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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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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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非随侍康熙左右,朝堂中的事亦是一概不知,饽饽房里的人也许私下会议论些什么,却因着我身份地位的特殊,在我面前从不多言。阿哥们与我相处之时,亦是只言笑风生,所说之事无非是街头巷尾趣事,他们与我在一起,本就图一乐,根本不谈国事,根本也用不着,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人。

    我只能从康熙爷的心情判断,康熙爷近日里在南书房,常常只是静坐深思,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愁色。南书房向来静谧无声,这一段日子索性连笔落纸端的沙沙声也消失了。

    我与李德全百无聊赖之际,常常你来我往,眉来眼去,打着眉眼官司。

    我一挑眉:皇上不高兴?

    李德全一瞪眼:不该你管的事不许多问!

    我一撇嘴:凶咩凶?我才不要管,只是担心皇上心情不好,殃及池鱼。

    李德全无奈瞥我一眼,吸吸鼻子:我心亦戚戚,你算好的了,只是随侍南书房,我整日价跟着,不比你怕咩?

    我眨一眨眼:能者多劳,谁让您老奉禄高?

    李德全一皱眉:你得的金瓜子亦不少。

    我飞一个白眼:我每日里从最西侧的惭净堂往返至乾清宫,单路上就要费一个多时辰,还得洒汗种花,我容易咩?

    李德全嗤之以鼻:你那是体力活儿,劳力不劳心,你倒试试提心吊胆一整日的劳心活儿,吃得消咩?

    如此三番五次下来,被康熙爷瞧出了端倪。忍不住问道:“你二人眉来眼去做甚?”李德全干笑两声,道:“回万岁爷,采薇这丫头不定性,站没站相,奴才教训她呢。”康熙爷却不肯相信,只笑道:“采薇,你说。”

    我想了一想,回道:“回皇上,李谙达的确是示意采薇守着规矩。只是,采薇瞧着皇上愁眉不展,只怕皇上心情不畅,遂好奇心起,问了问李谙达,李谙达说他心中亦担心之极,还说”我顿一顿,瞧着李德全有些气急败坏的脸,笑道:“说采薇干体力活儿,不用劳心,他自己劳心,配得上高奉禄。”

    康熙爷不禁莞尔:“原来你二人算计朕的银子?”李德全陪笑道:“奴才们主要担心皇上焦思过虑,伤了身子。”康熙爷叹一口气:“大大小小这许多事都等着朕决断,怎能不操心?罢了,安置吧,明儿去畅春园住几日。”李德全随着康熙爷去了西暖阁,我一边收拾着茶盅书籍,一面心中雀跃,畅春园,我还未曾一睹芳容呢。

    畅春园是康熙爷南巡归来后,仿江南山水营建的皇家离宫花园。深具自然朴素之韵,景色清幽。

    芝兰堤,初春冰溶,湖水似镜,迷蒙水气烟波。明亮宁静的湖面,乍看似暗实则清澈鮮亮。湖边垂柳绽露丝丝浅绿,随风婆娑轻扬,依依袅袅,拂过水面,湿润、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

    我只觉得心里微微的酥痒,如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抚过,说不出的慵懒惬意。躺在绿茵间,柳困花慵。一册在手,一糕在口,我又找到了自己的小天堂。

    嗯?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一滴水落在额头,下雨了?我放下书册,抬眼望去,倒映进眼帘中的是一张殷红的小嘴,挂着一滴似滴未滴的口水,正对我做垂涎三尺状。

    什么状况?我一愣,翻身坐起,这才看清是一个两三岁的男童,一身暗青小绸袍,辫子却不短,拖至腰间。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溜溜眼睛,眨一眨,可怜巴巴看着我手中的梅花糕。

    我逗他:“你想吃?”他用力点点头,吧嗒着嘴。我问:“你是谁?”他稚声稚气:“弘七/西。”

    北丐洪七?我还南帝段智兴呢。弘字辈,这小男孩应该是康熙爷的某个孙子。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有些眼熟,再瞧几眼,竟然和小龙人有五分像,他还偏穿着青衫。我大乐,心生一计,道:“我教你唱一首歌,你若学会了,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洪七本有些不乐意,却是瞧着我手中精致松软的梅花糕,双目放光,咽下一大口唾沫,勉强道:“好吧!”

