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古展态度有所缓和,也多亏了正叔很大一部分功劳。幸好自己在正叔面前说话留了小心,否则今天落在肩膀上的,恐怕就不仅是一只手而已了。
原来古展这一次召集堂口众人,纯粹是为了生意。他手下一名叫“阿金”的得力干将,前些时候去泰国运货,不知怎么搞的,和当地帮派结了梁子,被人家暗中捣鬼弄死了。古展自然不能看着到嘴的肥肉被抢了去,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你们看看,哪个愿意跑一趟?”
在座几人各怀鬼胎,彼此看看,一时没人吭气。
货在泰国人地盘上,人家不会管你是去接收还是去报仇,外岛来的,统统举着小和兴的旗号,那就全是阿金的同伙,这一行打打杀杀是免不了的。除此之外,阿金虽然死了,他的手下还在,运货也算出了一半的力,回来之后功劳可是要对半分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给人擦屁股的买卖,没人愿意接。
沉默半天,蒋庭辉主动出了声:“大哥,交给我吧!”
古展心里的芥蒂虽然没有完全根除,但是看到紧要关头蒋庭辉能主动站出来担事,倒也生出几分欣慰,这小子还算识相。他粗鲁地挥挥手,让闲杂人离开,单独留下蒋庭辉叮嘱道:“辉仔,咱们不啰嗦,今天你为大哥卖命,不会白辛苦,大哥心里都记着呢。将来我选上坐馆,一定不会亏待你。至于你那个便宜弟弟,咱们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真看重什么狗屁亲情,就赶紧把人捆了送远远的。否则将来我和龙准之间闹开了,和义的人我是一个都不能留的!到时候,可别怨大哥心狠手辣!”
蒋庭辉诚惶诚恐地点头弯腰:“是,谢谢大哥提醒。等我从泰国回来一定好好惩治他。实在不服管,我也只能做好我份内事,如果他想自寻死路,我也无能为力了!”
迎着古展审视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很自然地露出个委屈而无害的笑容。
…
事实上,蒋庭辉决定远赴泰国的真正目的既不是为社团立功,也不是向古展表忠心,而是为了今后接手和新社的控制权在提前铺路。
他带着火女、金毛飞几人连夜出发,费尽周折,以部分货物作为诱饵,引对方来上钩,成功扣住几名人质,又与对方谈判,用人质交换回了阿金的遗体,带回外岛风光大葬。
说起来,蒋庭辉和阿金非但没有任何交情,还几次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过口角。于公于私,都没有义务为对方身后事操心。可是他有他的长远打算。
将来一旦除掉了古展,和新堂口里定会为了争堂主之位打破头。如果论资排辈,那他蒋庭辉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想要笑到最后,除了天时地利,最要紧就是人和,不但要收服那些与自己交好的,更得收服那些与自己有过节的。
出来混的都是火爆脾气,磕磕碰碰再所难免,这种时候谁都怕自己敌对的一方上位会秋后算账,于是不得已展开混战,彼此扯后腿使绊子。这时候谁能让大家信服,谁能在上位之后善待那些曾经开罪过自己的人,无疑能得到更多选票。
他冒着横尸泰国的危险带了阿金回来,就是为了给所有和新的人看到,他蒋庭辉是个道义为上、有肩膀有担当的人,只要是自己堂口里的兄弟,无论亲疏,都可以为了对方以身犯险,做到仁至义尽。
他很庆幸抓住了这个机会,不管最终能不能除掉古展,起码先收服了一干人心。
…
等到完成任务从泰国回来,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蒋庭辉拎着大包小包的泰国特产,风尘仆仆赶去医院看望弟弟,却得知弟弟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出院了。转头跑去他家里,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连打电话都一直转去留言信箱。
这一切让蒋庭辉倍感失落。
等他回到Solas,正看见闻琛坐在办公室里和那名叫Tony的MB急切说着什么,一向温和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焦躁情绪。听见脚步声,闻琛将手里刚刚点着的烟大力按灭在烟缸里,匆匆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庭辉,告诉你个不太好的消息,杨笑基把三角街中段的泊车生意都给了龙准。至于我们的事,他目前还没有表态。”
旁边的Tony也站起身,低着头蔫蔫地叫了声:“辉哥”
蒋庭辉盯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追问道:“怎么搞的,养小鸡不是对你挺上心的吗?也肯在你身上花钱,你就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辉哥,其实杨生对我”Tony为难地看了看闻琛,压低声悄悄对蒋庭辉说道,“他虽然对我也挺好的,但是从没碰过我,连手都没牵过。他好像只对我的长相感兴趣,不知道是嫌弃我的身份,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蒋庭辉长长吐出口气,将头仰在沙发靠背上,疲倦地揉着鼻梁。好半天,睁开眼看到Tony依旧站在身侧,他烦躁地抬抬手:“怎么,还等着我对你论功行赏吗?”
