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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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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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禵伸指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下去,耳侧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仿佛带着轻轻一叹,“薇薇,你不要替我难过,我心甘情愿等,我只不过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战利品,对不对?薇薇,你知道吗,第一次你笑魇如花时,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属于我了。我知道,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他在她耳边低声诉说,似还来不及觉得疼,心就已经烧成了灰,“可你一开始就是拒绝,那时我还以为你是害羞,后来你更是千方百计的回避我,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要。”
    胤禵拉起她的手搁置胸口,“薇薇,可你听,这里有着颗因你而跳动的心,你听它在跟你说什么,它日夜低吟:薇薇,薇薇,到底要多少相思才能换来你的一点垂怜。思念你的时候,有时它会幸福得象是世间最轻柔的羽毛在你心上轻轻挠着,撩拨得你浑身痒丝丝的,是无边无际酥酥麻麻,却又根本触不着那痒处。可有时思念你又会酸楚得仿同呼吸相连般,你每呼吸一下,它就牵引着你抽痛,除非你能停止呼吸,可你又做不到。”
    艾薇怔怔的听着,他幽幽低诉的竟如同自己的心境般,眼中溶出了泪滴。
   “薇薇,只要你愿意让我等,我就甘心,我就有了力量,否则我会如同一只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四处咆哮愤怒的野兽,那样的疯狂才叫我自己害怕……”他声音中有着揪人心的苍凉。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情爱中,谁先捧上真心,谁就先输了一局,他眼中的不甘,无奈,苦楚深深的灼痛了她,内心的罪恶感越加浓烈,对他的感激与愧疚如潮水涌出,淹没了她,不能不割的情意,不得不偿的恩情捆绑得她几欲窒息。
    她宁愿他这个时候不甘心的暴跳如雷,宁愿他生气得转身离去,随便怎样的愤怒发泄都好,她都甘心承受,只是不要这样一如既往地再一次包容她。
    她扬睫注视着他,“胤禵我一直想问你件事,那一日我在府外遇见你,你袖袍染有血迹,你说是碎了杯子割伤的,你那日是去八阿哥府看海东青的,后来……海东青出了事,那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不置可否地一勾唇角,握住她手,索性痛快承认,“是。”他对着她的神情依旧温柔,但眼睛里似有寒芒在一瞬间森冷起来,“从前他那样对你,那时我发誓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他承认,她脸颊微微一黯,却也无话可说。
     片刻,她如有所指般继续问道:“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瞒着我的?”
    “你是在怀疑我?”他一怔。
    “那到底有没有呢?”她不容他转移话题道。
    “薇薇,你这脾气有时还真是讨人厌,”他靠近了她,“好了,我承认是我让蝶衣带你去那的,想最后再试试能不能留下你。”
     看出他内心深藏着的患得患失的脆弱,她的心柔软了下来,坦言道:“胤禵,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后来我猜到可能是你让她说出的,也没有拆穿,可是胤禵,我不喜欢你对我用心计,你要答应我,再不会瞒我任何事,不管真相有多丑陋,我都不要虚假的。”
    “恩。”他毫不犹豫一口应允,那样多的谎言,死后要去拔舌地狱吧,顾不得了,他不想抗拒,亦无从抗拒,任由这般放纵自己不再回头。
    “胤禵,要是那一天我没有回头呢?”艾薇似有些疑惑。
    “放手并不表示放弃,要是你不回头,真的走了,从此便天荒地老追随你至天涯海角。”
    “甜言蜜语。”她面上一哂。
    “我从来没有对其她女子说过这样的话。”胤禵凝视着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由不得她不信。



  
梅林冲突,杯碎人伤
    这日一早天就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雪又密又急,直下半日未停。
    李青见四阿哥面色有些青白,只道是回来路上冻着了,忙唤人再去取些熏笼来,转身接过婢女手中茶盘,端入内室。
    四阿哥负手立于窗前,窗棂大开,寒风直入,李青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慌搁下茶盘,急道:“爷,这大开着窗,冷风吹进领子里,可非得场病不可。”见四阿哥置若罔闻般,他忙手脚利索的上前关紧。
    窗外雪光莹然,去还是不去?四阿哥长吁口气,吩咐道:“让他们准备,我要出去。”
    李青有些鄂然,怎么才回了府又要出去,当下也不敢多言,忙唤人备车,又说:“爷,这天还在下着雪霰子,就再加件袭袄吧?”