    我四处望了望,无人,遂安下心来。开口唱道:“我头上有犄角。”他惊疑瞧我一眼,乖乖学:“我头上有只角。”他有些口齿不清。我更觉有趣,一句一句教下去,他倒是很聪明,两遍就会了。我捏捏他粉不叽叽的脸蛋,递给他一块梅花糕。他三两口就吃干抹净了去,又盯着盘中的糕点怔怔出神,圆溜溜的眼中透着祈盼与热切的渴望。

    我心中惊诧,普通的梅花糕何至于令一个尊贵的小阿哥如此向往?我笑问道:“还要?”洪七毫不迟疑,“嗯。”

    眼珠子一转,我一拍手,笑道:“咱们换一个别的唱法,再唱一遍,整盘都给你好不好?我唱一句,你唱后面三个字。”洪七忙不迭地点头:“好呀,好呀!”

    因着嗓门儿奇大,太过出类拔萃,老师嫌弃我,不让我加入小红花合唱团,我只能每日可怜巴巴看着小伙伴们放学后到音乐教室练习,那个郁闷劲儿,别提多难受了!我童年的遗憾今天终于能够弥补了!

    开始。我唱:我头上有犄角,洪七伴唱:后面三个字

    我一愣,随即笑倒在地,揪着青草颤抖,喘不过气来,这小鬼太有才了!

    洪七愣头愣脑看着我发疯,小脸儿透出不解的情绪。我好容易止了笑,细细教会洪七演唱规则,轮唱,和声。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走路的。

    我头上有犄角,洪七:(有只角)

    我身后有尾巴,洪七:(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洪七:(小米米)

    我是一条小青龙洪七:(小青农)

    谁也不知道洪七:(不鸡道)

    我有多少秘密,洪七:(少米米)

    我有许多的秘密,洪七:(的米米)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洪七:(告诉你)

    洪七老老实实陪着我完成了童年的梦想。我递过梅花糕给他,他冲我咧嘴一乐,兴高采烈拈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一声怒意凛冽的呼喝:“弘时!”啪一声盘子跌落于地,弘时与我对看,傻眼。

    我心中猛然一跳,不及反应过来,啪一声,弘时脸上已挨了一耳光,掌风又起,我下意识将弘时揽入怀中。一掌击落在我手背,火辣辣地生疼。抬眼望去,四阿哥一脸铁青,骇人夺目,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哪怕是我曾经百般无礼。

    弘时抽抽嗒嗒,欲哭不敢,只是依偎在我怀中默默流泪。四阿哥黑眸中射出两道阴冷而可怖的光芒,字字顿顿,怒问道:“你给他吃什么?”

    我莫名而恐惧,弱弱道:“梅花糕。”那黑眸中怒意一片惊涛骇浪:“你再说一遍!”我是真的被吓住了,半晌不敢开口,终于,我找回了自己。大声道:“梅花糕,再普通不过的梅花糕!怎么着,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我拾起地上的梅花糕,猛地塞往口中,含混不清道:“我吃给你看,你怎能如此莫明其妙?不过吃了几口糕点,犯得着打孩子么?”我又惊又怒,一时被哽住,咳呛不止,泪花迸出。四阿哥怒色渐缓,轻轻替我拍打着背,我恼意横生,反手挡开:“不用你假惺惺!你实在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我的手腕被紧紧钳住,扣在背后,火烫般欲碎地痛,我咬住唇,一声不吭,绝不示弱。静静而怪异地僵持着。弘时呆呆看着一切,哭也忘记了。

    “四阿哥,万岁爷午觉醒了,传您与小阿哥见驾呢!”小进子匆匆跑来,见此情形一愣,怔在原地。他猛然松手,抱着弘时大步离去。

    我呆呆坐着,旖旎的风光霎时间变得令人生厌。我与四阿哥是不是八字不合?为何次次天雷对地火,不欢而散?岂止是不欢?简直是狂怒而散。

    忿忿地走回饽饽房,坐定,依然是怒不能平。仔细回想方才四阿哥失常的言行,觉得有些蹊跷,他不至于蠢到以为我会下毒谋害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童吧?他何以对梅花糕如此敏感?

