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四海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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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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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海卫曾是一座坚固的海防要塞,拥有6里18步长的城墙,石制墙基,通体包砖。城墙高3丈墙基厚2丈,护城河宽1丈8,深8尺。

    与被挡在城外的普通难民不同,丁耀亢和他的同伴们亮出身份,很容易就进了威海卫。

    城墙虽然年久失修,但架子仍在,加上从辽东回来的守备大人和那些辽兵,给了城内的居民和如丁耀亢这般的士绅子弟不那么虚幻的安全感。威海卫城的东墙离海岸线只有1里远,这也让丁耀亢比较安心,只要有船,跑起来很快的。

    众人寻了一处院落租下,暂时就安顿在了威海卫城里。逃难的士绅很多,城中的房价一日贵过一日,丁耀亢只包下了一间屋子,全家四口人都住在一起。

    诸城被建州攻陷,家族凶多吉少。午夜梦回,丁耀亢时常被那个雪与火的夜晚唤醒。无数恐怖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回荡,此时的他都会下意识地抱紧妻子。末世离乱人,丁耀亢很庆幸他的小家庭现在还完整的在一起。

    明朝北方士子有结社的习惯,丁耀亢逃难漂泊途中便遇到了几位社友,此时都聚集在威海卫城中。这日,租住的院中又聚集了十几位生员和副榜贡生,都在议论辽兵携红夷大炮赴援登州之事。

    “威海金守备近日从刘公岛的夷人那里获得了十余门巨炮,适才我在城门处见守备大人点起百多兵丁押运大炮启程了。”

    “我听说金守备与那夷人交好,他也是夷人从辽东救出来的。”

    “金守备本人亦有万夫不当之勇,阵斩建奴一副都统,便是没有夷人相救,他也能杀回来。”

    “什么夷人啊,那夷人头目姓陈,乃是汉人。”

    有人开始吊书袋,“韩文公有言,‘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那陈姓夷目久在蛮夷腥膻之地,我等当以夷狄视之。”

    “你就别管人家是不是蛮夷了,海上的夹板巨舰你也看见了,一艘船就有数十门红夷大炮,比整个登州镇的炮都多。威海倘若能得此强援,守城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丁耀亢转过头一看,是他的社友冷应,字公定。冷应与丁耀亢打了个招呼,两人不声不响的进了丁耀亢住的屋子。

    冷应进门便道,“西生兄,我在威海卫的朋友告诉我,海口的夷船再过一阵时日就要走了。”

    “公定此言当真?”

    “金守备昨日上岛便是为了此事。在夷人走前,买下了那些大炮。”

    丁耀亢能逃出诸城大难,见识心性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公定,你有何打算?”

    “我孑然一身,山东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搭夷船走。”

    “公定,可我听说这些夷人南下并不会停靠江南,他们是把人运向海外一大岛。”

    冷应点头,“台湾岛,我知道。这些年南洋那边此岛很是有名。”

    丁耀亢劝道,“那你还去,西生,莫若和我一起去江南。”

    冷应脸上露出一丝寒意,“西生兄,你可还记得前元张弘范的那首诗?”

    丁耀亢浑身打了个冷战,“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

    到了江南,莫非西生兄就觉得安全了吗?流寇,建虏,哪个是如今朝廷能挡住的?”

    看见冷应锐利的眼神,丁耀亢恍然大悟,“外头还有多少人会一起走?”

    “已经谈定的,有5个。”

    丁耀亢:“有那么多人?”

    冷应眼神中露出一丝期盼,“西生兄,我闻台湾幅员数千里,可活民百万。该夷在南洋尚有另一方国土,我等去了,除了避难,亦可谋个进身之阶。若去江南,当真是要给复社那些人做跟班吗?”

    丁耀亢听到此已是深以为然,他向社友深深一礼,“还请公定救我。”

    “夷人现在多收工匠,老农,我等要上船得花钱买船票。”

    “他们要多少银子?”

