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闲来无事,穆烟芦突然间想起办公室的王姐曾经提及过的关于胎教的知识,于是便在容妃面前班门弄斧起来,听得容妃和两个小丫鬟入了迷。
半晌,云娥才红着脸问:“烟芦,你应该不到十五吧,怎的竟懂得这些事呢?”
穆烟芦一愣,既而狡黠地笑道:“我祖父是开医馆的,祖母又是接生婆,我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比一般女孩懂得多。”
容妃和两个小丫鬟对她如此无厘头的说辞竟然深信不疑。
自此,容妃便依着穆烟芦的话,常常在花园内踱步,或吟读诗歌,或哼唱小调,或计算数字。云娥和云妮又找来一张异常活泼可爱的门童画,贴在容妃的房门后面,以希望孩子生下来后能俊美无双。
日子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中,穆烟芦来东灵苑已经一月有余。
这一日是太后的生日,一早,容妃便带着云娥和云妮去凤仪宫给太后祝寿去了,东灵苑里只剩下了穆烟芦一人。
静极时,便想起了楚天彻,自离开辛者库后,她竟再未见过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听人说,太后只有一个亲生孩子,那便是睦亲王,今天母亲过生日,做儿子的他想必一定很忙吧。
突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便拿出那串星形水晶吊坠项链,看着看着,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了。
母亲先天残疾,是个瘸子,打小便受人嘲笑,除了隔壁邻居家的林哥常为她打抱不平外,再没有一个人善待她。于是,林哥便成了母亲心目中的英雄、偶像、白马王子,然而,自卑却使她与他之间一直保持着很大的一段距离。初中毕业后,母亲辍学在家,而林哥却考上了县城最好的一所中学,他与母亲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再后来,母亲嫁人了,因为残疾的原因,嫁给了村里最穷的单身汉——他的父亲穆宗志;林哥,大学毕业后也结婚了,新房在省城,妻子据说是个富二代,自此,他和母亲之间再无交集。在她的记忆中,母亲虽然残疾,但美丽善良,聪慧乖巧,可是,父亲却不喜欢母亲,连带地也不喜欢她这个女儿,稍不顺心便对她们恶言相向,甚至拳脚相加。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八岁那年,林哥突然从省城回来接走了他年迈的老父、老母,顺带看望了母亲,还给当时刚上小学的她买了好多好多的课外书籍。林哥走后,父亲狠狠地抽了母亲一巴掌,还将林哥买给她的书全部扔进了屋前的芦花荡里。就在当晚,母亲死了,吊死在了芦花荡边的大柳树下,只留下那串星形水晶吊坠项链。
“好端端地,怎么就哭了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转过身,终于又看到了那双温暖如春的眸子,穆烟芦的泪却流得更凶了,仿佛走失的孩子突然间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既快乐又委屈。
“眼下,在东灵苑当差可是皇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差事,你要是还觉得委屈,除非——成为皇上的女人。”楚天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酸不溜丢的。
穆烟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何必费了心思将我弄到这里来。”
“这里是皇上的地盘,你以为我有本事将你弄到这里来?”楚天彻不答反问。
穆烟芦顿时愣住了,原来将她调至东灵苑的并不是他。这里是皇上的地盘,难道是皇上?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将她调至东灵苑呢?
“烟芦,皇上他有没有”楚天彻吞吞吐吐地问。
“什么?”穆烟芦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皇上有没有欺负你?”想了一会儿,楚天彻如是问。
“他是皇上,我是宫女,他为何要欺负我?”穆烟芦更糊涂了。
纵然一夜风吹去 只在芦花浅水边 怒发冲冠3
变态小说 更新时间:2011…2…13 2:01:13 本章字数:2989
“我是说,皇上有没有有没有对你有所图谋?”楚天彻终于将想要问的话问清楚了。
“啊?”穆烟芦显然没有想到楚天彻会有如此一问,原来他在怀疑她,内心一痛,泪便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烟芦,对不起。”楚天彻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喃喃地说,“我,已经失去太多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不能再失去你。”总有一天,她会理解他的苦衷。
穆烟芦想起那个雪夜,他曾对她说,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于是,有一种叫“感动”的滋味慢慢地渗透到她的心里,让她几乎再度落泪。
“王爷,今天是太后的生日,你还是及早回凤仪宫吧。”穆烟芦有些担心地说。
楚天彻点了点头,附耳说道:“子时,等我!”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觉得时间过去得那么慢。等啊等,终于,太阳落山了;等啊等,终于,华灯初上了;等啊等,终于,容妃一行三人回来了;等啊等,终于,世界静寂了。
“咚!——咚!咚!”更夫打三更了,子时到了。
穆烟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木门,不曾想“吱呀”一声,楚天彻竟从窗户蹦了进来。
“跟我走!”楚天彻一把抱起穆烟芦,复有跃出了窗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离开东灵苑的一刹那,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
“闭上眼睛!”楚天彻说。
穆烟芦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有风声吹过,偶尔还有落叶擦过她的脸颊,让她感觉自己在飞翔。突然间想起金庸的武侠经典,不由得暗想,这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还是天山派的“踏雪无痕”,将来有时间,一定要缠着他教会她。
等她睁开眼睛,已经身处那片静谧的竹林。月光清清冷冷地投下来,斑驳的竹影纵横交错,织成无数奇奇怪怪的形状。
