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小虎骑在阿罗脖子上,也兴奋得满脸红光,直抓阿罗的耳朵,“阿罗叔叔,好多人哦。”
与场外游人的兴奋不同,二世祖徐承毓大爷有些兴致缺缺,跷脚坐在一处凉棚里,透过翠竹苇编织的帘子看外面喧闹的人群,漫不经心地摇纸扇子。
他心情不好。
准确的说,自从一个月前,苏换那奇葩落跑后,他心情一直不大好。这事儿伤了徐家颜面,徐老爷子爱面子,气得一个月没好脸色,骂他口味重放着东阳城一大把闺阁小姐不要,非要娶一个鸡飞狗跳的野丫头,结果果然鸡飞狗跳。
他亲娘呢,又成天在他耳边唠叨,儿子你喜欢哪家姑娘娘找人去提亲,犯不着要那个野丫头,苏家二姑娘三姑娘也未出阁,都漂亮着,要不咱们换一个?
不换,不换。
老子就要苏换!
徐承毓恶狠狠地换只手摇扇子。漂亮的姑娘多了,但又漂亮又鸡飞狗跳的,只有苏换那朵奇葩。与她一比,家里那两个妾室就是布偶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简直让他兴味索然。
可是这朵奇葩她遁土了,整整一个月,他硬是没把她翻出来。
一个小姑娘能跑哪里去呢?
好吧好吧,出来散散心,赌赌球,回去接着翻。
正想着,一个随侍走过来耳语,“爷,马二元来了。”
徐承毓有气无力哼了一声,坐起身来,马二元已笑吟吟地走进来,拱手为礼,“徐公子。”
徐承毓一看,脱口而出,“哟,马二元你这头怎么了?”
马二元捧着额头支支吾吾,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
徐承毓眯眯凤眼,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明白明白,二爷定是吃了小辣椒。”
他来了些兴致,笑嘻嘻伸过头去,“哟,口子这么长,小辣椒够辣呀。”
马二元找了椅子坐下,伤感地叹口气。小辣椒辣就算了,小辣椒她哥也辣呀。于是岔开话题,“徐公子今日买的哪一队?”
徐承毓懒洋洋道,“红队。”
马二元殷勤道,“东阳城传闻,徐公子赌马赌球,每赌必赢,不知徐公子可有什么秘诀,可否传授小弟一二?”
徐承毓招招手,马二元赶紧凑过头去,只听徐承毓吹气如兰说,“我今日穿的底裤,是红色。”
马二元险些一栽,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
你大爷,都说这徐家二世祖风骚变态,各种不走寻常路,果然如是。
徐承毓欢乐大笑。
马二元只好招招手,“阿梁,把备好的礼给徐公子呈过来。”
正说话间,场子外吹一声尖厉的角号,蹴球开始了。
红黑两队,各队十人,额系布带,身体紧绷,目光凶狠,互相虎视眈眈。角号再响,一个红衣球员颠起一脚,那黄革密缝圆球便打着旋凌厉飞出,众人顿时由静入动,一时间场中黄土飞扬人影幢幢,场外喝彩声声此起彼伏。
苏换也兴奋地捏紧粉拳,转头问霍安,“霍安,你看哪一队能赢?”
霍安好头痛,苏家后院是怎样集天地灵气,孕育出了这么一朵闺阁奇葩呐。
场内踢得热血沸腾黄土滚滚,苏换姑娘也看得热血沸腾呐喊声声,惹得周围几个男子都转过头来看她。哦,喜欢看蹴球的姑娘少,喜欢看蹴球的漂亮姑娘就更少了,要不是苏换身边站了人高面冷的霍安,几个人都耐不住来搭讪了。
霍安拉拉苏换的手,示意她把持。苏换姑娘翘一下嘴,反手捉住他的手不放,乖乖闭了嘴继续看球。霍安掌心一暖,又可耻地被她安抚了,捏着她软手继续任由她看球。
两队厮杀进入白热化。
徐承毓也坐累了,站起身来,撩开帘子,两手撑在台子栏杆上,笑眯眯看球,一边漫声道,“马二元,今晚小爷懒得走了。庆余城哪家园子好啊?”
