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凑在绣屏前细瞧了好一会儿,笑着对我说:“呵呵,没错儿,确是如此!”
“这幅丹青绣的绣法纯熟,针法繁复多变,应是顾绣的颠峰之作,而顾绣流传于世的丹青绣品本就很少,我记得一共约才五幅绣品!难怪您的这几位姑姑们都不认识呢,请娘娘别怪罪她们!”
“好啦,既然宛格格替你们求情,那你们就都起来吧!本宫不怪罪你们便是!”宜妃这才转怒为喜,朝她们笑着摆摆手。
“是!”几位宫女这才恭敬的站起身来,见我出言替她们解围,纷纷朝我投来感激的眼神,当然,只除了那位秋桐。
我见青玥格格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尴尬样子,想了想,对宜妃说:“青格格能为娘娘觅得如此珍贵稀有的绝世绣品,应是花费了她不少的心血呢!”
宜妃娘娘听了却并没有对青玥格格多加赞赏,只是对我意味的笑笑,亲切的问道:“哎,那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为什么咱们现在不太能见到这顾绣的什么丹青绣呀?”
“因为这丹青绣对于绣娘的要求是极高的,想要绣好这丹青绣,不仅得有高超的刺绣技艺,还得对书画丹青有一定的造诣,不仅要懂得鉴赏,还得具备一定的书写绘画功力。所谓‘三分画、七分绣’,因为这丹青绣均是采用名家的书画作品,若是临摹时失了神韵,那就算是有再深厚纯熟的刺绣技艺也无法绣出一幅传世佳作!就因为它刺绣的难度实在太高,现在已逐渐失传了”我想了想对她说,“若是有机会能找到那幅唐寅的原作,将原画跟这幅绣屏一比对,就可发现它应是和画作绣得分毫不差呢!“
“啪!啪!啪!”忽然一阵掌声传来,拍手的正是胤禟,星眸中闪动着如钻石般耀眼的光彩,满是欣赏和钦佩,赞赏的说,“呵呵,宛格格真不愧是宫中的第一才女,将这幅绣屏的绣法和来历一一道来,尤其是将这丹青绣解说的深入浅出,真可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没错儿,宛格格可真是博学多才呢!”胤禩也赞赏的鼓掌颔首笑道,“我才刚就一直在寻思着呢,这幅绣屏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哪?经宛格格一指点,这才想起来,呵呵,这可不正是我府中收藏的那幅前朝唐寅画的‘凤戏牡丹’图么?”
“哟,这么巧?”宜妃亮晶晶的丹凤眼满是欢喜,笑着道,“那敢情好啊,老八哪,那你得空就拿给我瞧瞧罢,让我跟这幅绣屏好好儿的比对比对!”
“姑妈,您既是想瞧呀,我这就赶紧让人给您取来便是!”八福晋笑吟吟的说,随即就让人速将那幅画取来,挂在绣屏旁。
只见这两幅“凤戏牡丹”看上去就像是孪生画一样分毫不差,只不过一幅是用卷轴装裱,一幅是用玻璃绣屏罩住,除此之外无论是尺寸、用色或是神韵皆没有丝毫的差别!众人细细的品评了好一会儿,越发赞叹不已。
“多谢宛格格的这番解说呢!”青玥格格那如水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憎恨,随即又笑着问我,“哎,宛格格,您这位宫中出了名的博学多才的才女,今儿给宜妃娘娘送的是份什么样儿的寿礼呀?您既是宫中的第一女,这送的寿礼必是特别得很,我说您就别再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让咱们大家伙见识见识吧!”
唉,来了!我暗自叹了口气,让小荷打开手中的包袱,取出一件亮闪闪的披肩,对宜妃说道:“宛如得知娘娘千秋,就亲自给娘娘钩了这件‘牡丹团寿’披肩,以示恭贺之意!”这件披肩用琥珀色的丝线混合着极细的蟠金线钩成,上面交错着布满了一朵朵小巧玲珑的牡丹花和精美别致的花体“寿”字,形成一幅纷繁复杂、精美华贵的图案,下面还缀有细巧的长流苏,轻轻的摇曳着。
“哟,好别致的披肩呢!”宜妃笑着拿在手中细瞧了瞧,然后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披在她肩上,一旁的绿芙和紫茜忙取来两面大玻璃镜子拿在手中,让她对着镜子不住的左照右照,她照了好一会儿后,笑着对几位娘娘问道,“几位姐姐替我瞧瞧看,这披肩我披着好看不?”
