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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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月-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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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夙月把宫女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两个人帮她拿东西。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议论纷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一向温和的习太医如此骇人的模样。
  大家都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帝君。如今帝君仍在庆功宴之中,宫女们万万不敢揣摩圣意。只怕一旦猜错,便会性命不保。他们需要一个替死鬼,而那个替死鬼就是夙月。只要出事了,就全部推给她,就对了。
  当然,太监宫女们也多多少少会替习楠担心些。毕竟习楠想来温厚带人,有什么好处,都会分给他们,也从不打骂他们。可在宫里,见风使舵才是绝对的真理。他们自然也会想知道习楠的安危,但这大多是为了他们自己着想。
  宫女太监们只知抢救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天已经开始黑了。门缓缓地被打开,一向潇洒俊逸的习太医失魂落魄的从房里走了出来。那神情,真叫人不忍心看。就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走路也摇摇晃晃的。
  宫女太监们看见夙月这副模样,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
  “皇子没了。”夙月吐出这四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
  她要怎么向习楠交代?她答应过她,一定会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都已经成型了
  夙月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懊悔和自责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要暂时离开这里,即使是逃避也好。那就让她逃避一会儿,等她足够清醒的时候,再亲口告诉习楠这个事实。就让她暂时的逃避一会儿,一个人。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惊雷,天上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夙月却也不躲,就这么麻木的走着。很快,身上便湿透了。雨滴顺着脸留下,夙月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这雨下的好,真是极好,是时候让夙月清醒清醒了
  她明明已经很谨慎了,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她每天都检查习楠的吃穿,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在习楠的体内发现了麝香?!为什么?
  究竟是谁,要如此残忍。习楠这么善良,却还是不能放过她。难道在这明阙宫里,权势和地位就真的如此重要么?重要到可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重要到可以残忍的剥夺一个小生命诞生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夙月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有一个人伸手抱住了她,她才停了下来。
  她好想大哭一场,却没有了眼泪。也许这漫天的大雨,就是夙月的眼泪。
  “我都知道了。”玄夜的声音低低的,
  “你怎么知道。”夙月躲在玄夜的怀里。就让她停留一会儿吧,她太累了。累的快睁不开眼,累的快要失控了。
  “庆功宴实在是无聊的很,我就出来透透气,正巧撞见一个太监从槿园慌慌张张地出来。我便拦住了他。”
  “他是不是要去通风报信?”夙月早就知道世态炎凉,但却没想到现实竟然如此残忍。
  “是。习太医照顾不周,导致皇子夭折。还以下犯上,窥探贵人玉体。”
  “真是厉害,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夙月苦笑。
  那样也好,兴许让她受些苦头,夙月心里还会好受些。不过,这以上每一条,可都是死罪。
  “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不能再开口说话了。”玄夜安抚她。
  “你杀人了?”夙月睁大了眼睛,看着玄夜。眼前的玄夜也是湿淋淋的,那张脸却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温柔。
  “如果我杀了他,你一定会自责到死。我只是让他自己割断了舌头。”
  可即便如此,夙月还是觉得残忍了些。为什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要牺牲别人?
  “其实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戎楚迟早会知道的。”
  “我不能容许别人能伤害到你。”玄夜淡淡地说道。
  夙月竟然有一刻的动心,但仅仅是那短短的一瞬间。瞬间过后,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些让她再也不愿回忆起的画面。
  “倘若,让我受伤的人,是你呢?”夙月离开了玄夜的怀抱,往反方向走着。
  玄夜望着夙月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一段时间,夙月似乎又瘦削了很多。他记得两年前,她还有着少女专属的婴儿肥。可如今,清清瘦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你要去哪里?”玄夜大声地喊着。
  “去接受我应有的审判。”
  那一刻,玄夜觉得,夙月的背后仿佛有无数光芒。就好像瞬间长出了许多金银色的翅膀,熠熠生辉,闪闪发亮,令人炫目。
  “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帝君。”夙月对着庆功宴门口的侍卫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侍卫们看见眼前顺魂落魄,浑身湿透的夙月,很是惊讶。
  “习太医,你这是”
  “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帝君。”夙月又重复了一遍。
  “是。”侍卫似乎知道大事不妙,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进去向戎楚禀告。
  很快,侍卫便面露难色的回来了。
  “习太医,实在不好意思,帝君称有要事在身,走不开。不知习太医所何事?需要小的替你禀告吗?”
