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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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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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过的书轻掩在榻上,她喜欢看的都是些很糟糕的书,她生动的表情远远比任何书更吸引着他,她会笑得前俯后仰,拍手跺足,也会甜得如滴水玫瑰,诱得他忍不住上前。
    她那么喜欢笑,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什么都看,就是不看路也不管前面是否有人,常常会一头撞上去,立绽笑颜的与人道歉,她的笑容灿烂得让人一见难忘,他变得不喜欢她笑除了对他,他板起脸,叫她走路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见她低下了头,有些丧气,他忍不住想笑。
    她生气时喜欢拼命跺脚,鼻子红红的,真的很可爱。
    她的菜做得很好吃,他却故意打击她,还顺便再点了翌日的菜单,她没精打彩的说他要求比较高,她才懒得烧呢,他很大度的说没关系,一餐不吃他还熬得住,不出所料,他瞧见她嘴翘翘的想偷笑。
    其实她对他最擅长阳奉阴违。他看公函时,不许她与他说话,她嘟着嘴答应了,却有本事一张张的小纸条递与他,惹得他终于忍不住搁下笔,让她痛痛快快的把话说完,她开怀大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说可是他硬要她说的。
    可她常常又是出人意表的体贴。她在他身边,他常会安心的睡着,她会体贴的欲替他盖上毯子,只是不小心扯住了他衣衫,碰落了毛笔,打翻了杯子,声音都响得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装下去,好让她盖上那条毛毯。
    她好象该会的一样都不会,会的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她喜欢蜷在他怀里,和他说人最难得的便是童心,她喜欢说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故事与他听,只是故事无论怎样离奇曲折,结尾总是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让他听得头痛不已。
    她做事颠三倒四,喜欢胡言乱语,常叫他胆战心惊,可又爱极了这样迷糊的她。
    他常常奇怪她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原来只是因为太寂寞,他现在才知道有个心爱的人在身边发出各种声音,是那么美好的享受,从热闹温暖到孤单冷寂差的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距离。
    胤禛起身走了一圈,这里太安静了,他执起长笛,风清云淡的起调,笛声渐渐透出压抑不住的凄凉,越来越高亢,突滑出变徵的异声凄历而断,化做断箭刺入他心房。师傅说,他尘缘深重,尘孽未了,自身如颠不破这俗缘爱结,纵然佛力无边,亦不能度化。他无力下垂,任长笛滚落至桌边,静静的躺着。
    桌上搁着她握过的笔,研过的墨,喝过的茶盅,屋中仿佛到处留有她的痕迹,他端着茶盅几递至唇,徒然放下,她不喜欢喝茶,除了菊花茶,他让她不要给他的放冰糖,他怕了她甜甜的口味。
    她蹦蹦跳跳泡了茶来,他呷了口,差点没喷出来,她对他做了个鬼脸,说他就是因为甜吃得太少,所以才会那么肃严,她不仅加了冰糖还加了蜂蜜,望着她甜甜的笑容,那茶好象还挺好喝。
    这屋里如何又静又冷,触目望去,那烛台似乎成了惟一的热源,胤禛靠近了过去,任火舌舔过他的掌心,微微有些烫,桌上搁着的荷包里是他一根一根拢集的她的秀发,他拈出那缕秀发,指尖抚摩过它,痴痴的凝视着,忍不住放在鼻下嗅着,没有了,早已没有了她的香气,他心一颤,指尖微抖,秀发飘散了开去,窗棂大开着,一阵夜风长驱直入,扑地吹熄了烛火。
说笑劝食,两难决断
    胤禛负手,慢慢走着,不觉停在了荷塘边,望着满塘凋残,内心的忧伤淡如晨雾却无孔不入。
    那俏人儿迎着晨光,亮着璀璨双眸,轻言细语。
   “荷花开败了,还可赏那秋日的素菊,闻那桂花的芬芳,看那芙蓉的娇媚,等到冬日,又可见到如荼的茶花,腊梅的千姿百态。”
    秋菊正茂,桂花芬芳依旧,可是宛琬,宛琬。。。。。。
    胤禛蓦然闭上了眼睛,撕裂的痛楚再次袭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恍惚似见她立于水中央,而他停在岸边。
    胤禛茫然地伸出手去,触手无物,他纵然有再显赫的权位,有着世人所没有的…切,在生死面前,还是一样的渺小。
