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吉姆被彻底激怒,他一拳揍上雷蒙德的下巴,却因为伤腿站不稳和雷蒙德一起滚到了地上。吉姆晃晃悠悠爬起来,全身都气愤地不住颤抖。他大吼了一声我看错你了,然後踉跄下楼。
被揍躺在地上,雷蒙德被扬起的沙尘弄的咳嗽不止,被揍的下巴传来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雷蒙德苦笑著起身,摇摇晃晃推开门,呼了一口气靠在门框上。
发了会呆,雷蒙德转头。男人还是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刚才门外的争吵都被他听见了吧?雷蒙德突然很庆幸男人听不懂他们说话。雷蒙德趋步走上继续蹲在男人面前,拿起食物再次递了出去。
“我知道自己想的太美好,也许到最後真的要离开埃及。但是你能明白吗?我只是不想示弱。既然我能找到密室,那一定还可以找到别的藏匿地吧?一个月,一定会有转机吧?”雷蒙德表情痛苦地闭上眼,自言自语起来,不需要对方的回应和理解,他只想要有个聆听者。不会说他是在白日做梦,不会说他的想法幼稚的聆听者,而眼前的男人是再好不过的对象了不是吗?
突然嘴角传来被抚触的痛感让雷蒙德张开眼。对上了男人眼角微微上挑,形状十分漂亮的眼睛,或许是错觉,在那双眼眸里的他竟然看不到了之前的警惕怀疑。男人收回擦拭雷蒙德嘴角血迹的手,垂下眼默念了几句意味不明的句子,然後伸出手接过雷蒙德手中的面包,慢慢地吃了起来。
“艾达。”雷蒙德突然觉得眼角发热,低下头将头埋在膝盖间,低声默念著艾达的名字。
夏洛特站在厨房门口看著吉姆摔门而去。她担心地想要上楼,却被管家福特抓住。
“走吧,小姐,这种满是疯子的屋子不适合你待。”
福特把洋伞塞到夏洛特的手里,不由分说地拉她出门。被强硬地塞进汽车,夏洛特转头看著逐渐消失在沙尘里的房子表情十分复杂。
回到领事馆,夏洛特急匆匆地来到了她的父亲伯特兰.博曼领事的书房。
“爸爸。”
“可爱的夏洛特,你回来了?”伯曼领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拥抱了女儿。
“爸爸我”正在夏洛特犹豫著不知要如何开口的时候,伯曼领事一脸兴奋地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
“夏洛特,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东西。你也来欣赏下。”
伯曼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用彩陶釉制成的精美护身符。上面用不同颜色刻画著一只长了翅膀的圣甲虫正托著红色的太阳。
“我同法国领事喝茶的时候他送给我的。很漂亮吧?”
“嗯。”夏洛特接过来仔细观察,忍不住心想雷蒙德会不会喜欢这种的呢?虽然她知道雷蒙德是古董收藏家,但对方几乎没怎麽和她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回想起今天她不小心听到的争吵内容,夏洛特忍不住伤心起来。
被要求一个月後离境这麽大的事情雷蒙德都不曾告诉过她,是因为雷蒙德并不信任她吗?夏洛特越想越沮丧,她准备将护身符递回去的时候,却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陶制的护身符落在地上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爸爸,我很抱歉!”夏洛特慌乱地蹲下身想要去捡,却被伯曼拉住。
“小心手。”
“天啊”
夏洛特的动作停止,她惊讶地几乎不知要怎麽反应。只看见碎裂的陶瓷中间赫然出现了由宝石和黄金制成的耀眼夺目的护身符!伯曼顾不得被陶器碎片划伤的危险,伸手将护身符捡了起来,激动地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
“这是真正的宝物!太美了。”
“这个附身符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对埃及历史文化一窍不通的夏洛特,忍不住问道。
