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就动了杀念的人,这海大人还真是第一人了。必定他和姑娘有着大家都不知道的仇怨,此事既然已成定局,不如就此做罢,反观姑娘在长门殿上的表现,明里暗里其实都是护着皇上的。虽然姑娘性子烈,但无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我们不如将错就错,也当了结了姑娘一个心结。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反倒是伤了皇上和姑娘之间的情意。”陈锋自然是个聪明人,句句维护宓可。
“可是这毕竟不是一匹马,而是跟了朕二十多年的海清啊!”箫如然无奈的垂目,当初昆仑之上她当着众人怒斩了他的爱驹,他也是不了了之,如今朝堂之上,她又当着众人杀了他的心腹爱将,他若再是纵容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皇上,你可会为了海将军的死一怒而攻打南朝?”陈锋假意的询问。
“自然不会。”箫如然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但请赎微臣直言,皇上却为了姑娘而攻打了南朝!无论皇上承认不承认,这谁的分量轻谁的分量重一比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皇上又有什么好为难的?当初怎么的义无返顾,如今一如既往便是。”陈锋微微一笑,很明显他摸透了箫如然的心思。
“恩,你下去吧,让大家都等着,她一醒,我便过去。”斜阳的余光很凄凉的照在女子的身上,一片枯黄的叶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风卷起来,顺着窗户落在她的被单之上,带着属于秋天的味道和枯败。
女子缓缓睁开眼,望向一脸憔悴不安的男子,刚刚他们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她亏欠他的终究还不了,任意妄为的挥霍着他的溺爱,折磨着他的神经,扰乱了他的心神,也连带了他的国家。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注定的两条平行线,从前就没有交点,以后自然也不会有。
“箫如然!谢谢你。”女子缓缓开口,伸出手来,示意他过来。回忆起今日朝堂上的那幕她现在才开始后怕,她当时除了杀掉海清甚至都忘记自己的处境、两国的窘况,忘记了还在等她的卫羽坤,忘记了还被人囚禁在深宫的卫羽凌。满脑子都被报仇的字眼给填满,那般的轻率和莽撞,凭的不是南朝的军队有多强,也不是自己的武功有多高,而是浅意识里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宠爱自己,所以她连想都没想就行动了。
“愧疚了?”男子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坐下微微沉吟。
“不愧疚!但要谢谢你,因为是你给了我杀他的底气!”女子永远都是这样,说话直率,丝毫不打算隐瞒。
“我?”男子莫名其妙。
“那夜我抱着无德躲在海边破庙的密道里,看着他一刀一刀的捅着老头的尸体,那温热的液体流了一地,从地板的缝隙流到我的脸上、身上,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苟延残喘的躲着。后来我逃了出来,背着无德在悬崖边狂奔,他掉下去了,我吓疯了,我以为他摔死了,原来没有,那里有一块断崖。感谢老天爷,我立马跳下去拉他,可我不够高,我举不起他。就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啸桀来了,他伸出手来,想把我们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好多好多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你和差佬的声音。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我掉了下去,我的人生也从此这般掉了下去。”女子闭着眼,慢慢的回忆着,那些悲凉的过往她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去触即,但事实总是和我们的想象背道而驰,你越不想记起的,往往却被更加深刻的铭记。
箫如然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她心中的这段哀凄如此纠缠了她数载的年头,那些从来不曾被提起,却也从来不曾退却的过往原来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颠覆着她原本祥和纯净的世界,默默承受下来,咬紧牙关向前之后的事情他大致也清楚,那一夜的确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也是因为有了这个转折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男子移了移身子,靠近女子,请请的拍了拍她的背,不自然地柔声哄道:“不提了,都过了。”
“不,我必须告诉你,若不是仗着你对我感情,我不会轻易动手杀海清,即便他必须死!所以,谢谢你,箫如然。”女子再次睁开眼,第一次那般仔细的瞧他,如此一个精明果断的帝王,如今也是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成了地地道道的“昏君”。
男子眼中波光一闪,晶莹得不可逼视,但随即便隐没不见,他含笑道:“少给我煽情,你以为我真不会罚你?等你好了,我有的是办法慢慢的折磨你。现在我要去御书房了,让云来进来陪你?自己好好休息。”
“箫如然,紫荆关保不住了,若想保菖州,让白小三去吧,只有他去,两国才能休战,就算不为了百姓,难道你真想我实实在在的当个倾国的祸水?背负一辈子的恶名?受世人所唾弃?”宓可伸出手来,第一次主动的握住男子的手,她必须坚定他的决心。
“我会考虑,你放心。”男子无声的凝重中,没有直接的答复女子,他只是静静的陪到她又沉睡了过去,这才起身,沉重的迈向御书房的方向。
不除女子所料,第二日清晨,飞鸽来报,神卫营的铁蹄已然踏过紫荆关的大门。东岳上下顿时谈卫色变,谁都知道他当年血洗了西疆的蒙戈,如今难保不来个血洗菖州,钱庄顿时出现了挤提,而各大粮庄和药店也被人抢购一空,大家无不都是在为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皇上,国师被生擒,如今前方的阵营是群龙无首,没有一个武将愿意出来统领大军,连小侯爷据说也是深受重伤。”曹为忐忑的汇报着紫荆关一带的军情,情况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了,而反观他们的皇帝,还真是一副不打算管的样子,到底打还是不打,派谁人出战?半天都拿不出个主意!
