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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按一个数字,苏兮言的手都要顿一下,因为她的心在抽了一下,因为,她按的是冷彦爵最爱的女人的生日。
终于,按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0
锁开了。
房间很昏暗,但是却十分干净,虽然没有窗,但是空气很好。
开灯后,一个少女的笑靥生生刺入苏兮言的眼,瞬间,她浑身的血液停止流动;瞬间,她的泪不可抑制。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柜子,墙上挂着一个少女的照片,黑白相间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美,但不是那种张扬外露的美,而是那种婉约古典的美,她的身上有一种灵气,即使是这样黑白色的照片,她的笑容也能够打动她,她的眼睛弯成新月,巧笑嫣然。
苏兮言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抚摸着这张黑白照片,就好像是在抚摸她自己的脸。
桌上的薰衣草非常鲜艳,看来刚刚更换过,还有泥土的清香。
这种花她见过,她和冷彦爵去普罗旺斯的时候,在一个庄园里,冷彦爵亲手种植过。
普罗旺斯是最适合薰衣草生长的地方,冷彦爵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恋人,可惜,不是她的。
苏兮言的手慢慢地从照片划过,照片上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笔锋有的地方断了,看来写的时候很心痛。
此生之爱,吾妻婉婳,2008年10月17日。
原来,她就是婳婳,冷彦爵的每一次亲吻,每一个拥抱,都只是因为她像极了婳,他醉生梦死时呼唤出的婳,而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可怜的替身。
苏兮言踮起脚,去亲吻婉婳的唇,婉婳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明媚,可是却将苏兮言身体的心击碎,一瓣一瓣,破碎成纤尘粉末,就算是她想要修补,都无能为力。
婉婳,你的笑容对我来说,是一把利剑啊!
这张唇,是冷彦爵刚刚亲吻过的,现在我用被他亲吻过的唇来吻你,婉婳,你感受到了吗?这上面,有冷彦爵对你强烈的爱意,你怎么忍心,丢下这样的冷彦爵,一个人离开凡尘呢?
泪,为什么越擦越多呢?
苏兮言缓缓蹲在地上,眼泪颗颗掉落,身子不停地战栗着。
许久,许久以后
苏兮言的身子不再战栗,她缓缓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向墙角的一张木质单人床。
那是一张很窄小的单人床,床上有着雪白的被单。
苏兮言走过去,躺到床上,床咯吱咯吱响了一下,看来年代已经久远,无论是色泽还是款式,都已经很陈旧。
苏兮言抚摸了一下木床,纤尘不染,看来每天都有人来爱护这张床。
床头上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小字:明天上学一定不要再迟到!字体很娟秀,看来这床是婉婳的。那么她现在躺着,是不是对婉婳的一种亵渎?若是冷彦爵现在看见,是不是会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呢?
虽然她不讨厌这张床,甚至还有一点点旧爱的感觉,但是苏兮言还是撕碎了床单,剪烂了被子,枕头里的羽毛飞扬在整个房间,刹那间就好像是天堂。
一张泛黄残缺的照片,缓缓地落入苏兮言的面前,照片的一角有些褪色,看来是有人常常捏这里。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更加明媚,她一头乌黑的短发,穿着白色的衣服,身边站着一个同样拥有明媚笑容的男孩,男孩的笑脸很清澈,他的笑容充满了欢快,他的眼神瞟向女孩,而女孩似乎在看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是残缺的,被人剪掉了一部分,只留下他们。
照片里的这个男孩,如今已经褪去青涩,他干练帅气,他夜夜睡在她的枕边,而女孩,和她惊人地相似,她是婉婳。
苏兮言笑了,充满讽刺意味的笑。
她拎起一旁的椅子,痛痛快快地砸烂这张床,顷刻间,一片狼藉。连同那张照片,撕得粉碎。
墙上的那张黑白的笑靥,在苏兮言将它摔碎在地上之后,化为灰烬。
婉婳,你没有错,冷彦爵也没有错,错的是我。因为我爱冷彦爵,所以容不得你。错的是我的爱,明明他不爱我,可是我却容不得这样的欺骗。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苏兮言最后看了一眼主卧室,墙上挂着的照片,是他们唯一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身后是美丽的巴厘岛库塔海滩,冷彦爵抱着她,他眼里有着怜惜,甚至泛着点点的泪光。这是他们那次去拍婚纱照唯一的合影,她走在沙滩上,他拍她的肩膀,然后拥她入怀,被摄影师抓拍到的镜头。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看着她温柔的神情,全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这一切,多讽刺,多残忍啊!
