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那位公子说,如果王爷忙,他可以等您忙完。他在湖边的‘风竹雨荷’等您。”
“下去下去!”刘曜越听越气,回头摆手道,“他喜欢等,就叫他等好了!本王没空!!”
萧月痕害怕的低下头,不敢看刘曜比天上乌云还黑的脸色。刘曜看到萧月痕的表情,想骂!无理由;想安慰,自己还气着呢!
于是他借机对萧月痕撒起气来:
“你怎么伺候的?没看见本王正在生气吗?你就不会劝慰两句?!”
“”萧月痕听到刘曜的怒骂,抬起头,微张红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站起身,怯怯朝刘曜走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刘曜没来;两个时辰也过了,刘曜还是没来。卫枫头发、衣角微湿的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吹着凉风,眉头深锁,丹凤眼哀伤而自责。
每当他想起昨夜,范长生面无表情的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的红斑没有了,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我本来配了药给他喝,可刘粲那个狗贼、混蛋、猪(以下省略500字)!”
不记得了他脑中已没有自己了怪不得昨天在大殿,他看到自己时,那眼神完全像是第一次见
卫枫想着想着,一阵湖风吹拂起他飘逸的衣摆,也冷得他猛烈的咳嗽起来。卫枫掏出手绢,扶在亭柱边上不停的咳,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等他重新拿开手帕之时,眼睛已经充满泪水,飞扬的丹凤眼,眼眶染上了一层粉红,却比不上手帕上的落红来得刺眼
凉亭四角的风铃被掠过荷叶的风儿吹动,奏出一曲清脆而伤怀的情歌。就在卫枫快要等得绝望的时候,雨中走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卫枫欣喜的朝来人望去,却在看清那人面庞时,再一次失望下来。
“枫,回去吧,天已经黑了。他今天不会来了。再呆下去你会生病的。”
王羲之撑着油纸伞,快步走进凉亭,拿过一件披风,给卫枫披好,抬头看了一眼凉亭匾额上的四个大字:
风竹雨荷
“回去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赵王。”
卫枫点点头,收好手帕,任由王羲之牵着他,撑着油纸伞,在哭泣了整整一天的小雨中,孤寂的离开了湖边凉亭。
隔日,努力想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的刘曜,单独去了石一诺那儿,商量如何摆脱慕容家的那个‘大秤砣’。
“大嫂,你帮我劝劝大哥吧,叫那个什么慕容兄妹有多远滚多远!我正烦着呢!”刘曜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茶,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
闻言,刘聪从里屋走出来,整整皇冠,对刘曜说道: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要是逼你,娶回去你不喜欢,我还难得处理。那个慕容家可不好对付。而且我也不大喜欢那个小姑娘,太猖狂!”
石一诺听到两人的话语,抿嘴一笑,很关心的拍拍刘曜的背,声音柔和的问道:
“你大哥都答应了,你怎么还一脸臭臭的样子?”
“哎呀!我快烦死了!”
于是,石一诺又只用了两句话,就套出了刘曜的烦恼。
石一诺一边听,一边给刘曜倒了一杯‘西湖寒碧’,递给桌子对面的他,笑道:
“你尝尝,这是今年新摘的碧螺春,刚从洞庭湖送来的。刘曜,听大嫂一句劝,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还得你自己去面对。不过嘛我应该可以帮你一下”
与此同时,王羲之陪着卫枫来到赵王刘曜住的院子。敲了N久的门之后,一个太监只打开一点点门,一看见卫枫,立刻说道:
“今日王爷不在。”
然后,‘嘭嗵!’一声,重重关上了院门。
“岂有此理!居然敢如此对我?!你们皇后小时候还和我一起吃过麻辣串呢!!”
于是,陪同卫枫去找刘曜未果的王羲之,在吃了闭门羹之后,拉着卫枫,怒气冲冲的跑回了住所。可就在当晚,一个宫女带着两封请帖来到了卫枫他们住处。
“请问哪位是王逸少公子?”
