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么说,等真正狩猎比赛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就算你有心避让,可也架不住有人刻意给你使绊啊。
婉娘见天色已晚,可丈夫还未归来,给儿子喂了奶后,便打算先哄着儿子睡觉。结果给大宝喂完奶,也哄着儿子睡着了,丈夫仍然没有回来。婉娘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让夏嬷嬷好生照顾着儿子,自己则带着浮月去了婆婆那里。
独孤氏也尚未睡得着,此番正坐在灯下等着丈夫儿子,旁边有小丫鬟伺候着。
婉娘朝着独孤氏走去,故意放沉了步子,独孤氏这才反应有人来了。
“媳妇请婆婆安。”婉娘朝着独孤氏请了安,却被独孤氏拉着坐了下来。
“都说了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怎么丢下孩子一个人跑来了?”独孤氏看着婉娘,倒并无责怪之意,“我们李家倒没那么多规矩,你好好照看着孙儿便行。”
婉娘说:“已经给大宝喂了奶,也哄着他睡着了,只是,夫君尚未回来,媳妇担心夫君,所以才来婆婆这边看看。”
独孤氏叹息一声道:“按理说该回来了,我已经着人去打听了,你也不必急,该是不会有事的。”
话才说完便有丫鬟快步跑进来说:“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了大事。”
婉娘跟独孤氏心里都是猛地一颤,然后站了起来。
独孤氏上了年纪,心里承受能力也相对弱点,脚下颤了几下,险些晕倒,好在被旁边的丫鬟扶住了。
“婆婆!”婉娘反应过来,也立即扶住独孤氏,“你可还好?”
独孤氏摆了摆手:“无事。”对那个丫鬟说,“出了什么事?可是国公爷跟世子爷出了事?”
小丫鬟也深知自己方才太不稳重了些,立即有些惶恐地跪了下来:“刚刚夫人差人去查,查探的人已经回来了,此番正在外面候着呢。奴婢问了几句,他便跟奴婢说了,说世子爷在狩猎时”她顿了一会儿,手颤抖着,吞吐着有些不敢说。
“说罢。”独孤氏已经平静了下来,坐在一边,向着丫鬟抬手,“你且如实都说给我听。”
“是。”小丫鬟道,“世子爷狩猎时跟不小心将箭朝着圣上射了过去。”
“什么!”独孤氏猛地拍案而起,一阵头晕,再也没忍得过去,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婉娘头也有些晕,但她强撑着,只是心口微微有些闷,赶紧让丫鬟扶着婆婆去歇息,自己则又继续问小丫鬟。
“后来呢?完完整整说清楚些。”婉娘见小丫鬟一直在发抖,知问她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便道,“看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那小厮在外面候着,我给夫人把了脉就去问他。”
小丫鬟应着下去了,婉娘给独孤氏把了脉,知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如此才放心。
吩咐屋里头的丫鬟好生照顾着独孤氏,婉娘自己则亲自去盘问那被婆婆打发去探消息的小厮。
据小厮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早在狩猎之初,李夙尧便与一位藩王之子起了争执。那藩王之子用封地方言对骂了李夙尧几句,还嘲笑他娶了寒门丑女,李夙尧原本是在忍着的,可对方竟然骂婉娘,他忍不住了,便挥拳打了过去。
好在他顾及着大局,又被崔照谢昭他们拦着,也只是教训了那位世子一顿,并未有伤到他。只是,也撂下了狠话,下次若是人家再碍了他的眼,必是要了他的狗命。
所有人都以为这李世子说得不过是气话,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是个有仇报仇说话算话的人。
李夙尧竟然在箭上抹了毒,然后故意射向那位世子,但那世子灵活地一躲,李夙尧却阴差阳错地往圣上身上射了过去。不过,好在圣上身边当时跟着云德县主,是云德县主救了圣上一命。
圣上没有受伤便好,婉娘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云德县主不是狩猎么,画娘怎么会去?婉娘只动动脚趾头想,便就知道了,必是李夙尧中了别人早先就设计好的奸计了。
婉娘给了那小厮一点碎银子便将他打发走了,李家被陷害,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蜀中王的人。蜀中王想对付房陵王,就必须先除了李家这棵大树,只要李家倒了,蜀中王也就失去了最强有力的一个对手。
不过,宫里尚未有消息传来便就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到了第二日一早,李烈回来了,可李夙尧却没有回来。
听说圣上为了此事差点当场便下旨赐死李夙尧,不过到底顾及着李家势力、以及众世族势力,方才理智了点,只是将李夙尧扣押了下来。
独孤氏瞧见丈夫回来了儿子却没回来,两眼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李老太太虽然人老了,但身体一直还不错,可得知李夙尧出事的消息时,还是承受不住。
李烈说,虽然圣上无事,但因着之前圣上身体病过一次,因此十分在乎生死。况且,虽然圣体无事,但却有人因着救圣上而正生死垂危。圣上大怒!李夙尧因此丢了世子爵位,被贬为庶民,此时已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李夙尧若是被贬为了庶民,那么得利的,还有一个人,便就是李家庶长子李瑾琛。李烈只有李夙尧一个嫡子,李夙尧不行了的话,李瑾琛自然可以继承爵位。婉娘不知道此事跟李瑾琛有无关系,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多想想。
第八十九章
好在圣上只是将李夙尧关入了刑部大牢,并未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婉娘探得,画娘所中的箭上抹了剧毒,听说是宫里的胡太医在给画娘医治。画娘体内毒素已清,但尚处于昏迷状态。而自从画娘中毒之后,圣上便一直将画娘留在自己寝殿,未再让其回太后的康寿宫。
