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没有这么严重!”我忙安抚她,“再说,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不过是绣几片叶子,不费神的!”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神色凝重的说:“宛如,你跟我说实话,九哥他待你究竟如何?有没有欺负你不待见你?”
“没有,他待我挺好的!”
“唉,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就算自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断不肯告诉我的!”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太过莽撞,你就不会被皇阿玛指给九哥,嫁给他那样一个浪荡风流的人!是我害了你”说着说着她竟哭了起来,“宛如,你不知道,这件事儿这件事儿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压得我透不过气儿来!为了这事儿,我时常懊悔,觉得没脸见你也没脸见哥!原本,我一直想撮合你跟哥,让你当我嫂子的”她边拿帕子擦着眼泪,边哽咽着说,“我还以为自个儿能给你们俩当红娘,却是万没想到万没想到,你们俩的姻缘竟毁在我的手上!是我,都是我这个笨蛋硬生生的拆散了你跟哥!”
“你想太多了,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轻拍着她的手宽慰道,见她依然哭得伤心,想了想,对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遥远的东海住着一群鲛人,他们的寿命很长,能活上三百岁呢!你知道鲛人吗?”
“知道,我曾经听八哥跟我说过,听说他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非常心灵手巧,世上极为稀罕的鲛绡纱就是他们织的!”
我便娓娓的给她说起了改版后的《海的女儿》,她听完后,撅起嘴不满的抱怨说:“这个皇子也忒笨了吧,怎么会不知道自个儿的救命恩人便是那位鲛人公主呢?还很没良心的娶了邻国的公主做他的王妃,那位痴情的鲛人公主为了他背地里付出了那么多,可最后却落得一个如此凄凉悲惨的下场,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并不可怜,而是太笨了!”
“笨?”八公主不解的望着我,“宛如,我不明白!”
“鲛人说到底其实还是鱼,而那位皇子却是人,鱼怎么能和人生活在一起呢?”
“宛如,你想告诉我什么?”她立即明白我并不是简单的给她说个故事。
“那位鲛人公主就像我,那位皇子就像你哥,我和你哥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他本就应该娶那位和他尊贵的身份以及显赫的地位相衬的公主,也就是你那位身份高贵的嫂子,做他的妻子!”我淡淡的陈述这个残酷的事实,虽然仍有些哀伤,可却感觉似乎没那么痛了,“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高飞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你哥是一只展翅翱翔在蓝天上的雄鹰,而我,则是一条游在清浅小溪中的小鱼,你说,一只雄鹰和一条小鱼,能在一起过日子吗?所以,我们俩从一开始,就是相隔着这世上最最遥远的距离,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对她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所以你不必再为此自责,真的不需要!”
“可是,我知道哥心里头还是有你,他并没有忘记你!”八公主神情有些激动的说,“论理,我不该对你说这话,可是,哥他真的不喜欢钰莹嫂子,一点也不喜欢!我瞧得出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很痛苦,一点也不幸福,一点也不快活,自他大婚以来,我从未见他露过笑脸,一次也没有!我知道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嫁给九哥这样的人,你心里头一定很难受吧,否则也不会在大婚的第二日就病倒了”
“哟,八妹妹来啦,真是稀客呀!”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嘲在门口响起。
我抬头一看,见胤禟背着手站在门外,脸上虽挂着微笑,可星眸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非但没有,还显得有些阴沉晦暗,暗暗有些心惊,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我和八公主的谈话又被他听去多少。
“九哥,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呢!宛如她的身子还病着呢,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知道疼人,非但没让她好生歇息,还让她给你赶着做针线活,你是把她当成绣作里的绣娘使唤么?”八公主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袍子,满面怒容的跑到胤禟跟前,将袍子扔到他怀中大声的质问,喝,这丫头真够有个性的,真酷啊!
“我又没劳烦你的大驾,你至于如此激动么?”他不以为然的斜了八公主一眼,懒洋洋的道,“再说了,我让我的福晋替我做些针线活,这是触犯了哪条大清律例哪?”他说着抖开怀中的袍子瞧了瞧,望着那几片已绣好的枫叶,咧嘴笑着说,“哟,我的福晋可真是手巧呢!瞧瞧,这上头的枫叶绣得多好看哪,颜色鲜活极了,真是活灵活现的,简直就跟”
“哦,你也知道宛如她是你的福晋啊,那你还这么使唤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还病着哪?”八公主打断他的话道。
“毓慧,你太放肆了!”胤禟沉下脸喊着她的名字,厉声斥责道,“既然你也知道宛如她是我的福晋,那你就该清楚她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嫂子,还这么没规矩张嘴闭嘴直呼她的闺名,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我这才发觉,的确,虽然我已嫁给胤禟,可八公主却是从未叫过我一声“九嫂”,仍和从前一样喊我的名字。
“哼,我看没规矩不懂规矩的人是你吧!”八公主并不买帐,指着他气呼呼的说,“我要把这事儿去告诉皇阿玛,说你待宛如不好,成天净欺负她!”