“我是。”王羲之莫名不已的看向宫女。
“皇后娘娘请您明日去湖心小岛品茗。”宫女递上请帖,转头又问道,“请问哪位是卫枫公子?”
“我”
“赵王爷请您明日去湖边风竹雨荷一聚。”宫女递上请帖,鞠躬离去。
“哼!他们是想把我们分开!逐个击破!”王羲之看着自己和卫枫手上的请帖,愤愤道。
“没关系,只要他肯见我就行。”卫枫微微扬了一下嘴角,眼神却依旧悲伤。
“你放心去吧!一个你去了,千万个我站起来!”郗璇拍了拍王羲之的肩膀,一副送人上刑场的模样,“记住,不要小看女人!否则你会吃亏!”
夜,月,湖畔草地,一片宁静只听得到范长生喝茶的声音。
他的腿上蜷着一只猫儿大的白老虎,正睡得香甜。
明天,又将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零五章 谈判
就这样,时限五天的洛阳赏花会来到了第四天。阴沉的天空也由雨转多云,再到此时的晴空万里。一大清早,宫女甜甜带着太子刘烈,并召集了其他王室的男女眷,来到湖畔的花园里,玩瞎子摸鱼。
这当然是皇后石一诺的特意为之。理所当然的,萧月痕、流星、冷香和风流都在其列。卫枫几乎一夜未眠。王羲之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满身露水的站在庭院里不知多久了。
早饭后,王羲之与卫枫结伴来到了行宫花园里的昆明湖畔,并在湖边分道扬镳。卫枫坐进了可以望见湖心小岛的风竹雨荷,等待赵王刘曜的到来。王羲之则走向凉亭左侧的码头,跳上一叶扁舟,‘唰’地一下打开折扇,由一个太监撑船,向湖心小岛驶去。
王羲之白色的衣裳在碧绿的荷叶上方飘扬,萧月痕从花园望去,湖中宛如停留着一只高雅脱俗的白天鹅。就在萧月痕望向湖中发呆的时候,搭载王羲之的扁舟即将靠岸。王羲之一撩衣摆,仿佛舞动荷塘的天鹅,轻轻一踏船身,掠过几片微微浮动的荷叶,轻轻松松的落在了湖心小岛上,回头一望,小船尚未着陆。
“啪、啪、啪!”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妇,一边拍手,一边由岸边的竹斋走出来,微笑的赞道:
“逸少不愧为王家的孩子,果然出类拔萃。”
“谢娘娘赞许。”王羲之收起扇子,合手对石一诺以礼。
“我们是旧识,无需多礼。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一诺姐姐便行。”石一诺笑道,“逸少,这边请。”
说完,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率先领路走到湖岸一个木制的回廊里。回廊依水而建,可以将对岸卫枫呆的风竹雨荷,和萧月痕和刘烈所在的花园看得一清二楚。
王羲之看到回廊尽头,宫女已经摆好了席位和茶点。王羲之看向石一诺,用扇子戳着脸颊笑起来。石一诺当然不曾错过他的表情,也笑起来,语气轻松的问道:
“逸少笑什么呢?笑得这么诡异。”
“呵呵,一诺姐,我笑我今天恐怕是任重而道远哟~~~”
“人道是:自古美女爱英雄,自古嫦娥爱少年。我看我们姐弟俩遇上的都是些怪人。凡事都有两面,就看你是怎么想了。要是看得开,任不重,道何远?”
石一诺笑容不变,走至摆好茶具的桌前,摆手请王羲之坐,自己则先行跪坐在对面。王羲之等石一诺坐定后,方才坐下,摇开扇子望向对岸,看到凉亭里的卫枫突然站了起来,眼神飘向花园。随后,身处花园里刘曜,离开萧月痕,向卫枫走去。
王羲之望着走进凉亭的刘曜,感慨地说道: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有些东西,就算自己再怎么喜欢,是别人的,终究还是要还给人家的。与其如此,又何必执著?”
