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细微的差别让岑三娘格外惊奇。她把金钱捂暖和了挂在三小子脖子上,指着方妈妈说道:“你们的养娘攒了私房银子给你们打的。长大别忘了孝敬她。”
方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见岑三娘渐渐乏了,就让奶娘抱了三小子去隔壁。自从当了三小子的养娘,方妈妈几乎寸步不离。她给岑三娘行了礼,也跟着奶娘去隔壁睡了。
尹妈妈也领着丫头们在梢间歇了。
夏初几个分班守夜。花厅渐渐安静下来。
午时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传到国公府花厅只余下浅浅余音,惊扰不了孩子。
然而更为安静的公主府后院却有数道黑影闪过,轻轻巧巧的跃过与杜家后花园相邻的围墙,潜了进来。
与此同时,国公府与街巷相邻的围墙无人处,又有数十人朝墙头抛出了勾索,壁虎般攀着绳索翻进了院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院里。
从公主府进来的人绕着远道,穿过了锁着了两重院子,到了正气堂的穿堂外。
老夫人过世,正气堂就封了起来,只留下几个洒扫看门的婆子。这群人从进来到沿着正气堂出去,竟一个人都没有惊觉。一路顺畅的摸到了花厅的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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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消息
花厅的院墙并不高,站在回廊下,远远的看到院子正中伫立着座二层小楼。。。檐下悬挂的白色灯笼透出一层清冷的光,映着雪地,将院落照得透亮。
既然来了这里,也没打算能再隐藏行踪。来人互看一眼,正要顺着回廓冲进院子里,却见两边长廊奔来一群人。
竟然还有人来?是友还是敌?没等为首之人做出判断,就看到来人从背后解下了长弓。
“闪开!”他大喝了声。
夜风中弩箭嗖嗖不绝,有两个没来得及藏在柱子后的中了箭,闷哼出声。
一轮箭雨之后,两方人马在回廊里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
两侧奔来的人根本不回答,抽出刀就冲了过去。
长刀碰得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传的极远。
花厅院子里侍卫们已簇拥在黑七身边,挡在了门口。
“交上手了。让他们打去。”黑七盯着紧闭的院门冷声说道。
听到动静,岑三娘急得叫方妈妈带着奶娘把三个小子抱进了自己屋里。让夏初取了杜燕绥给自己打的小弩守在床前,狠声说道:“黑七他们知礼,必不会进来。若有人进屋,只管射。”
“知道了,少夫人。”夏初再一次捧着这柄小弩,却没那么紧张了,脆生生的应了。
尹妈妈和方妈妈带着丫头合力将窗台下的罗汉榻移到门边挡住,拿了圆凳等物守在窗户边上。
“少夫人,外头有两拨人打了起来。有一方定是帮着咱们的。外院侍卫已经赶来了,您别太担心。”黑七在窗外说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原以为国公府年节时松懈人少,哪知道横里杀出一队人来。这里打斗声传开,杜总管就带着外院的侍卫全涌了进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没了。
雪地里扔了七八具尸首。国公府侍卫将一队黑衣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人并不慌张,扔了手里的刀,对杜总管说道:“我家主人料到国公府不会太平,令我等前来保护。杜总管,领我去见夫人吧。”
开口是个女声。
杜总管见她扔了兵器,束手就擒,又认得自己,心里惊疑不定。却不敢带她去见岑三娘。
这时黑七开了院门出来,大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沉默了下道:“你若肯缚了双手,我就带你去见少夫人。”
“好。”那女子伸出手任由侍卫缚了,跟着黑七进了花厅。
侍卫仍把其余的人团团围住,不敢松懈。
进了花厅,黑七在窗外轻声说道:“少夫人,无事了。有个熟人想见你。还请您遣了左右。”
把门口清理出来,众人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只留下夏初和阿秋两人。
夏初开了门。黑七瞟了眼她手里的弩,将黑衣女推进了屋,淡淡说道:“若她有异动,你只管扣机括射杀了。”
他没有关门,站在帘子外面守着。
那女子进了屋见岑三娘半倚靠在炕头,额头系着块抹额,脸色红润,先松了口气:“夫人异于常人,没受到惊吓,实乃万幸。”
听到她开口,岑三娘愣了愣:“徐夫人?”
阿秋上前取了她的蒙面巾,正是徐夫人。
“给徐夫人看座吧。”岑三娘望着她,也没说给她松绑的话。
徐夫人也不在意,微笑道:“妾身恭喜您了。正巧遇到帮宵小,顺手帮您清理了。”
岑三娘笑了笑:“年节时还惊挠夫人亲自出手,多谢你了。”
徐夫人道:“妾身能否单独和您谈谈?”
夏初的弩抵在她身后喝道:“你休想挑拨离间。”
徐夫人柔声说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事关重大,您二位如果不出去,我是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儿子在隔壁,十几个丫头婆子护着。岑三娘并不担心缚了手的徐夫人会对自己不利。她不知道滕王急着派徐夫人来有什么要紧事。但是她相信,能够让徐夫人亲自出马的事,不会是件小事。
“你俩出去吧。徐夫人是老熟人了,不用担心。”岑三娘说道。
夏初就走到炕边,把弩放在她旁边道:“这个您拿着防身。”
岑三娘没有拒绝。
等阿秋和夏初出了门,她看到黑七站在帘子后头,心里更加安稳:“现在夫人可以说了么?”
