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酒柜旁,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干红,修长的手指夹着高脚杯慢慢摇晃、醒一醒这佳酿,赵定雍坐回沙发上,反省着自己刚才的失态:是禁欲太久的原因吗?怎么见到黎棠就有些冲动呢?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这样?
——男人果然是偶尔靠下|半身思考的、视觉系的生物!沉思中的赵定雍喝着木桶陈年干红,无奈笑着摇头得出了结论。
另一边,盥洗室里,黎棠有些晕乎乎地按照赵定雍的命令,脱下了自己湿透的衬衫长裤鞋子袜子,果然是舒服多了。研究了一下之后,他又成功拧开了热水阀门,飞快地冲洗了一遍,而后将自己换下来的衣物叠成紧紧的一卷,准备一会儿要个袋子装起来带走。
裸|身悄悄打开门,黎棠探头听了一下、可惜除了头顶被暴雨砸得噼噼啪啪如同竹筒倒豆子的声音之外,他什么也听不到,赤脚赶紧跑过去床边抓起浴袍裹好自己,虽然又长又大,总归是安心了些——虽然刚才赵定雍什么也没做,但是基于他也无法说清楚的直觉,黎棠下意识有些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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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过来坐,这雨没那么快停。”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感受之后,赵定雍坦然了许多,他看着黎棠穿着自己尺寸的浴袍、显得分外宽大不合身的样子,再低头看看他赤着脚蜷缩着的脚指头——啧啧,这个男孩儿,脚指头居然白皙中还透着粉!赵定雍心里在惊叹、面上却丝毫不显露,而是自然地招呼他过来坐下。
黎棠拢紧丝滑顺溜、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的袍子,谨慎地在离赵定雍有些距离的沙发上坐下,“真是谢谢您了赵先生,要是没碰上您几位估计这时候我还在山道上跑呢。”
赵定雍别的先不管、首先挑眉质疑:“小孩儿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一口一个您。”
呃、小孩儿?
黎棠赶紧解释:“您、哦赵先生,我叫黎棠,二十一了都,那个、我主要是听过他叫你小叔来着,所以我才……”叔叔辈也是长辈嘛,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由衷的谢意才用的尊称。
赵定雍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不大满意被喊得太老。他起身将红酒和醒酒壶高脚杯拿过来,给黎棠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我确实是则恒的小叔,可你不是跟他闹掰了么,我不过比你大个十来岁,也不老吧?”
头顶的雨声依旧噼里啪啦,赵家小叔说话声音又小,黎棠竖起两只耳朵也听不清,只得朝对方身边挪近了些才勉强听清了。
“是黎明的黎、海棠的棠。我、那个,我确实跟则恒已经……那个,三十来岁当然不老了,正当年呢。”黎棠有些语无伦次的,窘迫地想跳车逃跑。
赵定雍举杯、黎棠赶紧和他碰杯,他感觉自己处处被这人的气势压迫着,不由得处处小心,生怕自己哪里失礼失态于人。
赵定雍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地、十分悦耳动听,他喝了一口红酒后,微微俯身靠近黎棠,语带赞叹地说:“黎棠?海棠的棠,海棠花开无声、美艳凌厉却无香,还长着尖锐的刺,用在你身上就不显遗憾了,非常合适。”说完再次举杯,黎棠不得不配合、这次是一饮而尽。
“还好吧,我嬷嬷、我奶奶是看到院子里的海棠取的。那你叫什么名字?”黎棠谦虚了一句之后,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三分之一杯干红下肚,人慢慢也放松了许多。
赵定雍拿起酒瓶倒酒,将杯子推到黎棠手边,低头看他:“赵家行五,赵定雍。”
——哦,原来你们兄弟有五个啊,想来你一定是老来子,不然赵则恒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年轻的叔叔。
黎棠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又碰了几次杯之后,他突然追问:“那你的名字又是哪几个字呢?”
虽然一直抬头望着他,可只看到赵定雍动了动嘴唇,模模糊糊说了几个字,黎棠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不由得有些急地表示:“大声点,我听不清。”雨声愈发密集了,头顶已经不是噼里啪啦、而是“通通通”地响成一片了。
赵定雍挑眉、干脆扯过黎棠的手掌,顺带霸道地将他整个人拉到身边坐着,左手捧着他的手掌、伸出右手食指,慢慢地在黎棠掌心里写出“赵、定、雍”三个字。
掌心一片麻麻痒痒,对方的手真的很温暖,黎棠微微一侧头,这次是清晰悠长地闻到了那股迷人的香,而后不错眼地看着对方写下的名字,他也忍不住赞叹:
“嗯,知道了,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你身上的香气真好闻。”
赵定雍愣了一下,随后追问:“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悦耳浑厚的声音近在耳边,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黎棠听清问话后猛然回神,赶紧否认:“我是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而后就想挪开一些距离。
赵定雍根本不接受接受这敷衍搪塞的答案,他伸手捏紧黎棠的手腕,硬是拉住不让他闪开,沉声挑明:“你在说谎,我要听真话!”