石一诺一边倒茶,一边喃喃道:
“人就是这样,要说缘分也好,时机也好,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是这么荒谬。就算两个人在开始时可以很投契,日子久了,本来是一起走在路上,两个人也会变成一前一后,就算你发现的及时,想停下来等对方,可能他已经拐弯走了。就是因为大家已经有了各自想走的路,所以有时不必执著永远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羲之回过头,摆弄起桌上的茶具,看着石一诺玩弄功夫茶,撑着腮帮子答曰:
“走对了路的原因只有一种,走错路的原因却有很多。现在有人后悔,回来想从头走过,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石一诺依旧神色平静,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头也不抬的说道:
“人生如此,有时你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看过很多被处死刑的犯人,大多数在死之前都问同一个问题:‘我一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这样?’逸少,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佛。不过我是信的,我相信因果报应。有些时候,我不得不信命。”
王羲之不解的看向石一诺。石一诺递给他一杯泡好的茶,整整衣袖,从席上站起来,走到回廊最接近湖面的地方,向对岸跑到湖边对自己招手的刘烈微笑,也摆了摆手,笑得很温柔。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当年我叔叔石崇死的时候,我曾经得过失心疯?”
“依稀记得一点。”王羲之点头。
“当时我爹的势力并不大,又急于给自己兄弟报仇。我母亲死得早,我是女孩不受重视,家里根本没人管我的死活。我父亲最亲近的男宠,给我爹出了一个主意:将我送给好色的匈奴大单于刘渊,用和亲作借口,与匈奴汗国结盟,共同攻打赵王伦。我爹心想我可能不会好了,只好答应将我嫁给当时已经年迈多病的刘渊。是刘聪,顶着八月的毒日头,跪在他爹书房外整整八天七夜;刘曜忍着养父无数次的鞭打,每天偷偷给刘聪送东西吃。刘渊最终心软妥协下来,同意把我改为刘聪的王妃迎娶进门。”
王羲之并不知道这些,闻言,停下了手上喝茶的动作,望向眼眶湿润的石一诺。湖风吹动碧绿宽大的荷叶,荷叶上的露水球随风滚动,却始终离不开荷叶,落入湖中与家人团聚。
“夜深人尽时,我也常常会想:‘我一生没做什么好事,何以得如此?’可能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吧?但命好并不代表不需要努力!”
石一诺话锋一转,收起充溢眼睛的多余水分,走回席上坐下,严肃的对王羲之说道: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上,女人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没有说话的权利与地位。美女如果有心计,就可怕。美女如果没心计,就可怜。 做女人难,做美女更难,在女人堆里做美女难上加难。这些年,我所作的一切无非是为了保住目前的幸福:我的婚姻,刘曜的归宿,还有刘聪的江山!”
王羲之越听越汗,喝了一小口茶,想起昨夜郗璇拍着自己的肩膀说:
“哈哈,不要小看女人”
现在他总算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政治阴谋里挣扎过,后宫粉黛中沉浮过,幸存下来的。她是一个成熟的阴谋家,她的智慧与城府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男人来得肤浅,甚至远远超过一些自以为是的政客。
王羲之不说话了,因为年仅十六岁的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石一诺非常有道理的说辞。石一诺一脸柔和,好像刚才讲述的故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将近十年的光阴,就被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王羲之突然很好奇,问了一个很孩子气的问题:
“你丈夫哦,不是,我是说”
“没关系,你说吧。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以前的朋友了,那时候真的很快乐。”石一诺笑笑,示意他继续。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单于他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吗?如果他知道,他恐怕会害怕吧?”王羲之眼珠一转,口出威胁。
石一诺不愧是‘老姜’,闻言只是嘴角一扬,向后依在竹制靠背上,款款道来:
“美貌只够用来欺骗男人,聪明却可以用来欺骗世人。只可惜男人在看女人的时候,往往只看其外表,并不重视其内涵。如果我对风泄露了秘密,我就不应当去责备风对树林泄露了秘密。我会对你说,我就不怕你告诉别人。”说完,莞尔一笑,倾城绝色,看得王羲之汗毛倒竖。
“哈哈哈哈,一诺姐,你真逗,我怎么会说呢?我对谁说去?谁会相信呀?哈哈哈”
“呵呵,你知道就好。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己之力可以掌握得了的,你明白吗?”石一诺推过茶点,对王羲之说道,“尝尝这个香芋卷,挺好吃的。”
说完,自己拿起一个,和坐如针毡的王羲之一起看向对岸的凉亭
河对岸,刘曜故意从卫枫可以看见的花园穿过,大声喊过萧月痕,斜眼瞟见卫枫正在看这边,得意一笑,动手帮萧月痕捋了捋耳边绒碎的秀发,余光瞥向凉亭那边的卫枫,微笑的问萧月痕:
“好玩吗?”