  夙月远远便看见里边歌舞升平,金碧辉煌的景象,心沉了一沉,又道:“不用了。”
  兴许对于习楠来说,她更想自己告诉戎楚吧。而如今,夙月能做的,仅仅是陪在习楠的身边,仅此而已。别的什么惩罚,就让夙月静静地等待着吧。还有什么,能让习楠知道自己小产后的表情和眼神更能让夙月痛苦?
  待夙月回到槿园的时候,玄夜也在。
  宫女太监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低着头。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让槿贵人醒来之后再定夺会比较合适。所以,除非是槿贵人允许,否则,戎楚绝对什么也不会知道。”
  夙月点头致谢,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心有灵犀。
  夙月进去屋里时,习楠正在床上躺着。眉头微蹙,满脸的纯净,俨然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夙月握住了习楠的冰冷的手,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可习楠的手还是这么冷,冷的就像冰窖,冷的就像夙月的心。
  翌日,依旧是阴天。
  夙月就这么坐着守了习楠一夜。玄夜也在门外站了一夜。宫女太监们也一个都不敢走。
  可是这一整夜,戎楚却还是没有出现。
  虽然已经是白天,屋子里却还是暗沉沉的,有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习楠皱了皱眉头,终于醒了,看到眼前的夙月,嘴角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夙月姐姐。”
  夙月嗯了一声,却没有勇气去看她。
  “你一晚上没睡吗?怎么眼睛这么红?”习楠紧张地问道。
  夙月还是嗯了一声,再次沉默。
  习楠察觉出夙月的异样,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结尾。她吃力地坐了起来,连声音也有些许的颤抖。
  “孩子是不是没了?”
  夙月觉得这一句话,仿佛来自地狱,搅得她恨不得将自己乱棍打死。夙月不敢看习楠,她没有勇气看着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说出残忍到极限的话语。
  “没事的,夙月姐姐,你不用替我担心。都怪我自己身体不好,没留住这个孩子。其实前天晚上我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册封大典也是硬撑着去的。”习楠竟还反过来安慰夙月。
  “前天晚上就已经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夙月原本一直怀疑是那所谓的水蓝色海棠搞得鬼。可如今看来,此事另有蹊跷。宫里的孕妇并不只有习楠,那水蓝色的海棠更是人人都爱去的地方。可为何别人相安无事,只有习楠小产了?
  “那天晚上,原本堇是陪着我的,可他一听说蒲丞相进宫了,便留下我一个人走了。后来我听宫女们说,蒲丞相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我那时心情实在不好,我便以为身上的不适皆是由于心情抑郁导致的。况且夜已经深了,我估摸着你也应该熟睡了,便没有再叫人知会你。况且明日还要举行册封大典,我便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习楠还是挺要强的,她对别人暗地里对她说三道四还是很介意的。所以她尽量在言行举止上要求自己,要做到不被人说闲话的程度。
  “你怎么这么大意?我不是告诉你,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告诉我吗?”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你都已经这么尽心尽力的,我的衣食住行,你都检查的滴水不漏。别人根本就没有钻空子的余地。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习楠这一席话,让夙月不禁无地自容。夙月实在是太自信了,自以为自己已经面面俱到,自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自以为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什么都注意到了,却独独忽略了习楠自己。
  想起来自己光忙着检查饭食,已经好久没有检查过习楠的身体了。尤其是自己请假的那一段时日
  夙月根本不敢再往下想。麝香需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能起到小产的效果。若是夙月早些发现的话,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谁给你把脉?”夙月问道。
  “是太医院的陈太医。”
  夙月突然想到,自己回到太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陈太医。这个陈太医就好像突然间人家蒸发了一般。夙月越发的感觉不对劲。
  “他就没跟你说些什么吗?”