婉娘得知此消息时,却有些急了。画娘本就跟她水火不容,若是画娘得了圣宠,必是会找自己的茬。到时候别说是救夙尧了,怕是连自己跟大宝都会遭殃。
画娘的脾性婉娘是了解的,画娘打小就争强好胜,打小就孤高自傲,而现在若再得高位,再加上她的才智与狠辣手段,怕是会掀起一场风波。
孤独氏这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都没下来过,她有进宫找过圣后,可压根见不到圣后娘娘的面。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夙尧这次误射的是圣上,好在被云德县主救了,否则便是圣上动怒抄了李家满门,李家也无话可说。
要怪就怪夙尧太不小心了,太争强好胜了,这才落了别人圈套。
又过了两日,婉娘才将给大宝喂过奶,浮月便跑了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浮月话才说完,大宝便小嘴一撅,哭了起来,婉娘心也跟着颤了下。
她不知道宫里来人是什么意思,是圣上下旨来治李夙尧罪了?她不敢多想,赶紧将大宝抱在怀里左右轻轻摇晃,轻声哄着儿子,即便儿子听不懂,她也跟他说,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大宝一听说爹爹很快回来,他便就不哭了,小孩子眼睛又大又圆又清亮,咧着嘴向婉娘笑,嘴上湿漉漉地沾着奶水,可爱极了。婉娘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笑着就哭了。
她哭了一会儿便将大宝交给浮月,让她好好哄着大宝睡觉,然后自己去见宫里的人。
宫里的太监是来传圣上口谕的,圣上宣婉娘入宫,只带了这么一句话,其它什么都没说。
这个公公是新调到御前做事的,之前一直伺候在圣上身边的虞昊虞公公已被独孤后赐死。话说也奇怪,圣上身体康健之后,对独孤后处死自己身边亲近之人的做法并未怪罪。
可能是因为长子愿意舍身救自己而感动了吧,也可能是圣上顾及着独孤后身后的势力不敢怪罪,还有就是可能圣上明着不说,其实心里已经给独孤后狠狠记上一过了。
婉娘被小太监引领着进宫,太监将婉娘引到一座宫殿前,止住了步子。
太监叫何庆,细声细气地道:“李少夫人,圣上已经在等着夫人了,夫人且随奴进去。”说着转了个身,便领着婉娘进去。
原来画娘早晨便清醒了过来,但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一直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圣上找来了胡太医,胡太医称云德县主中了剧毒,即便现在体内毒素已清除,但也还是需要慢慢调养才能恢复。
圣上听得胡太医如此说,便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胡太医的医术不满。
胡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腆着大肚腩,厚着脸皮说:“不若圣上请了李少夫人来瞧瞧?”
画娘虽身体虚弱,可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听得胡太医说到婉娘,她便也道:“臣女也想见见三姐姐。”
圣上按住了画娘肩膀,示意她不必起身,这才让何庆去国公府传人。
说实话,其实圣上此时不太想见李家的任何一个人。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独孤后趁他病危之际铲除了他身边的亲信,他不是不在乎的。他此时忍着,为的是之后的一网打尽。
他已经很反感独孤后所做的一切了,此时连带着任何一个跟独孤有关的人都不想见。不过,既是画娘亲口求的,他就应允了。
婉娘被引入内殿,恭恭敬敬向着圣上请安行礼,圣上免了,只让她去给画娘把把脉。
婉娘这才看到画娘,她已经醒了,可瞧着精神不怎么好,面色苍白。
婉娘搭上画娘脉搏,见她脉相虽虚弱,但还算正常,便低头如实向圣上禀报。
圣上听了婉娘的话,这才放了心,让宫女们好好照顾画娘。
画娘道:“臣女想要姐姐留下陪臣女说说话,不知圣上可否应允。”
圣上当然不会不答应,随口道:“准。”然后大跨步跨了出去。
画娘软着身子倚在一边,背后垫了一个软垫子,看着婉娘似笑非笑。
内殿的宫女都被画娘打发出去了,婉娘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也猜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一直静静站着,不说话,只等着画娘先开口。
画娘道:“三姐姐,听说三姐夫进了刑部大牢。”见婉娘眉梢一挑,她轻声一笑,“真是对不住了,妹妹也没有想到,三姐夫竟然会如此。不过姐姐也该感谢妹妹,若不是妹妹舍身救圣驾,怕是你李家得得个灭门之灾。”
婉娘还是安安静静的,只道:“如果四妹留下我是想说这事的,我想,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虽然看起来低眉顺眼,但话语中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倔强,“四妹体内毒素已清,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好生安养着吧。”
画娘叫住了转身即走的婉娘:“我倒是可以救李夙尧一命,就看三姐怎么做了。”见婉娘回头,她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道,“我救了圣驾,你也该知道,现在我的话圣上是听得进去的。只要你回去让你的母亲求父亲给她写封休书,我便就求圣上放了李夙尧。”
婉娘哼道:“便是父亲休了我母亲,云家也不会扶柳氏为妻!你若是以此来拿捏我,便就死了这条心吧。”
画娘以为婉娘会任她拿捏,她以为自己救了圣上一命、陷害了李夙尧,婉娘会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淡定。她真的再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云润婉了!