马二元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这个他最在行,“最好的自然是飘香苑。”
徐承毓笑嘻嘻道,“哦?那里出小辣椒?”
马二元摸摸额头,讪讪道,“小辣椒出自乡下。”
话音刚落,身边的阿梁忽然啊了一声,伸手去扯马二元的衣袖,“二爷,二爷”
马二元一巴掌甩开他,怒道,“混账,没见徐公子与我说话呐。”
阿梁伸手遥遥一指,“二爷你看,好像是小辣椒。”
彼时,球场上正传来一阵骚动,不知怎么,那黄革球忽然高高旋起,一时失了控,直飞场外,红黑两名球员砰地撞在一起,扬起土沙无数。
人群喧哗避让,一时有些兵荒马乱。
苏换转身往霍安怀里躲,霍安半抱着她后退两步,左右去找阿罗和赵小虎。
马二元站在台子上眯眼望,人群骚动,他没看见苏换,但他猛然看到了人高腿长的霍安。
一闪眼间,霍安又没入人群中。
马二元猛一拍栏杆,“就是那小子!阿梁,带人去给我堵了,老子今天要弄死他!”
徐承毓兴致勃勃地撑着栏杆看,哦他好无聊,不如看看马二元如何闹妖蛾子吧,闹得不对他还可以指点指点。
这边,苏换和霍安却在着急地找阿罗和赵小虎。
忽然人群里响起脆脆的童声,“我捡到球了!”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六七岁的总角小子高高举着那黄革球,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阿罗正奋力拨开人群,“虎儿快过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刚才他正看得激动,赵小虎却闹着要撒尿。他便带了小家伙去一棵树后撒尿,其间他伸头望场内,不想一转回头,啊啊啊,赵小虎那猴子,没了!
于是他赶紧找找找,魂飞魄散。
这时,人群纷纷让开,场内一个气喘吁吁的红衣球员靠在栅栏上喊,“喂,小子,把球扔过来。”
霍安二人也看到赵小虎了。
苏换急急忙忙挥手喊,“小虎,小虎!”
赵小虎抱了球欢天喜地扑过去,“小四姨你看,我捡到球了,可不可以拿回去玩呐?”
台子上,徐承毓眯了眯凤眼,慢慢站直了身子,东南方人群正亮开一条道,一个小孩子正抱着球扑向一个粉裙姑娘。
哦,看蹴球的姑娘可不多啊。
正想着,那姑娘似弯腰对小孩说了两句话,然后长发一甩,转过脸,伸手指向场内。
徐承毓全身一抖。
你大爷,那姑娘长得好像苏奇葩呀。
隔得远了些,他揉揉眼睛,再看时,那姑娘已牵了小孩往场外走去,哦哦哦,背影也有些像。
顿时,他像脚心被烫了一样跳起来,“来人来人,给我追那个穿粉裙的姑娘。”
就在这时,马二元也瞄见人群中一晃而逝的苏换了,大吼一声,“呀,小辣椒!”
徐承毓蓦然回头。
出了城南花林,赵敢一行人便说笑着往城东走。
霍安见天色不早,便生出要走的意图。
赵敢却挽留,“这时日头都快落了,你们若不嫌弃,不如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明日一早再回去。”
苏换正抱着赵小圆,逗得小朋友咯咯笑,闻声转头来看霍安。
阿罗也热情道,“是呐是呐,晚上护城河那里还会放河灯呢。”
苏换姑娘砰然心动,用亮闪闪的小眼神瞅霍安。霍安好忧伤,这姑娘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吧。
对于赵敢挽留他,他也是明白的,赵敢手脚痒痒,总想着和他比划两招。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上的伤好到六七成了,待置好田地,便要张罗着迎娶苏换姑娘了,总不能让她没名没份地就跟了他,也正好趁这个时候,在城里添些物品回去。
这么一想,他就点头应下了。
苏换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扑过去奖励霍安一口,霍安对她最最好了。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无比高兴之时,有一个人无比不高兴。
花林里人多得徐承毓头皮发麻,穿粉裙的大姑娘小媳妇多得要死,手下的人东蹿西蹿跑来跑去,始终没见那粉裙姑娘的踪影。
他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扶着树生闷气。
马二元跑过来,小心翼翼道,“徐公子”
徐承毓转过身劈头盖脸问,“那小辣椒叫什么?”