    “20两一个人。”

    丁耀亢咬咬牙,“我付。”

    其实守序没把船票定那么贵。工匠农民账房等有一定技术的人员免费占了8成的舱位,其余的船舱,他原本定的是男子一人10两,妇幼酌情可免。但他没想到威海卫的军官们把票价倒腾到了20两银子,所有人都要交。

    十几天后,当威海卫的军户在城中抓住一个建奴细作后,城中更是如同炸了锅,船票当时就爆了,飙升至百两的离谱价格。

    金士英亲自审讯细作,得知他是北直隶人,崇祯十一年顺了鞑子。今年十一月十一日入关,是孔有德的奴才。细作汉名张守印,番名麻喇赤,在孔有德藩下混的着实不错,居然有4个老婆。建州的探子除了侦察军情,很多时候在明军后方造成的混乱对战局也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部下有人进言,“孔逆向我威海派出探子,可是想报当年登州的一箭之仇?”

    金士英嗤之以鼻,“登州、潍县和即墨都在我军控制下,孔有德难道还能飞过来?不带辎重轻兵挺进威海,量他也不敢。”

    登州与威海之间的通讯现在依然畅通,金士英能从登州巡抚的幕府中得到山东战局最近的情报。处置了建州细作,金士英再次泛舟刘公岛。山东战局的变化,他都会即使与守序分享。虽未正式宣扬,但二人实际已经隐隐以对方为盟友。

    守序接过金士英给他的简报,看到中间一段,不由念了出来,“区区危城,臣百计守之,志完至而驿骚之;梵梵士女,臣百计安缉,志完至而杀掠之。”

    金士英都快把牙齿咬碎了,“德州守将雷演祚弹劾督师范志完的奏折,朝廷的大事就坏在这些昏庸的官员身上了。”武将弹劾文臣督师,这可不太常见,如果不是作死到一定程度,武将不会去以卵击石的。

    守序微叹,大明朝亡国有很多原因,某些人的个人责任肯定跑不掉。守序拿起简报,对照地图,结合前几天获得的信息,他说道:“近来战局好像对你们发生了一些有利的变化。”

    金士英:“对,朝廷从四处调集了很多援兵,原本驻扎在辽西的山西总兵李辅明带着一队关宁军赶到了。江淮的官军也在淮河一线挡住了南下的建奴。”

    守序点点头,虽然这些援军不敢与建州野战,但好歹也压缩了八旗兵进一步劫掠的空间。最重要的是,现在好打的城市建州都打完了。剩下的州县无一不是官员士绅百姓抱有决死之心在坚守,硬打强攻不是不行,但那对进关劫掠的建州来说并不划算。

    对胶东影响最大的当属潍县军民的坚守。登州坚城一座,军兵上万,建州去啃骨头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把主力投入鲁西南和淮北沿即墨攻上来,这圈子又绕太大了。因此潍县就成了山东战局的关键,一如后来解放战争中的潍县战役。潍县是联系胶东半岛和内地的重镇,明军在这里并没有多少力量,八旗兵对潍县开展了强攻。

    “奴众万余,列七营围城,城内军民血战七昼夜……老幼男妇,竭力一心,未字闺秀,青衿内室及瞽夫幼小,悉运砖石柴束。”

    守序边看边赞叹,瞎子和少女都上了城头,让八旗兵在潍县吃了个大败仗,人员损失甚重,“山东的兄弟们很厉害啊。”

    金士英也是由衷敬佩,“潍县人心至此,似千古少有。”

    守序道,“恭喜金兄了,建奴的攻击动能应已消耗殆尽,他们打不动了。”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动能,但金士英还是明白了守序的意思,“生灵涂炭,又何喜之有。这些日子陆续有官军堵截到建奴的辎重,解救下不少难民,都是数日水米未进,无论男女,都是赤身寸丝不挂。”

    守序明白建虏有多野蛮,他劝慰金士英,“不要那么悲观,至少军民的奋战让事情没有变得更坏。”

    金士英勉强笑了笑。

    守序道:“建州无力攻打胶东,船上的人员也基本装满,我就要回去了。”

    金士英知道守序迟早是要走的,“你什么时候出发?”