    四阿哥似懒怠说话般,只挥了挥手。
    李青忙走去外间,取过狐袭袄、紫貂大氅,一一穿妥又将爷的风兜系紧。
    四阿哥已不耐的向外走去,李青偷瞥他神色漠然,瞧不出悲喜,心里直犯嘀咕,脚下赶紧跟上。
    门外傅鼐们跟随其后,待出了月洞门,傅鼐见四阿哥不同以往,步子越走越快,觉出不妥,一细想恍然忆起前些日子爷接到十四阿哥府里的帖子,他回望身后跑得气喘嘘嘘的李青,两人皆跟随爷多年,两人互换了个眼色,心里虽都七上八下,眼下也只能赶紧跟上。

    十四贝勒府,凤鸣居。  
    艾薇盘膝坐于炕上,哼着童谣,手轻轻拍哄着忻圆入睡。
    大冷的天,窗上霜花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只听风吹着树木枝叶漱然有声,艾薇有些恍惚,似又听见那夜夜纠缠于梦中的歌声,是他那温醇低缠的声音,带着黑山白水间的辽阔,挟着茫茫草原的悠然,那是他极小的时候嬷嬷哄他入睡时常唱的歌,倘若他能在这儿唱着它哄着忻圆入睡,那她一定是这世间最有福气的孩子了。
    艾薇心中思潮翻滚,一滴泪在眼中滚动,直欲夺眶而出,恨不能身如齑粉,也胜过如今的煎熬。
    远远有人奔踏过积雪吱吱响动,直至来人撩帘而入,艾薇才惊觉,她背过手,悄悄抹去泪痕,回首已见玉喜跪在地似缓不过劲来般喘着粗气。
   “怎么了玉喜,急成这样?”艾薇疑惑道。
    “夫人,你快去救救蝶衣吧。”玉喜哆嗦着急语。
    艾薇示意一旁乳娘上前守住忻圆,一边下炕着靴一边细问:“我不是让她去前厅和爷说我晚些再过去的吗?怎么就出事了?”
    “蝶衣回了话正要转回时,偏巧两位小阿哥在园子里玩打雪仗,小主子疯跑起来撞上了蝶衣,跌了一跤,福晋那边的苏嬷嬷恼了让人绑了她去。”
    艾薇拉起玉喜,急向外冲去,早有婢女取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过来,她回首问玉喜:“是不是弘暄摔着了?他伤着没有?”
    玉喜连声说是,又慌忙摇头,紧紧跟上。
    这十四阿哥贝勒府,本就富丽堂皇,今日更是张灯结彩,热闹异常。一场大雪,冻住了湖泊,越发衬得四周庭台楼阁宛如水晶世界般,玲珑剔透。
    艾薇嫌轿太慢,自走过去,绕过那片青松翠竹;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成片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待走近了艾薇惊见蝶衣仅着单衣双手缚吊于树下,人早昏迷过去,飞雪飘如棉絮,将她拢成了个雪人。
    艾薇让玉喜快去唤太医至最近的前厅,玉喜拔腿欲走,又回转身来,犹豫着道:“夫人,那南轩是爷会客之处,蝶衣这样怕过了病气,不叫人进去的,再说那太医能来吗?”