  “他说我的身体很好,胎象也很稳定。只要好好养着,一定能诞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可如今”习楠的表情又落寞了些,还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习楠的体内有如此多的麝香,陈太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就算太医院有滥竽充数的嫌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麝香已经对习楠的身体造成了危害。
  夙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习楠,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她真相。
  “说了不用替我担心,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了,好吗?”习楠伸手捧住了夙月的脸,依旧在安慰她。
  “楠儿,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习楠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的体内有大量的麝香。都是我不好,百密一疏,若我早些替你把脉,孩子,兴许还能活下来”
  习楠的手从夙月的脸颊上无力地滑了下来。她看夙月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她不住的摇头,眼里透漏着绝望与难以置信。
  “你不是答应我,这个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吗?我那么相信你夙月,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习楠指着夙月的鼻子,似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楠儿,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夙月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害怕。害怕她永远失去习楠这个好姐妹。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是我的孩子就在昨天,他还会动,还会踢我的肚子,是多么鲜活的存在,可现在他却没有了。而你却告诉我,是由于你的疏忽造成的?你让我怎么接受?夙月,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难受,你不懂!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
  习楠别过头去,下了逐客令。
  夙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她又怎么会不懂?她也有过一个孩子
  正是因为她懂,所以她才会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夙月走出了习楠的房门,可那股沉重的压抑感却半分未减。一股冷风吹来,槿园里又蔓延着木槿花的花香。可夙月,再也无心欣赏。
  夙月看着站在木槿花树下的玄夜。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少年小黑,她还是那个少女夙月。一切,一如昨日,却都面目全非。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
  戎楚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的美感,夙月只看到有一群侍卫正朝着自己走来。可玄夜却先行一步,飞到了夙月的跟前,挡住了她。
  “谁敢动她。”玄夜一声喝问。
  侍卫全都不敢上前一步,踟蹰着。
  戎楚挑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戾气。他和玄夜两人,气势不分上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倒叫侍卫们难做了。
  “玄夜,你让开。”夙月说的很是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你”玄夜对夙月的举止感到匪夷所思,却依旧挡在了她的面前。
  夙月只好绕过了玄夜,直直地往前面走去。
  “我跟你们去,请带路。”
  夙月感觉得到,她经过戎楚的时候,戎楚看了她一眼。她不怪他,毕竟他的孩子没了,他也一定很难过。
  所谓的地狱,就让夙月一个人下去吧。自从习楠赶夙月走的那一刻,夙月就已经身在地狱,饱受酷刑了。
  “戎楚,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后悔!”
  恍惚中,似有几只鸟儿被这声呼喊吓住了,扑扇着翅膀飞向空中。夙月抬头望天,心想不知究竟何时才会放晴。
  牢里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不说吃穿,光是晚上老鼠磨牙的声音就能让夙月胆战心惊,彻夜未眠。因此,她的身子自然又清瘦了很多。玄夜也时常想方设法的来看她,给她送些好吃的,陪她说说话。
  可惜夙月对于那些东西却提不起半点的食欲。唯一能让她欣慰的是,竟还有玄夜日日陪她。自从两年前发生那件事后,她就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如此平静的和玄夜相处在一块儿。
  “夙月。”好不容易眯起眼睛小睡一会儿的夙月此刻又被一声叫唤惊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牢房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戎楚。此时的戎楚没有黄袍加身,少了许多凌人的气势。
  “你来了。”夙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病了。那天她淋了好一会儿的雨,却就这么湿淋淋的陪了习楠一夜。
  此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打开了牢门。
  眼见戎楚就要进来,夙月便道:“你还是别进来了吧,里面脏。不适合你的身份。”
  夙月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冷,但她却没有抱紧双腿,反正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她才不要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她才不要博取别人的同情。可是微微颤抖的肩膀泄了密。尽管尽力忍住,却还是会不住的颤抖。她好像,真的生病了。
  “你在怪我?”戎楚还是走进来了。
  “没有。”夙月没有看他。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还能保持正常的音量和戎楚说话,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下跪行礼。
  “我那天实在是太冲动了。”戎楚似乎有些歉疚。
  “习楠她怎么样了?”如今身陷囹圄,还需要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槿贵人槿贵人的叫吗?
  “她她来向我求情,让我放了你。”戎楚并没有正面回答夙月的问题。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夙月反问。
  戎楚并不回答。整个牢房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夙月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应该的。就让她怪我吧,如果怪我,能让她好受些。”
  戎楚神色复杂的看着夙月,酝酿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会让人放了你。”
  夙月看着戎楚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越发的不清晰起来。他终于走了,他终于走了夙月的神智越发的模糊,往身上的茅草堆栽去。
  其实她早就撑不住了,她一直在等戎楚离开的那一刻。即使要倒下,她也不想被他看见。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夙月又梦见了那个女人,梦见了她手上美丽妖娆的木槿花图案,还梦见她抱着她轻轻地哼着歌,嘴上还挂着幸福的笑意。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夙月就能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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