其实婉娘也只是外表坚强,出了宫门后,她便再也忍不住。
过了几日,画娘身子好得多了,太后娘娘便来向圣上要人。结果,圣上直接点了画娘做自己的御前女官。
太后知道儿子的心思,又瞧了瞧画娘,叹息一声,便就回了自己康寿宫。
这一日,圣上批完折子,双臂伸展了下,然后又揉了揉眉心,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
画娘立即泡了他平日里最爱喝的龙井,端着过来道:“圣上喝点茶提提精神,呆会儿可还要跟康王殿下下棋呢。”
“你不提,朕倒是忘了。”圣上自画娘手里接过茶盏,低头吹了吹后浅酌了一口,笑道,“你的手艺是愈发好了,每次泡的茶,朕都能尝到不一样的味道。”眼睛直直瞧着画娘。
女孩子正是如花般的年纪,长得娇艳欲滴,明媚动人,圣上觉得跟她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云盎的这个四女儿,可真是个尤物,放眼天下,怕是没几个女子能够与之相比。
画娘倒也不怕,直直与圣上对视:“奴婢多谢圣上夸赞,奴婢私下里琢磨过,也是花了一翻心思的,所以才能将茶泡得越来越合圣上口味。”
圣上将茶盏放下,站了起来,双手背负,目光灼灼地瞧着画娘:“朕听说,你云家的几个姐妹都都要嫁人了,可也给你许了人家?”他记得太后娘娘之前在皇后跟前提过刘家的刘邕,不过,那个刘邕着实配不得云四娘子,叹息道,“你救过朕一命,你以后的婚事朕就做主了,京城众世家公子及寒门学子中,可有瞧得上眼的?若是有,朕就给你指婚!”
说这话的时候,圣上心里微微拧了下,像是生生被利器剜了块肉一般,疼得厉害。面上虽是沉着稳重,可心里早就大浪淘沙汹涌澎湃了忍不住又挑眉去瞅了眼画娘,却见明眸皓齿的女孩子,竟是落了泪。
圣上眉头紧蹙,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竟是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给说哭了。她哭,是因为常年呆在宫中不得回家的缘故吗?想想也是,云家六个女儿,比她大的、比她小的,都已经许了人家,也就只有她尚无人张罗。
“你若是想家,朕即刻就让人送你回去,你若是以后不想进宫了,朕就去跟太后说,让你出府,再亲自给你挑门好的亲事!你看如何?”圣上不自觉抬起手,想擦掉画娘面颊上的泪水,可手抬到一半,又生生抽了回来。
他倒是忘了,这个女孩子只是自己的御前侍女,是他从太后那边要来的。她是安璟侯的女儿,不是自己妃嫔,不能越矩。
想到妃嫔两个字,圣上瞳孔猛然缩了一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只想着她救了自己,想着给她什么赏赐,想着如何给她指门好亲事,却还没有想过,或许她可以做自己的妃子。
画娘想到了自己生母柳氏,又想到了嫡母苏氏的绝情、父亲的偏心、以及眉娘的横刀夺爱,所以才哭的。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即便在外人面前再坚强,可内心深处还是及其柔软的,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
她现在不但恨婉娘,她还恨眉娘,她恨云府上下所有人,她有时候甚至会恨所有幸福着的人。李夙尧入狱了,她真是很开心,最好婉娘成寡妇,她便更开心!婉娘别想比她过得好,嫁了名门李家又如何?
想到开心的地方,画娘突然嘴角翘起,微微含笑,心里也好受得多。
圣上一把抓住画娘的手,紧紧攥住,眸光深深锁在她脸上,将她惊魂失措的神情瞧在眼里,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这些天你在御前侍候朕,将朕的事务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深得朕心。”
何止是得他的心?这样聪慧美艳的女子,简直就是上天送到他身边的,对,就是老天安排给他的,真是福气。当初他碍于圣后的势力,碍于独孤家的势力,也因着独孤后是跟他一起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患难夫妻,又因为她处理政事着实有一手,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她干政那么多年。
可到后来,百越投降了,西夏国灭了,甚至后来世族大家跨了一半,他的皇位越坐越稳了,这才想到,现在真正威胁到他的,不是旁人,而是枕边人,他的妻子。
因此,便故意留着睿儿在京城,故意不提让他去封地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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