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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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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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能确定。”春荼蘼看到白敬远的样子,突然不忍直说,“但那个十议疏,影子昨天告诉我,是大伯写的。”

白敬远闭上眼睛。

他身子不动,但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他的袍袖微微颤抖着,显然心绪在剧烈翻滚。

春荼蘼不敢多说,也不敢催促,只悄悄走过去,双手搭在白敬远消瘦而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按摩了几下。这举动奇异的安慰了老人,令白敬远终于又吁了口气,睁开眼睛。

“自从你大舅舅死后,我一直在自责。”白敬远叹息着道,“他本该是我最得意的儿子,可我太过小心谨慎,逼得他走了歪路。其实,若让他发挥才能,有所作为,皇上未必会就会忌讳白家。皇上是雄主,胸襟宽广,他能写出十议疏那样的旷世奇文,皇上岂会放着大才不用?或者应该我退下去,让你大舅舅顶上。我常常想,他为什么不生在寒门之家?以他的天分,必会被皇上破格提拔,那他这一生该多么波澜壮阔,英雄挥洒。”

看着白敬远那么自责,春荼蘼不得不实话实说,“祖父,您虽然知道大舅舅有才华,却没料到他的才华惊人到这个地步,一份奏疏就能兴邦,也能灭国。”

“我还是低看了他。”白敬远更自责。

“可是,人除了有智商,还要有情商。”春荼蘼接着道,“所谓智商,是说人的脑子。所谓情商,是指人的心。大舅舅虽然脑子好使,但真的不太长心。”

白敬远抬起头来,看着外孙女,一向睿智的目光居然有些茫然之意。

“您压着大舅舅,让他尚了公主,肯定是想让他远离朝堂,一世荣华安稳的过日子。您的大方向没有错,错的只是实施的手段而已。我没见过大舅舅,但从他的行事来看,他是个恃才傲物的人,行事难免激愤天真,而且他鄙视您凡事都要权衡取舍。我说的,没错吧?”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愤青,“这样的人,是应付不了风云诡谲的政治场的。当初若非您阻拦,说句不好听的,他死得会更快些,还会牵连到整个白家。就算有您保着,他也一定会落入别人的圈套。您看他偷偷摸摸做得两件大事,一写十议疏,还被人骗走,当成陷害朱礼的铁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舅舅的字写得极好,还能随意模仿他人笔迹对不对?”

白敬远吃惊的望着外孙女,因为大儿子的这个本事,他从来没向外透露过。

“之后,他还自不量力,意图控制影子,推那位下台。”就算外面有人看着,春荼蘼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那位是英明的君主,在他治下,大唐日渐强盛,且不说大舅舅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胜算,单说心性可见他心中只有自己,觉得自己没人欣赏,被埋没,所以要推翻压着他的天,却并没有想过家与国。这样的人若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会如何?祸国殃民!”

“荼蘼”白敬远露出哀求之色。

“祖父!”春荼蘼打断白敬远,知道自己这样说太狠了,但她必须点醒外祖父,别让他陷入自我怨恨中不能自拔,“我知道我的话不受听,可它是事实。您压制着,不让大舅舅走上政治舞台,表面上看是害了他,但却救了更多的人,救了整个白家。从这个角度考虑,您没有错!”

白敬完被震住了,半天没说话,直到春荼蘼亲手给他换了温热的新茶,他才缓过这股劲儿。

“除了告知十议疏的事,找我为的什么?”丧子之痛压下后,白敬远恢复理智。

“我想让祖父给我讲讲大舅舅。”春荼蘼说得很抱歉,因为对一个老年丧子的人来说,回忆这个儿子的一生,相当于把痛苦又经历了一遍。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犯罪学中有一门犯罪心理学,可以从平时的行为出发,为罪犯做心理素描,模拟他的心理历程,对破案是有帮助的。而且,每一点在外人眼里最微不足道的社会关系,都可能牵扯到真正的幕后人。一个好的律师,最基本的技能就是会问话,能诱导当事人讲同更多的事实。有时候当事人会疏忽的东西,往往却是取胜的关键。