“别忘了我是你九哥,谁准你这样用手指着我说话?还敢跟我顶嘴?还不赶紧把手放下!”胤禟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一把拍掉她的手,呵斥道,“少拿皇阿玛来吓唬爷,爷才不吃这套呢!别仗着皇阿玛处处宠着你,就把你给宠得无法无天,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告诉你,要是惹毛了爷,爷可不管你是不是爷的亲妹子,照样狠狠的下手治你这个没大没小,一点子规矩也不懂的毛丫头!”
“你!皇阿玛说的一点没错,你这个浪荡子果真是无可救药,没的救了!”八公主饶是素日里口齿伶俐,此时却是被他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气恼得胸脯急促的起伏着,“你当我真的不敢去么?好,我现在就找皇阿玛去,让他给宛如做主!”
“去呀,你现在立马就去呀!大门就在那边,对了,要不要爷备顶八抬大轿送你去呀?”
“好了,好了,你陪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一定累了吧,赶紧回屋歇息去吧!”我见他们兄妹俩激烈的争执起来,生怕八公主把事情闹大,若是真的闹到康熙那儿去,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更怕苍蝇的暴炭脾气发作,忙拽着她的衣袖,连连给她使眼色,“等过几日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好不好?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听见了没,你嫂子也请你走人呢!”胤禟满脸得意的指着门外对八公主道,“请吧,爷今儿就没这个闲工夫送你了,您请走好,不送了啊!”
“哼,你少油嘴滑舌的!”八公主恨恨的瞪了胤禟一眼,警告他道,“你最好善待宛如,别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否则,我一定不会饶了你!”说罢便一把推开他,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待八公主走后,我怕胤禟心中记恨此事,便对他说:“您别生气,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跟八妹妹把事情说清楚,害她误会您待我不好,我明日就去找她,跟她把这事解释清楚!”
胤禟眸色深沉的望着我,静默了好一会儿,沉吟着问:“宛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我我待你不好么?”
“没有,您没有待我不好,您待我很好!”我恳切的说。
“真的,你心里头真这么想?”
“是真的!”我想了想,对他补充道,“我刚才跟八妹妹也是这么说的!”
“哦?”他星眸兴味的闪动着,阴沉的俊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跟她是怎么说的?”
“说您待我很好啊!”
他“扑哧”一笑,伸手轻柔的摸着我的面颊,笑着说:“真是个傻丫头!”
“您不再生她的气了吧?”我见他脸上笑吟吟的,似乎不再生气,小心的探问。
“爷才没这闲工夫生这丫头的闲气呢!”他撇撇嘴,轻哼一声。
我悠悠的拉回思绪,望着手中的绣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一针针、一线线的替一个男子在衣袍上刺绣,将自己对他那番缠绵的情意一针一线的都绣在他的衣袍之上,可是,他却辜负了自己!想到这里,不禁感慨的低叹,眼角无意间瞥见左手腕上那道伤痕,伤口早已愈合,颜色也由原先的深红逐渐变成淡淡的浅红,心中一动,素指轻抚上那道伤口,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原来是胤禟回来了,我便站起身,迎了上去:“您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
“我见时辰还早,就再做会儿活计!”
“你不用这么赶,当心累坏身子!”
“您不是急等着要穿这件袍子吗?”
“我”他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俊颜微窘的说,“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替我总之,你只要替我绣好就成了,不必很赶!”
他这是说的哪一国的外星话,简直就是语无伦次,听得我莫名其妙。
“对了,我有样东西给你瞧!”他朝身后的何玉柱一扬手,何玉柱便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小心的放在桌上,恭敬的打开后便悄悄退下。
只见两管莹润素白的玉笛静静的躺在盒中,我取出一管玉笛拿在手中细瞧,笛子的质地细腻柔和,上面刻着精美的图案,赞叹道:“好漂亮的笛子啊!”
“这是‘鸳鸯笛’!”他拿起另一管,将两管玉笛并排摆放在一起,只见笛身上雕刻着的花纹恰好形成一幅完整的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的图案,笑着对我晃了晃,“你瞧,这笛子是一对的,可巧咱们俩一人拿一管,正好配成双!”
哼,什么成双配对的,他当这是结婚对戒啊?我不觉有些好笑,道:“您又不会吹笛子,拿了有什么用?”
他对我神秘的笑笑,潇洒的将笛子横在唇边,悠扬的吹奏起来,我惊讶的听着那熟悉的曲调,是那首《我等候你》,他竟然也会吹笛子?待他一曲吹罢,我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的望着他,他笑着拿笛子轻点了点我的鼻子:“怎么着,是不是爷吹得太好了,让你都听傻啦?”
“您原来也会吹笛子?”我不可置信的叫道,看不出来这只苍蝇还是有那么点本事的嘛!