    “爷,披上吧,清晨霜寒露重。”福晋手拿着件大氅欲为他披上,她远远便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岸边,缓缓展开双臂,闭目凝神,好象在拥抱什么一样,青衫随风卷起,似要乘风而去般。
    胤禛被她叫声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看看她,似有不耐,背过身闪了开去,“我不冷。”
    他心已成霜,穿再厚的衣裳也温暖不了。
    福晋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雾渐浓,几乎将他全身笼罩,朦胧得似乎看不真切,却又分明透着一身孤寂,一阵寒意,慢慢地涌上她的心头,原来他,从来不会属于她,她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宛琬活着,他是她的,宛琬死了,他还是她的。
    可她不信他们两人隔着生死还能相依,他会难过多久?一年,二年,时间久了,往事终会慢慢淡去,再深的伤口也能渐渐平复,到那个时候,他会想起万里江山是多么的秀丽壮阔,而天下的女人,他只要招招手就可得到,到那时,他就会回心转意,知道什么才能让他真正心满意足。
    福晋上前两步,并肩而立,他方长的脸似更为瘦削,脸色苍白,甚至连眼都有些微微陷入,她瞧得心中怮痛,“长相思,难相守。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
    胤禛一怔,斜瞅她一眼,她双瞳乌如点漆,浓黑的漆,无神无光,唯有悲伤。
    “前些日子,十四福晋生日,邀我过府去,她说十四弟如今是越发糊涂了,竟把外面那女人接进了府里,如珠似宝的供着,听说是因为她身怀有孕了,她只气十四弟现如今倒弄得象是个从来无子无女的人般,单为那女人另辟了院子,也不准旁人入内,好象是谁要谋害她似的,不过是个勾栏出身的。”
    她看了看他,他容色淡淡,无所动静,继续道:“我劝她放宽心,那女人虽说出身勾栏,可到底也要为十四弟生子了,就瞧这份上也别再计较了,那女子,我见了一眼,和。。。。。。她还真是十足十的象,也难为十四弟不知从哪找来的,”
    胤禛眸中瞬间一抖,闪过丝光亮,转逝又尽化灰烬,依旧漠然地望着前方,亦似乎一无所视,如石塑般无悲无喜,只是不朝她看一眼。
    “爷要真是放不下,不如也叫牙婆去觅觅看。。。。。。,好歹瞧着多少也是个安慰。”
    “你不必说了,我不需要。”胤禛干脆打断,眼中浓浓凄凉神色,去自欺欺人的找个象她的人,不,他从来不曾试图在别人的身上找寻她的影子,他心再痛也知道,这世上无人是她。
    胤禛没有再看她一眼,自顾走了远去。
    福晋久久不动,唇角含着的一丝颤抖,慢慢勾起,几欲溃散,终又艰难地凑成一个凄凉的微笑挂于唇边,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划然落下,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粉身碎骨。
    二十年的夫妻,她无一日无一刻不在琢磨着他,他精明能干,好胜自信,却也过于自负。他现因过怮失察,迟早会警觉起疑,只有先他一步,将事挑明在前,才有可能让他忽略过去。胤禛他兄弟虽多,一母所出却唯有胤禵,可也正因如此,因着德妃,两人素不交好,其实他们兄弟与德妃个性很似,都要强而刚烈。她叮嘱十四弟切不可将人暗藏在外,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越是偷偷掩掩,越引人窥探,索性光明正大,眷宠于府,反能博得情痴一说,置于死地而后生。
    她抬手拭去那泪痕,眸中的恨意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胤禛啊胤禛,莫怪我心狠如铁,只怨妾心君不察。

  十四贝勒府。

    胤禵掀帘入内,正见艾薇下午加餐刚用完点心,婢女们忙着收拾,他掀了掀盘中瓷盖,她除了略食了点姜汁米粥,那些汤点分毫未动,仍旧烫热,他让人放下托盘退下。
    胤禵在桌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艾薇用过的箸子夹起一块藕粉桂花糕,正欲入嘴,便听见艾薇急叫,“胤禵,”
    “怎么了,薇薇,”他详装不解的回头。
    “胤……禵,”艾薇无奈的再次抗议,“你不要那样叫我。”她受不了他自从那日之后便将她的名唤得这般亲热而又暧昧,无视她无数次的抗议。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唤得她身心俱颤,唤得她坐卧不宁,唤得她终有一日向他张开双臂,他不要她再孤单一人,胤禵无辜的眨眨眼,依旧举着箸看向她。
    艾薇猛然想起了刚被他打乱的话,顾不上再去计较他叫什么了,有些窘迫道:“胤禵,那是我用过的。”
    她微微有些窘红的样子还真可爱,薇薇,这个他已在心中唤了千万遍的名字,她从开始的横眉冷对,到如今无可奈何随他去叫,胤禵心里是乐开了花,面上却不露分毫。
    “哦,”胤禵恍然大悟般举了举箸,“没关系,我不嫌脏。”
    一语听得艾薇胸闷气结,没好气道:“是我嫌你脏。”
    胤禵扬眉怪叫,“我眉清目秀,丰神俊朗,这等人才,你竟还嫌我?”