俩人在沙发上开始拉锯战,一个着急心虚地否认想挣脱、另一个不动神色地盯着他就是不放手——
第一次亲密接触(下)
“赵先生,我真的没有说什么。”黎棠奋力拉扯半天无果,欲哭无泪简直想打自己嘴巴——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赵定雍充满趣味地看着黎棠心虚否认的样子、最后甚至被他追问到耳朵发红,不过他还是接着逗:“不行,你分明是说了一句什么,只不过我没听清,所以、你只要再说一遍,我就会放开。”
最后,还是赵定雍的手机突然响起,黎棠才得以脱身,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催促他:“赵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快点接啊!”
给了那小子一个笑着带点威胁的“我没有罢休”的眼神之后,赵定雍终于松了手,去接听手机,金航说“赵总,我们的车现在堵在了市区快车道上,前面发生了一起车祸,估计得堵上好一段时间。”
赵定雍突然有些高兴、他温和地说:“知道了,你通知陈总他们,中午的饭局挪后,在本周内排好期。”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金航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为着赵定雍此时的好心情,因为以前要是出现堵车耽误了行程的话,他的心情总是会有那么几分不美妙的。
挂断电话后,赵定雍看着已经在沙发最边上坐着的黎棠,清了清嗓子、惋惜地提醒他:“前面发生了车祸,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去了。”
黎棠顿时紧张起来:“交警到了吗?”他是真的想快点下车了,跟这个人待在一起总感觉氧气不够用。
“这么恶劣的天气、又堵得这么厉害,处理起来肯定需要时间的。怎么?你有什么应酬吗?”悠闲地晃悠着高脚杯,赵定雍关心地问。
这下坐不住了、黎棠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发现了窗,他走过去拉开窗帘看,可惜除了雨水汇聚成水流飞快冲刷而下之外,只能看到周围密密麻麻挨着的车、和远处朦胧的景。
“嗯……没有应酬,是要工作。”这倒是没有撒谎,上午把朱颜给惹毛了,如果不赶紧加班把设计初稿赶出来的话、那都没法交待。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出活慢总是具体可见的是他的不妥。
赵定雍看着对方焦急向窗外张望的侧脸,心念一动、放下酒杯,安慰了他一句:“这大雨的天发生交通事故堵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你的老板这么不近人情、会因为这个责怪你?”
失望地回到小沙发上,黎棠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下意识轻轻拍打着上面沾上的泥,解释道:“这倒不是,只是因为手里的活有点赶,急着出成果。”
“你从事什么工作?”
“平面设计师,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的设计师。”黎棠自嘲地一笑,现在平面设计师的入门门槛是越来越低了,很多人甚至只粗通了ps和ai或者一两样行业软件之后,就敢自称是平面设计师了。可惜、很多行业看似入门容易,可要想做得出色、就必须下十二分的苦功。
赵定雍微笑点头,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安慰——虚浮又没有意义的空话,没有必要说。
*****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内,赵定雍开始翻开文件处理公事,黎棠也打开公文包拿出资料研究、时不时还画上几笔,车厢内的气氛很静谧。
直到金航再次出现:“赵总,前面开始有交警处理指挥挪车,您一会儿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赵定雍一看时间:十二点多了,他回道:“去公司。”
“张伯打发徐哥送了午饭过来,您看看是?”
“拿上来吧,大家都先垫垫肚子。”这几天工作强度太大、赵定雍两眼发涩、太阳穴隐隐胀痛,他“啪”的一声合上文件、随手放回保险柜锁好,招呼黎棠:
“黎棠,下班吃饭了。”
不多时、金航就将两个大号双层保温食盒送了进来,跟赵定雍打过招呼之后,又友好地笑着跟黎棠打了个招呼。而后快速将桌面清理了一遍、将食物都摆了出来,黎棠赶紧动手帮忙,谁知摆好了之后、金航又迅速下车了。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难掩惊讶和拘谨的样子,赵定雍温和地招呼他:“吃吧,金航他更乐意跟安保处的同事一起待着,在前面车上。”
——天!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向来都很宅、很难跟人打成一片的黎棠此时内心疯狂大叫,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一下子就跟赵家小叔熟到一起吃饭了?莫名的实在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不喜欢吃吗?”正在喝汤的赵定雍放下碗,望着拿起筷子一直没动作的黎棠问了一句,管家张伯看来是事先打听过的,饭菜汤都准备的两人份,他觉得还算可口清爽。
赶紧抛开内心的咆哮,黎棠迅速礼貌地回答:“没有,真是太感谢你了赵先生,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上次还撞了你的车……”这事儿他一开始就想提了,直到现在才说出口。
赵定雍不在意地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再提,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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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两点的时候,前路才被疏通,黎棠顿时振奋了起来,飞快提起自己的衣服和公文包,脸上的高兴都掩饰不住。他已经跟司机打过招呼:进入市区后随意找个路口把他放下就行了。
“就这样下车吗?”赵定雍盯着他身上的白色浴袍,挑眉趣问。
黎棠僵了一下、随即大义凛然地回答:“现在什么奇形怪状的衣服都有,我只要大大方方地走,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我这是个性定制呢。赵先生,这衣服以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赵定雍长腿慵懒地翘起、握拳放到嘴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后,终于愿意告诉黎棠:“其实我还有一些衣服放在这儿的,如果你不嫌不合身,就穿一身走。”
不可思议地猛回头望着赵家小叔——黎棠很想问:有衣服为什么要给我浴袍穿?