    守序:“明天就走。近万里航程,台北也可能还有些事,我得在北风季结束前回国。”

    金士英伸出右手,与守序在一起久了,他也习惯了握手礼,“明日我有事无法登岛,今天就权当送别了。”

    守序笑道,“金兄无须忧心,来日方长,我们一定后会有期。”

    辞别金士英,守序下令所有人集结登船。第二天,2艘盖伦船、13艘戎克船组成的船队离开刘公岛,运载着3000多山东移民,沿着海岸线南下。难民中的很多人渡过了此生第一个海上春节,当天船上供应了大量鲸肉。

    丁耀亢、冷应立于甲板,回望越来越远的山东老家,复杂的情绪从心头泛起。

第52章 云台山,沈廷扬

    海州外海,云台山。

    风向西北偏北,雨雪,有大浪,云台山在船队西侧。

    守序一身黑色的皮氅,立于南海号艉楼。

    抬头朝西北望去,黑压压的乌云遮盖了天空,海面的能见度越来越差。

    南海号大副罗纳德提醒守序,“看起来坏天气短时间不会结束,我们最好能找个锚地避风。”

    守序伸出手,感受飘下的雪花,“慢速靠向云台岛,让瑞恩指挥的戎克船走在战舰的前面。”

    瑞恩是梅尔维尔号上的捕鲸队长,这次也被提拔执掌一艘戎克船。除了瑞恩等人驾驶的3艘辽船,戎克船队的大部分舵工船户都是在登州新招募的人手。安全起见,守序返航没有直接驶向台北,走的是登州船户熟悉的黑水洋航线,也是明朝漕粮海运的主航线。绕过成山头后,略走一点远海,在云台山修正航向。

    云台山主峰海拔625米,在海面上十分显著。在黄海,云台山是与成山头并列的最重要的航道标,面积有数十平方公里。云台山还有个更著名的名字,孙大圣的家乡,花果山。

    如果不靠近大陆,在云台山之后就只有舟山群岛可以给船队锚泊。守序不想冒险,他宁可等在云台山直到坏天气过去。

    云台山挡住了黄河泄入黄海的泥沙,岛东侧的航道水足够深,但西侧就不行了,那里只有沙船能通行。

    守序一直在艉楼上看着瑞恩的戎克船一点一点地向前探索航路。

    罗纳德举着望远镜,“航道没有问题,可瑞恩为什么挂起了战斗旗?”

    “胡闹,他的船上一门炮都没有,让南海号立即前进。”

    南海号转动帆桁,调整吃风的角度,贴近云台岛东南角,云台山足够高,船队贴近背风面后明显能感到西北风变小了。等绕过去获得瑞恩的视野后,守序才知道他为什么挂出了战斗帆。

    花果山叠嶂的峰峦之下,停着好多的船,有小船,也有几十艘不亚于福船的大沙船。

    南海号立即敲响警铃,战斗人员各就各位。有了云台山遮护,这里的风浪减小,下层炮门可以打开。虽然单舷只剩下7门加农炮和3门回旋炮,但那也不是眼前这些沙船能抗衡的。沙船无龙骨,船底完全由木板拼接而成。即便没有盖伦战舰在此,船队中那些辽船也能碾压沙船。

    军官们都上到艉楼和船头,南海号高耸的船楼和打开的炮门明显在岸上造成了一些骚动。

    树林遮护下,岛上的人数出乎守序的意料。

    罗纳德问道:“阁下,我没看到有战舰和士兵。”

    守序转头下令,“让南海号打两炮,注意不要命中。”

    南海号下层炮甲板的18磅炮次第开火,一枚命中了海边的悬崖,一枚炮弹在沙船群旁边入水。岛上的人群惊惧更甚。

    “刘进卿。”守序叫着他新近提拔的华人水手。

    “在,大人。”

