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既然他已对我做出那样的行为,又为何在我身上如此用心?
我一边心里暗暗起疑,一边向车站走去。车站在马路对面,我还没过马路,就看见末班车缓缓离站而去。
我大急,一面向对面狂奔,一面扯开嗓子大喊:“师傅!师——傅——等——等——”
甭管我夜深人静的弄出多大噪音,车子还是离我而去,临走还不忘向我脸上喷上一股尾气,好像在说:“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我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这下好,又得花钱打车回家了。心疼啊。
刚想招手,一摸兜,才想起来中午被人狠宰一顿,满身上下就剩五块钱。这回也顾不上想为什么他要等我了,一心骂着都是那混蛋害得我没赶上末班车。
怎么办?给家里打个电话?不行,肯定又免不了一顿嘲笑。脑子突然一转,想到最近有位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改了行,现在想起来,这行改得恰到好处。
“睡了没?”
“没呢。和外籍友人交流呢。”叶煜的声音清醒着呢。
“替我跟外国姐夫问声好,”我说,“出来接我一趟行不行?我刚下班,没赶上末班车。”
“等着。”
我双手插兜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得意地想,老子没钱照样坐你们的!
“你怎么下班这么晚?”叶煜一面开车一面说。
“上司是个小人。”当然不仅指杨经理一个。
“你天天下班都这么晚?”
“差不多。”
“那以后我晚上接你得了。”
“真的呀?”我大喜过望。
“真的。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
“太好了!太好了!”一想到再也不用在冷风中站着等车了我就像重获新生了一般,“如今我也是有车接的人了!”
“你家住这?”叶煜把我送到家门口时说。
“嗯。”我不在意地答道,“进来坐坐?”
“不了,太晚了。”叶煜笑笑,笑容却并不简单。
没想到,让他送我回家,却惹了大事。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家照例又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回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坐下就大吃大嚼起来。正吃得高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一回头发现景枫正在远处注视着我,眼神冷且沉。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又怎么了?突然又想到那天的事,不由在心底呸呸两声,你还管他。
埋头下去,继续吃饭。只是,身后的眼神盯得我背疼。
从此每天叶煜就接我上下班了。早上上班的时候碰上好几回同事,他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他们肯定在想,这小子最近有钱了?
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突然发生了一件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坐着,突然来个两个警察,对我说:“何先生,有人检举你在上次贵公司与金利公司的合作中,收受金利公司的贿赂,我们想请你去我们那儿谈谈。”
我心里知道是没有的事,可是也不能跟人家警察对着干,无奈只得跟着走。
这一路的眼睛啊
上了警车,我小心翼翼的对抓我的警察说:“警察大哥,我真是没受过贿赂,那纯属是无中生有。”
其中一个说:“那得经过我们的调查。”
另一个年龄大些的用较温和的语气说:“何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对你做一下调查,争取还你个清白。”
这不和没说一样?我能不担心吗?都进局子了!
不过还真是不用担心,进去了我就被安排在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里,有电视看,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每天有人送吃送喝,而且还挺合我胃口。我要是说哪个菜不爱吃,下回还给换。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出这个院。就好像从前被软禁的皇上似的。
每天来一个人“调查”我,问几个问题,态度也挺好。总之就是比在外面过的都惬意。要知道,我不是傻子,我是名律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若是没有证据,谁也没有权利留人这么长时间。可是我心里越明白,越不敢说话,要知道,幕后不一定是什么人呢。
就这么的过了大约两个星期,有一天Rachel来了。
我心里笑笑,开庭前还能探望嫌疑人?
一来她就面带笑容地说:“夜少爷,受苦了吧。”
“哪有哪有,”我摆摆手,“我过得比皇上都好。巴不得多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Rachel笑着说:“住公安局还住上瘾了?头一次见你这样的。”
寒暄了一会儿,她继续说:“给你带好消息来了。你没问题,这两天就可以出去了。”
这我当然知道。出去是早晚的事。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而且很想知道。
“Rachel姐,”我说,“你知不知道是谁检举的我?”
“不知道,”她摇摇头,“暂时还没查出来。不过,你们法律部的可都是一群小人。”
我早就知道了。
“就没有一个在关键时刻能拉兄弟一把的?”