“只是个装饰,不过如此精美的装饰我还不曾见过。”伯曼感慨地摇摇头,似乎对这从天而降的幸运相当满意。他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放回抽屉,然後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过两天我找个工匠把它改成项链送给你。”
“谢谢爸爸。”夏洛特一听立刻红了脸,撒娇似的亲吻上了伯曼的脸颊。“对了爸爸。关於雷蒙德”夏洛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开口为雷蒙德求情,但却被伯曼伸手制止。
“我知道,他是个有骨气的小夥子。我也想看看这一个月他能改变什麽,你就别担心了。”
伯曼说完笑著伸手抚摸爱女的淡色发丝。听见伯曼这麽说,夏洛特明白他最後肯定会帮忙,放松似的呼了口气。父女两挽著胳膊,一边说著家常一边走出了书房。
窗外,象征生的太阳完全没入黄色大地的尽头,发出惨淡白光的上弦月悄悄爬上了天幕。就将是交相辉映一般,抽屉中的黄金护身符,也发出了惨淡的诡异光芒。
门帕提拉的灵符 10
周围都暗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射入,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切瑟缓慢起身,慢慢地朝门口移动。那个有著黄金般亮丽头发的异族男人直到刚才才离开。在走之前一反之前苦闷的神情,很开心地和他说著听不懂的话语。切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新的纱布,明明昨天他差点杀了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却还对他笑,给他吃的还为他包扎。他想不通,可男人的笑容和如同尼罗河水般碧绿的眼眸在不知不觉间瓦解了切瑟的戒心,也抚慰了他内心的恐惧。
走到门前,切瑟学著异族男人的动作握住了门把,向右转动。果然不需要很大力门便轻轻打开了。切瑟呼了口气继续走下木制的楼梯,用同样的方法打开大门,夜晚干燥的风拂面而来,尼罗河水熟悉的香气让切瑟浑身战栗。
月光下错落著泥砖屋的小镇一片死寂。切瑟顺著水流声和风的味道在小镇里穿行,想要寻找尼罗河的踪迹。切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现在究竟身在何处?他对底比斯城再熟悉不过,甚至闭上眼睛都能从小巷中穿行!可是,切瑟茫然地转过身,陌生的建筑群让他不知所措。
终於走到尼罗河岸,切瑟伫立著朝远处望去,遥遥看见的神庙此时已经隐入黑暗。他想起白天透过窗户所看见的景象,镇子里全部都是穿著异族服饰的男女,甚至还会出现怪异的黑色箱子在移动。尼罗河上看不见泛舟的渔民,也听不见每天从神庙传来的颂唱声,原本的辉煌仿佛从未存在过,而河对岸原本只属於死国的领土上竟然也建起了住宅。吹来的灼热夜风却让他忍不住全身发冷。
切瑟觉得脑袋开始发痛,他蹲下身,看著黄色的土地愣了神。难道说他已经死了?这里是死国?或许这可以说的通,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切瑟也立刻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狂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异族男人的声音传入切瑟的耳中。他回过神抬头,喘著气出现在前方小道的男人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著美丽的光泽。那副模样就好像出现在夜晚的太阳神,刹那间驱逐了他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切瑟忍不住对这个异族男人产生了依赖感。
“艾达,你竟然乱跑。”
切瑟看著弯著腰大口大口喘气的男人,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麽。但他每一句开头都会有一个发音奇怪的音节。联系到男人刚看见他一脸放心似的表情,切瑟心想也许这是在叫他?
'切瑟。'
“啊?”
切瑟没有理会男人不解的神情,伸出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以最高礼仪告诉男人他的名字。
'切瑟。'
“艾达?”
