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怎么敢欺瞒您的,这管笛子的确是仿照纳兰公子那管做的!”
她满意的笑了,欢喜的拿着笛子走了。
然后,我看见这个少女泪流满面的和一个中年的男子在争执着什么,她哭喊着道:“阿玛,我不要嫁去董鄂府,我要嫁给纳兰公子,您就成全我吧!”
“混帐!”男子铁青着脸,怒不可遏的扬手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少女如白玉般莹润的素颊上立即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我怎么会生养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居然面无愧色、厚颜无耻的跟我说出这种下作的话来!”男子指着她怒喝道,“什么想嫁给谁不想嫁给谁,这是你自个儿能做得了主的么,嗯?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素日里头让你念的这些书敢情都是白念了么,嗯?”
“阿玛!”少女含着眼泪“扑嗵”跪了下来,抱住男子的脚,苦苦哀求着,“我求求您,求求您了,您别把我嫁去董鄂府,好不好?我心中已有了纳兰公子,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宁愿给他做妾”
“糊涂!你是我的嫡女,我把你许给董鄂,让你去给他做嫡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犯贱,作践自己去给纳兰家做妾?”
“阿玛”
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沉着脸打断,他指着少女疾言厉色的道,“总之,你跟董鄂家的婚事已定,是决不可能更改的,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决会不答应让你去给纳兰家做妾,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你的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你现在已是董鄂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以后少朝外乱跑,给我乖乖儿的待在府里准备嫁人吧!”男子又将孙嬷嬷叫来,吩咐道,“你给我仔细的看着她,让她做些新嫁娘该预备的女红针线,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接下来,就见少女成天在房中以泪洗面,不停的念着纳兰容若写的诗词,要么就是拿起那管晶莹的玉笛,神色哀戚的吹奏着哀伤凄恻的乐曲,吹了一会儿后,又望着笛子怔怔的发呆我心中一动,莫非这个女子便是我的额娘宝如么?难道说她喜欢的人竟然不是我阿玛,而是纳兰容若?怪不得她会有一管和纳兰容若一模一样的玉笛子呢,原来是她仿照他的样式而特意定制的呀!难怪宛姨瞧见了,就说她明白额娘的心意,还意味的说她是个很痴心的人,叮嘱我把这管玉笛仔细的收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啊!
第四十三章
然后我似乎回到了董鄂府,有个男子在对阿玛训斥道:“混帐东西,你怎么就是这么死心眼儿哪?放着好端端的名门闺秀不要,偏就迷上那只破鞋!”
“阿玛,您怎能这样说阿宛!她可不是什么破鞋,她可是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女!”年轻英武的阿玛争辩道,“她是我最心仪的女子,我非她不娶!”
我听了更是吃惊不小,怎么,阿玛喜欢的人不是额娘,而是宛姨?他早在娶额娘之前就已经认识她,甚至还喜欢上她了!老天,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额娘她喜欢纳兰容若,阿玛又心仪宛姨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究竟是一笔怎样算不清理不明的情帐啊?
“哼,非她不娶?人家的眼界可高得很,她的眼睛里可是只瞧得见纳兰家的公子,才瞧不上你这个一根筋儿的傻小子呢!”男子不屑的冷笑着,随即严肃的道,“总之你跟宝如的婚事已定,只要我还在,就决不容你娶那个伤风败俗、有辱门庭的贱人进我董鄂家的门!”
恍惚间,董鄂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穿着大红喜袍的阿玛却是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一脸无奈的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只见那个美丽的新娘神色悲戚,秋水双眸满是哀伤,两行晶莹的清泪缓缓流下了她那秀美的面颊。我这才发觉,原来确实是有女人能哭得很美很美的,真是“梨花带雨”、凄美动人,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然后,见那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正端坐在书桌前看书,孙嬷嬷慌张的跑进来道:“格格,不好了,嬷嬷才刚听说,听说那位纳兰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女子放下手中的书,焦急的问道。
“他前日约了几位朋友喝酒赏花,回来后就偶感风寒,病倒了,昨儿晚上不知怎的竟是突然病重,他他”
女子见孙嬷嬷“他”了好半天却是没有下文,急切的催促道:“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您到底是快说给我听啊,您想把我给急死不成?”
“他去世了!”孙嬷嬷从口中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女子娇容惨白,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哎哟,我的格格,您可千万别太伤心哪!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儿,得顾着些您肚子里头的孩子啊!”
女子秀眉深蹙,泪眼盈盈,长吁短叹,开始变得日渐消瘦。
然后,就见那个女子脸色雪白,没有丝毫的血色,静静的躺在床上,虚弱的道:“孙嬷嬷!”
“格格!”孙嬷嬷怀中抱着个极瘦小的婴儿,含着眼泪道,“您有什么话儿要交代的?”