“各位大人不用操心了,皇上已经定了,这次就让白小三去,其他的事情他自会处理。”众人应声望去皆是一惊,姗姗而来的女子竟然就是昨日在朝堂上恶鬼一般索命的女人,而后乖乖的往后一退,自动给她让开条路来。
箫如然起身欲站,却被她一双冰凉宛如玉雕的手轻轻按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
“皇上忘了,昨日准了小女,给我一个代罪立功的机会?”箫如然目光一沉,竟不似平日的锋芒毕露,显出几分怅然:“女侯自己好好养伤,君国大事还是让男人们来操心吧。”这句话他说得实在艰难,说实话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卫羽坤为什么愿意为了她舍了这天下,这般的率性,正是他如今最想去做,却又迟迟不敢去做的。
这些日子他思考了很多的事情,他突然开始厌倦了皇室的生活,甚至开始无所谓究竟谁来主这个天下。
女子微微躬身,虽然表现恭谨但却不见半点臣服之色。她站在男子书桌的下首,窗外投入的天光拂过她清秀的脸庞,那苍凉淡漠的眼神,让人不忍多看。
“皇上放心,白将军跟随我多年,自然有办法保菖州平安。”
箫如然听她这般一说心下想道,卫羽坤见了白小三自然也会顾及她的感受,根本就不用怀疑。但此仗若真需靠她出面,他还真是丢人到家了,难道自己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她吗?他扫了宓可一眼,很是惆怅。
过了好半天他才唇角微微的勾起,心中涌上了满腔的铁汉柔情,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确不是皇宫大院里面的观赏兰花,她是能陪王伴驾、搏击长空、腾飞万里的雪鸳,而却一心只想飞往南朝的方向!
不等他回答,女子又径直道:“天下事大,时间紧迫,还望皇上以百姓为重。”
宓可此时垂目,见他不是很情愿,眉间微微蹙起,正在思量措辞,忍不住担心。卫羽坤的脾气她是最清楚的,换成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比白小三合适,谁去都是死。如今连白颜那个老和尚都被禽,前线的情况肯定是军心涣散、一盘散沙,菖州破不破完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皇上,女侯这次的提议微臣觉得可行,不管怎么白将军愿意去,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把国师给救回来。国师可是你的授业恩师,一生为昌盛我东岳鞠躬尽瘁,皇上不会真的不管他老人家了吧?”诸葛冥小声的提醒,虽然靠女人在他心里依旧是不光彩的,但现在这个局势还真是只有她的人才能稳住卫羽坤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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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死灰槁木 上
皇座上的男子将脸转向一边,他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甘的感觉,这种静默的气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他突然想起八年前的早上,想起与她初识在相府门前,她拨开人群,一身潦草的冲出来力挺诸葛世乐,那时的她不是郡主不是王妃,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后台。这些年,原来她从未改变,亦是真的想对每个人都好,但他却不希望她把这份善意用在自己的身上,那样会让自己觉得很无能。
宓可没有说话,其他的人也不敢说话,所有人都慎慎的看着面前的帝王,等待着他的决定,面子和尊严固然重要,但他的这个决定却关系了菖州万千黎民的性命。
终于箫如然还是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白小三作为临时的东岳御命将领即刻出发,为了确保菖州百姓万无一失,他是片刻不敢耽误,女子对他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打发他上了路。
大臣们退了下去,空旷的书房顿时只剩下女子和萧如然两人。幽黑对上琥珀,明亮对上深邃,那满溢的情意几乎要将偌大的书房装满,让他们浑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你现在还觉得值得吗?”女子早就是筋疲力尽,无论她是不是南朝的王妃,在她的心里东岳百姓的性命一样重要。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的人生只允许有那么一次的任性,那么那一次我只会留给你。”沉吟之中,男子缓缓开口,拘谨而尴尬的对着女子一笑。
女子眸中流光划过,宛如渊底无尽之潭,深沉悠远,看不清面前男子所思所想。任性?那么多的人命在手?又岂止一句任性可以表述?