切瑟摇头,继续重复著自己名字的发音,没用几次,男人终於明白似的拼命点头,然後笑著叫了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切瑟不知为什麽却有了落泪的冲动,他希望和这个异族男人沟通,最起码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有人能知道他是谁。
随後男人笑著指了指切瑟,叫了他的名,然後又指了自己。
“雷。”
'内。'
“雷。”
'雷。'
看到雷欣喜若狂地点头,切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雷,雷。他在心中默念,想要努力记住这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他的男人。这时,雷向他伸出手,指了指镇子的方向,似乎是在示意他回家,切瑟迟疑了一下後伸出手,握住那个灼热的掌心。他回头看了看平静毫无生气的尼罗河水,然後起身和雷一起走向陌生的巷道。
第二天清晨,雷蒙德打著哈欠从床上坐起身。睁眼却发现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等脑袋彻底清醒,他才想起昨晚把他把离家出走的安达,不,切瑟找回来後,和他努力“沟通”的事情。为了让切瑟明白自己的意思,手势,表情,动作,配合著语言,雷蒙德扑哧地笑了出来,昨晚的他一定很像个马戏团小丑。
转头看了下蜷缩在墙角,就那麽坐著睡著的男人,雷蒙德的笑意更大了。经过昨晚的努力,切瑟似乎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这和切瑟对他敞开胸怀一样令他兴奋到不能自己。伸手拍了拍切瑟的腿,後者原本靠著墙的身体立刻坐直,但没有清醒,看著男人包著纱布如鸡啄食似的不停点动的脑袋,雷蒙德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笑了个够,雷蒙德看著窗外射进的阳光叹了口气。欢乐的时光结束,还有很多烦心事在等著他。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小心翼翼地让切瑟躺倒在床上继续睡觉後,才走出了房间。
夏洛特和管家不在,吉姆也不在,原本没什麽人气的屋子里更加冷清。雷蒙德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哈瓦斯的住处。
对外国人抱有成见的另一名学徒,连门都没让雷蒙德进去就告诉他哈瓦斯不在。吃了闭门羹,雷蒙德无奈地看著二楼拉著窗帘的书房叹气。为什麽他越是著急的时候事情就余额不顺利呢?最後时限又少了几天。一想到这,一股闷气憋在了雷蒙德的胸口。或许吉姆说的对,他不该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不知道是否可行的计划上?
要找的人不在,也不想那麽快回家,雷蒙德最後决定去市集看一看,也许幸运女神会再次降临,让他能淘到好东西。
为处於卢克索镇东部的市集,除了一些专门摆售埃及纪念品的小店外,还有很多当地人摆的凌乱小摊,虽然他们号称是从各种渠道的来的珍品来贩卖给外地来客,但大部分都是赝品或是从古埃及平民的墓穴里挖出来的毫无价值的物品。
雷蒙德很少来这里,他觉得只有外行收藏家或是暴发户才会到这种满是赝品的地方大洒金钱。他想要亲自找到那种被人遗忘被黄沙尘封已久,里面满是宝藏的法老墓穴。而他坚信那份由他父亲留给他的纸莎草纸中一定会有这样的暗示存在。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需要将眼前的烦心事解决,否则这一切也只是个空谈。
雷蒙德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偶尔看到一把精致的宝石匕首,但拿起来一看却是高仿的赝品。雷蒙德叹气,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浪费时间一边走进了一家没挂招牌的店铺。
店铺很小,却堆满了假的法老棺、法老半身像,甚至还有仿的很像的壁画。里面的小柜台前,一个穿著笔挺西装身边还跟著衣著亮丽贵妇的英国人正在和老板讲价。