Tony脸色一变,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辉哥我先告辞了!”转身噔噔噔头也不回跑出门去。
蒋庭辉拿起火机在手指间摆弄了一阵,忽然重重往茶几上一扣:“走,阿Vin,我们亲自去会会杨笑基。这样兜圈子绕来绕去,我等不起了!再拖下去,古展就真成了坐馆,到时候什么兔死狗烹,只怕你我都要被剥掉皮炖成肉汤了!”
…
杨笑基的行踪并不难找,他在自己那间装修最高档的帝皇夜总会有专属的顶级包厢,每天带着人在里头花天酒地,顺便办公。
蒋庭辉一行人到了那,意料之中地被杨笑基手下拦在了包厢门外,说是杨先生正在忙,目前没时间见客。
蒋庭辉礼貌恳请对方帮忙转达了自己的诚意,随即带着几人坐在了外间的沙发上,大有一直等到杨笑基肯接见为止的意思。
包厢的隔音虽然很好,但也会时不时传出微弱的笑声和台语歌声,金毛飞不满地嘟囔着:“忙什么忙,我看是正忙着打炮吧”为了防止他胡言乱语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蒋庭辉一个眼神严厉地瞪了过去。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包厢门终于打开了。杨笑基笑逐颜开地走出来,手臂还揽着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蒋庭辉正想迎上去打招呼,猛然间诧异地失声叫出:“小妹!”
蒋亦杰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和大哥碰面,他短暂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成了事不关己的散漫神情,低头伏在杨笑基耳边淡淡说了几句,似乎在解释两人关系。而从始至终,杨笑基扶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都没有拿开过,笑眯眯不住点头之外,更是极为亲昵的用手轻轻拍打着。
眼前的一幕让蒋庭辉有些发懵,脑海中大量混乱的信息快速运转着,渐渐连接在了一起——Tony看起来像小妹杨笑基对Tony的长相很感兴趣杨笑基为Tony大把花钱却不肯碰他小妹帮龙准做事杨笑基将三角街中段的泊车生意全部给了龙准
蒋庭辉觉得胸口里灌满了汽油,轰一下炸响,大火熊熊而起,灼烧着他的全部心神,连血都咕嘟咕嘟沸腾了。
他暴怒着冲上前一把揪住了蒋亦杰的衣领:“蒋小妹!你跟我过来!”