“哎呀呀,这宛格格可真是巧手慧心呢!瞧瞧这披肩,钩得多精巧细致呀!”德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披肩上缀着的流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不停的赞叹道,“宜姐姐您披在身上呀嗯,好看,真是好看极了呢!”
“可不是么,这件琥珀金丝披肩跟咱宜妹妹这身鹅黄衣裳竟是衬得不得了呢!”荣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披肩,眼都红了。
“呵呵,怪道人都说这宛格格是个水晶玻璃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呢!不仅有学问,这女红技艺也是一流哪!”惠妃笑着称赞了几句,回头对我道,“哎,宛格格,待我生辰时也替我钩一件儿罢!”
我很不喜欢这个一脸刻薄相的惠妃,尤其是她那副高高在上,对我发号施令的语气和神态,好象我是她跟前服侍她的宫女似的,哼,本格格好歹也是位一品的和硕格格,又不是你的使唤丫头!唉,可是我既不能也不敢得罪她,只好暗皱眉头,强忍下对她的不满,说:“宛如记下了!”
忽然,一个大大冽冽的声音响起:“嗨,我说额娘,您让宛格格给您钩这玩意干啥呀?等您过生辰的时候啊,那都已经是大冬天了,这件披肩这么薄,又不能御寒,在这大冷天儿的能管啥用哪?您若是想要件漂亮的披肩,那还不容易,等您寿辰那日啊,儿子给您弄件紫貂的,可好?”
第十九章
说话的正是惠妃的儿子,胤禔!
“紫貂的?”惠妃眼睛一亮,她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这件紫貂披肩给吸引住了,欢喜的说,“那你到时候可不许赖帐啊!”
“嗨,这还不是小事儿一桩么?再说了,这本就是儿子应该孝顺您老人家的嘛!”
“额娘知道你有孝心!”惠妃高兴的眉开眼笑,对我笑着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劳烦宛格格了!”
“是!”我恭敬的对她福了福身,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胤禔虽然言语中对我钩的这件披肩挺看不上眼的,却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哎,宛格格,那你得空儿替我钩一件吧!”八福晋忽然朝我嫣然一笑,说道。
“凤儿!”没等我回答,胤禩轻轻叫了一声,“别胡闹!”
八福晋抿嘴“扑哧”一笑,笑着对胤禩道:“知道啦,爷,我这不是在逗逗她跟她开玩笑嘛,我哪儿敢劳烦她的大驾给我钩披肩呀,怕是有人要心疼得把我的皮儿都给揭了呢!”
“哼!”一旁胤禟的鼻子里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我被他们几个给弄得有些懵,搞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
宜妃穿着披肩照了好一会儿的镜子,这才脱下,拿在手中又细细的瞧,含笑问我:“宛格格,你说这披肩是你亲手钩的?”
“是!”
“可真是双巧手呢!”
她笑着赞了我一句,刚想继续说话,忽然宝珏格格说话了,“姨妈,您少听她胡唚了!谁不知道她身边的管事姑姑是瑞英姑姑,她的那双手可是宫里头出了名儿的巧,我瞧着这件披肩应是出自她的手才是!哼,就凭她,怎么可能会钩出这么漂亮的披肩呀?”她说着鄙夷的斜了我一眼,厉声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欺骗姨妈,你可知这蒙骗宫妃犯的是什么罪么?”
“瑞英?本宫竟是忘了,瑞英她现在可不正是在抱月轩么!”宜妃思忖着说,低头将手中的披肩拿在手中不停的翻看,瞧得越发仔细,似是也有些怀疑这件披肩是出自瑞英的手。
“哼,你才是满嘴的胡唚儿哪!明明是自个儿的手笨,偏就见不得别人的手巧,你凭什么说这件披肩儿不是宛如钩的,凭什么?”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胤祄!他正气呼呼的朝宝珏格格瞪着他那黑亮的小眼睛。
“哼,她的手巧,十八阿哥,您亲眼瞧见了么?”宝珏格格撇撇嘴。
“我怎么没瞧见?”胤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球,拿在手中高高的举起,冲着她得意的晃了晃,嚷嚷着道,“哼,瞧见没,这只漂亮的锦球就是她给做的呢!”