马二元有些犯懵,愣愣道,“霍小四。”
徐承毓道,“长什么模样?”
马二元道,“很漂亮。”
徐承毓气得想敲死他。很漂亮,这也算回答?
他顺了顺气,有气无力地摇摇手,“马二元,来,讲讲小辣椒的故事。”
马二元顿时风骚起来,很高兴与徐家二世祖这么快就找到了共同爱好。
吧啦吧啦吧啦
从桃花脸到啃梨子,从反调戏到提亲被骂,最后咬牙切齿地说起那夺命一戳,马二元忍不住下意识地想去捂胯,哦,那姑娘不是一般跳脱一般狠,还好他回去一试,还用得。
于是他恨恨道,“老子一定要办了她!”
眼风一扫,却瞥见徐家二世祖脸难看得发青,扶着树微弯腰,竟也似有想捂胯的动作。他忍不住惊奇了,原来他口才这么好了,让听的人也感同身受了?
桃花脸,爱吃梨,反调戏,还有那夺命一戳,好吧好吧,他几乎九成九确定,那小辣椒是苏换了。上次苏换戳他用的是膝盖,这次换扫把了。哦,苏换,你大爷的越来越进化了。
于是他沉着一张霉灰脸,转头看马二元,一字一顿,阴风飕飕地说,“从现在起,你想都不要想那小辣椒半丝头发。谁办她,老子就办谁,老子连他祖宗十八代,一起办!”
马二元打了个抖。
苏换姑娘这时却快乐得很,在院子里和赵小虎赵小圆兄妹俩,玩得不亦乐乎。冯氏微笑着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饭。
赵敢阿罗霍安三人出去了,据说是去市集逛逛。
快吃晚饭前,三人回来了,大包小包,还牵了一匹栗色大马。
苏换跑出来迎接,两眼发亮地围着马转,“霍安,这是我们的马么?我们的马么?”
霍安点点头。
他想过了,以前他一个人,脚程快,进城买点什么或走或跑都不碍事,现在有了苏换小废物,得弄匹马,回去找连三叔他们搭手,还能伐些木材来做个车板子,可卸可装,以后驮物载人都方便。
苏换又去拨弄那些大包小包,“这些又是什么?”
赵敢笑嘻嘻栓马,“小四,大哥还不知道,原来你和霍安好事近了,到时可记得请哥嫂去喝杯喜酒。”
苏换怔了怔,难得的羞涩,瞥了霍安一眼,弯腰去抱了扯着她衣角吃手指的赵小圆,转身去后院找冯氏了。
阿罗也笑呵呵。漂亮姑娘大家都喜欢,但不过见几次面,还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他已经很快想开了,和巾帼英雄霍小四做兄弟,也蛮好,够欢乐。
吃过晚饭,赵小虎便闹着要去放河灯。
赵敢和冯氏留在家里,照顾小女儿。阿罗牵了赵小虎,与霍安苏换二人一起,溜达去护城河边放河灯。
庆余城的护城河曲曲折折,两岸杨柳低垂,这时河中星光点点,上游缓缓漂下的河灯,莹莹闪烁,十分美丽,河面微有粼光,在两岸灯烛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苏换见阿罗牵着赵小虎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便伸出一根小指头,偷偷去勾霍安的手。
霍安目不斜视,在人群中走得稳重,但手却灵敏,那小手指一勾他,他便反手握住了那调皮的软手。
苏换笑了一笑,河那么美,手那么暖。她觉得,最幸福不过如此。
在一个摊位前,霍安掏钱买了四盏河灯。
卖河灯的老头还特别推出写心愿服务,递过一支细毛笔,“听说在河灯里写上心愿,河伯知道了,便能佑你心愿成真。”
苏换于是兴致勃勃地背过身去写。
霍安哭笑不得,他还不信这些。谁知转眼一看,阿罗也写得认真,赵小虎嚷,“我也要写我也要写!”