☆、干爹
跟在古展身边这么多年,蒋庭辉早就学会了如何趴在地上伪装成一条贱狗。
被人用鞋底踩住头顶如何?被人迎面吐口吐沫又如何?腰杆挺得太硬太直,早晚会有折断的危险。想要笑到最后,必然要放弃很多东西,比如自尊,比如良心,比如真情那些轻视和侮辱,没什么忍不下的,只看愿不愿意,值不值得。
三角街是个龙蛇混杂之地,聚合多方势力——龙准、古展、佛头,加上叔叔辈的茂西和东佬,他们名下大大小小的桑拿,歌厅,夜总会,酒吧共同造就了这条街的热闹与繁荣。而杨笑基作为一个台湾人,能占据三角街中段最好的位置,在一班“和字头”的包抄之下杀出条血路,混得风声水起,足见其背景之雄厚。
杨笑基其人,圆滑世故,深藏不露,面对各方拉拢都始终保持着极其微妙的态度,不远不近,不温不火,既有明哲保身的狡诈,又带着股作壁上观的超脱。三角街上诸位大哥都知道他这块骨头不好啃,却没人舍得放手,谁能成功网罗到他,便可以利用他的财力、人力在此后的坐馆选举中大增胜算。即便自己得不到,也要时刻紧紧勾住,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打从开始接触杨笑基那天起,蒋庭辉就做好准备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最最卑微的位置,低眉顺眼、小心翼翼迎合对方。他很有自知之明,作为一没本钱、二没靠山,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想要取得杨笑基的信任和认可,自然得比那些大哥们多花费十倍乃至数十倍的努力。
可这些理智与耐性,都在看到杨笑基搂着蒋亦杰走出包厢的那一刻,悉数土崩瓦解了。
…
他被自己的推断气到难以自持,不能想象蒋亦杰是用出卖色相为代价帮龙准换取生意,更加不能想象姓杨的家伙在包厢里对宝贝弟弟做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不过最令他生气的是,杨笑基的手此刻就扶在弟弟腰间,偶尔亲昵地拍打,而自己那个脾气火爆浑身带刺的弟弟竟然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根本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暴怒着冲上前一把揪住了蒋亦杰的衣领:“蒋小妹!你跟我过来!”。
蒋亦杰的身高与大哥相差无几,若是真心想反抗的话,即便像蒋庭辉这样的身手,制服他也要花一番力气。可他只是下意识搪了一下,再没做出更多举动,反而挂起一副事不关己的笑容,将双手揣进裤袋,任由衣领被大哥揪着,向旁边另一间空置的包厢走去。
杨笑基在后头看着,略有些无措:“阿杰,这是”
蒋亦杰被拖着前行,脚下磕磕绊绊,嘴巴依旧利索地解释着:“看来是大哥想找我谈谈,等不及了。干爹,你先去忙吧,那件事咱们稍后接”话没说完,就被拎进房间,大力甩进了沙发里。
蒋庭辉后脚跟反向一带,门“嘭”地合上了,将神态各异的众人全部挡在外头。盛怒之下,他反而沉默了,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弟弟,眼球泛着血丝,狰狞地瞪着,几乎要爆出眼眶。
干爹!竟然叫那个一脸猥琐的老家伙做干爹!这暧昧的称呼背后,不知道暗含着多少肮脏下作的交易!
蒋亦杰本来窝在沙发里静待大哥发作,可是一秒,两秒,半天过去了,仍然不见下一步举动。他索性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一腿垂下,一腿屈膝,懒懒地半躺在那,好像他不是被管教的对象,而是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蒋小妹你”蒋庭辉刚想开口质问,又猛地顿住了,透过弟弟不经意敞开的领口,赫然惊见几点暗红色的印记呈现在光洁的皮肤上。他嘴唇微微抖动着,定定看了许久,一把放倒蒋亦杰,膝盖压住弟弟大腿,手指紧紧扣住弟弟下颚,“给你那么多路你不走,跑来混帮派!有书不读有生意不做,学下贱货卖屁股!你很喜欢被人压着是不是!你很喜欢被男人啃是不是!”