关上房门,关上心房。
在死一般沉寂的夜色中,苏兮言悄然走出家门,看了别墅一眼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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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兮言到古金那里的时候天还没亮,遥远的启明星,孤独但是却不彷徨。
冬末的天气,带着干干的寒冷,苏兮言裹紧身上的外套,坐在古金的诊所门口,不断呵气,但是怎么却也温暖不了自己的手。
天大亮的时候,诊所的电动门开了,古金从里面出来,看见苏兮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苏兮言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我一直等你,来了很久了。”
古金赶紧将她拉进去,触及到苏兮言的手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冷?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开门呢?我知道你今天要来,昨天晚上就没走,睡在这里的。”
苏兮言笑了笑说:“古金,你不早说。”
香气浓郁的蓝山咖啡,手工磨制的咖啡豆,唇齿留香。古金同样是个享受生活的人,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兮言:“兮言,你还是第一个这么浪费我咖啡的人。”
苏兮言对他笑:“心疼了?”
古金叹气:“你喝吧,暖暖身子,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冻僵了怎么办?”
“真的能僵了就好了,就不知道痛了。古金,你是我的心理医生,你要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那还有谁知道啊?”
古今笑了笑说:“心理医生只是帮助你,让你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我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不冷了,我们就开始吧。”
苏兮言放下被子,主动躺到了躺椅上,放松全身,然后闭上眼睛。
阳光中似乎带着海水的味道,有点咸咸的暧昧时光,似乎是午后,金色的海岸,海水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然后又退回去。
女孩躺在男孩的臂弯里,海水不断地亲吻他们的交心,痒痒的,柔柔的。海风轻轻吹拂着他白色的衬衫,女孩调皮地将手伸进男孩的衣服里。
他睁开眼,戏谑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当你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的时候,应该安分一点儿,不管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你都不能生气,这是他正常的反应。”
女孩娇笑着:“你是男人吗?”
男孩有些恼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是男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好看?”说着就去亲吻女孩的唇,一双修长的脉络清晰的手,也开始在女孩的身上不安分起来。
女孩咬男孩的唇,轻柔的。
男孩吃痛,放过她的唇:“我真怀疑你是只小狗,你怎么总喜欢咬人?”
女孩咯咯咯地笑起来,钻进他的怀里:“我才不是狗,我是只狐狸,勾引你的狐狸精。”
他抚摸着她的脸,深情对望着她的眼:“你的笑容只可以为我一个人绽放,你知道吗?不许你对别人这样笑。”
她点头:“知道了少爷,真是霸道!”
男孩支起身子俯视她:“我告诉你啊,等我过了这个生日,就到了法定年龄了,到时候你就要嫁给我!我要把你锁在身边一辈子!”
她咬唇,故意气他:“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我才18岁,我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呢,还有大把的帅哥没有泡呢,怎么能这么早就嫁人?我才高中啊,我还要读大学呢!”
他急了:“我们可以先结婚然后一起读书啊!你报考我的那所大学吧!我想每天看着你!”
“我才不要,你读的是服装设计,我是要读工商企业管理的,你那所学校没有这个专业,不要不要。”
“那你要读我哥的那所大学吗?”
“也许吧,那里的财经专业是很不错。”
男孩将女孩紧紧地搂在怀里:“你要和我哥保持距离,不许对他笑,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就算是哥也不行。”
女孩回抱他,将脸紧紧地贴在男孩的胸口:“除了你,还有谁的心脏是为我跳动的呢?不会有了,你的拥抱这么舒服,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去。”
谁的心脏是为我而跳动的呢?在这句话中,苏兮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古金递给苏兮言纸巾,苏兮言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想起什么了吗?”古金温柔的笑意,让苏兮言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哭泣起来。
古金轻轻地抚摸着苏兮言的背:“想哭就哭吧,哭完了记得把我这件衣服送去干洗。”
“古金,告诉我,梦境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是谁?”苏兮言紧紧地抓着古金的袖子,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兮言,不要着急,我们会知道的。我们需要时间,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苏兮言点头,从古金的怀里脱离出来,尴尬地笑:“衣服能不能你自己洗?我现在没有钱。我从冷彦爵那里逃出来了,我不想再和他一起了,我不想再和他有瓜葛了。也许以后不能再支付你钱,但是你必须继续帮我。我们是朋友!”