这个要求对白敬远来说,确实有些刺心之痛。但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死起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回忆。春荼蘼听得认真,关键处会反复问,并纪录。白敬远非常明智,能从春荼蘼追问的节点上感知她的怀疑,于是又牵出不少琐事。一老一少直聊到天擦黑,茶水都换了五壶,这才结束。

“祖父走了,外臣无旨不得留宿宫中,何况你这是内宫。”白敬远站起来,神情很疲惫。

“我叫人送您。”想了想,又追加一句,“您放心,我会让大舅舅的清白保持下去。他到死的时候,也是个没有瑕疵的人。”

白敬远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但眼圈红了。

春荼蘼也跟着心中一酸,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要求,“祖父,能把八妹妹也送进宫来吧!您知道的,她现在帮我做抄抄写写的事。我有时候忙不过来,又信不过别人,还是自家姐妹才靠得住。”其实她并非一定要白毓灵过来,但现在白敬远心头有伤,看到她们姐妹和睦,互相帮衬着,心里会好过些。再者,对白毓灵自信的培养也是有好处

白敬远答应了,果然很高兴。

转天白毓灵来的时候,春荼蘼已经打开那一大箱的卷宗看了起来。白毓灵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感受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立即很热情的加入。同时做这个的,还有小凤、大萌、一刀及侍卫队长封况。

过儿识字不多,性子又粗疏,就带着拨来的宫女太监负责后勤和对外联络的杂事。

六个人研究卷宗的人,先把卷宗分成六分,粗看一遍,熟悉情况。然后再看一遍,找出疑点。当看完第三遍后,要把相关的人物和事件都提出来,汇总到春荼蘼处。

春荼蘼叫人做了块板子,就立在临时用做工作室的一个大房间里,用炭条在板子上画了个蜂窝结构的图,然后把相关的人和事件,按着关系的亲疏远近,事件的联系程度记录。这样一来,复杂琐碎的案件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且重点突出。

不过,做完这些是十天后了。期间她还罗列了一张有疑点并需要调查的单子,把贤王奉旨借给她用的人,支使得满长安、甚至满大唐的跑。做这些事时,是韩无畏跟她合作,但韩无畏表现得比较疏远。为此,春荼蘼有些伤感,可考虑到两人之间最好冷一下,退回到好朋友的状态,也只好忍耐着。

这天,韩谋突然闯进来,看到的就是春荼蘼顶着两只熊猫眼,疲惫得要晕倒的样子。



大家表急着看堂审哈,因为好多细节,功夫在公堂外。这是个牵扯很多的案子,不像凶杀那么痛快。但一周内,这个案子会结束的,进入新的情节。

第四十九章盒子的问题(有重大发现)

“皇上快说说我家小姐吧!”过儿一向是个胆大敢说话的,适应几天后,见到韩谋也很坦然,“别人忙,倒还好,小姐一忙起来不分日夜。饭不好好吃,还经常熬夜。看,人家都去吃午饭了,就她还要忙活。这么下去,奴婢看她还没上公堂,先得进太医署!”

“过儿,不得无礼。”春荼蘼没什么气势的训斥,之后对韩谋摆手,“皇上不要担心,我没事。”她这是职业强迫症,她自己知道,若一个疑点没理顺,她就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

韩谋可不管这个,见春荼蘼摇摇晃晃的一幅随时会摔倒的样子,龙爪一挥,“架着你们家小姐进屋睡觉。这是圣旨,不睡到明天早上不许起来,晚饭加宵夜时可以叫醒。”

过儿得令,当下和小凤押着春荼蘼回卧房去。春荼蘼反抗无效,出门时还不忘记回头向自己的书桌张望,那叫一个恋恋不舍。

韩谋不禁好笑,问高公公,“你看到她那眼神吗?哈,朕看她还真是喜欢律法,这么辛苦也不介意,让她休息,倒像是委屈了她似的。”