写完了,苏换跑去诓阿罗,“阿罗你写的什么?我看看。”
阿罗摇摇头。
苏换继续诓他,“看看嘛,大不了我们交换,你也看我的。”
阿罗有些羞赧地递了自己的河灯过去,只见白色灯座底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娶媳妇。
苏换哈哈大笑。
阿罗赶紧嚷,“你写的什么,我看看!”
苏换却哧溜一声,提了自己的河灯躲到霍安背后,“不能看不能看,姑娘家的心事不能看。”
阿罗这才晓得上当,气哼哼地挥挥拳头,牵了赵小虎往前走。算了,他不和姑娘家一般见识。
苏换去问霍安,“霍安你写的什么?”
霍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写。
苏换皱皱鼻子,“你好没趣。”
走到一处河堤,拾阶而下,苏换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将河灯放进河里。那灯刚晃了晃,苏换又赶紧一把捞回来,转头问蹲在她身边的霍安,“霍安,你就不好奇我写的什么吗?”
霍安只好配合她,点点头,去看她的河灯。
苏换得意洋洋地拿起里面的小蜡烛头,只见白色灯底写了几个小字:
霍安永远喜欢苏换。
他哑然失笑。
苏换哼了一声,将河灯放走了,“霍安,河伯知道了就会灵验的。”
霍安四处瞅瞅,这处河堤有些偏,人很少,夜又黑,阿罗放了河灯,带着赵小虎去岸上买糖人吃。于是他歪过头去,飞快地在苏换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换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赶紧四处瞅瞅,红着脸微倾身,靠在他肩头上。这时,身后传来啧啧声,“哦,你们真是太奔放了。”
苏换赶紧转过身。
见阿罗伸手蒙了赵小虎的眼,笑嘻嘻看着他们。赵小虎又跳又叫,“阿罗叔叔,我要看我要看。”
回去后,果然,赵敢还两眼闪闪地等着霍安,笑眯眯道,“霍安,你伤好得如何了?练两手?”
苏换自然不同意。
霍安却拍拍她的手背,表示不碍事。两人便去了后院,阿罗也兴致勃勃去观战。
苏换没法,只好扭了赵小虎,帮着冯氏洗这猴子。
晚上她便挨着冯氏睡下了,也不知赵敢霍安他们练了多久。
第二日一早,霍安便带着苏换告辞了。
他将苏换扶上马,苏换兴奋得不得了,这是她第一次坐马,高高兴兴地向冯氏挥手,“嫂嫂,下次让大哥带你和小虎小圆来桃花村玩,桃花村有条桃花河,景色可好了,我带小虎去抓鱼。”
赵小虎一听,蹦跶得欢快,“好啊好啊。”
冯氏揪住他,温柔笑了笑,“下次去,我们便是去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敢哈哈笑。
阿罗一个劲儿凑霍安面前说,“霍安,下次教我两手成不?成不?”
苏换觉得好奇怪,他们三个男人昨晚练了什么,今日一早见着感情好了许多。阿罗本来不爱搭理霍安的,今早却像跟屁虫一样围着他转。
告别赵敢一家,出城往东,二人一马慢慢悠悠。
苏换揪着马鬃毛说,“霍安,我觉得你招男人喜欢。连三叔就不说了,你看阿罗,今天看着你也两眼放光。”
霍安好想捏死这重口味的奇葩,见着大路无人,便从后面低下头去,一口咬在她粉白的脖颈上。
苏换啊的叫一声,扭了扭,又觉得他似在轻轻吮,口唇的温热湿润直透背心,脖颈后像有虫子在爬,麻酥酥的好舒服,于是她靠着他,任由他去了。
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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