雷蒙德心想,这又是盲目追求流行恨不得拿大把金钱买回整座金字塔给人炫耀的白痴贵族。正准备走的时候,雷蒙德不小心听见了老板的报价,说这些都是从十七王朝的法老墓里找出来的精品,货真价实。他忍不住嗤笑了下,赝品能卖到这种天价也算真是个暴利的行业,他似乎也可以考虑这样找个暴发户卖几样赝品来让自己渡过难关?可惜他做不出这种事。
雷蒙德叹了口气,虽然在心里痛骂自己多管闲事,但看在同胞的份上他还是转头站在法老棺前,故作疑惑地开口。
“咦?这法老看起来怎麽这麽奇怪?颜色也太鲜豔了吧。这麽说这家店里的东西都很鲜豔啊,一点都不像摆了几千年。”说完後还故意地叹气摇头,在老板冲出来痛骂他前,一溜烟跑了。
英国贵族听见这话後,慌忙拉著贵妇走出了店,店老板用阿拉伯语追著痛骂,似乎对损失了一大笔钱感到非常愤怒。在他骂骂咧咧地走回柜台的时候,从里间的屋子走出来一个穿著西服的法国人。
“呸,这个大凯子可是我好不容易逮到的。”
“力克先生”
“拉伯罕,你去给我查清楚这个英国佬到底是什麽来头。”
“是的,先生。”
男人凶神恶煞地朝一旁吐了口水,将卷烟狠狠地按在法老半身像上。
门帕提拉的灵符 11
雷蒙德跑出市集,去面包店里买了面包和奶酪,又逛到一个小巷中里买了他很喜欢吃的小吃,用枣子、柠檬杏仁面团制成的“卡那华”,甜食总是能让他心情愉快。
回到住处,在床上和切瑟一起分享了简单的午餐,虽然言语无法沟通,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
“面包。”
雷蒙德指著面包,像教小孩子一样很慢地发音,然後重复,在切瑟学著他指著面包发出不是很准确的音节後,雷蒙德都会笑著小心不碰触他受伤的地方摸摸他的头当做表扬。
看著切瑟努力地拿著面包发音,雷蒙德突然想起了幼时他的父亲也是这麽教他识字的吧?不过他那个疯狂迷恋埃及的父亲第一个教会他认识的字是“Pyramids”金字塔。雷蒙德扑哧地笑了出来,见切瑟一脸疑惑地看著他,忙摆摆手,示意他并不是在嘲笑他。
雷蒙德拿起甜点,突然想起自己教给切瑟的不是阿拉伯语而是他的母语英语,这样好吗?这短暂的疑问在他看见切瑟主动指指甜点想要知道怎麽说时立刻消失。
“甜点。”故意不说卡那华的阿拉伯语发音,雷蒙德突然有了种独占某样物品的快意。
就在这时,切瑟突然警觉地转过了头,像是一只发现了敌人的豹子。雷蒙德看向他紧盯的方向,原本紧闭的门扉此刻露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雷蒙德走了过去打开门,看见夏洛特站在门外一脸慌张。
“夏洛特你来了?”雷蒙德亲吻了一下未婚妻的发顶,而後者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时不时地瞄著洞开的房间。
“雷那个男人”夏洛特不知道要怎麽问,才能让雷蒙德解释为什麽他和那个半裸的埃及人坐在床上聊天。
“他是切瑟。虽然最初凶暴了点,但不是个坏人。”
“可是”夏洛特露出怀疑的神情,在她的眼中那个埃及男人就是个会袭击人的疯子。她不明白差点被杀死的雷蒙德会这麽轻松,似乎还和那个人关系不错?
“打扰一下。”
从楼梯间传来苍老却稳重的声音,雷蒙德看见来人,立刻兴奋起来。
“哈瓦斯!”
“现在方便吗?我想给你谈谈。”
“当然方便!”雷蒙德猛地点头,顾不得嘱咐夏洛特泡茶接待客人,他就拉著哈瓦斯进了切瑟所在的客房。
哈瓦斯看见乱糟糟的屋子,虽然觉得雷蒙德的待客之道有点问题,但也没多说什麽,他的视线随即落在了一脸警惕的男人身上。
“哈瓦斯,这是切瑟。”
切瑟在听见雷蒙德叫他的名字时动了动身体,但依旧很警觉地瞪视著眼前的陌生老人。
“哈瓦斯,你看了我留给你的便条吗?”
“嗯,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
哈瓦斯回答,但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切瑟,他对这个眼前这个叫切瑟的男人相当好奇,长相说不上来,但偏深的肤色看来似乎是埃及人,可对於信仰伊斯兰教流行蓄发蓄须的埃及男人,像他那样连眉毛都剃光的人几乎没有。而这种习俗,似乎只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