“哟,好精巧的锦球哪!”宜妃招手让胤祄过去,将锦球拿给她细瞧。
密嫔笑着道:“宜姐姐,您别说,这位宛格格的手还真是巧呢!她给禄儿和祄儿各做了只锦球玩儿,他们小哥俩可喜欢呢!尤其是祄儿,他呀成天都揣在怀里,走到哪儿都带着,就连夜里呵呵,都非得抱着它才肯睡觉哪!”她的话逗得众人皆笑出声来。
“密姐姐说得是,我的礼儿也有一只呢!他呀,也是成天拿在手里头玩儿,喜欢得不得了,凭谁都碰不得呢!”勤嫔也笑着说,“这位宛格格的手,可真是够巧的!”
“这”宜妃见两位娘娘都对我出言称赞,不禁有些摇摆不定。
宝珏格格冷冷的道:“哼,她做的?十八阿哥,您可是亲眼瞧见她给您做锦球了么?”
胤祄愣了愣,说:“没有,不过”
宝珏格格听了十分得意,回头对宜妃道:“姨妈,您听见没有,这十八阿哥可是并没有亲眼瞧见宛格格做锦球,所以他说的话,并不足为信!”
“我是没亲眼瞧见,不过宛如说这是她亲手做给咱们的,那就一定是她亲手做的,我我相信她说的话!”胤祄急得小脸涨得通红。
“呵呵,我素来听闻宛格格巧手慧心,这只锦球和宜妃娘娘的披肩儿么我想,应该是出自她那双巧夺天工的手呢!”青玥格格忽然开口帮我说话,奇怪,怎么,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青姐姐!”宝珏格格顿时急了,“您怎么帮她说话!”
青玥格格暗自捏了把她的手,娇笑着说:“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十八阿哥夸赞宛格格的手巧,我瞧着不如这样吧!那就让宛格格当着咱们的大家伙儿的面,当场用钩针钩一朵花儿出来,让咱们亲眼见识见识她的手究竟有多巧,如何呀?”
宝珏格格顿时意会,笑着对我说:“没错儿,既然十八阿哥坚持说你的手巧,那你就当场给咱们展示一下你的女红手艺吧!你若是能当着咱们的面儿勾出来,本格格就服你!”
唉,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啊,连送个寿礼也会惹出一场无谓的纷争!我不禁暗蹙起秀眉。
青玥格格见我秀眉紧蹙,给宝珏格格悄悄递了个眼色,她不禁更加得意,笑着对宜妃说:“姨妈,您说好不好呀?”
宜妃看了看那只锦球,又看了看手中的披肩,亮晶晶的丹凤眼深深的望着我,意味的问:“宛格格,你可愿当场给本宫展示一下你的女红技艺么?”
“宛如谨遵娘娘吩咐!”
宜妃见我答应了,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微微一笑,命绿芙取来只青竹丝编成的针线篮,我从篮中挑了根钩针,看了看篮中各色上等的丝线,问宜妃:“请问娘娘想要用什么颜色的线,钩朵什么花儿?”
“随你罢!你觉得用什么颜色的线钩出来漂亮,就用什么线罢!至于这花儿么随便钩一朵出来给本宫瞧瞧也就是了!”
随便?宜妃并没有给我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估计她也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出自瑞英的手,想给我个台阶下,这万一若是我钩不出来她想要的东西,不想弄得我太过难堪!我略思忖了一下,从篮中挑选了一些色彩艳丽的各色红丝线绕在左手的食指上,右手拿着钩针熟练的钩了起来,约一盏茶的工夫后,一朵约寸大的红牡丹就钩好了!
绿芙笑着冲我暗点了点头,将牡丹花递给宜妃:“主子,宛格格钩了朵牡丹花儿呢!”
