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受不了,忙说,“娘娘,都是老十在从容那里请功埋汰我呢?我跟他家恶妇哪里说得上话啊?”
十七却说,“九哥,你不是早承认是十嫂十哥给你出的主意了吗?怎么又说和十嫂说不上话啊?姐姐,你可别信。十哥可是见证人,一边是嫡妻,一边是九哥,他只好实话实说了。”十七说着,还模仿老十念的喊了一句,“啊,将九哥的假脸踩在脚下,哈哈哈。”
老十截住十七的笑,说,“我这是新写法,叫作,从容,什么来着,你以前说过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还怎么的来着?”
“高于生活。”
“对,我的高于生活,不过写得好吧?一看就是老九。我可是日思夜想好些天呢。”
十四一把抢过去,“我看看是你的笔迹吗?啊,还真是啊。怎么,从容还有朱批呢?和十哥写的真不协调,从容你这是狗尾续貂。十哥,你老实说,是不是求人弄的?”
“哼,谁有我了解这事啊?谁能写出来啊?不过,我找人改的。”
“谁啊谁啊?”十三等人凑着问。
“不能说。我也没告诉他,就分期分批改的,他不知道什么事。”
“哟,十哥聪明了啊?十哥,十三这里长揖而拜,叩问仙方,还请十哥赐教一二法则?我十三也好能写出个说明书来。”十三又跟着起哄说,我不禁瞪了一眼十三,十三收到目光就讪讪不说话了。
老十也不理他。
良妃说,“我今天是开了眼了,老十竟是个才子。好啊,从容看来是‘教育’有方啊。”
老十说,“哪里是她的功劳啊,她可是十分魔头呢?”
“对,我还没究呢,这话是谁说的?”
十四十七都说,“我说从容姐姐,你是得究究,这话有点太夸大了,你得谢谢人家啊。其实你是‘一分可爱无,十分魔头有’才对。”
什么,我掐起了腰来,又看向老九,老九连忙摇头。看向老十,他说,“我这形容得都够意思了不是?你叫大伙说说。”
“好。等我把你形容你家的‘身形长大,性格鲁直,声音粗犷,动辄怒吼’告诉她。看她收拾你。”
“别啊,你不是要收拾她的吗?”
“是啊,我没忘,先让她收拾了你,我再收拾她,不是省劲了,两个我都报了仇了。”
十四说,“好啊好啊,从容,我等着你们斗法呢,我押你赢。你可是反上天庭,被压五百年,修成正果的陆从容呢?”
“十四,哼,你别急,姐姐我呢,将来一定送你个比河东狮还功力高的,叫你家里成天鸡飞狗跳,比你十哥过得还热闹。”
良妃也乐,“好了,热闹都看完了,老十也为自己正过来名声了,我看今天就散了吧。”
大家就说好,呼呼起身走了,十四还一边笑话老九呢。我也推了老九叫他也走,他辨不清老十的话给我带来的喜怒,最后还是走了。
我静下来时想了想,其实老十把我写得蛮好的,而且对爱情竟然很有见地,刻画人物还带了点漫画色彩,很好玩。最后那句也很有道理,算了,爱了就要接受一切,我这次的事也该撂开手了。
此后的一些日子,良妃倒是常常和我聊天,对我们的合唱团也有一些想法,她不是我原想的那种又病又愁的样子,反倒是过着平和悠闲的生活,我和她越来越合拍。可是我逐渐也明白了在爱的问题上,她和我一样都很固执的,平时她一脸平和,除了提到老康的时候,看起来是在尽力忘却,尽力说服自己享受无爱的生活。
我有时小心观察着她的情绪,看她对老康的感觉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谁知她也老是避开我,甚至说服了我,因为她对爱的要求其实和我一样的,没办法妥协于一对多。
“娘娘,你还真是外表花态度,内在雪精神呢。”
“怎么?辛弃疾的词,我可不敢当。不过我有我坚持的理由,你不也是?老十其实看着粗人一个,倒是很了解你的。还把你写得还真是很到位呢。”
“我倒没那么好,可是想朝那个方向努力。不过娘娘,我们的不同在于凡事我会争取,一直努力争取,除非对方也放弃的。您现在不同啊,对方没有放弃,您却没有回应,这样对自己也不公平的,幸福可能就在你身边,然后悄悄溜走了。您不觉得大哥的最后几句是很有禅意的吗?”
