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儿支开守卫,朝我点点头,然后我们进入石洞中。
这个石洞我曾经跟古乐天来过,本是他的秘密驻地,没候到便宜了阁罗凤,被他用做牢房。
“阿烈哥!”我冲进石洞,就看到了脚上锁着重重铁链的颜烈坐在石阶上,脸色苍白,神思不定。
“你……”颜烈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我,眼中有一丝骇然。
“我是若霓啊!”我忙解释道。
这张以东方幽月的脸做成的人皮面具突然出现在颜烈面前,的确让他有一丝惊悸。
“若霓!”他不解的看着我,“到底怎么回事?”
“以后再跟你解释!”我蹲下身,察看颜烈脚上锁着的铁链,试图用手中的匕首割断它,“现在,我先救你出去!”
铁链有大拇指粗细,由精铁锻造,深深的钉在洞壁里,五六米的长度,刚好是颜烈可以在洞内自由活动的范围。
“没用的!”炎儿淡淡的说道,“铁链是由专人打造,唯一的钥匙在父王手中。”
“不行!我不能让阿烈哥就这样被锁在石洞里!”我坚定的摇摇头,起身看向炎儿,“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没用的!”炎儿垂下头,“父王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
“若霓,不要管我!你快走吧!”颜烈突然叫道,“这一切都是圈套啊!”
“什么意思?”我愕然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身后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像巫师的魔咒般响起,令我心惊肉跳。
半晌,我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于是,缓缓的转过身,淡淡的笑道,“王,别来无恙?”
阁罗凤身穿月白色绵缎便服,玉树临风,气定神闲,周身散发出王者的气势。
“女人,你真无情!”他猛然伸手擒住我的脸颊,眼光一闪,唇角抖动,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为了你,我会长命百岁的!”
“当然,我从不怀疑你会是南诏史上最长寿的王!”针锋相对的话语令他手中加大劲道,捏得我的脸颊生疼,使我不禁皱起眉头。
“牙尖嘴利!”阁罗凤俯下身,迎上我的双眸,怒道,“死到临头,还不忘过过话瘾!”
“王,请让我替若霓————”颜烈突然插嘴,看了阁罗凤一眼后,说到我的名字时陡然停住了,然后,又道,“让我替她把把脉!”
我听很奇怪,颜烈一向叫“若霓”挺顺口的,怎么会改称为陌生而生疏的“她”呢?
更奇怪的是,一听此话,阁罗凤马上松开对我的钳制,主动的替我递出左手给颜烈把脉。
颜烈的手指温润冰凉,搭在我的脉搏上停留了片刻,离开时,竟有些微微颤抖。
“事不宜迟,必需马上动手了!”颜烈的神情是少有的肃穆。
“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阁罗凤扫了我脸一眼,“而最重要的一项就在眼前,你看着办吧!”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颜烈认真说道。
“好!”阁罗凤一口答应。
他们的对话虽然一句都没提到我,可是隐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在谈什么?”我不由问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阁罗凤神秘一笑。
“我是为你好!”颜烈迅速出手,银针扎在我的睡穴上。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昏睡过去。
最后耳中只听到炎儿的责问:“父王,这是为什么?”
时间在半睡半醒之间悄然溜走,等我神智清醒,已是十天之后。
“颜大夫,幽心为何到现在还不醒呢?”阁罗凤焦急不已。
“按记载,十天后即可康复!”颜烈沉吟道,“但,我想,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康复的时间定然也是不同的!”
“此事办妥后,我说过的话会兑现的!”阁罗凤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相信王决不会食言的!”颜烈道。
阁罗凤走后,我才睁开眼,恼火叫道,“颜烈,你到底拿我做了笔怎样的交易?”
“别怪我!”颜烈歉疚的看着我,“其实,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救你!”
“把我弄昏,再软禁起来,却说是为了救我?”我冷笑两声,只觉得脸孔上的皮肤扯得有点疼痛,“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我只是复原了你原来的真面貌!”颜烈边说边递给我一把铜镜。
铜镜中,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熟悉而陌生,让我当场愣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从哪弄来的人皮?”我忙问道。
“是你手中的人皮面具救了你!”颜烈答道。
“可那张是早就制成的,怎么能够换到我脸上呢?”我越听越糊涂。
“若霓,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这个名字了!”颜烈有些伤感,“虽然我不知道,身为幽心的你,有过怎样的过往,但是,我看得出,王对你用情至深,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一直不明白,你曾说过的圈套是什么意思?”我又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颜烈叹道,“我从未见过像王一样沉稳的人……”
第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二)
“此事说来话长!”颜烈叹道,“我从未见过像王这样沉稳的人……”
“沉稳?”我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若是知道整件事情的过程,这两个字就不会用在他身上了!”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纠葛,但是以我的所见所闻,王对你,的确是与众不同的。”颜烈了然的看着我,“他愿意把代表财富的玉壁交给你,其实已经说明一切!”