“好玩~~~~”萧月痕失忆以后,除了上次在刘粲家,就再也没有和这么多人在一起玩过,兴奋得不行,疯跑得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像个弱智!
“高不高兴?”刘曜拿出手绢帮萧月痕擦擦额头。
“高兴~~~~”萧月痕眼睛亮亮的,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那你亲我一下。”刘曜微微弯下一点腰,把脸颊凑到萧月痕面前,而目光则直视向凉亭。
萧月痕闻言,脸更红了,左右看了看,确定应该没人看见吧?这才踮起脚尖,“啵!”地一下快快亲在刘曜侧脸上,然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好了,去玩吧。我还有客人要见,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刘曜奸计得逞,摸摸萧月痕的头,像哄狗似的把他送到眼神复杂的流星那儿,这才提脚向风竹雨荷走来。
卫枫看着刘曜故意为之的举动,分明就是做给自己看的,他哪能不明白。卫枫是单纯爽朗之人,不像司马邺那般心思狡猾。卫枫看到眼里写满了优势的刘曜走进风竹雨荷,很有风度的请自己坐,为自己倒茶,与自己谈笑风生
卫枫从来没有如此希望司马邺此时在这里。刘曜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聊天,其实字字句句刀光剑影、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那些表面如同赞扬的词汇,内里全是劝自己知难而退的皮鞭。
卫枫颦起娥眉,又似有反胃的冲动,他想伸手进袖管拿手帕之时,看到了他右手腕上,那个一直不曾取下的黄金手镯:那个害得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吕不韦送给赵姬的,他送给萧月痕的,萧月痕像捧宝贝似的供着,最后又送还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卫枫迷茫的眼神在接触到它的一瞬间生动起来,他抬起略显稚气的娃娃脸,打断了刘曜的逐客令:
“赵王殿下,素我无理。我等了你三天,不是想来这里兜圈子的。我知道你公务繁忙,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痛快!我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刘曜生气的顿下茶杯,由于用力过大,茶杯落下之时,将底座敲碎成两半。
卫枫低眼一瞟,毫不畏惧的说道:
“人生会有许多遗憾,因为得不到而美丽,还是留点遗憾在心里好了,有时候欣赏遗憾也是一种风景。”
刘曜也毫不示弱,蓝色鹰眼直视卫枫的脸庞,讥讽道:
“明白的人懂的放弃,真情的人懂的牺牲,幸福的人懂得超脱!公子眼带忧伤,一看就不是身处幸福之人。我是否应该劝你看开一点?”
“不必了!我的幸福是被你抢走的,你只要把他还给我,我很快就会幸福起来,用不着你劝!”
卫枫越说越气,拿起一颗核桃,随手一扔,竟然嵌入凉亭木柱三分,核桃掉落地上之时,木柱上留下了一个半圆的凹槽。意思就是:比武功,我也不比你差!!
刘曜闻言,顿了一顿,装起颠来:
“卫公子,本王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本王拿了你什么东西吗?”
“你居然把他比作东西!他在你眼里,是一只猫还是一只狗?!又或者他连一件活物都算不上?你只是那他当作一个供人观赏的花瓶?!”
“胡说!你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不要乱说!”刘曜被他挑唆成功,上当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