“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你代我好生照料她罢!”她神情哀怨,低低的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说罢,她幽幽的叹息着,轻轻的闭上了那双美丽灵慧的秋水双眼。
“格格——”孙嬷嬷抱着小婴儿跪倒在床头,放声痛哭。
我见此凄伤凄凉的情景不由也是一阵感伤,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然后,我的眼前又开始变得昏暗起来,我茫然的站着,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隐约耳畔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唤声:“宛如,宛如”
谁啊,是谁在叫我?不,他不是在叫我,我现在再也不是董鄂·宛如了,我要做回自己,做我的沈盈盈!可是,接下来我该朝哪里走呢?我漫无目的的继续朝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又走了有多远,只知道自己走得没头没脑、晕头转向,此时,我已累得再也走不动了,索性坐在地上,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和无助感,隐约还有些许的惧怕一起涌上心头。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中带着些威严的声音,好象是一位老婆婆,道:“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心中一片茫然,只听见声音却看不到人,心里忽然有些毛毛的,这个跟我说话的,会不会是个鬼啊!我想了想,小声的说,“我想回家。”
“回哪个家呀?”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挺慈蔼的。
“当然是回我在现代的家!”我不假思索的说。
“那可不行,你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为什么我会回不去?”我又惊又怕,莫非那次登山时发生的意外,真的让我在现代死了,而这缕幽魂却是莫名其妙的飘到了这个见鬼的大清朝吗?我一想到自己还得继续留在这个淡薄势利、无情无义的鬼地方,顿时急得哭了起来,“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傻丫头,你已经在家了!”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低低的轻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知道这又是哪个鬼在跟我说话,只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了现代,还得继续呆在这个让我伤透心的地方,顿时难过得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别再哭了”那个好听的声音柔声宽慰着我,忽然,有个柔软的东西覆上我的嘴唇,将一股温热而苦涩的液体送入我的口中,唔,好浓的一股参味啊!
我顿时厌恶的皱起眉头,直觉的想要吐出来,可是嘴唇被那个柔软的东西给紧紧的堵住,让我怎么也吐不出来,我拼命的挣扎着,可身体似是被什么给紧紧的裹住,令我动弹不得,只好被迫将这股苦得要命的液体喝了下去。然后,那个柔软的东西离开了我的唇,我刚喘了口气,没想到它竟又覆上我的唇,再次将那含有浓郁参味的苦涩液体灌入我的口中,我被迫喝了几次后,意识逐渐昏沉
就这样,我总是不时的被那个温热柔软的东西硬灌下充满浓郁参味的苦涩液体,“我不要喝”我每次总是吃力的挣扎着,虚弱的说。
“那你就快些醒来啊!”那个好听的声音总是焦虑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这个,只要你醒了,我保证不再让你喝了!宛如,你快醒来吧,快睁开眼啊,你醒醒,醒一醒啊”
好吵啊!我实在是被这个就像只可恶的苍蝇般不停在我耳边嗡嗡乱叫的噪音给吵得烦死了,气恼的一用力,猛的睁开眼,迷惘的望着熟悉的红木雕花床和精致的山水素纱帐,这是阴曹地府吗?怎么跟我的叠翠苑一样雅致漂亮啊!
“宛如,你可醒了!”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满是惊喜的说。
我转过头,望见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庞,这张脸我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就是那只惹人讨厌的苍蝇吗?只见他神色疲惫倦怠,星眸也黯淡了许多,不若往常那样明亮,眼中布满了血丝,微青的下巴上满是新生的胡渣。
我顿感失望,不太确定的说:“我没死?”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沙哑难听,像面破锣似的。
“是,你没死,只要有我在,我就决不会让你死!哪怕阎王爷真想要收了你去,我也会跟他拼命,把你给留下来!”胤禟神情坚决的说。
“我没死,我为什么会没死?”我失神的喃喃说。
“宛如,你清醒一些,振作一些,好不好!”胤禟见我这副神智仍然很不清楚的模样,大手抓住我纤瘦的身子,轻轻摇晃着,急切的道,“你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呢?”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我愤怒的叫道,虽然声音轻弱得像小猫叫,吃力的喘息着,说,“因为我受够这里了,我在这里伤透了心,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凉薄势利、无情无义的鬼地方!我想做回我自己,我再也不想做董鄂·宛如,再不想当这个什么用也没有的狗屁和硕格格了”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伤害你自个儿呀,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呀!”胤禟没听懂我话中的深意,轻执起我的左手,心疼的抚摸着手腕上那团缠绕着的白布,痛惜的说,“你为什么要割腕自裁,怎么狠得下这个心、下得去这个手?为什么不能继续好好儿的活下去呢?”
“你不懂,你一点也不懂!你怎么会懂?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冲他大声叫喊,哼,这个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女人的浪荡子,他怎会明白我心中的痛苦,怎会体会我所受的煎熬!