徐夫人听了听动静,知道只有黑七守在门口,缓缓开口道:“夫人也知道,我家主子有点消息门道。一路遣人跑死了几匹快马才将信送到长安。妾身得了信,不敢再拖,是以年节时冒险进府。却不料正巧遇到宵小。”
她的主子是滕王。会有什么消息能让滕王嘱人带给自己?岑三娘情不自禁的抓紧了被褥:“可是与国公爷有关?”
徐夫人沉默了下。
“你快说!”岑三娘急了。
徐夫人见她如此着急,却叹了口气道:“夫人生产完才半月,千万不要激动,伤了身子。妾身也不拐弯抹角了。主子得了消息,昔日从蔡国公手中逃脱的原长林军都统冯忠投了贺鲁,擒住了蔡国公。蔡国公投了敌。”
“不可能!”岑三娘脱口说道,“他不可能向贺鲁投降!”
徐夫人怜惜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个中原委妾身也不清楚。万一蔡国公惜命顾身,假降呢?”
假降?岑三娘一呆,想起自己三番五次劝杜燕绥无论如何都要保命。如果是假降,想寻机逃脱
“杜夫人,事情紧急。雪天路滑,我们的人已尽了全力,大概也只能争取几天时间。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蔡国公投敌的消息报进宫里。您和三位小公子难逃一死,国公府阖府上下的侍卫会被流放,丫头婆子会被悉数发卖。就算皇上皇后肯网开一面,您也难逃进掖庭为奴的下场。可三位小公子是男丁,保不住性命。”徐夫人冷静的说道,“主子建议夫人,尽早逃离长安。”
岑三娘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西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岑三娘不相信,却又害怕真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国公府就是灭顶之灾。
“夫人!眼下不是您信不信这消息的问题。”徐夫人声量提高了一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就算是避人耳目离开长安去休养,无事再回府,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她缓了口气道:“主子说,你或许不会相信他。但请你看在三位小公子的份上,早做打算。夫人如果用得上主子的人,尽可以打发人去织锦阁报信。妾身尽力而为。”
徐夫人站起身来,又叮嘱道:“夫人,为了您和小公子的安全,国公府不宜动静太大。就算蔡国公蒙冤,将来总有赎他们回来的时候。主子说你心软,让妾身再劝您一句。莫要因小失大。妾身言尽于此,夫人早做安排。”
她走到门口,轻声说道:“黑爷,此事只有你和少夫人知晓。可以放我们走了么?”
黑七掀起帘子,解了绳子。等徐夫人重新覆好面纱才领着她出了花厅,对杜总管道:“放他们走,是友非敌。”
徐夫人带着她的人离开。侍卫们将尸体拖开,清扫地面。
杜总管皱眉说道:“是什么人闯府想对少夫人不利?也没留个活口。这该怎么查?”
黑七心乱如麻。什么人想对岑三娘和三个小公子不利他已经顾不得去想了,想起在门口听到了交谈,想着这阖府的侍卫,忠心了杜家几十年的杜总管,他终是狠下心来说道:“查不了只能加紧防备。我想送少夫人悄悄离开长安,去田庄避避。”
杜总管苦笑道:“这大过年的,田庄哪有府里人多安全。再说,少夫人还没坐完月子,经不起这寒风大雪。”
是啊,如果借着休养离府,有心人都会觉得奇怪。黑七心头一叹:“您加派侍卫先守着花厅,别甭管内院外院了。只要不让人进屋就行。我去前院看看馒头。”
岑三娘倚着引枕亦是心乱如麻。时间不等人。万一消息是真的,滕王也只能为自己争取几天时间。一旦消息传进宫里,叛将的家眷必是全部处斩。网开一面,也只是针对女眷。如果是三个女儿,大不了随自己进了掖庭。可自己生的是三个儿子,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她必须提前做准备。
“去把方妈妈和尹妈妈叫来。”岑三娘吩咐道。
等两位妈妈进了屋。岑三娘却把阿秋夏初等人遣了出去,让两人倚着炕沿坐了,掀了被子起身向两人磕头:“我有难为的事要托付给两位妈妈。”
“少夫人?当心您的身子。”方尹二人吓得站了起来。
岑三娘抬头望着两人,镇定的说道:“两位妈妈不必惊慌。妇人顺产,躺上七八天就能下地行动自如。虽说没有坐满月子,我年轻,底子好,无碍的。今晚,我要把他们哥仨托付给两位妈妈。你们就受我一拜吧。”
她回身坐好,召了两人近前,低声说道:“方才得了消息,说国公爷投了敌。不论消息是真是假,我都不能把他们三个留在府中。”
“啊!”方尹两人吓得脸色惨白。
方妈妈哆嗦的说道:“少夫人,您放心,我是孩子的养娘,我带他们走。”
尹妈妈比她镇定:“你一个人也带不走三个孩子。我们两个分头走,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岑三娘为难极了:“尹妈妈,您两个儿子。一个随国公爷去江南平叛没了。只有杜总管一个。可是府里却离不得他。我只能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说不下去了。
尹妈妈摇了摇头道:“少夫人您别这样说。如果皇上降罪,下人们多半是被流放。总也能保住性命。小公子却您且放心。”