“那是我们当初订好的交换条件,事成之后,我拿到玉壁是天经在义的事啊!”我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知该说你是太天真还是太无知?”颜烈苦笑道,“颜氏一族几千人的性命因它而亡,这其中的奥秘又岂是外人所能窥知的?”
“我把所有的财富都交给你了!”一瞬间,脑中突然回起起阁罗凤当日把玉壁交给我时郑重其事说的这句话。
“我所玉壁交给你,也没见你变成富翁,反而成为阶下囚,想来此间传闻必然有诈?”我否定道。
“不要让一时的误解蒙蔽了双眼,有些事用心去感觉比用眼看到的更接近事实!”颜烈若有所思。
“我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高声道,“你只需告诉我为何会成为阶下囚?”
“事情到底从哪开始让阁罗凤起疑,我不得而知。”颜烈日陷入沉思,“那年,你在长安被人下毒,他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我为你医治。我想,那时,他早已经很清楚到我们的背景跟目的。阁罗凤为了你,隐忍着不揭穿真相,直到一年前,你的逃离,终于惹怒了他。于是,在登上王位后,他抓获跟此事有关的所有人,昭告天下,决定于某日全部处斩。我不能眼看着一众无辜之人因些受累,亲自向王说明事情的一切经过,并预测到你会因为脸部的病变再次返回南诏,于是跟王合谋布下了现在的局。”
“你们果然很了解我!”我悲愤的扔掉手中的镜子,“不想当傻子的人终究还是变成了傻子!”
“我要出宫!“冷静片刻后,我终于找回思绪。
“没用的!”颜烈摇摇头,“乐宫独处于湖心岛,独有一艘船做交通工具,由王亲自指挥,任何人不得靠近。”
“什么?”我探起身,朝窗外四下张望,果然除了白茫茫一片水域,不见半点人影,不禁失魂落魄,“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囚禁在这里了吗?”
第二天,当阁罗凤再次出现在乐宫时,我提出要见炎儿的要求。
“不用急,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阁罗凤心情不错,笑意盈盈。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拿进来!”阁罗凤朝身后拍拍手。
一群衣着鲜艳的宫女手托一盘盘昂贵的珠宝,一堆堆华丽的衣裳,鱼贯而入。
我跟颜烈对视了一眼,不知何意,面面相觑。
“明日,我来接你!”阁罗凤指着那堆东西,“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哦!”
我连为什么都来不及问,他们已消失在视线中。
这天,我并没有按照阁罗凤的吩咐换上新装,仍旧穿着来时的旧衫。
“小姐,王命奴婢们为你梳妆更衣!”一个绿衣宫女走近我。
“不用了,我这样穿着更自在!”我拒绝道。
“可是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如此简慢,岂不是奴婢们的罪过!”绿衣宫女急道。
“大喜?”我抓住她,惊叫道,“你说是谁的大喜?”
“当然是小姐要嫁给王,成为王妃啊!”众女一脸羡慕的看着我。
“谁说的?”我急道,“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小姐别害羞!今日王宫正在大摆宴席,宴请群臣呢!”绿衣宫女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脑子乱成一团麻,任由他们摆布,套上隆重的礼服。
坐在船头,颜烈静静的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变幻不定。
“阿烈哥,如果要离开,只有趁今天的机会了!”我压低声音道。
“你想逃?”他惊愕万分,随即摇摇头,“你这是何苦呢!这个男人可不是普通人,你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挑挑眉。
“阁罗凤为你做的这些事,换做任何女人都会受宠若惊的!”颜烈打破沙锅问到底,“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这跟感情无关!”我苦笑道,“就算我喜欢他,也不会留在他身边。更何况,我早已决定了断这份孽缘。”
“孽缘?”颜烈大吃一惊,感慨道,“若是他听到你的这段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难道你不想离开?”我问道。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颜烈颓然的垂下头,“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已的!”
“难道,他拿什么在威胁你?”我沉声道。
“我不愿离开南诏,因为这里是霓儿生活过的地方。”颜烈沉吟道,“如果一个人心中无法舍弃一段感情,至少证明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其实你退一步想,必然海阔天空,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哦!”
“你为何总是替阁罗凤辩护?”我十分不解,讽刺道,“难不曾,他许诺你什么好处?”
