼块,一钵葱花鱼茸羹,又用青豆烩野兔肉丁,然后捣蒜泥拌了个青菜,焖了一大锅白米饭。
这让马柔柔很是钦佩,羡慕道,“小四,你好能干,冬河老说我烧饭只会烙饼,笨死了。”
苏换苦笑一下,她也是没办法,在苏府时,只要她爹和大哥不在家,大厨房就经常不给她送饭菜,她就带着小婢女下厨自己做,做着做着就有了兴趣,不知不觉就将厨娘红嫂的一手好菜学了个遍,连红嫂也夸她,做菜有天分。
可是有什么用,她那么会做菜,她喜欢的人也不娶她,马柔柔不会做菜,可冬河高高兴兴娶了她。
这么想着,她就和马柔柔闲扯,“柔柔,你嫁给冬河前,你们就认识吗?”
马柔柔坐在灶前烧火,火光将她的圆脸映得绯红,她弯着眼睛一笑,“不认识。不过他们家正式来提亲前,他跟他姨到我家来过一次,我端了茶水给他和他姨,和他说了三句话。”
苏换很吃惊,“啊?就这样你就同意嫁给他了?”
马柔柔点点头,“我觉得他挺好啊。”
苏换迟疑道,“你们并不了解,不担心成亲后日子太长,琐事太多,彼此不喜欢了吗?”
马柔柔想了想,“好像大家都是这么成亲的。小四,你想得真周到,不过这种以后的事,现在哪能说个准,别瞎想,好好过呗。”
苏换黯然神伤。不是她瞎想。
菜品不多,但味道很好,吃得冬河连连惊呼,“唉呀宝丰真不是吹牛的,霍小四我终于发觉你有处优点了。”
苏换沮丧地扒饭,“原来我真的这么差劲啊。”
彼时,四个人围着桌子,一人坐一方。霍安坐在她右手旁,默默看了她一眼。
马柔柔笑,伸手去拍了冬河一下,“小四,你别理他,他就爱损人。你人漂亮,性子也好,这么好,怎么会差劲。”
苏换勉强笑了笑,“你们吃鱼。”
她这么好,还是不招人待见,唉,伤心。
默默吃了一会儿,冬河忽然抬头看看她,又看看霍安,促狭地一笑,“你们俩为什么不说话呐?霍小四,你没良心,只顾自己吃鱼,你哥上山杀虎多险呐,那么长的伤口,多疼啊,你都不给你哥夹鱼。”
苏换哦哦两声,胡乱夹了两块鱼在霍安碗里,“哥你吃鱼。”
冬河噗嗤一声就笑了,马柔柔也捂着嘴笑,倒把霍安和苏换笑糊涂了。
冬河笑得喘不过气来,“霍小四你真是朵奇葩,你和你哥那奸情别人不知道,我和我媳妇还不知道。别装了。是你自己说的,那天回庆余的马车上,你跟我和宝丰说,霍安他不是你堂哥,你要嫁给他的。”
苏换又气又急,这个冬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霍安不想娶她了,现在当着霍安说这话,人家会不会觉得她厚颜无耻啊。
于是她慌乱地站起来,“我我那天逗你玩的,冬河你这笨蛋。哦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去刷锅。”
说完,她放下碗就跑了出去。
冬河还在笑,马柔柔偷偷扯扯他衣袖。
霍安站起来,向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慢慢吃,然后转身出去了。
马柔柔轻声道,“冬河别笑了,我看小四好像不高兴,眼圈都红了。”
冬河啊了一声,愣住了。
苏换站在灶台前低头刷锅,霍安站在门口看,她的手因为泡在热水里而发红。他想起她最初来时,伸手去抱碗,十根葱白的手指,真是水灵灵。
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抓她的手。
但苏换姑娘愤怒了,一把抖开他的手,“别碰我!”