想起那日来这里寻找项链时,他夺去了她的初吻,不由得面红耳赤。
楚天彻牵着她的手来到梅花桩左侧的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下来,谁也不说话,静静地融入到了这如水的夜色中。
“你的眼睛长得很像她,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仿佛夏日雨后的天空,蓝湛湛的,清凌凌的。”楚天彻突然说。
“谁?”穆烟芦充满了好奇。
楚天彻却答非所问:“但是,你是穆烟芦,不是她。”
穆烟芦知道,在他的心里一定深藏着一个他挚爱的女孩,就好像她的心里曾经一直深藏着他。虽然心里有些酸涩,但她仍是静静地听着,除非他想告诉她,否则她绝不会第二次再问他。
“她,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有你。”他说,目光里有浓浓的痛,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始终泛着暖意的目光。
沉默,再度弥漫开来,与这夜的寂静水乳交融。
“烟芦,也许有一天我会伤害到你,但是请记住,你于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离开竹林前,楚天彻如此对穆烟芦说,而她深信不疑。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最美丽的语言原来是谎言。
目送楚天彻离去,轻轻地掩上窗户,穆烟芦慢慢地转过身。
“啊!”突然间,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床前竟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黑暗中,他目光如炬,冷冷地射向她。
男子慢慢地向她走近,她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竟然是皇上楚天胤。
“皇皇上!”她结巴着,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屋子里,而且是如此深夜。
楚天胤定定地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心里痛极、气极。不知从何时起,悄悄地潜入她的卧室,静静地看着她沉睡时恬静的容颜竟成了他的习惯。是因为她曾在芦花荡旋舞,是因为她听得懂他的笛声,还是因为她的眼睛像极了她,仿佛夏日雨后的天空,蓝湛湛的,清凌凌的,所以,即使她曾经将怡妃推下台阶,他还是将她调至东灵苑。可是,就在刚才,当楚天彻将她抱离卧室时,他终于发现,他被骗了。
猛地走上前,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咙,他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指使你去芦花荡?又是谁,指使你雪夜前往凉亭听我吹奏横笛?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为了接近我而使用的伎俩?”
“没没有人指使我,一切只是只是偶然,我从未刻意地接近过皇皇上您。”穆烟芦异常痛苦地说,她快喘不过气来了。看来,皇上喜欢莫名其妙地掐人的喉咙,下一次,她得离他远一点。
楚天胤的目光倏地一冷,犹如寒冰,透凉彻骨,“难道,刚刚和你幽会之人不是睦亲王?难道,这一切不是他在幕后指使你?”
穆烟芦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但仍是挣扎着摇了摇头。
楚天胤掐住她喉咙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再收紧,她竟然抵死也不承认,那么,他便成全她。
穆烟芦感到自己快窒息了,瞳孔不断地放大,再放大,他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但是她的意识却越发地清晰,她,快死了。
当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破了,痛,肆虐地蔓延,就好像多年之前,他再也找不到她,再也看不到那双澄清的眼睛。仓皇地,他的手松开了。
穆烟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又一次死里逃生。等到呼吸终于顺畅之后,她狠狠地瞪着他,说:“皇上,您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偶然,跟睦亲王没有一点关系。他是这世上最最温柔,最最善良,最最纯净的人。”这一刻,她忘了眼前站着的是祈国的皇上,而她只是祈国的宫女,他如果要杀死她,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就像刚才,只要他再稍稍用一点力,她此刻便不是站在这儿,而是躺在这儿。
“最最纯净的人?哈哈哈!”楚天胤突然狂笑起来,“穆烟芦,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纯净的人,除了像你这样没有脑子的傻瓜。”
“你我”穆烟芦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怜而又愚蠢的女主角,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祈国的睦亲王会喜欢上你这样丑陋卑贱的宫女吧。”他恨极了她如此袒护楚天彻,他要彻底摧毁她的信念。
穆烟芦的脸刹那间惨白一片,她原本就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楚天胤的话无疑击中了她的要害。
“该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利用你?”她的沉默几乎逼疯了他,他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想要摇醒这个没有脑子的傻瓜。
“我是那么的丑陋卑贱,又有什么值得睦亲王去利用呢?”她苦笑道,“如果真的有,我甘之如饴。”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和楚天彻之间的距离堪比天和地之间的距离,只是,正如楚天胤所说,她是如此的丑陋卑贱,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除了那颗曾经伤痕累累的心。
楚天胤狠狠地盯着穆烟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执着至此。
“穆烟芦,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痛!恨!怒!