“宛如”他惊诧于我突然的情绪失控,不安的紧紧搂着我,连声问,“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想活,为什么不想好好儿的活下去?”
“活?”我自嘲的勾起嘴角,悲哀的道,“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在这里,没有疼爱我的亲人可以让我依靠,没有我能够信赖的朋友可以给我帮忙,我甚至甚至连具健康的身体也没有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讨厌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支撑自己,在这个无情无义、势利凉薄的鬼地方继续活下去!你知道我在这里过得有多辛苦,活得有多痛苦、有多累吗?不,你不懂,你根本一点也不懂!”我的眼中逐渐一片湿热,含着泪,凄然的哽咽着,“我在这里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什么也没有!我若是死了,没有人会在乎的!也许甚至没有一个人会为我掉一滴眼泪!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乎!”胤禟激动得将我搂得更紧,紧紧的抱住我,哽咽着道,“宛如,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我一直都把你的命看得比我自个儿的命还重要啊!你这回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当我赶到这里,看见你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没有丝毫的生气,我当时真是都要急疯了,尤其是当那几个太医都对我连连摇头,说你怕是救不了的时候,我真的快要崩溃了呀”
“宛如!”他见我神情木然,双眼一片迷茫,用手轻捧起我的脸,坚定的说,“你想要在这里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是么?好,我给你!你现在已进了宫被皇阿玛封为和硕格格,你若是在府中自裁,将会使你府中所有的人都受到牵连,你难道忍心看见将你一手带大、最疼爱你的孙嬷嬷因此受到牵累,被获刑甚至流放么?你忍心见她一把年岁了还得饱受风霜之苦,流放至遥远的宁古塔去做苦力么?还有你那些族人,你可知道,你的死会牵连到多少人,让多少人获罪、流放甚至被砍头!”
我的心倏然一惊,他说的没错,决不是在对我危言耸听,我这次若是真的死了,府中的孙嬷嬷等人,还有我那些并不熟悉甚至可说根本就不认识的族人们也将受到我的牵连,并因此获罪甚至被处死。看来,我只有在这里继续活下去了,不管怎么个活法,总之就是决不能自尽,否则将会牵连到一大批无辜的人。
自己还得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啊,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难熬,也必须得活下去!还得回到那个肮脏龌龊的华丽皇宫,继续过那一成不变的抄经、理经的枯燥乏味的生活,还得时常带着张笑脸,逢人就要请安问好,小心谨慎的应酬那些自己讨厌的人,并且处处提防着不能得罪别人,免得一不留神就被谁谁谁给陷害算计一想到自己还得继续过那种成天提心吊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到头的日子,我顿时心生厌烦,尤其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当成一件略值些钱的东西,赏给某个宗室皇亲去做填房或是侧室,不觉心灰意冷,悲凉的勾起嘴角,感叹的低喃:“原来在这里,死,也不是件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宛如!”
胤禟见我一副万念俱灰的绝望神情,刚想说什么,忽然小鱼儿端着碗药走了进来,瞧见我醒了,立即眼睛一亮,三步并做两步的赶过来,欢喜的叫道:“哎哟,格格,您可总算是醒了!”
我默默的望着素纱帐顶,没有说话。
“宛如,来,把药给喝了吧!”胤禟小心的扶起我,小鱼儿忙伶俐的将药碗递给他。
我默然的就着他的手,顺从的把药喝完。
“这药是不是很苦?”胤禟接过小鱼儿递来的手巾,轻柔的替我擦拭着嘴角,道,“今儿老秦给换过方子了,说是这药效果是极好的,就是吃口可苦着呢!”
这药很苦吗?说真的,我一点不觉得,我全身的感觉包括味觉好象都变得非常麻木迟钝,根本就尝不出这药究竟是什么味道,究竟是苦的还是甜的!
这天,我硬撑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池塘边,默默的凝望着碧波荡漾的池水,清澈透亮的水中倒映出一个苍白憔悴、纤瘦病弱的少女,为什么必须得留在这个伤透我心的地方,为什么?不,我不甘心,我不要待在这儿,不要待在这个薄情寡义的鬼地方!
“宛如,你想要做什么?”胤禟不知何时来了,一脸惊恐的站在不远处,白着他那张好看的俊脸,对着我颤声叫道。
“你不要走过来!你要是再走过来,我”我冷冷的道,“我就跳下去!”
“你若是真的不想活了,那好!”他似是被我威胁的话语给吓住,立即停住脚步,星眸定定的望着我,坚毅的道,“你若是真的预备跳下去,那我就陪你一道跳!
哼,什么我跳他也跳!他当是在演《泰坦尼克号》啊?我鄙夷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忽然趁我不备,一个箭步猛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宛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