   “你就说是我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忌这些,你快去!”艾薇厉声喝道,玉喜咬了咬唇,转身奔离。
    艾薇见一旁婢女尤自顾着替她擎着青绸大伞,急得一把扯弃了伞道:“还不快过来帮我一同放她下来。”
    几人一番辛苦才将蝶衣弄至南轩,艾薇直闯而入,早有婢女们赶了过来,跪在她身前恳求,“夫人,不能让她入内呀。。。。。。”
    “若不是这里最近,我就抬去凤鸣居了,难道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吗?”艾薇伸脚踢翻了一旁花架,哐嘡巨响,惊得相拦婢女怔住了,不由自主地闪到一边。
    艾薇命将蝶衣放置软榻上,让人去多取些暖笼过来,她褪去蝶衣湿冷衣物,擦干了用锦被裹紧了她。
    婢女撩帘让进太医,太医见状忙开匣捻针刺穴,盏茶工夫,蝶衣青紫脸色渐渐淡去,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太医来前已听讲是冻伤,便备带了活血化瘀丸,见她醒转过来忙让人将丸药于蝶衣温水送服。
    艾薇见蝶衣腕上已勒出深深淤肿咧口,仔细瞧了还好未伤着筋骨,便取了玉拨子挑了些膏药,手势极轻柔地小心涂抹开,再用素绢细细裹好了伤处。
    蝶衣眸中氲雾,嘴角微微牵动,只不能言语。
    艾薇垂眸望她,长叹一声道:“是我拖累了你,你好好先在这睡一觉,你放心,等下咱们就搬回去。”
    蝶衣慢慢阖上双眼,两滴泪无声滑落。
    玉喜入内回禀福晋正带人赶了过来,艾薇略一思索,让人守住蝶衣,走了出去。
    这十四福晋原是个五官端正得几无特色之人,嫁给十四阿哥后,她谨遵古训,出嫁从夫,这贝勒府里的日子过得就如同从前一般,一年就等于一天那么单调,而一天也就像一年那么漫长无趣。偏巧这死水微澜的日子竟出了个千年妖精,就连寻常百姓家都难容的勾栏女子如今算堂而皇之的入了十四贝勒府,叫她怎能不觉屈辱。一气之下,借机发作,任由苏嬷嬷缚吊了她手下奴才,可这会听说她带人救下了那奴才,还公然搁置南轩疗伤,惊她胆大之余,也悔再该如何收场。
    苏嬷嬷早知主子的心思,劝慰着说:“她是皇上赐的格格,那奶奶还是皇上亲点的嫡福晋呢。论理她每日都该跪着给奶奶请安才行,可看在爷的份上,奶奶都忍了。可今日她手下的一奴才都敢撞了小主子,若奶奶再不出声,可怎么得了,再说她还敢把一奴才不避秽气的搁爷那,更是犯了天大的错。您只管摆出奶奶的款儿来,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咱府里的规矩,免得太纵容了她,反倒是害了她不是。”
    一旁搀扶着十四福晋的玛雅原是福晋做闺女时府里的家生丫环,自懂事起就服侍十四福晋多年,听见苏嬷嬷这话,不以为然道:“我听凤鸣居那边当差的人传出话说,那女人其实并没有如外间传地那样神,也不像是那狐媚子的性情,一味痴缠着贝勒爷的,听说贝勒爷大都是在那逗引着孩子玩,他们两个人倒是相敬如宾,并不怎么亲热的。”     
    十四福晋骂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懂什么是相敬如宾?又知道什么叫亲热痴缠?还居然胆子大得消息探到那院去了,要叫贝勒爷知道了,我可保不住你。”
    苏嬷嬷出言道:“她那手段要叫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也不叫厉害了。男人若有了心,她越冷着端着,他还不越往上赶,再说什么叫不痴缠?才生一闺女就逗引得爷这般,若是得了个阿哥,那还不反了去。要说生孩子谁不会呢,难道咱们的小阿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草木还有个一岁一枯荣轮回着来呢,怎么我们奶奶倒已是枯叶朽木,不再知冷暖了吗?”
    这话真真说到了十四福晋心坎上,听得她直颔首。  
    这里正说着,走在前面的丫环回禀艾薇正等在前头,福晋闻言,面露几分得意,欲快往前去。苏嬷嬷忙忙拉住她,重新替她仔细系妥了披风下的如意绦子,这才相随跟去,转过雕栏画柱抄手游廊,便见艾薇伫立在前,待走近了才觉那艾薇脸上并无歉然之意。
    艾薇见了十四福晋一行人上前敛衽行礼后,冷眼扫过众人,径自走到苏嬷嬷面前,苏嬷嬷抬首傲眉相迎。
    “是你让人把蝶衣吊绑于树下的?”