他几乎是在咆哮,两眼通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蒋庭辉你疯了!”大哥的反应超乎蒋亦杰的预料,他淬不及防被牢牢制住,脸颊吃疼,条件反射之下抬手抵抗,赌气叫嚣道,“喜欢又怎么样!我是被男人压还是被男人啃,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和闻琛默契无间、携手奋斗,你可以和他肌肤相亲、鱼水交欢,你们天造地设,你们志同道合,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男人!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
兄弟俩在狭窄的沙发上扭打起来,撞得皮革砰砰作响,茶几上的酒杯、烟缸纷纷滚落而下,稀里哗啦溅出一地碎片。他们拉扯住彼此的手臂,相互纠缠着,一个疯狂进犯,一个退无可退,身体终于贴紧,胸口与胸口剧烈摩擦着忽然在某一刻,蒋亦杰卸去了所有力量,任由大哥将他整个覆在身下。
蒋亦杰望着大哥,嘴角斜斜挑起,露出了一个带着挑衅与戏谑的笑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蒋庭辉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拂过毛孔,酥酥痒痒。蒋亦杰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擅自幻想出了一个霸道而深情的吻,理智告诉他那是不该属于自己的,可内心又忍不住殷殷期待着,一边怨恨自己不争气地屈从于欲望,一边又充满了偷窃别人东西的耻辱
等在外头的几人听见包厢里传出的碰撞声与破碎声,都担心不已,生怕他们兄弟一言不合拳脚相向,便试探着敲响了房门:“辉哥?小妹?还好吗?有话慢慢说”房里的人没有回应,随之而来是令人疑惑的安静。
闻琛与火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心将门推开一点点缝隙,探头张望进去,蒋庭辉听见门响头也不回地大吼一声:“滚!”
闻琛迅速后撤,利索地将门带紧,又用身体阻挡住了身后几人,不许他们如法炮制再去窥探。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瞥,但沙发上的情景已经被他清清楚楚全部看在了眼里,这个惊天秘密震撼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举起拳头凑近嘴边,用牙齿咬着,皱起眉头慢慢消化着内心的慌乱。
火女、肥林挤在后面,见他神色奇怪,忍不住询问:“怎么样,没打起来吧?要不要进去劝劝?”
“啊?”闻琛恍惚间根本没听见问话,迟疑一阵,才敷衍着答道,“没事没事,放心吧没事的”
闻琛的出现把蒋庭辉拉回了现实,他松开蒋亦杰的手臂,慢慢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服,沉默着向外走去。
他一时无法面对自己荒唐的行为,觉得既恐惧又羞愧,他不想承认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想要吻下去的,不是惩罚,也不是发泄,是带着原始的冲动与浓烈的爱意,想要去亲吻弟弟。甚至于刚刚那一番并不暴力的厮打,竟让他双腿间某样物体兴奋地膨胀了起来,顶端涨得生疼。
蒋庭辉,你简直是禽兽!竟然对亲弟弟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没有勇气再去看弟弟一眼,更加没有勇气再对弟弟说些什么,即便没人讲一句谴责的话,他也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可蒋亦杰却将大哥的失常表现归咎于了“被闻琛撞破丑事”,他很嫉妒,也很失落,却又完全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失落,于是望着蒋庭辉的背影酸酸说道:“没有胆子,就别到处招惹别人!”
谁知蒋庭辉根本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打开门走了。
蒋亦杰站起身迈出两步,又退了回去,重新坐在残留着大哥味道的沙发上,寂寞地点起了一支烟。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笑基慢悠悠踱进来,看了看蒋亦杰脚下的一片狼藉,奸笑道:“你这个大哥是来拆我店的吗?打破这么多东西,又耽误了一晚上的生意,这笔费用加起来不少啊。”
“要我赔吗?我可没钱。”蒋亦杰很放松地伸开双臂架在靠背上,嘴里大喇喇叼着烟,“要么以身抵债,我给你养老送终吧。”
杨笑基坐到旁边,将手拍在他肩膀上:“耍我啊?我身体这么硬朗,少说也能再活个三五十年,给我养老送终,和赖账有什么分别。”
蒋亦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贯的欠揍笑容:“就是赖账,怎么样,叫你一声干爹是白叫的吗?”
杨笑基学着他的表情,夸张地反问:“我被你叫一声干爹是白叫的吗?现在可好了,看你大哥的样子,一定以为我是为老不尊诱拐你小朋友上床了!”
“切,要拐也是我拐你!”蒋亦杰不屑地撇撇嘴,领口一阵发痒,伸出手全无形象地抓挠起来。
杨笑基一巴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