“皇上以前似乎和奴婢说过,凡做事专心致志者,没有不成功的。”高公公笑着答,“春六小姐只是个姑娘家,但运用起律法来却比刑部那个大小官员、比天下的士人学子都强,不是没有道理的。”

“嗯,说得好!”韩谋点头道,“世人只见大将军扬威立马,建功立业,却不知从小到大的苦练。只看到才子挥洒,纵横朝堂,却不知十年苦读。荼蘼自然是聪明的,但别人也只看到她在公堂上威风八面,却看不到她私下里做的苦工哪。”说着,环视整个幽兰殿最大的房间。

用现代的标准看。这个房间足有四五十平,但因为摆着六张大书桌而显得狭小了不少。桌上,凌乱的堆放着卷宗和纸张,以及笔墨等物。靠窗的大长几上,放着点心、水果和茶水。

这个房间除了参与卷宗研究的六个人,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门外日夜有侍卫守着,防止宫中有人被买通,偷入此地。导致信息外泄。如果说上公堂就像上战场,那么这个房间就是战斗指挥部,闯入者以奸细论。当然,其中不包括皇上。

此时,韩谋很快被那块立起的板子吸引。走进了看,见上面写满了人名和事件概要,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板子一侧,还贴了很多笔迹不同的纸条,是与之相关的详细解释。

“六丫头总是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做事方法,偏偏看起来简单明了。直抓重点。嗯,不错。真不错。”韩谋看了一会儿就赞道,“下回朝堂上再发生掰扯不清的事,倒也可以做这个来分析一下。”

“天佑我大唐。”高公公吹捧道,“明主现世,才有大才之人为我皇所用。”

“嗯,这马屁,拍得真动听。”韩谋哼了声。随后又叹气,“可惜她终究是个女子。”

高公公不正面回答,也跟着叹息。

“算了。朕何必纠结于此。”韩谋自己开解自己,“能为大唐出力,无论男女老少,富贵或者是贫贱,人尽其才就好,也不必非要拘泥于朝堂之中。做得好,朕必不会亏待就是。”一边说一边迈步出屋,摆架回宫了。

之前,他一直悬心着阿苏瑞的案子,但因为朝政太忙,没时间来看看。今日一见,忽然感觉心落到了肚子里。一切,忙而不乱,繁杂中透着条理。这是信心的表现,他还担忧什么?

与此同时,被强迫回屋的春荼蘼却没那么踏实。她已经连续二十个时辰没有睡,身体和脑子都疲惫之极,偏偏似乎熬过了临界点,一时之间睡不着。可是过儿这丫头得了圣旨,把门从外面给反锁了,她根本去不了工作室。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干脆爬起来,打开那只存放重要东西的木箱,取出三只首饰盒出来。

一个盒子里,是在她及笄礼上,父亲千里迢迢送来的礼物,后来才知道是外祖父送给母亲的,母亲假死之前留给她的、能证实她身份的东西,是一只缠枝牡丹的金簪子。

另一个盒子里,是方娘子在离开范阳前,送给她做将来出嫁添妆之礼的、荼蘼花式样的首饰,同样是金簪。

第三个盒子,是空的。

皇上说过,从前宫里曾经有一个手艺巧夺天工的首饰匠人,一生所制珍品极少,都收归在皇宫内库里,外流的,就是现在在她手里的这两件。当年,皇上亲自赐给了外祖父和朱礼。

她对着两件精美无比的饰物犹豫了片刻,先拿出自家的那件。

有机关,却从外表丝毫看不出痕迹。而面对这样美得绚丽,令人挪不开眼睛的首饰,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随意拉扯。可当春荼蘼依着白敬远所教,轻轻扭动几下后,金簪的花色发生了变化,并露出中空的部分来。若想以此传递消息,完全可以塞得进一个小纸卷。