“同为深情之人,必会惺惺相惜。”颜烈神情黯然。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霓儿姐姐吗?”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劝慰道,“其实,她若泉下有知,一定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你的好意心领了!”颜烈感叹道,“有些人就像鹤一样,一辈子只会选择一个伴侣。跟你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我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如我为信念、自由,拼命想逃离阁罗凤,而有些人却对他趋之若鹜,个中缘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船缓缓靠岸,我被扶上了轿子。
透过窗缝,只见王宫内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宫人忙进忙出。
行至大殿,宫女扶我下轿,搀着我慢慢前行。喧哗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隔着头巾,我都能感受到来自众人犀利的探究眼神,令人浑身不安。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手的主人正是阁罗凤,他把我的手摊在他的手掌中,换成五指交握的方式,然后,隔着头巾,对着我的耳朵,低喃道:“缘份之手,我已握牢,你只有属于我!”
我闻言浑身一震:他强势的话语总能轻易粉碎我的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周围是一片讨好的恭维声,阁罗风朗声大笑,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像是一种无形的怪物的吼叫。
头巾被揭下,我眨了眨眼适应突然的光亮,明眸回转间,只见众人都呆呆的看着我,一副如遭电击的模样。
我浅浅一笑,迎上阁罗凤的目光。
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阴霾,就像一层层经年不散的雾气。
第三十五章 请君入瓮(三)
乐声响起,众人回过神来,阁罗凤嘴角上扬,展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从今以后,她便是南诏国的王后!”他拉着我的手,向众人郑重的宣布。
刚刚缓过神来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决定所震惊,顿时像开了锅的水一样,窃窃私语声弥漫了整个大殿。
“这个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奇怪!她怎么跟王之前逝世的东方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此举实在令人诧异,王一定是被她的美色所惑!”
“唉!自古红颜祸水,南诏国必因此引来祸事!”
“此女妖媚过人,难怪王会一反常态,摒弃不立后的决定?”
“事已到此,该如何才能让王收回成命?”
“王决定的事,谁能阻止得了?”
……
我的脸色陡变,狠狠的瞪了阁罗凤一眼。
他这招真是狠毒,分明是把我送到火堆上烤,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除了留在王宫,留在他身边,我还能到哪儿去?
阁罗凤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笑容自若,牵着我的手向主位走去。
酒过三巡,我被送进阁罗凤的寝殿—————昭合宫。
昭合宫整个布置,简洁利落,爽朗大气,没有丝毫过多的堆砌。
红烛摇曳,映衬得满室生辉。
我观察周遭的环境,发觉守卫森严的寝宫竟然不可思议的留下一个缺口。
门外,走廊内,各个出入口都有侍卫巡视,唯独寝宫后临水的窗,没有任何守卫。就像一练铁布衫的人,罩门大开。
天色渐暗,宫中的饮宴喧闹声仍不断传来。
我坐在屋内急得团团转,束手待毙一向不是我的作风,可是此次,好像真的别无他法了!
唯一的生路便是从水中游出去。可惜,以我的身手,顶多游得几百米就支持不住,一不小心就得葬身鱼腹。所以,这回只能望水兴叹了!
“哗哗哗!”一阵阵细微的水流声引起我注意。
我靠近窗边仔细聆听,确定声音正是从窗外传来的。
突然,一个黑呼呼的身影从窗口窜了进来,身形极快,落地悄无声息,唬得我一愣一愣的。
“幽心,快跟我走!”黑衣人抓住我的手便要向窗外跳去。
“你是谁?”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的穿着很奇怪,从头到脚都套在一个光溜软滑的类似鱼皮样的连身衣中,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潜水服。
“此地不宜久留,事成后我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黑衣人一边留意着门我的情形,一边焦急的说道。
“你到底是谁?”我不为所动。
就算是逃跑我也要走得明明白白,跟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陌生人走,还不如继续留在昭合宫。至少我可以肯定,阁罗凤暂时不会把我怎样。
黑衣人急了,浑身上下摸索了半天,没找到任何东西,却终于冒出一句诗来:春寒料峭,女郎窈窕,一声叫破春城晓。
“天哥哥!你是天哥哥派来的!”我一惊,这首卖花女的现代诗,只有古乐天听我念过,其他人不可能会知道的。
“快走吧!”黑衣人并没有应声,反而催促道。
“可是,我不会游水!”我为难的看着黑衣人。
“没关系,你只需伏在我背上即可!”他答道。
下水前,黑衣人瞅了瞅我身上繁重的衣裙,“把这些都脱掉!”
我想了一下,依言而行,只穿了少许贴身衣物,跳入水中。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黑衣人赞许的点点头。
其实道理很简单,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