    “胤禵,万幸你还没皮厚的把你还是皇子贵胄的身份给抬出来压人。”她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眼珠向她一瞟,“好,好,好我这就吃完放下,我大概前没吃饱,真有些饿了,薇薇,你别和我闹别扭了行不行?”那口吻说得两人倒象是小情人间她在跟他故意撒娇闹脾气似的。
    胤禵现在的皮端的是厚,总有法子三言两语缓和了气氛,艾薇好气又好笑,却也无计可施,“我还没吃完。”她赌气欲夺箸。
    这下他倒乖乖的递箸与她,“薇薇,这百合杏仁酥里还混了些贝母,这几日天气干燥,吃些可防伤寒,还有这些乌豆南枣糕最能补气血安心神,你若是不开胃,不想吃的话,就先喝碗开胃汤,再慢慢的吃,薇薇,你真傻,药那么苦,你倒是来者不拒,食疗不好吗?不是说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气血么。”他从暖笼中取出瓷盅,烫热依旧,还未掀盖,那浓郁的香气,已隐约飘出,诱得人忍不住欲吸上一口。
    “胤……禵,”艾薇无奈叫道,“你都快赶上孙思邈了。”她知他耍这许多花腔无非是想让她多食些,她心口有些恶心纠缠着隐隐绞痛,实不想吃,可这会她轻柔抚腹,举箸夹食,努力咽食着。
    胤禵见她手抚在腹上,明白她完全是为了孩子的缘故,当下喜不自胜又有些心酸,面上只掩去那抹酸意。
    艾薇抬眸见他,痴望着她,眉角眼底全是温存笑意,瞧得不禁微微有些错神,自那日后,无论她借着疼痛如何故意刁难,他总是一味忍让,笑脸相迎,她收回视线,低首不再瞧他。
    艾薇突地感到腹部轻微一动,并不剧烈,带着种全新跃动的感觉,她猛然领悟,心中惊喜无比,脱口唤道:“胤禵,他动了,他在动。”
    她兴奋得牵过胤禵的手小心抚上她隆起的腹部,“胤禵,他是不是在踢腿?”