“有一个叫钱雨燕的,对你还不错,争着要给你作证。”
这人我认识,但也没太深的交情。身处在这么一滩淤泥中,能开出她这朵荷花,也算不容易。
回到公司,我要请钱雨燕吃饭,感谢她对我的大恩大德,她笑着拒绝了,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说你这金手举举,就救了一条人命。
她说,那你一顿饭就想还了?赶紧把命还我。
我嘴上叫苦连天,心里却高兴得很,毕竟今后上班也有个人能说说话了。
一天上班的时候,杨经理让雨燕到总裁办公室给景枫送点东西,雨燕回来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问我:“何夜,你和崔总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你不知道?”如今公司里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事,真是奇了。
“不知道,我才来几天。”
也是,她来的时候我和他早分了。
“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别害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还能是你的魂儿不成。”
我心里一震,瞧她这话说的
正了正色,我说:“原来我俩是恋人。”
她大吃一惊:“啊?你们是原来你是崔总也是”
“怎么,没看出来?”我笑着问她。
“没没看出来。你倒是还有点,可崔总嘛”
什么意思么。
“那现在呢?”待她平静下来,又继续问。
“分了呗。看不出来?要是不分,我这会儿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说是不想,又怎能忘记。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刚才上去的时候,崔总问了我几句话,很怪。”
“问什么了?”
“他问我,你上午都干什么了,累不累。”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哪知道,咱俩的桌子又不挨着。不过好像挺累的,一上午都没抬头。”
“他又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了。你说,”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要是分了,他怎么还那么关心你呢?”
“谁知道。”我嘟囔了一句,低头吃饭不语。
以后的数天,他总是找各种机会叫雨燕上去,问的又都是一些“何夜中午吃的什么”之类不着调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雨燕一下子成了总裁面前的红人,这下子有的人可有说的了。
今天杨经理没来,真是我大喜的日子啊。
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正常下班,心情颇好。
刚走到楼口,就看到外面停了辆出租车,我走上前看了看车牌号,正是叶煜的。奇怪,今天我早下班,他又不知道,怎么来了呢?
车里没人。我环顾四周,也不见他的影子。
我又折回楼里,问前台小姐,有没有看到一个如我所描绘的人。
小姐说有,刚进去。
我问去哪儿了。
小姐说,总裁办公室。虽然他没有预约,但他打电话一报姓名,总裁就让他上去了。
总裁办公室?他找景枫干什么?天哪!不会是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不行不行不能发生这样的事,不行千万不行,他可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我疯了一般冲到电梯口,无奈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四部电梯全部都占着。我可等不及了,又跑到安全楼梯,不要命的就往上冲。
不能千万不能千万别出事,他要是出了事我也活不了了
从来不知道三十四楼是什么概念。现在终于知道了。
眼前的楼梯就像没有尽头,爬也爬不完。还没爬到二十层,我就已经喘不过气,迈不动步了。
不行。一定要拦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出事。若是他不行,不可以!
二十八层二十九层
我已经手脚并用,用手攀着栏杆,拽着自己。
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每吸一口气就像用刀子在划喉咙
三十三十一
哥,你等我,千万别就这么把我扔下
三十二三十三
就是爬,也要爬到他身边
到了,到了,还有三级,两级,一级,就要到了,还有一米就能爬到他办公室的门口了,哥,我来了
我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
景枫站在地中央,叶煜在他身后,一把雪亮的刀拦在他脖子前,但他面色依旧镇定。
见我爬进来,挥着手,他们的脸上都现出惊讶之色。
“叶咳咳咳”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叶煜你放了他,我求你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咳个不停,接着吐出一口痰来,痰里竟带了点血丝。
“小夜!”“何夜!”二人同时惊呼。
“求你别杀他”
景枫想过来,但叶煜将手中刀一紧,他不得不站在原地。
“放他怎么样都行”
看我这个样子,叶煜此时脸上已变了色,但他仍厉声问道:“何夜!他是杀我哥哥的凶手,你难道不知道?你袒护他,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我根本顾不了别的,只想让他活着。
“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了你要是非得要人给你哥偿命,你就杀我吧别动他,我求求你了”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体力,说完我伏在地上咳个不停,但还是一步步爬向他们,用手抓住叶煜的裤脚:“我替他”
只听景枫突然说:“叶煜你冷静点,其实我没有害死你哥。”
“噢?”叶煜冷冷的说:“那么是谁给了我爸二十万?”