“本来不会!自我生辰那日听你给我吹了支笛曲后,便下决心学了!你猜猜我的师傅是谁?”
“是谁?”我倒是很想知道哪个倒霉蛋如此不幸,教他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学生?
“八哥。”
“他?”我这才想起胤禩确实是曾经跟我要过笛谱,只是当时自己未曾朝这方面多想,同情的道,“那他一定教得很辛苦!”
“谁说的,我可聪明啦!”他立即不满的嚷道,“我可是一点就通、一教就会!”
“是是是,您最聪明了,您是咱大清国最聪明的人,长得又俊,真是倾国倾城、才貌双全!”我挪揄他道。
“哼,那是自然!”他似是听了颇为受用,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宛儿,才刚我吹得如何?”
“挺好的!”我笑着道,除去有几个地方的音吹错了,他吹得确实还算可以。
“怎么个好法儿?”
我可是早就领教过这只苍蝇的脸皮有多厚,既然他想听我吹捧几句好听的,那还不简单!就夸张的对他笑拍着手道:“九爷,您刚才呀,真是吹得好,吹得妙,简直好得呱呱叫!”说罢,便将双手握成拳伸到他面前,高高的竖起两只大拇指,这样夸赞他,总该满意了吧?
“好哇,你取笑我,看我怎么治你这个淘气的刁丫头!”他又好笑又好气,便伸手来挠我的痒。
“哇!”我素来最怕痒,便惊叫着在屋内四处闪躲,可他却紧追着不放,我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你你给我住呵呵,住手!把你这两只狼狼爪子拿开!”
“哪只狼爪子呀?”他不依不饶的继续挠我,笑吟吟的道,“是这只还是这只呀?”
“呜——住手啊,不要再了闹啦!”我笑得身子都软了,慌乱的拍打着他那两只放肆的狼爪子,不觉脱口说,“胤禟,别别再闹了,真的别再闹了!”
他眸子一亮,这才住了手,将我拉起身来,笑着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笑我!”
“不敢了!”
“那我才刚到底吹得如何?”
我认真的想了想,说,“马马虎虎吧,您有几处的音吹得不太对!”好奇的问道,“您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过年的时候我曾经听你吹过,就记下了!”
哦?我回想起除夕那夜胤禛特意来找自己的事,一想到那个虚伪卑劣的伪君子,不觉有些气恼,同时,也不禁对胤禟有些刮目相看,只听过一遍就能吹个八九不离十,这只花花苍蝇还是挺有点音乐天赋的嘛!
“你才刚说我有几处吹得不对,那你吹一遍给我听听!”他将笛子放在我手中。
我静下心神,拿着笛子缓缓吹了起来,屋内顿时响起一阵阵宛转而略带哀伤的笛声。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儿?”
“《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他玩味的念着,星眸一闪,忽然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认真的道,“我等候你,宛儿!我的心一直都在等着你的心!”
我清楚的感受到他那强劲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只是,我的心,并没有跳,仍然静默的如一潭死水,虽然他这些甜言蜜语说的很动情,可惜并没有打动我,暗自不屑的冷笑,他曾经和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煽情的表白?也许会感动别的女人,但并不包括我,因为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再也跳不动了,不仅死了,而且还被层层包裹着厚厚的千年寒冰!我轻轻抽回手,低垂着眼帘,淡淡的说:“时候不早了,我想歇息了!”
他眸子一黯,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住没有说,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我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将他的袍子绣好,素白的长袍上错落有致的绣着红黄相间的枫叶,袍上原本染上的那些点点斑驳被片片精致的枫叶遮盖住,因为丝线中还掺入了蟠金线,看上去亮闪闪的,视觉效果倒是真不错!我刚将袍子细心的叠好收起,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胤祉!
第三十章
“您怎么来了?”我给他倒了杯茶,惊讶的问。
“皇阿玛下旨让我和老五一道尽快将沈园天一阁散佚在外的藏书尽数寻回,我和老五商议了一下,让他留守京师继续搜集,自己则动身将已寻着的部分藏书遵照皇阿玛的指示亲自护送回沈园,交付给顾贞观!”他儒雅的对我一笑。
“这回的事辛苦您了!”看来宛姨的遗愿很快就能实现了,我欢喜的对他道,想起上回和康熙去沈园时没能遇上顾贞观,就问道,“顾叔叔他近况如何?”
“他很好,还让我代他问你好呢!”
我和胤祉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份书目,忙寻出来交给他:“这是天一阁藏书的总书目,对您搜寻藏书也许会有帮助!”没想到这份抄录已久的书目终有一天能派上用处。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现在可是极需要这些完整的书目呢!”胤祉细看了看,小心的收好,笑着道,“有了它,搜寻起来可就更便易了!对了,老九还特意给我来了信,说是他府里头有两千余本藏书,嘱咐我离京时顺道带来,一并送回沈园,在信上还千叮万嘱的,让我一定要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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