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夙尧原是想着逃走算了,老爹脾气一上来,可有得他苦吃了。但是没办法,早饭还没吃呢,肚子早饿得扁了。挣扎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回府,至少得先喂饱肚子再说。
李夙尧纵身一越,便自墙头上跳下,稳稳落在地上,嬉皮笑脸道:“爹,您好生威武,孩儿以您为荣。”
李烈依旧黑着一张脸,伸手便揽住儿子的肩,教训道:“臭小子,别整天嘿嘿哈哈的,是个男子汉就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别整天当自己还是孩子,那九王,只大你三岁,可比你沉稳懂事得多了。”
他爹说这话,李夙尧老大不高兴了,怎么肉丸子觉得九王叔好,他亲爹竟也这样说?自己哪里差了?
李烈见臭小子脸瞬间黑了下来,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继续教训:“做人该谦逊的时候就要谦逊,你确实不如人家懂事,就得承认这个事实。难怪那个云家三娘子见到你就想逃,我看你就是个不成器的。”
李夙尧打小就被她娘夸,他婶子夸,他三姑妈四姨婆夸,早被宠得飞上天了,哪还听得进去别人说他的不好?此时牵扯着婉娘,他爹又说他不如九王,他心里憋着口气,差点没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追女孩子,可是得讲究方法的。”李烈睨着臭小子,放轻语气说,“首先,你得瞧瞧你自己,有没有追求,有没有担待,是不是睿智的,不然人家文文静静的一个姑娘,凭什么跟着你这样一个暴脾气的犟驴?”
李夙尧有些听下去了,抬头问他爹:“那您当初是怎么追求的我娘?”
提到光荣史,李烈挺了挺胸,一张粗狂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的笑,连眼睛都带着光泽:“二十年前,你爹可以说是,小伙子长得相当真是俊呆了。别说你娘了,当初哭着喊着要嫁你爹的贵女,可多了去了,崔照他娘,就是一个。”
崔照他娘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比起自己娘,可差得远了,李夙尧暗暗想。
“所以说臭小子,你这样是不行的,让你爹好好教教你”
第二日一早,婉娘被九王府的人送了回去,苏氏一夜未睡,竟是端端坐在屋子里等她。听得苏妈妈说三小姐回来了,她才睁开双眼,眼下一片乌青,一脸的疲惫之色。
外面还下着雪,婉娘退了狐皮袄子,带着一身寒气,不敢靠近母亲。
“娘,您怎么一夜都没睡?您现在可还怀着小弟弟呢,若是身子落了病根,可怎么是好?”婉娘一边跑去炭火边使劲烤手,一边皱着肉肉的小脸,不高兴道,“娘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不心疼,女儿可心疼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身子烤得热了,才跑去苏氏那里,一把将娘抱住,有些撒娇,更是心疼。
苏氏脸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这个女儿打小就懂事,她最在意的就是她。
因为爱,所以她想将任何好的东西都给女儿,所以女儿的婚事,女儿未来的幸福,她必是要把关的。
她不求女儿嫁入豪门,不求女儿将来富贵,但必须得嫁个有能力护着她的健全之人。
那九王虽相貌品学都不错,但身体有残疾,只这一点,她便不能同意。
女儿还小,现在不觉得,可将来就会知道,那是会受苦的。
苏氏守了一夜,此番确实有些累了,只叫苏妈妈扶着进里屋躺会儿去,打算睡得一觉起来,再细细跟女儿说。
苏氏小产过两次,因此,稍一不顺心,就会动了胎气。婉娘知道母亲生气了,有些担心,便一直跟在母亲身后安慰她,并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听话。见母亲睡着后,她才松了口气,让春梅好好守着母亲,自己出去了。
时间还早,祖母她老人家一定还没有起床,婉娘便先去二姐姐曼娘那里。
曼娘自与张笙定亲后,除了早晚去向祖母跟母亲问安外,其它时间哪里都不去。再加上之前瑛列侯府无端被太子瞧中一事,她是有些怕了,所以,在跟张笙成亲前,她不打算出闺房。
之前为了避嫁听了韵娘的计谋,满满一桶水泼在了身子上,到现在,身上的病还未有完全好。
婉娘进来的时候,见姐姐手揪住帕子捂嘴使劲咳,心疼道:“姐姐,怎么吃了那么多药,就是不见好呢?是不是你怕苦,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都将药给倒了?”