古金有些无奈地笑:“就你这一句朋友,你就吃定我了。算了算了,我自认倒霉,以后不收你钱了。有什么需要你说吧。”
“我不想回家,我只想待在一个冷彦爵找不到的地方。”
古金想了想说:“你有护照吗?我在韩国也有家心理诊所,你可以跟我过去,给我打工。”
苏兮言点点头:“谢谢你,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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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诊所里出来,苏兮言打车去了公司,径直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苏兮言在门上敲了敲后,发现里面没有回应,便轻推来房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苏兮言从包里拿出写好的辞职信,放在肖煜办公桌的电脑前,关上办公室的门。
古金国内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苏兮言一个人先去韩国,古金让她暂时帮他打理诊所,只要不倒闭就可以。
当飞机飞上高空,地面上原本清晰的人脸都变成黑色的一点,直至全部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就仿佛她对冷彦爵的感情,随着地面远离,也越发模糊,却又不可否认它一直以来的真实存在。
苏兮言的耳膜因高空变得嗡嗡做响,整个人能感觉到不断向上攀升的力量。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始终不肯落下。
一位空姐觉察到苏兮言的异样,走了过来,眼含关切:“这位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了?”
苏兮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空姐离开后,苏兮言将座椅放低,因昨晚一夜无眠,所以她很快睡着了。
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叫唤她,用手抚摸她的脸颊,轻吻她的额头,她就掉在这样的梦魇里,直至飞机降落,才被空姐唤醒。
到了韩国,找来计程车,去了古金在韩国的诊所。古金的诊所里还有一个心理医生,是古金的合伙人,地道的韩国人,是古金留学时的同学,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让苏兮言诧异的是,她会讲中文,而且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兮言,古金都告诉我了,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吧。你住在诊所,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在我家里。”
苏兮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钻进被窝里,将自己包裹在这个小小的空间。
那个女心理医生轻轻地笑了一下:“兮言,你很没安全感,有什么伤心事?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
真不愧是心理医生,三眼两语就能将人看穿。不过,这种被偷窥心事的感觉,苏兮言觉得很不爽。
苏兮言开口拒绝:“谢谢。不需要,等古金来了吧。”
女人笑了笑:“那你先休息吧,对了,你以后叫我七月好了。”
苏兮言露出半个脸来:“我能叫你月子吗?”
七月愣了一下,然后说:“随你喜欢。”
苏兮言嘿嘿一笑:“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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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兮言想,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这一觉才会睡得这么昏天暗地。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不知道是哪一天的黄昏了。
她的喉咙有些干干的,刚想下床去喝水,房门的把手就扭动起来,走进来一个人,对她微笑,灿若春桃。
看到这个人,苏兮言本来还有的那一星点的睡意,全没了。
苏兮言呆呆地看着他:“冷承黎,你怎么在这里?”
冷承黎裂开嘴笑,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的笑,这是苏兮言第一次看到冷承黎这样的笑容。
冷承黎以前对她笑的时候,总是醉妖娆的笑容,他现在的笑容,是一个少年应该拥有的笑容。
冷承黎坐在苏兮言的身边,像一只猫,偎依在苏兮言的肩膀,撒娇道:“姐姐,我来找你啊。”
苏兮言将冷承黎的头从她肩膀挪开:“找我干什么?”
冷承黎突然抱住苏兮言,收敛了笑意:“兮言,和我在一起吧。我跟你保证,我只爱你,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你,绝对不会是其他人的影子。兮言,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要拿我当小孩子看待,他可以给你的,我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兮言,我爱你。”
苏兮言突然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的人给耍了。冷承黎把她从头耍到底,虽然他的外表天真浪漫,像个小孩子一样,其实他的心思比她成熟,比她稳重。
他应该早就知道冷彦爵和她结婚的真正目的,他也曾提醒过她,可是她那时候鬼迷心窍,根本就听不进去,直到今日,她伤的体无完肤,他再跳出来。
看来,冷承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她的。难怪人们说,越来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有毒。
苏兮言冷眼看着冷承黎:“放手!”
“兮言。”
“我叫你放开手!”
“你不信我?”
信?她也想要信任,可是他们给不了她,他们无法让她相信,她还怎么去信任?
“兮言,我可以为你去死。只要你点头,我立即就从这里跳下去。”
苏兮言冷笑:“你的命不是我给的,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如果你要跳就跳吧,反正这里就是一楼。”
冷承黎的脸红了:“苏兮言!我是离家出走的,大老远的,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只认识你,反正你不能不管我。”
“你赖上我了?是我让你离家出走的?放着好好的家不待,你跑这里来还怪我?”
“没错,就是怪你,谁让我喜欢你呢!”
苏兮言瞪着眼,冷承黎却是一脸讨好的微笑:“姐姐,你别赶我走了,就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吧,就几天,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来过韩国。爸爸不让我出来的,我真的是偷偷跑出来的。”
苏兮言发现冷承黎总是可以成功地激起她的同情心,他抓住她的那根软肋,而且死死地抓住,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
冷承黎轻轻地摇曳着苏兮言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像足了一只流浪猫:“姐姐,你就留下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姐姐,我都叫你姐姐了。”
“我说的不算,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也是借住的好不好!你要是留下得主人同意。”
当冷承黎的眼睛一亮时,苏兮言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