    “采薇。”珊瑚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万岁爷今儿召见弘时小阿哥,让预备些糕点呈上,御茶房那儿的梅花糕前几日吃完了,你寻些出来给我。”

    我点头道:“好,稍等。”一边从青瓷罐中盛取,忽然想到方才一幕,心中一寒,不会在康熙爷面前再上演一次吧?四阿哥那个神经质罢了,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今日还他一个人情。

    我对珊瑚笑道:“你忙去罢,一会儿我备好了,亲自送过去。”珊瑚点头道:“好。”自出门而去。

    栗子糕、桂花糕、酥春卷、鹅油卷,端着进了清溪书屋。有些胆颤心惊,我不得不承认,我着实有些惧怕四阿哥,我以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康熙爷正问:“弘时,近日里可曾习字?”弘时奶声奶气道:“有的,阿玛教我写百家姓。”我将糕点呈在几上,偷偷扫了一眼四阿哥,却见他淡然不兴的神色中透着一丝紧张。

    我依礼请安,笑回道:“皇上,前儿梅花糕做得略甜了些,小阿哥吃了只怕会嫌腻歪,遂没呈上来。这酥春卷是采薇今日晌午刚炸的,新鲜脆口,不如尝尝这个?”

    康熙爷随口应了一声:“好。”我福身告退,不忘瞄一眼四阿哥,果然,他的神色不复紧张,倒似松了一口气。

    我一路走着,一路心中迷惑不解。这皇宫中光怪陆离的事儿可真是不少,堂堂雍正爷居然忌讳这再普通不过的梅花糕。惫懒得深思,只觉这皇宫更添诡异无常。

    用完晚膳,我携着竹笛欲往一清静无人之处练练曲儿。出了院门,拐了个弯,一双小手忽然紧紧拥住我,“豌豆姐姐,谢谢你!”我低头一看,弘时仰着小脸儿,扑闪着大眼睛望着我,童稚笑意盈盈纯真。

    我不禁微笑,蹲下身来,问道:“怎么还没回府?又乱跑?”弘时嘟着嘴,摇摇头:“皇玛法留我用晚膳,这就要回了。”

    我心念一动,问:“你为什么爱吃梅花糕呢?”弘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从前没见过,额娘那里有好些糕点,就是没有这个,所以想吃。”

    我无奈叹息,想来四贝勒府禁梅花糕。弘时笑了笑,指一指前方,“我得走了,阿玛在前面等我!”

    我一愣,抬眼望去,四阿哥负手而立于柳树下,树影斜阳掩映下的背影,恍恍惚惚,孤寂难掩。这般孤绝的一个人

    我这才回味过来弘时的话中的意味,他并不知道我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采薇与豌豆的联系。他说:豌豆姐姐,谢谢你。是四阿哥授意的,这个人,道谢还要占便宜。他倒是想,他能生出我这样思维正常、心理健康、活泼有趣的女儿么?

    我一咬牙,对弘时道:“一会儿替我对你阿玛说:四大叔,四大爷,甭客气!”弘时点点头,乐颠颠跑开了去。

    四大叔,斯达舒,他果真有本事气得我胃疼!

    柳树下的父子二人,窃窃私语,片刻,相携而去,未曾回首相顾,四阿哥的背影却透着些许得意。我不禁有些好笑,他不知道那个曾经令我喷饭呕吐的广告。他也不知道300年后的京骂——你大爷的。我又自得其乐了一回。

    
 


梦转纱窗晓 正文 第60章 谜语到难开口处
章节字数:10925 更新时间:07…09…01 15:11
    四月间,明朝朱三太子被擒,斩于市。朝堂宫中一片欢庆之声,康熙爷心情亦舒畅许多,南书房的习字读书渐趋正常。