曼娘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虚弱道:“怎么没喝?现在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了,再坚持着吃几味药,也就差不多了。”
婉娘让暗香去将屋子里再弄暖和些,又叫浮月去拿个暖手壶来,然后用自己的肉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使劲搓,边搓边问:“这样暖和些了吗?”
曼娘再不似之前那般活力,勉强笑道:“暖和啊,我妹妹给我暖的手,怎会不暖和?”抿了抿唇,调侃道,“有你这双肉手在,就免了那暖手壶吧。”
婉娘不在乎,一边使劲往曼娘身上靠一边说:“听娘说了,原只是接张家二老来过新年的,却不知,他们一家子都过来了。”婉娘抬眸,顿了会儿又说,“姐姐,你以后嫁给张公子,孝敬公婆也是应该的,可是,张家的两个哥哥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曼娘脸上笑容渐渐有些淡去,良久道:“我们家这么大,以前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来过个年,也不算什么事儿。再说了,年后他们就回去了,也没打算长住。”
“可张家两个哥哥都将杭州的官给辞了,杭州乡下的房子怕也只是留了个地契,屋子都租出去了,这还不明显么?”听说张笙那两个嫂子可厉害了,婉娘怕姐姐将来受气,嘟囔道,“听说张家,大嫂精明狡猾,二嫂威武彪悍,你身子还受着病,怕她们欺负你。”
“不会的,你瞧我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吗?”笑着去捏妹妹肉脸,妹妹的脸肉肉的软乎乎的,揉着真舒服,曼娘又捏了几下,方又说,“你不必担心姐姐,再怎么说,姐姐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可是你呢?婉娘,你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啊。”
婉娘低头,装作听不懂:“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曼娘撇嘴道,“你是我最亲爱的好妹妹,怎么,有心里话还不愿跟姐姐说?”
婉娘无声叹息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好为难。爹跟娘,好似都是希望我跟李世子定亲,可我,不愿意将来跟那样一个暴脾气的人生活。我跟他性格不合,若是勉强在一起,我会不开心的。”
“那九王呢?”曼娘自是听出了妹妹的意思,微微蹙眉道,“九王再怎么好,可他毕竟是”之前九王住在云家时,曼娘没有见过他,后来倒是在瑛列侯府见过一次,确实容颜清丽,温润如玉,但他毕竟,“是个行动不便的,婉娘,我们云家虽不是世族,可你打小也是被娘含在嘴里长大的,以后也必是要被娇养着,你若是一意孤行,纵使娘疼你顺你的意,她心里也会不开心的。”
婉娘闷着头不言语,又想到昨晚九王瞧着她时,那双清亮眸子里的点点光泽,她攥紧了双手。
他陪她雪里赏梅月下听风,他吹埙,她弹琴,她念诗词歌赋给他听,他给她说皇兄那里听来的各国趣事儿九王不在乎她是个胖的,她也不在乎九王是个瘫的瞎的
婉娘到底是没答姐姐的话,只默默走出了院子,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老高。婉娘闲着没事儿做,便拿着自九王那里借来的山河地志的书看。
李夙尧听了他爹的一番话后,吃了早饭便造访云府,见着云盎开口就叫老丈人,逮着张笙就叫人家二姐夫,叫得两人一愣一愣的,以为这李世子鬼上身呢。
“云三小姐呢?”李夙尧将给他老丈母娘带的补品递给府上小厮,吩咐道,“这是给我丈母娘带的,你拿去厨房看好火候,好好炖着去。”又问,“三小姐不在府上?”