“曾经我很羡慕卫羽坤,他总是能那么率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他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顾一切冲锋陷阵,因为南朝还有卫正轩,还有他的父皇。而我,我的身上背负的是整个东岳,一统天下是我以及父辈们终生必须去秉承的夙愿,我放不下,也容不得我说放就放。可是为了你,我想去尝试,虽然我知道这一次我错了,主动挑衅,最终只会两败俱伤,就算落得个千古昏君的名头,我也竭尽全力想抓住这个用万千人的血肉换来的机会。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是第一次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男子望着宓可,薄唇慢慢的张动,没有半点做作。
“若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因为生活变得世故,而如然你却纯粹了。呵呵。我却要为了你的这份难得的纯粹,做实了旷世祸水的位置。”女子突然自嘲一笑,岁月的长河将每个人的天真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让心机深沉,让手段狠辣,让阴谋四溢,而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却变得青涩单纯了起来,对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讽刺?
愣愣的看着她,第一次她称自己为如然?真的是如然?男子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嘴角扬起,轻声道:“祸水又何妨?哪些闲言秽语难道你会放在眼里?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最特别的女人,否则你也不会胆子大到当朝杀了我最心爱的侍卫。走吧,是时候该带你去看看卫羽凌了!”他的声音低沉,却丝毫不见讨好之音,女子心中暗暗吃惊,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他却这般轻描淡写的提了出来。
丽园在一片巨大的梅林之后,位于整个东岳皇城的西北面,茱萸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整个宫廊显得很暗沉,虽然也有稀疏的侍卫站岗,但风吹林动的感觉让人觉得阴森得可怕,果然是软禁犯人的地方,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冰冷。
一挂竹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胡乱的在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却丝毫没有章法,变化无常,让人觉得心浮气躁,悲凉绝望,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也是不甘而颓废偶然溅起浪花。
一灰色棉袍男子满脸胡杂,连发髻都如乱草一般的微伏在琴桌之前,身形消瘦,病态怏怏,让人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是谁。
“羽凌?”宓可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轻的开口,惊得那男子猛的一个颤抖,踉跄的想先起身,却慌乱的险些撞翻了面前的琴桌。
“夫人认错人了。”那人刻意的埋低了脑袋,仿佛不愿意让女子看清楚他是谁。
“羽凌?你怎么了?”听他说话女子心里更是确认无疑,只是短短几月不见,那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怎么就会变成这般鬼样子?
“羽凌我是嫂子!”宓可快步而上,蹲下身子一把抓住男子颤抖不安的手,男子正欲抽身,却猛的瞧到女子一旁的金色大靴,顿时一双手僵硬了,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夫人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苍凉无力的声音响起,一道噬血凌戮的眼神猛的越过女子看向女子身后的男人的金龙长袍,仿佛是有血海深愁一般。
“你废了他的武功?”女子猛的发现男子手腕上的脉线气若犹丝,丝毫不像习武之人一般强劲有力。她愤怒的看向箫如然,眼神瞬间就充满了恨意。
“接他回天策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据说是受伤被擒之后被下面的那些将士干的。南朝康王太过桀骜,行事自负,自然让前线的很多将士都深为不满,落在他们手里吃点苦头也是自然。我已经让最好的医生给他看过了。”箫如然慌忙解释,生怕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和睦的关系就这样被破坏掉了。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败军之将,何必废话!”卫羽凌冷冷地道,他虽然被软禁,但怎么也南朝的皇子,他个人的尊严可以不要,但南朝的尊严他必须维护,这就是作为皇子的使命。
听口气,倒是条硬汉子。箫如然自然地抿了抿唇,看了眼身前潦倒的景象和女子的愤怒。窝紧的手又松开了掌,只是在那里摩挲着玩弄,片刻才轻声道:“你们聊,我先回宫去,这园子人少,比较凉,云来等下给你主子回去带条披风过来”。
“你,给我听好,我要杀你,不会等到现在!她为了能来看你花尽心思,希望你别让她失望!”箫如然邪佞地撇了撇嘴角,这个小子有着他哥哥一样的狂傲,却少了那分慎重与深沉。
女子扫了一眼退了出去的男子,心想才开始对他心升起一阵感激,这会又全被打回了原形。她看了看眼前的卫羽凌,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受得别过脸去,却在下一秒,又转过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羽凌”
“你不该来的,你来了,三哥会很担心你。”男子萎缩着靠向琴桌的一边,心虚的开口,他目光游离,片刻都不敢在女子的脸上停留。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宓可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说话听起来没有那么伤感。
“我不回去!就算箫如然让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男子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