他猛地推开她,大步离开了。
穆烟芦踉跄着跌坐着身旁的椅子上,为什么,心涩涩地痛?
纵然一夜风吹去 只在芦花浅水边 飞土逐肉1
变态小说 更新时间:2011…2…13 2:01:13 本章字数:2228
冬去春来,转眼,新的一年又来到了。
春季,按照惯例,皇室的子弟们要前往上林苑狩猎。
“娘娘,一年一度的春猎又要开始了,今年,皇上还会带咱们去上林苑狩猎吗?”云妮满含期待地望着容妃。
容妃尚未开口,云娥已狠狠地敲了云妮一记后脑勺:“说话怎的就不经大脑思考?你瞧瞧娘娘的肚子,怀胎六月的她能去上林苑吗?”
云妮尴尬地伸了伸舌头。
容妃却笑着说:“不用说云妮了,连我也眼巴巴地盼望着今年的春猎早点到来呢?”想当初在羌国时,纵横草原、骑马射猎是家常便饭,如今却成了奢望,除了每年的春猎和秋猎外,再无其它机会。
云妮见获得了容妃的撑腰,立刻俏皮地向云娥眨了眨眼睛,云娥则不满地嘟囔道:“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加之怀有皇子,可不能像云妮一样做事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皇上非劈了我们不可。”
“你呀,快成老妈子了,整日唠哩唠叨,啰哩啰嗦。”云妮冲着云娥翻了翻眼睛。
云娥气不过,向容妃诉苦:“娘娘,您瞧瞧云妮,这般口无遮拦,都是平日里您宠坏了她。”
容妃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问身旁一直笑而不语的穆烟芦:“烟芦,你想去上林苑吗?”
“想,当然想,可是依娘娘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别去的好。”穆烟芦实话实说。
这下子,云娥得意了,云妮却又不开心了。
正闹着,楚天胤身边随侍的小太监小福子过来串门了,一进门便嚷嚷道:“容妃娘娘,听说上林苑引进了一批好马,您不想去看看吗?”
这宫里,任谁都知道,容妃是个马痴。
果然,容妃一听上林苑引进了一批好马,立刻两眼放光,“小福子,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小福子头上只有一个脑袋,哪敢欺骗您容妃娘娘。”小福子就差对天发誓了。
云娥一听,俏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深知容妃爱马成痴,怕是此番无论如何也无法挡住她前往上林苑的脚步了。
是夜,当楚天胤来到东灵苑时,容妃果然向他提出了要去上林苑的想法。
楚天胤闻听此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答复。
他却突然望向穆烟芦,问道:“穆烟芦,你是服侍容妃的贴身宫女,你觉得依容妃目前的身体状况,她能去东灵苑狩猎吗?”
穆烟芦当即愣住了,倘若她回答“不能去”,定会伤了容妃的心;倘若她回答“能去”,万一容妃在春猎的过程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首当其冲要受到重罚。她拿眼偷偷地瞧了瞧身边站着的三个女子,每个人都暗暗地在向她使眼色,云娥轻轻地摇头,容妃、云妮则轻轻地点头,她又看向楚天胤,此人一脸的讳莫如深,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她颓败地叹了一口气,干脆说道:“烟芦不知道。”
满座哗然,楚天胤却笑了,他原本便是要难为难为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回答。不过,他喜欢她这个类似于傻瓜的回答。“好了,看在容妃为朕孕育皇子的辛苦份上,朕决定,带你们去上林苑。”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云妮立刻欢呼起来,容妃也乐不可支,独云娥一脸挫败,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容妃去上林苑会出事。但是,她又如何敢违拗皇上的旨意,只得僵着一张脸沉默着。
穆烟芦轻轻地拉了一下云娥的胳膊,说:“云娥,皇上既然答应带容妃娘娘去上林苑,自会安排好一切,你不要太担心。”
云娥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楚天胤带着一众皇室子弟浩浩荡荡地向上林苑进发,随行的后宫嫔妃,除了皇后,便只有容妃了。
一路上,男子皆骑马前行,女眷则乘坐软轿而行。
偷偷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几个女子看向窗外,但见旌旗霍霍,迎风招展,战马嘶鸣,尘土飞扬,好一派威武雄壮的场面。
穆烟芦的心骤然一紧,只因为那铺天盖地的深蓝色。
“好气魄的蓝旗军!”云妮情不自禁地夸赞。
蓝旗军?穆烟芦重又看向窗外这支威武之师。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绣着一面飞舞的旗帜,深蓝色的底子仿佛汹涌的大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队伍的最前面,楚天胤一身银色盔甲,仿若战神,他的头顶,深蓝色的束带迎风飞舞,在空际划出极度优美的弧线。
突然间,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中喷薄而出,等她竭力地想要去捕捉时,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