“是啊,说得很对。所以现在我已经逐渐想开了,看着你们每天笑闹玩耍也很快乐的。”
“您这是在逃避,是鸵鸟,我不太赞成的。哦,鸵鸟就是形容遇到麻烦了,把头扎在土里,不抬起来应对的人。然后您还故作没事,安慰自己,说自己现在也不错,其实内心的孤独会在午夜醒来,像罂粟花儿一样瞬间怒放,就像一双瞪大眼睛恣意地盯着你,嘲笑你。”
我说得倒像鬼故事了,良妃说,“嗯,形容得很明白,是这样,可是我也很享受孤独,因为这也比短暂快乐之后的负心带来的痛苦小得多。”
我听了无语,是啊,老康还是会负她,快乐短暂,然后痛苦铺天盖地就袭来,让人无法呼吸。
老九最近真的弄来了漂亮的有意境的花盆,有一种“美女花盆”,身材细高,侧线是圆滑的弧形,有个窄窄的腰身,正适合种细长细长的兰草,我说,“啊,美女的腰盈盈一握呢,好纤细啊。”
我和老九也一起打理这花,老九见我心情越来越好,也不找他麻烦了,就神采飞扬起来。
老八他们更加常来了,每天听着他们娘俩聊天,良妃总是一声声轻柔地叫“禩儿,禩儿”的,饱含感情,我听起来好温馨,不觉想要跟着叫,还有点想我娘了。等全家走的时候,我一定要讨了假去送。
有时我和良妃聊起老八,她说禩儿怎么怎么样了,我也顺嘴说禩儿怎么怎么了,良妃就停下来看着我。我不觉得这算什么,一个朋友间的称呼而已。
有时老八还单独来,点一脚就走;有时他会多呆一会,吃点我做的吃的,我们也会聊会天,然后我会送他出去。有一次,看老八一脸真心高兴的样子,我突然有兴致,学了良妃的语调,叫了一声“禩儿,今天有什么开心事吗?”
闹得老八一愣,他忽然变了严肃的脸色,对一向温和的他,我倒有点害怕了,正不知怎么开口圆场,他说,“从容,你记得我的话么?我说只有你和我额娘才这么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怜惜。”
我一看,完了,我又惹事了。
“八哥,八哥,我就是看你们母子情深,娘娘的声音又温软舒服,就学着叫了一句,你,是是我错了。”
“容儿——”他改变了称呼,想要抱住我,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八哥,你,你还是走吧。”
“容儿,我有话说,你听我说完。你自从到了我额娘这里来,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虽然每天看着你和九弟那么亲密,但是能够常常看到你也是好的。我有时想也许皇阿玛是有意的呢,他会不会把你,把你——”
“不会,”我打断他,可是心里也在想,难道老康另有用意吗?如果真的那样,我又该如何是好啊?“八哥,你不要让我们再见面尴尬起来,好吗?”