“哟,好一朵精巧的红牡丹呀!”宜妃拿在手中,满意的连连点头,笑着对我道。
“让我瞧瞧看!哟,啧啧,可真真儿是漂亮得紧!”荣妃小心的拿在手中,笑着道,“这朵牡丹花儿红艳艳的,喜气得很,我瞧着呀,都可以簪在头上当宫花儿戴了哪!”
“宛格格不仅学问好,这女红手艺也好得很哪!”德妃赞了一句,笑着也凑过去看。
宝珏格格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紧抿着嘴,恨恨的瞪着我,青玥格格则依旧带着她那高贵美丽的微笑,如水般的杏眼中闪动着一丝阴沉。
“哼,我就说宛如的手巧吧,你们偏都不信!”胤祄窝在密嫔怀中得意的冲宝珏格格扮了个鬼脸,“现在你可该服气儿了吧?有本事,你也当场钩朵牡丹花儿给本阿哥瞧瞧呀?”
“你!”宝珏格格怒视着胤祄,噎得说不出话来。
“本阿哥的要求不高,你要是不会钩牡丹花儿呀,那就钩根狗尾巴草儿也成啊!”
密嫔见宝珏格格被胤祄当众奚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怕得罪了这位靖郡王的宝贝女儿、宜妃的亲外甥女,就宠溺的拍拍胤祄的头:“好啦,祄儿,别再说了!”
此时,宜妃宫中的总管太监跟她说开寿筵的时辰已到,宜妃就招呼众人入席,一场风波总算是消停了!我扫了四周一眼,八公主和胤祥好象没有来,本想坐在角落中的那席,远远的离开这些麻烦的“高危”人物,可却被宜妃给热情的叫去她那桌,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让我头疼不已的是,自己居然还是跟那个浪荡子坐在一起!尤其让我受不了的是他那肆无忌惮死盯着我看的奇怪眼神,这就算了,可是对面还坐着总对我怒目而视的宝珏格格和对我笑里藏刀的青玥格格,旁边还站着那个虎视眈眈的秋桐,不时对我投来愤恨的眼神,真要命,这顿寿筵真是让我吃得严重消化不良,根本就没留意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山珍海味,唉,我可怜的胃啊!
好不容易勉强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筵席,我赶快溜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漫步在延禧宫的花园中,只见满园皆种植着品种名贵的各色牡丹花,素白的、浅粉的、大红的、深紫的、嫩黄的、墨绿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牡丹花的海洋,好一派富贵华美的景象啊!我正站在一盆牡丹花前欣赏着这株素洁如玉、袅娜典雅的白牡丹,忽然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笑着说:“这是‘雪月’。”
我惊讶的回头,见胤禩背着手站在我身后,如春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正含笑望着我,我忙给他行礼,他一把扶住我,温柔的笑说道:“宛格格不必多礼!”
我对他淡淡一笑,说:“八爷对牡丹花挺在行的嘛!”
“呵呵,说不上在行,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他指着这盆白牡丹道,“这是洛阳最出名的白牡丹,因其花开之时‘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①,故此得名‘雪月’。”
“洛阳牡丹的确是名扬天下!”
“宛格格可是喜欢这株白牡丹么?”
“也不尽然!”我凝望着这片五彩斑斓、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海,轻声说,“其实我也挺喜欢牡丹花的!”
“哼,那是自然!牡丹可是世上最富贵气派的花,又是花中之王,谁不喜欢呀?”一个我最熟悉也最讨厌的声音非常煞风景的响起。
只见宝珏格格扶着宜妃的手,和众位妃嫔一起出来观赏牡丹花,她斜了我一眼,冷笑一声道:“这盆‘雪月’可是咱姨妈最喜欢的,你若是想瞧最好站得远一点儿,这万一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哼,别说是花瓣儿了,连片叶子你可是都赔不起的呢!”
“宛格格也喜欢牡丹花儿么?”宜妃对我微微一笑。
“是!我喜欢它花开之时那优雅的姿态,却更倾慕钦佩它那高尚的气节和品格!”
“哼,巧言吝色、阿谀奉承!”宝珏格格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高尚的气节和品格?”宜妃玩味的重复了一句,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