这时黑七走到门口轻声说道:“少夫人,馒头回来了。捎了句话。我让阿秋转给你听吧。”
明天再更啦
☆、安排
安排
三小子在炕上睡得正香。。。无忧无虑,连天塌下来是什么都不懂。
她望着孩子,默默的思考着徐夫人带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想起杜燕绥叮嘱馒头不远万里传回的话,心里又阵阵凄楚。
杜燕绥出征,皇帝显然信不过他。然而自己让夏初送了信和玉佩进宫,是武后说服了皇帝改了心思。才会有帝后亲临,给了杜家无比的荣耀。
这样的荣耀保不住杜家一世。
如果杜燕绥投敌的消息传来,皇恩越重,皇帝就会越恼怒。他会觉得受了欺骗,被杜家辱了颜面。到时候谁劝都无用,对杜家下手只会更狠。
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根本不会去查明真相。既使杀错了,皇帝也不会有错的。错在相隔万里,消息不通,皇帝也是受了蒙蔽,杀几只替罪羊就算对得起杜燕绥了。
老夫人已经过世。皇帝要杀的是自己和孩子。下人更不在皇帝考虑范围内。大不了将来再给杜燕绥指门好亲。多些赏赐。照这时代的思维,杜燕绥只会恨传消息落井下石的人,对皇帝感恩戴德。
消息是假的。不过是虚惊一场。儿子送走,接回来就是。
无论如何,她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去赌。
杜老夫人才过世,在庵里停灵,没有下葬。国公府仍没有改口。阿秋忐忑不安的说道:“少夫人,先前馒头回来瞒着您,是怕您添了心思对身子不好。可现在您知道了,还得拿个主意才是。”
时间不等人。岑三娘吩咐道:“叫黑七进来。让方妈妈尹妈妈几个守住门口,不要让人靠近暖阁。”
“少夫人,这,这不太方便”阿秋迟疑道。
进女人坐月子的房间,会触霉头,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
岑三娘自己不信,也不好勉强:“替我更衣吧。”
“这可使不得!”阿秋赶紧出声阻拦。
岑三娘声音一变,板着脸道:“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讲究那,要么叫黑七进来,要么我穿得规矩出去。你选吧。”
相比较,自然是岑三娘更重要。阿秋叹了口气,放下了薄薄的纱帐。
“黑七,你可介意?”岑三娘提高了声量。
帘子挑起,黑七迈进门来,只走了两步,静静的说道:“少夫人尽管吩咐。”
黑七的平静让岑三娘多了几分信心。
“事情你都知道了。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咱们都必须有所准备。国公爷走之前把我们母子托付给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黑七冷静的答道:“小少爷必须送走。不能全送走。府里三个全送走,动静太大,会引人怀疑。少夫人生了三个,如果说夭折了一个,也说得过去。”
他的意思是,借口有一个夭折,送走一个,万一皇帝下旨杀杜家满门,还能给杜家留下血脉。
岑三娘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个都舍不得。送走的要小心护着长大。留下来的,却是九死一生。她心就像剜了一块似的,疼的哆嗦。
“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要不,全都送走吧。封了花厅,孩子被送走的消息就传不出去。万一皇上真要杀杜家满门,他们也有机会不是?”岑三娘回绝了。
“少夫人。小少爷离不得奶娘。抱走一个,在外面悄悄找奶娘也不碍眼。三个都送走,意味着还要分头找三个奶娘,府里离开的人也多,太打眼了。且孩子全都不见了,官府肯定会发海捕文书寻找,说不定一个都保不住。对外说夭折了个,两三人悄悄离府,就不会引人怀疑咱们把孩子送走。”黑七缓缓分析给岑三娘听。
岑三娘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对外说夭折两个行不行?多保一个是一个。孩子本来就没足月,又是一胎三个,小米糕像只小猫似的。哪怕去了两个,也不会有人生疑的。”
她说给黑七听,更多的却是想找理由说服自己。消息是真,多活一个也好。
黑七心里发酸,却坚持:“少夫人,多送走一个,就多一分风险。再说,咱们只是做万全的准备。事情如果没到那地步呢?”
岑三娘明白,黑七的话有道理。
她吸了吸鼻子,做出了决定:“他们哥仨,老二最安静。不怎么哭闹,送出去也不容易引人怀疑。阿秋,你去告诉馒头做好准备。你们夫妇俩,馒头的爷爷抱着老二离开。对外说麦面夭折了。”
阿秋就哭了起来:“少夫人,我和馒头不走!”
“如果国公爷回不来了,他就是杜家唯一的血脉。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难啊。一家祖孙四人返乡探亲,也不至引人怀疑。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连方妈妈夏初都不要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岑三娘紧接着又做出了第二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