    这一日,康熙爷兴致一高,召了几位善扑好手,操练布库(摔跤)。四月的天,依然有些阴阴的凉气,饽饽房预备下桂圆姜汤,可散风寒,温暖脏腑,预防伤风。

    平日里康熙爷都是在布库房中练习,今日却是将厚毡摆放至西暖阁前的院中。我端着姜汤随侍一旁,这才发现布库居然如此好看。无关动作,只关表情。

    我渐渐也看出了些门道,布库除了手足劲力要大之外,还重乎一个巧字。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康熙爷毕竟上年岁了,五十有余,失之劲道,故每每落了下风,最终却又莫名其妙赢了去。这才是最有看头的。譬如那位身形灵活的瘦侍卫,每回被重重掼在厚垫上都是惊呼出声,只可惜,他叫得太早了一点儿,声在行前,在他预备假输之前,已忍不住呼喊。康熙爷岂能看不出来,只见他皱了皱眉头,招手叫上另一位身高膀圆的壮汉,这一位,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前面那一位至少动作上看不出纰漏,他却是伸脚欲绊之时,莫名收回脚,或者是互较臂力相持之时,蓦地松了手。有几回险险弄巧成拙,将康熙爷摔个四脚朝天。吓得他更加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技术动作变形。倒有些似扭秧歌。

    李德全无奈连连摇头。我在一旁咬唇憋笑,联想到足球假摔之时那些出神入化的痛苦表情,这些人简直是小儿科。

    康熙爷亦是未能尽兴,拍拍手道:“罢了,今日到此为止。跪安吧!”一干人退了去,李德全忙上前递上手巾,我呈上姜汤,康熙爷缓缓饮尽姜汤,笑看我一眼,问:“你方才笑什么?”

    我微怔了怔,康熙爷还真是眼观六路,四周有不少宫女太监,我有些为难。康熙爷明悟过人,令道:“随朕进南书房。”

    我轻声答道:“回皇上,方才采薇觉得那几位布库好手忙乱得很,既要顾忌到不让皇上受伤,又要考虑到如何输得巧妙,不被察觉,故手忙脚乱,颇为有趣,遂忍不住有些有好笑。”

    康熙爷倒果真愿意听我的真心话,他并不以为杵,却是叹了一声:“连你也看出来了,可知他们有多拙劣。只有朕善扑营的第一批好手能陪着朕尽兴。”

    我想了想,问道:“可是智擒螯拜的那些个侍卫么?采薇曾听人提起过。”康熙爷颔首道:“是啊,都是些一等一的好手,现如今却一个不剩了。”

    我见他脸上追忆惋惜神色尽现,亦不由得感叹岁月无情,昔日年少伙伴皆作古,徒留故人心中感伤。

    一时默默无语,康熙爷抿一口茶,忽然微笑问道:“你可知智擒螯拜,当年居奇功的是谁?”我心念一动,既这么问,此人定与我有关,南书房曾经是她随侍的地方。遂问道:“可是苏茉尔姑姑?”

    康熙爷赞许看我一眼,道:“不错。”我好奇心起,遂问道:“皇上可有心情给采薇讲讲当年之事么?此事在民间虽广为流传,却如百家齐放,各有说法。”

    康熙爷沉思片刻,缓缓道:“当年鳌拜权倾朝野,目中无人,朕年少无权,不可与他硬碰硬。遂欲施巧计将他拿下。朕假装无心朝政,训练了一批布库好手,却苦于无借口动手。苏茉尔当年是朕的随身侍女,朕亦信得过她,此事亦不瞒她,她给朕出了一个主意。当日,朕布署好一切,苏茉尔亲捧一盅滚烫的茶盏给鳌拜,那烫非常人能受,鳌拜亦不例外,只烫得将杯子跌落于地。闻得杯碎之声,苏茉尔大声呼喝他犯了不敬之罪。鳌拜平日里行事谨慎小心,不轻易授人以柄。此刻无奈之下,只得伏低给朕陪罪,苏茉尔趁他不备,反剪他双手于背后,帘后的布库好手亦一拥而上。轻易将鳌拜拿下。能如此轻易,全因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苏茉尔亲手奉上的茶,鳌拜不疑有他,他更没有料到苏茉尔手上有些功夫。”

    我只听得入神怔怔,半晌叹道:“姑姑只能以一奇字相赞。十指连心之痛,她如何忍得住?必是苦练了许久。”

    康熙爷面上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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