“在,自然在,她一个姑娘家,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又能在何处”云盎心虚地咳了声,叫来一个婆子问,“三小姐现在在何处?”
婆子寻了一会儿,回来答:“三小姐在梅林里的亭子那边温书呢,不过小姐说了,温书需要心静,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
“李世子来了,不算重要的事情么?”云盎暗怪女儿不懂事,又转头瞧李夙尧,笑道,“在梅林。”
李夙尧抓抓头发,然后甩手一撩袍子:“那我去看看。”想着他爹说的,又对着云盎微微弯身,恭敬行礼,“那小婿先行告退,姐夫,您陪着咱爹。”
张笙愣愣的,想说什么的,却是一字未吐,可心里却想,这李世子,嘴角粘着一粒芝麻粒呢,他不知道?
李夙尧早晨吃过饭后,才走了几步路便又饿了,来云府的路上,又自街边买了只芝麻酱鸭吃。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V前的最后一章啦,这章6000+字是两章的量哦,明晚没有更新了~~~~~周四更新9000+字,三章我可能放到一章里一次性发了!以后就是这种大章的节奏啦o(∩_∩)o 我负责努力写写写!!!乃们负责用花花砸我啊~~~~哈哈!
第四十章
外面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李夙尧单手背负,迈着阔步,昂首挺胸。
穿过一片梅林,走到花海的尽头,前面带路的婆子忽然停住脚步,侧了侧身子,微微低头说,“世子爷,三小姐就在上面的亭子里呢,您上去,奴就不去了。”瞟李夙尧,给他提个醒,“三小姐温书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奴明白世子您的心思,所以,若是想要博得我家三小姐的好感,怕是也得带着一本书去。”
李夙尧听了婆子的话,微微点头,装着一副斯文人的样子:“有道理,那爷先在这里等着,你去我二姐夫那里借本书来。”那张笙是读书人,他那里必是有不少好书,向他借,该是没错的。
“是,那奴这就去。”婆子得了差遣,向着李夙尧行了一礼,然后又小跑着往回去。
婆子是刚刚入府的,对府里的路还不是太熟,又加上人矮腿短跑不快,偏偏又想着在主子面前立功,因此跑得很急,跟只兔子似的,滑稽得很。闷着头一路跑,就跑到了柳姨娘的院子外面,猛地撞在了刚刚出院子的柳姨娘身上。
自打苏氏有了身孕后,柳姨娘就相当倒霉,她吃块肉能塞着牙缝,喝口水也能被呛得咳半天。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韵娘,如今做了太子昭训,原该是自己跟着风光的,可偏偏好处都落到了苏氏头上。
韵娘自做了太子昭训后,很得太子的宠,刚刚进东宫没多久,便就有了身孕。那边太子妃元氏刚刚生得一女,这边新纳的云昭训又被诊出了喜脉,初为人父的太子很高兴,亲口许了云昭训一个心愿。
这云昭训也没旁的心愿,她在太子府也孤单,只希望娘家人能够常来看望自己。太子准了,对云昭训说,以后每月,云夫人都可以来太子府一次。
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好夫婿,却叫旁人来跟着捞好处,柳姨娘心里哪能好受?此番逮着机会就破口大骂,将那矮婆子骂得九死一生欲死不活,柳姨娘唾沫星子飞溅,跟下毛毛细雨似的。
桂妈妈立即将柳姨娘拉住,四下瞅了瞅,见没人,这才放了心。
桂妈妈将正生着气的柳姨娘拉到一旁,小声劝慰道:“姨娘,咱们现下,可是不同往日了。现在不但老爷再不偏着咱,甚至连一向待您最好的老太太,也不护着咱了。这不是姨娘您不好,而是,老爷现在是官儿了,他有他的顾虑,他就算心在您这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再继续宠着您。
这京城里,可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朝廷上,也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那些个世族大家,原就瞧不起我们,若是再叫他们抓到把柄,参老爷一本,那我们可又得回杭州去了。”
这桂妈妈虽一直跟着柳姨娘,可也还算是个明理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但柳姨娘就是想不通,就是不甘心,她一直认为,苏氏那正妻之位,原就是她的!那苏氏,根本就不得老爷喜爱,她抢了自己所有一切!这样想着,又想到了自己身世,若不是当初天下大乱,她还是一位官家小姐呢,怎会沦落街头被云家收养?现下又怎会过着这般仰人鼻息的苦日子?