    “去和岸上的人接洽,就说我们要借地避风,让他们把这里的船挪一挪,都是些沙船,停到西边也不要紧。”

    “是。”

    刘进卿搭乘长艇走了,罗纳德问守序:“大人,我记得我们上次北上也经过这座岛,当时并没有这么多人。”

    守序收起望远镜,“猜都能猜到,岛上都是躲避鞑靼人的中国难民。”

    航海长走过来报告锚地的勘测结果,“水深8英寻,海底是平缓的细沙。”

    其实是很好的锚地,细沙肯定是黄河带来的,几十年后云台山西南侧就会与大陆相连,二百多年后,守序现在准备锚泊的位置也会成为新的陆地。

    “让戎克船再向前探一探,我们尽量贴近云台山下锚。我可不想被一阵强风大浪吹断锚缆。”

    “是,大人。”

    船队尽力靠向西侧以减小背风面涌浪的影响,黄河泥沙在这一代海域淤积的效果还是显而易见,不要说盖伦,就连辽船都无法靠岸。船队只能在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下锚。各船都增加了额外的船锚,以更好的固定船身。

    刘进卿带着3个中国人登上了南海号。

    为首之人30出头的年纪,身穿明朝七品文官服饰。他向守序深施一礼,“在下沈廷枢,见过国主。”

    大东沟打完,守序的名声算是在北中国传开了。

    刘进卿站在守序身后,轻声介绍,“这是沈廷扬的堂弟。”

    守序这次既然跑北洋航线,启航前对大的海上势力肯定要有所了解。就像郑芝龙之于南洋一样,沈廷扬也是北洋航线上绕不过去的名字。明朝晚期,大运河漕运频频被建虏和流寇切断,沈廷扬上书建议在漕运外另开海运,以备不时之需。沈廷扬没找朝廷要钱,只是建议他的粮船用3成的舱位装商品,朝廷给他免税就行。不要花钱,皇帝太高兴了。自3年前沈廷扬亲自率2艘自家的沙船和20艘庙湾船趟开海路后,到了1643年沈家已是有百余艘大沙船的海上巨擘,每年向北京、登州运送20万石粮食,那可是13000吨。

    沈廷扬的海运与元朝直接从江南启航的海运不同,因为长江口浅滩的影响,沈家做的是截漕海运。海运大本营在淮安府,在淮河截留部分漕粮后沿淮河放洋,北上在云台山转向黑水洋航至登州。

    守序对天朝海上英豪一直是充满敬意的,他请沈廷枢进了会议室。宾主落座后,守序问道:“沈大人不在淮安府措置军粮,为何到了这云台山?”

    沈廷枢微叹,“海州直面建虏兵锋,家兄派我带船来解救难民。”

    “这个季节?从淮河口到海州可是逆风啊。”

    沈廷枢:“确实,好在距离不长,我家这40多艘大沙船戗风性能尚可。”

    守序点点头,沈廷扬搞截漕海运当然也不是做雷锋的,他的漕运船队一大特点就是都属于他私人。从建议海运开始,沈廷扬就直接对皇帝说官船都是虚文,要办好海运必须雇佣坚固的民船。沈家自己的船肯定是粮船队的大头。守序并不觉得沈廷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只要差事能办好,沈家从中赚了钱那是应该的。沈家的海运粮船安全快捷成本低,还不用朝廷付钱,这种好事让皇帝上哪找去。

    “云台山上现有多少难民?”

    “约莫两万之数。”

    真是奢遮的商船队,守序感慨着,他要是也有这样的实力就好了。

    沈廷枢道,“我家的船现在多数都临时被改成了战船在淮河上充作河防,只能腾出这40几艘,否则还能运出更多的难民。”

    40几艘沙船当然也运不了两万人,剩下的那一半都是乘坐各种小船逃上的云台山。

    “海州被建虏占领了?”

    “是,就在前几天的正月初二,西股达贼攻占了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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