    胤禵忽地被她纤手一抓,触手只觉一片柔嫩细滑,身子一颤,慌忙定下神来,突地觉到掌下微微一动,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柔软地透入掌心,仿佛是被婴儿生嫩的小脚丫轻轻一踢,不由愣住,耳闻艾薇声音中久违的欢喜,内心一时情潮彭湃,连声说是,手停在那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胤禵嘴角噙笑,有些出神,忽感到她压着他的手有些用力,就见艾薇另一手支额撑在桌上,脸色清白,额角已渗着一层冷汗。
    胤禵一边出声唤人,一边熟练的取过药丸,抱起她至榻上,让艾薇靠着他服下。  
    自那日后,她便真如换了一个人般,静静的看书静静的习字,学说满语,学着抚琴,无论针灸悬刺如何痛楚,不能制成药丸的汤药如何涩口,每日需卧床多么长久,都一味顺从。
    她故作无事,努力微笑,可他知道身痛,心痛,无一日不在折磨着她,她的疼痛发作频率越来越密,常连坐的姿势都不能再维持。
    艾薇咽下胤禵递来的药丸,痛得已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敢肆意翻滚,只怕伤了腹中骨血,摒得牙齿‘吱吱’做响,腹内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般的绞痛,痉挛不息,汗水打湿了长睫,胤禵手抚在她腹肚,恨不得能用力揉碎那疼痛,可到底记得太医的嘱咐,不敢怎么用力,怕伤了胎儿,只颤抖着在她腹部轻揉着。  
    胤禵鼻端闻着股淡淡血腥之味,低头察巡,惊见那血是从艾薇身下蔓延出来,点点暗红蜿蜒而出染透了雪白的床褥,触目惊心,而她,已整个身子都软在他怀中,他楞楞的,唇齿颤抖,终在几要窒息的一刹那嘶喊出来:“薇薇……”
    急赶而来的太医,一见这情景,心下大骇,再请完脉,脸色顿时刷白。
  胤禵又惊又痛,慌问道:“如何会这般?”  
  太医战兢跪下:“贝勒爷,胎动而腹痛,后又胎漏下血,只怕是要滑胎了。”  
    胤禵虽也料着不妙,却万没有想到会这般严重,心一急,怒喝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胎已着稳了的?这会如何又说要滑胎?”  
   “奴才该死,前些日子所服药丸确使夫人稳住了胎,可夫人腹内淤血却一直聚塞难除,才会使得腹痛不止,更因此而精血不足,如不能除淤,恐胎儿也难成活,可欲化淤又恐胎儿一同滑落,如勉力继续,只怕生产之时也会有血崩之灾,就怕到时。。。。。。爷,奴才恳请爷能早做决断。”
    胤禵心下一咯噔,才觉一片衣角已被人扯住,低头看去,艾薇抓着他衣角的手越发地用力,眼睛睁得极大,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已无力再言,终于无知无觉昏迷过去。
    胤禵顿觉一股虚脱般的寒意直侵入脊髓里去,颤抖着嘴唇,几不成声,“薇薇,薇薇 。。。。。。”声音扭成干涩般抖出。
    太医跌跌撞撞慌忙起身,掀起艾薇身上锦被,臃肿彭隆的腹部一览无疑,益发衬得她整个人其他地方纤细单薄,太医从药匣中取出十余根金针,略定一定神,小心翼翼地将金针插入她周身十余处穴位,大半个时辰,艾薇缓缓睁开了眼,原本清明的眼里笼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透出种无助的空茫与灰心。
    他看她苍白面色,发湿衾枕,心中酸涩,痛不可当,紧紧握住她手,为她拭去额间冷汗,一瞬间泪蒙眼眶,“薇薇,薇薇,我知道,你病得很辛苦,忍得很辛苦,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让你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让你看着他渐渐长大。。。。。。,只求你也不要放弃自己,”他迟疑着,握住了她的手。
    他灼热的目光含着那般意蕴分明的情愫似要穿透她心般,她不由点点头,却又缓缓抽出手掌,避了开去,这一段感情,他步步逼近,她处处退缩,各自辛苦,她已不知是谁对?谁错?
    胤禵瞧着她的手掌渐渐抽离,目中腾起一丝哀伤,难道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连片息的温情都不舍得给吗?
    药力渐渐生效,艾薇觉肚腹之间已有暖意,痉挛终纾解了开来,刚才连番折腾,她力气全无,委实困顿不已,任人换过衣衫后,缓缓闭上了眼,合睫睡去。
    胤禵上前试探着握住她手腕,脉膊虽微弱,却还平稳,气息也缓和,这才略略放下点心。
    四处的蜡烛欢快地燃烧着,热烈的烛火奔腾跳跃,红红的烛泪沿着烛身缓缓滑下,滴落桌面,凝成一摊红血。
    胤禵失魂落魄地抱着那件从艾薇身上换下来的血衣,走出屋子,跌坐于台阶上,呆呆的望着衣上斑斑血迹,俯首深埋其中,渐渐双肩抽动,泣不成声。
    蝶衣急急奔了出来,手上捧着锦袍,待到近旁,见他这般,怅然止步,再不能挪动半分。
    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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