    “是又怎么样?她撞了主子就该死。”苏嬷嬷翻了下眼皮,语气阴沉道。
    “不怎么样。”艾薇知道她们都恨她,却又不敢冲她来,平日里没少下绊子欺负蝶衣她们,她都劝她们忍了,可今日居然拿人命来闹,艾薇一巴掌狠狠地煽了过去。
    “啊!”周围一片惊呼,这苏嬷嬷乃是十四福晋的乳母,为人向来嚣张,平日便是连两位侧福晋也礼让她三分的。
    苏嬷嬷一下站立不稳倒向了一旁,脸上迅速红肿,嘴角甚至还有细微的血丝,惊愕不信道:“你打我?”
  “是又怎么样?你言语不敬,冲撞了主子就该死。”艾薇冷冷的原话回敬。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主子,不过是个格格身份,也就是一通房丫头,”十四福晋扶住苏嬷嬷,那打狗还懂看主人呢,这一巴掌简直就是摔在了她脸上,恨得她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这个狐狸精,爷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艾薇不怒反笑,缓缓扫过众人一圈,明眸皓齿,莞尔一笑,快刀斩乱麻道:“只可惜他现在被我迷倒了呢!你们若再在这里与我纠缠不休,对我的丫环出手,我保证吃亏的是你们。”
    “哈哈哈,十四弟,你这新娘子嘴皮子厉害啊,哥哥听着喜欢!”突地传来笑声,九阿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福晋、艾薇们转身才见不知何时一群人已在身后。
    十四阿哥似笑非笑难掩喜色,艾薇心下一凉,她原为快些打发了福晋她们的话竟叫他听了去,她肤色本羊脂如雪,自育女后,添了妩媚,现叫那梅林白雪衬着,艳胜红梅,明媚不可方物。
    一阵风声鹤唳,艾薇微微打了个寒颤,胤禵顿时紧张起来,上前道:“是不是有些冷,去屋里吧,宴席都摆好了,就是自家常来的几个兄弟。”说着,伸手欲揽住她。
    艾薇如未见着般,低下头,匆匆走过,胤禵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隔着人群,他披着厚厚的紫貂大氅,风帽将他容颜遮掩了大半,艾薇亦一眼瞥见,她目不斜视,从他身前陌然走过,原来咫尺天涯,咫尺,咫尺,已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四阿哥不觉掐断了横枝上的红梅,将它在掌心揉得粉碎,花液从指缝间渗出,残红如血。     
  
    南轩宴厅。
    厅内一色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霞纱绣花草字诗词的璎珞,四处芙蓉绣屏,新鲜花卉,筵开锦绣,一派富贵安逸。当地火盆内焚着龙涎香,上下丫环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席上旧窑茶杯并十锦茶吊,皆已泡着上等名茶。
    艾薇才走了进去,只觉得热气夹着那龙涎香的幽香,往脸上一扑,却是暖洋洋的一室如春,她走至胤禵身旁坐下,胤禵递过一虎皮小帽,附耳轻言:“这是我从前亲手打下的虎皮,找了个老师傅给做的,你瞧着忻圆可会喜欢?”
    艾薇只管低首死攥住小虎帽,他就坐那西首,两人仅有几步之遥地隔着,满室啾啾,艾薇只觉耳中惺惺轰响,已不知此身何在。
    “哎,你们俩别在那歪歪叽叽的好不好,我那侄女呢,怎不抱来瞧瞧?”九阿哥冲着十四阿哥叫嚷。
    十阿哥也跟着起哄,心中倒有些遗憾,只可惜十四弟总算是好了,却又换成八哥不能出门了。
    十四阿哥朗朗笑道:“那孩子虽说是冬日里最后场雪时生的,却与雪无缘,特怕冷,前刚着了些凉,下次吧。”
    艾薇闻言脸色煞白,不觉抬首望向胤稹,只见他清峻的脸庞轮廓,眉宇间神色错综复杂,最后场雪生,他是要误会了吧,转念又颓然想也罢,恐是天意如此,自己又何苦叫他为难。
    十四阿哥轻轻扯了她一下,柔声道:“薇薇,九哥闹着要你去一一斟酒,你要不乐意,咱们就不理他,随他闹去。”
    “噢——”艾薇木木地应了一声,十四阿哥心下也不明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却已见她起了身。
    艾薇匆匆一眼巡过,这酒还得从他那先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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