而赵定雍很显然并没有要作出解释的意思。
最后,他是穿着属于赵定雍尺寸的衬衫西裤下车的,刚进入市区不久,黎棠就趴在了车窗边,这次他的态度就强硬了,很快就在一个路口下了车。
当黎棠下车回头告别离开后,简直是如释重负、一路疾走,也没再留意赵定雍的神情——结结实实地吐出了一大口气、觉得重新恢复了自由。幸亏此时也没有下雨了,暴雨洗涤过的城市难得有几分清新与凉快,顺利地很快就等到了出租车,黎棠最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窝的那一刻,心累得都不想动弹了。
——呼~跟赵家小叔、哦,跟赵定雍先生打交道可真累啊。看来,事业有成的成功者总是有过人的地方的,比如,特别有气势、旁人基本没法左右他的决定……
呈大字型趴倒在床上,黎棠最终得到了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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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不是合理的理由,黎棠。”关耀背靠大班椅,两手十指指尖轻碰,冷静地指出来。
“总监,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客户的,只是那个朱颜经理她实在是——”黎棠沮丧地站在关耀前面,有些着急地叫屈。
关耀抬手打断他:“总之,这件事是你不对。黎棠,汇东的负责人投诉到我这儿来了,她的投诉理由是正当的:你没有按照自己承诺的日期交出设计初稿。基于这次的投诉对公司形象造成的损失,按照相关规定,你本月的奖金要扣发百分之三十。”
黎棠心痛懊恼得说不出话来,低头一声不吭地挨训。
“唉……黎棠,你太冲动了。怎么能得罪客户呢?而且是在对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的前提下,你说自己被骚扰、那你有什么证据吗?你是个男的,这方面的困扰还没有那么大,如果你是个女设计师,那么根据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估计已经被公司劝辞了。”
看着明显带着抵触情绪的员工,关耀忍不住又开导了他几句:“你还太年轻,不懂低头和技巧性的拒绝,你是男人、对方是女人,你不愿意她也强迫不了你,只要处处别把话说绝,礼貌周旋应付一番完全是可以维持合作关系的……”
黎棠虽然不满于朱颜的投诉,可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接受惩罚,他一直站着听训二十分钟之后才得以离开,最后还领命仍旧要将汇东的案子做好,黎棠顿时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走进吸烟室点了颗烟,不甚熟练地吐着烟圈时,正在排解不满的黎棠接到了自家茶餐厅主管周发鑫的电话:
“喂,小棠啊,你要尽快抽时间回来一趟,刚才又有拆迁办的人过来了,说是我们这一片都要拆掉啊!”
黎棠一吃惊、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
第11章 焦头烂额
“老唐,你们家也收到了吗?”
“是啊,我的商铺刚刚升级装修过,这个钱该怎么补?”
“哎、按人头补的话你们不会吃亏啊!”
“我家门口这两棵龙眼树都二十多年了,不知道老树能补多少。”
“……”
黎棠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里的拆迁补偿安置协议,满脸的倦意、黑眼圈明显可见,听着一群规划拆迁区内的业主们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商量盘算着。
——真特么见了鬼了!别人来拆你的屋子你还这么高兴!
私下开会的业主中黎棠算是最年轻的,也有隔壁几栋楼的邻居招呼他:“小棠啊,你最年轻、书又读得多,你来说说看,咱们这补偿安置的标准不低吧?是真的吧?可惜你们家人不多,过渡安置费可能拿不了那么多了。”
黎棠郁闷地回答:“陈叔,我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不过咱们这里不是那么发达,属于郊区;如果能按照上面的标准来补偿的话,不算低。”
“哎哟,小棠老板的茶餐厅生意挺好,这下拆了可是损失不小啊。”
“可不是嘛,去年才装修好的,也不知道回本了没有。”
“……”一群人的讨论重心开始转移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