“是我,”他说,“但我没有要他死。我只对你爸说,把叶明留在家里一个月。没想到他竟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我当时也十分后悔,更十分内疚。你哥的住院是我安排的,是我出钱找了最好的大夫,可惜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你们那儿中心医院的院长。”
叶煜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你哥报仇心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要是我也一定会这么做。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绝对不会追究。”
见叶煜仍不说话,他又低声说道:“你看看何夜。”
叶煜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喘个不停,紧紧抓住他裤脚的我,终于松了手。
二人忙蹲下来扶我,景枫更是急吼着要医生。
我看到叶煜终于放了景枫,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咳咳哥你没事咳咳叶煜你傻咳咳咳”说着又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别说话了!”二人又齐声吼道。
我用手推叶煜:“你走快走”
他知道我是怕景枫出尔反尔,点点头,凝神看了我一眼,走了。
景枫跪在我旁边,抓着我的手,把头伏在我胸前,鼻音沉重地说:“小夜你别吓我”
我只能用喘气来回答他。
过了一会医生来了,说我是跑得太猛,呼吸道有点破裂,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医生走了,我也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
现在好多了,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
景枫坐在我旁边,关切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不敢看他,怕掉进他眼睛里就跳不出来。
他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抚摸,并用拇指拭去我嘴角的一点涎液。
我没有动,任这柔情在二人间蔓延。
他倾身过来,渐渐靠近我。
可就在此时,我突然又想起那天。即使叶明不是你杀的,我依然不能接受。
我把脸一偏,避开了他的亲吻。
他微微一愣,很快恢复了常态。看也不看我一眼,站起身来打电话,让家里人接我回去。
两个星期后,叶煜来找我告别。
我们默默走在马路上,低头看着地面,也不说话。
“何夜,”还是他先开了口,“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他。”
“我不担心这个,”我说,“我担心的是你。”
叶煜笑了:“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
“和七月他们说了吗?”
“说了。”
就快走到路的尽头,叶煜突然停下脚步。
我也停了下来,看着他。
“何夜,”他轻轻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哥的死,不能怪别人。
“从我明白道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哥要是有一天出了什么事,肯定是被我爸逼出来的。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
“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从小他就很疼我,虽然这是不公正的偏爱。
“虽然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人,但我依然崇拜他,就像任何一个儿子崇拜父亲一样。
“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最亲近的人,依然有可能是最残忍的人。”
我静静听着他的陈述,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轻松。
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化解了。
“何夜,”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知道吗,我哥还说过一句关于你的话,我没有告诉你。”
“是么?”
“那个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他说,其实你身边有一个对你更好的人。”
我愣了,意外的看着叶煜,他微笑着,那笑容与我记忆中的叶明已然重叠。
叶煜走后,我又继续上班,恢复正常的生活。
一天景枫突然叫我到他办公室。
“何夜,”他指着沙发让我坐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总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属下能做到的一定尽职尽责。”我并不看他,只是油滑的说。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面,抬腿斜坐在上面:“我想和你□。”
我心里一震,这是怎么了?
“总裁请自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冷淡的回答。
“我知道,”他依然不以为意,“可是我们之间的性还是无与伦比的。我得承认,和谁做也没有和你做得舒服。你一定也喜欢和我做吧。既然你也不再爱我,我也不再爱你,那我们何不各取所需,只要性,不要爱?否则真是可惜了。”
别说,我还真挺想念他的身体的。不过一想到那件事,不禁又恨起他来。
“做梦。”我恨恨答道,便转身向外走。
“你怕了?”
我没理他,依然向前走。
“难道你是被我硬上一回之后就上瘾了?怕和我再做会爱上我?”
我的脚步停住了,怒不可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崔景枫,你把我何夜当什么人了?
好半天我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怒气,缓缓地转过头说:“我同意。只要性,不要爱,我完全做得到。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再爱上你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这只是激将法。他只不过是要借这个机会,在侮辱我而已。可是,即使我明白,再难我也会答应下来,因为,我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相信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