当然,此簪中没有任何异物,只是她的娘亲留给她当念想的。

于是,她拿了第二个盒子中的荼蘼花簪。

这一只,连同盒子,她都检查了很多遍了,却从没有过发现。是她没有找到机关的关键所在,还是另有巧妙?她觉得,方娘子不可能预知未来,能判断到她在庆平十七年,会参与到朱礼谋反案的重审之中。也就是说,簪子送她时,未必有明确的目的。但,这簪子也确实太贵重了,就算方娘子与春大山有情,也不至于出手这样大方。若她真把荼蘼花簪戴出去,说不定会引人觊觎,生出祸端来,方娘子这么聪明周到,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说方娘子想害她,她是绝对不信的。

那么,有没有暂时保管或者托付之意呢?要知道当时,投毒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案中死了人,案卷也会被送到长安刑部的。杜家在朝中很有人脉,包括刑部,方娘子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所以,方娘子不能再安安生生的住在范阳。但若开始新的逃亡,难免有被抓的可能。事实证明,方娘子就是在逃走后不久被抓回了前奉国公府。而那时她才只有十四岁,父亲和祖父又宠爱她,必不会让她早婚。加上春氏父子厚道,不是爱现的人,因此把金簪留给春家,是最安全的吧?

方娘子一定是想等风头过去再回来的,那时再用其他看起来更贵重的东西换回簪子,这样虽然有些失礼,但即没有伤害别人,又取回重要的东西,当时看来是两全的办法。

想到这儿,春荼蘼忽然有一种感觉。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她仿佛已经从黑暗走到了天将亮时的灰蒙蒙时间段。但是刚才想通的一点,就像最初的曙光,虽然微弱,却还是带给她日出的第一个希望。

蓦然,有个念头再次划过她的脑海。说再字,是因为之前在她的迷茫中闪现过,她没有抓住。但这次,她留住了那缕光。

方娘子从前奉国公府逃跑到范阳的时间,与许文冲遇刺、尚书府失窃的时间非常接近!方娘子为什么选择那一时间?是巧合,还是大有关联?她能逃跑,而且多年没被人找到,说明之前做过详细的计划。但当时长安出了这样的大事,盘查必严,并不是个出逃的好时机。甚至那时候离开,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这不科学!

那么假设,只是假设推论一下!若尚书府失窃与奉国公府有关,当时作为杜衡小妾的方娘子或无意或有意的得到了什么重要东西就必须要尽快离开!说起来,以方娘子那种柔中带刚的个性来说,不可能为活命而牺牲尊严,做杜老头子的小妾。除非,她本来就怀有目的!

春荼蘼一激灵,立即拿起第三个盒子。

没有问题,无论怎么敲打,也没有发现中空的声音,说明并没有夹层。是这盒子本来就是空的,还是有东西被遗落了?

她趴在床上,移了两个烛台过来,把牡丹金簪与盒子先推到一边,目光就盯在荼蘼花金簪和一新一旧两个盒子上。看了好久,突然眼前一亮。

盒子!就是盒子的问题!但凡贵重物品,都必有精美的包装。一个多年前从宫中流出的宝物,就算大唐漆器的质量再好,也不可能和新的一样。她娘留给她的,无论是牡丹金簪还是其包装盒,都不像是近年之物。而方娘子给她的呢?簪子是有旧物感,可盒子却很新!再反过来看那只空盒,似乎才与荼蘼花簪子是配套的!

春荼蘼抄起旧空盒,凑到烛火前再度细看。这次,她不去关注夹层的问题,而是只关注盒子本身,结果还真被她看出异样来!

盒子的衬垫一样是织绵,非常精美,是市面儿上极少能见到的好东西。但牡丹花簪盒子的衬垫是铺上的,荼蘼花簪的衬垫却是粘上的!

谜底要慢慢揭开了哦!

第五十章愚蠢的现代人

她咬咬牙,用力一扯,就把衬垫撕了下来。下面没有东西,但盒底却有凹进去的花形,细究之下,正是荼蘼花的式样。

几乎想也未想,她拿出荼蘼花簪,放入失了衬垫的旧盒子中,不住调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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