“容儿,你是说你会不想见我,躲我吗?”我没回答,他吸了一口气说,“好吧,从容,我们回到从前吧,你让额娘很开心,对我来讲已经很好了。算了,你不要送了,我走了。”
我只好望着他的背影远去,老四的背影我看过,是清冷,老八又何尝不是呢?也许世间所有人的背影都是一样的,因为那新的方向是爱的转身。
我们的合唱团已经启动了,十三十四十七张罗得最欢,为了有童声的加入,我还请来了小十八,单独训练他。考虑他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却是必不可少的历史人物,资深配角,我对他很同情,就想找时间回了老康,不要叫十八仅剩几个月的生命里再有什么小孩子不喜欢做的事了,尤其是皇子教育,真比应试还可怕。
此后我们开始常常聚集一起练习,丝竹之声不断,歌声响遏行云。如今天气渐渐暖了,良妃这里花草也格外芬芳热闹起来。花草林木的清香味道让我忍不住老是深呼吸起来,我开始幻想在这里度过夏天,在天籁虫鸣中入睡,清晨被小鸟跳跃的音符叫起来,在这里的竹林走走,看晨光如轻纱般笼罩,直到它散去。
这个院子里还有无数种颜色,更有无数种绿意,我还可以写生,虽然我画得不太高妙。到夏天我还要为良妃做几串风铃,挂在门上窗上,等风经过,串起风和铃的爱情。
我把这些像良妃描述时,她很兴奋,“风和铃的爱情吗?好啊,你现在就做,春天才是爱的最好季节。”
“对啊,春天是初恋,欣欣向荣,却很痒痒,像在发芽。夏天是热恋,灿烂夺目,光芒四射,却也容易灼伤了人。可爱情也会经过了秋天的静美,到了冬日的萧索,那就很难过了。不过瑞雪过后,可以有一场更美丽的轮回啊。我现在就做风铃,见证一下我和老九如春天般的爱情。”
结果老九给我弄来的那些贝壳被风追逐的悦耳的轻缓的声音,如情人间的喃喃细语、融融情话,好美好浪漫啊。
老八福晋
第七十九章
——女人的目光较量
最近大家都比较高兴,只有十四,他老是找我的茬,我也老是想整他,我们小吵小闹老是成为大家的笑料。后来我干脆冷冻他、不理他,板了他几天,除了有正事时沟通一下,他也就不再别扭,渐渐老实起来了,我发现他就是不能给好脸啊。
老十现在更是肆无忌惮了,因为得到了大家的表扬,还老是问我,要不他给我引荐一下他的福晋,我说忙完太后寿宴再说吧。他说她可是听说你了,还没有服软的意思呢。我说,行,先留她两天。
我的家人还是要回乡了,我赖皮赖脸跟老康讨了情,回了家送他们。老九也陪了来,一番哭是必然的。父母的好,我无法回报了,前世我没有他们的记忆,也不太知道亲情的滋味,现在我却十分依恋了。我差点哭成个桃子眼睛,但看着娘也这样子,只好忍住来劝她。
父亲自然有想要嘱咐的,可话到嘴边就成了一句:‘好自为之,凡事谨慎。”
我就表态,老九在旁边也说会照顾好我的,父亲就没有再说什么。我也告诉大娘,会和哥哥们互相照顾的,要她也不必担心。
丫头们最后只有静蓝走了,其他的都留下来,我托付给老九,也算都有了事做,没有失业。
后来还是回了宫,又累又虚弱,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说服自己日子还是要过,我这人几天就缓过来了,一样那么高兴。
这天十七非要我送他回去,我想想这小子老是觉得我背叛他了,真是青春期提前,别扭极了。我也不敢拧着他,怕倒逆反起来,就顺着他吧。
我送了他之后自己走回来,不想却迎面遇上了从良妃那里出来的八福晋,我见过她,认得那气势和排场。她不常到良妃这里,我其实很想看看这对婆媳相见呢,一个冷静自持,一个热情傲慢,会是什么样呢?可惜今天没赶上。
那茗蓝一见是我走过来,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她就停下了脚步,看来是等着我见礼呢。我不想惹她,然后费心费力地跟她斗争,多麻烦。可是老康还给了我任务,怎么办?难道真的叫她不要这么嚣张,然后允许老八多娶侍妾,多生孩子,这事其实挺不是人干的啊?