她要的是名利,是威望,是身份,是地位,所以,自己这生得不到的,希望便就寄托在了小女画娘身上。但是画娘,她偏偏是庶出的啊,寒门嫡出之女与世族嫡子联姻,尚且要遭人非议,更何况是寒门庶出女了。
绕来绕去,矛盾又绕了回去,说到底,都是那苏蝶的错,若不是她抢了自己的正妻之位,那么画娘,现在就该是嫡出之女。而现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跟李世子争抢着要迎娶进府的寒门嫡女,就该是自己女儿,画娘了。
站在旁边的画娘,更是委屈,一张明丽的小脸挂满了泪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垂着薄薄的眼皮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柳姨娘很疼画娘,见她哭了,心里跟刀绞似的,微微弯□子,半蹲在女儿身边,抽出丝帕给她擦泪。
“画儿不哭,娘给你想办法,好不好?”柳姨娘看着女儿这张如花似玉般的小脸蛋儿,心里明快了不少,“你上次去了侯府,可是见着了谢家公子?”见女儿微微点了头,继续含笑道,“画儿你在娘心中是最美的姑娘,是你爹最疼爱的女儿,一直都是,知道吗?”
画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着爹已经很久没来她们母女这儿了,又哭道:“可是爹都好久没来瞧我了,他现在只喜欢婉娘了,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娘,女儿以后若是不能嫁得好,宁可削发做了姑子去,我才不要被那等粗俗的人欺辱了去。或许能像姐姐那样,嫁给个王爷做个姬妾,也好过那些寒门子。”
又是妾氏,柳姨娘心像是被刀刮了一下,竭力抑制住心内的怨气,继续劝女儿:“咱们画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将来不入寒门,也比不做妾氏,更不做姑子,知道吗?”
女儿你一定会嫁得比婉娘好,也一定会嫁入高门,一定会做正室,会让万人看你的脸色听你的差遣。
柳姨娘起身,整理好妆容,敛了敛神色,这才对那婆子道:“做什么去呢?这般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似的。”抚了抚衣服,淡然道,“起来吧,也别跪着了,你方才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瞧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婆子人矮,可心眼儿多,她刚刚跪着,可是听出了些许门道,此番眼珠子一转,谢恩道:“奴是刚刚入府的,云府高门大户府邸又大,奴急着办事,一时撞晕了头,竟是冲撞了主子,亏得主子大人大量,不与奴计较。”不但未起身,边说还边磕了头。
一个又矮又丑的婆子而已,柳姨娘不想搭理,也没心情看雪看花儿了,只拉着画娘的手,准备进屋补觉去。
谁知婆子不依不饶,手一伸,便扯住了柳姨娘裙摆,继续说:“奴刚刚自三小姐那里来,唐国公世子来看三小姐,可三小姐在温书,世子爷便也差奴去拿了一本书去三小姐在梅林”顿在此处,再未继续往下说。
柳姨娘却是回了头,微垂着眸子想了会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原先又是在谁那里当差?”
矮婆子说:“奴刚进府没两个月,府上管家见奴长得丑,也没安排什么事儿,奴就是个谁抓着便可吩咐差遣的打杂的。”
柳姨娘点头,微微俯身,准备伸手将婆子拉起来。此时婆子也刚好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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