片刻后,外面传来冬河尴尬的声音,“霍安,小四,我们先回家了,谢谢你们。”
苏换抽抽鼻子,扬声道,“嗯,你们当心走,外面黑,我就不送你们了。”
冬河答应着,带着马柔柔走了。
院子里十分安静,被关在柴房里的达达和小二,很委屈地叫了两声。
苏换把锅刷扔回锅里,冷静地在围裙上擦擦手,扯下包头发的灰布帕子,“霍安,我们把话说清楚吧。你身上有伤,夜里睡不踏实对伤口不好。”
她转头看着霍安,“我下午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理解你。成亲是大事,换成我,我也会想想今后的承担。还有,我明白你担心我吃苦,担心你不会说话我终有一天会后悔,我也担心我没什么用,我光惹麻烦,终有一天你会嫌弃我。所以也许你考虑得不错,以后我们互相讨厌埋怨,不如就在最好的时候分开。我再借住些天,你明天跟连三叔说,我同意觐州那门亲事,白家少爷瞧得上我我就嫁。”
她说完这些,又冷静地笑笑,转身往外走。
但霍安抓住她的手,拉她去正屋。
苏换挣都没挣,她领教过他的力气,晓得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终于委屈得哭,“霍安你离我远点,我好难过啊。”
霍安听见她哭,转过身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他终于肯抱她了。
苏换哇哇大哭,顾不得他胸前伤口未愈,伸手去抱他的脖子,“马柔柔说,她嫁给冬河前,见过他一次面说过三句话而已,可是他们成亲了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成亲我不怕吃苦不怕你一辈子不会说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霍安抱着她沉默,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进正屋里,将她放在床边坐着,拿过炭条在地上写:
“我不怕承担,我只怕对于你来说,这不够好。”
苏换赶紧说,“够好够好。”
霍安写:“若你想得好了,等我伤好,我娶你。从今往后,我会一往无前。”
苏换看了半天,终于破涕为笑,蹲下去抱他,“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好怕你想不开。”
霍安沉默地一笑。
想不开的事他不会做,想开的事他会一做到底。
天那么黑,灯花爆出噼啪一声微响,霍安歪头去啃苏换姑娘的耳朵,啃着啃着就啃到了床上,苏换姑娘被他啃得眼波荡漾面若桃花,乌发凌乱,颈窝潮红,声音像拉长的糖丝一样软媚,“霍安,你喜欢就喜欢吧”
她声音很低,抬起手去蒙住眼,不好意思看他。
霍安拿开她的手,俯身去吻她的眉毛,然后一路向下,咬了咬她微颤的肩头,伸手探入她衣襟
苏换闭着眼很紧张,这么亮不大好吧。于是她鼓足勇气去抓他头发,“把灯吹了吧”
埋在她胸前那颗脑袋抬起来,黑蒙蒙的眼里有氤氲的情欲。柔黄的灯色里,苏换十分衣衫不整,前襟散乱,春光外泄得一塌糊涂
霍安一片混沌,全身血液都涌向小霍安,吹什么灯呐,脱衣服先,于是唰的脱了上衫。
苏换觉得胸口凉飕飕,下意识地用手去遮,微一睁眼,不想吓了一跳,大喊一声,“霍安你别动!你伤口裂开了!”
霍安愣愣地低头,见自己胸膛前包着的白布正滲出鲜红血迹来。咦,他怎么没觉得痛?
苏换迅速扯好自己的衣服,严肃道,“你别动,我去拿药来给你上。”
人去床空,霍安半跪在那里好伤心。
哦哦哦,冰火两重天。
他将苏换抱到屋里,导致胸膛前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淋漓,看得苏换姑娘全无旖旎之心,提心吊胆地给他上药,他爪子一动就被她猛拍。
于是,郁结的霍安大爷,这一晚又没能办成苏换姑娘。
第二天一早,苏换就严正地向霍安声明,伤好之前不许再碰她。
霍安摸摸鼻子,郁结成内伤。
午饭后,他陪着苏换去河边洗衣服。洗完衣服,见天色还早,便带着苏换去村里找连三叔。
他先问了问买田地的事,然后拒绝了觐州那门亲事,最后平静地在木牌上写:
霍小四,我娶。
苏换看得喜滋滋。
连三叔哆嗦了半天嘴唇,没说出话来。啊啊啊,如今这对兄妹连奸情都懒得遮掩了。
倒是连三婶豁达地笑了笑,拍了连三叔一下,“他叔,你作什么呆,远房堂兄妹也不是不能成亲,我看阿安和小四蛮好的一对。”
苏换笑眯眯说,“三婶,霍安不是我堂哥。”
连三叔顿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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