其实我还是挺佩服她的,可也挺可怜她的,她有超出一般女人的资格和勇气,也有同样的这个时代女性的局限和悲哀。点拨点拨她是可以的,不过也要看她的人品、资质和个性,甚至是机缘啊。不管怎么样,给老八一个宽和的女人总是没有错的,或许能让他们更幸福,那就更好了。我想了想,确定这就是我的目标,和老康的必然是有出入的,我应该马上行动起来,扭转老八夫妻两人的爱情观念。
我想好了,就决定不卑不亢地给她见礼,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看我,但懦弱,她是一定瞧不起的。我福了身,说从容给八福晋见礼。她也没说起,但我起来了,她想必也知道我平素的行为和级别,就没跟我计较,只是一个劲在打量我,有点审视和不屑,但我看出了她眼里的战斗意识。
我也看着她,她身边的确有一些资历深的鱼眼睛似的老女人,看起来就是爱欺负人的那种,不过我可不怕,还盼着有人敢来吆喝我,走近我呢,谁能给我一个耳刮子,我就踹她十脚,不是为我自己,是顺便替那些曾经被欺负的下人们讨回公道来。
可主子没动,她们也没动,都像斗鸡一样在看着我。而我们是两个女人在对视,我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来,我们难道是阿Q和小D在对视,我扭住她的辫子,她拽住我的头发不动,然后相持不下,最后同时松手,同时回头骂对方。可我们为了什么打起来呢?难道是老八?或是老九?为男人打架,我还没有过呢?太没人格了,太耻辱了。又想到鲁迅先生的形容,我们还在坚持着,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长,于是我“扑哧”乐出来。
这一乐,她们——那些老女人们可找到理由了,“大胆,一个小宫女,敢和福晋对视,还敢嘲笑福晋?还不跪下。”一个想出头的上来就要拽我。
我手一伸,把她往后一送,她就摔倒了。
“哪里来的奴才,狗仗人势的,主子还没说话,你充什么大瓣蒜,还敢冲人乱咬乱吠?还有,我是笑了,可你说我嘲笑,你认为你家福晋有什么可让我嘲笑的啊?”
那人吃了亏,却还要起来跟我一争高下。茗蓝拦着了,“那你到底笑什么?”我这才听到她的声音,高亢而动听,贵族的傲慢成了她骨头里的因子,连声音都一股子华贵的味道。
我说,“笑两个美女在彼此用眼神交流,其实这是个欣赏和学习的过程。我看到了福晋的美,准备偷偷学一学呢。就不知福晋怎么看我呢?”
茗蓝今天还是穿了大红的旗装,衣服上绣工繁复,刺得我晃眼,脸上的妆容也十分艳丽,但因为她那么美,所以加了这份张扬,看起来倒是相得益彰了。
茗蓝没有答话,被我推倒的那老婆子却说话了,“呸,不要脸的婢女也敢说自己是美女,还敢和福晋相提并论!你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反正是不会生气的,即使茗蓝也这么想我,更何况能在我口头上占便宜的人还真不多,即使是比功夫我也不怕的。“是吗?我分量当然不如您了,您老发福,想必是福晋养您养得好了,可是逢上年节的您也贡献不出多少肉来吧?还有啊,我是不是美女,您说了也不算啊。看来您觉得我身份低微,也只配和您说话了哦?既如此,福晋,从容告退吧。”
那老货还算聪明,被我说成猪,听出来了,气得不轻,就要骂我,“你敢说我是——”
“我什么也没说,就说您身上肉多而已。”我转头要走。
茗蓝到底是福晋气派,拦着身边的人,又喝住我,“站住!”
“福晋有事?”
“哼,我看你还是记住自己的身份才好。你再得宠也是个婢女,你父亲如今也——”
说到我父亲,无非要说身份低微,告老还乡了,我觉得这是她的自我炫耀和对我的侮辱,“我父亲的身份对我并不重要,也没有影响,我也不靠着他。”
她愣住,怒意到了脸上继续说道,“哼,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敢拦着?哪有你这么当奴婢的?”
我听了又拦住说,“从容是良妃娘娘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