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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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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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全只在心里叹息,这姑娘,我悄悄告诉她,只不过是让她得这功劳,她偏又把我扯进来。

    皇帝确有几分饿意,只是瞧着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难以下口。遂问道:“这是什么?”采薇认认真真解释道:“这是桑葚蛋糕。今日贡上的新鲜桑葚,捣成汁液,和入鸡蛋、面粉,蒸制而成。桑葚具有生津止渴、补血滋阴之功效,采薇看万岁爷近日里忙碌操劳,常常熬夜,容易火气旺盛,故做了这个来孝敬万岁爷。”

    皇帝只觉这姑娘口齿伶俐,言思清晰,平日里当差亦是妥贴之极,再看她眉目如画,一股子灵动之气跃然活泼。实在是个赏心悦目的好逑淑女。却又不由得有几分奇怪,如此出挑之人跟在自己身边,为何没有留意呢?只是记得她做一手漂亮的点心活。

    采薇见皇上略有些发怔,遂转头求助般看向李德全,李德全却只摇摇头,示意她静侯。采薇便端着碟子侯着,皇帝回过神来,依然是看一眼点心却不动口。采薇忙取了筷子,每一块桑葚糕夹下一小块自己尝了,复用期盼鼓励的目光看着皇帝。皇帝心中莞尔,面上神情不动,其实心里并不憎厌这姑娘。不知是饿了,还是这点心清香松软,皇帝竟吃了个底朝天。按往常,皇帝该打赏于她,可今日皇帝却实无打赏之意。好在,这姑娘一点不计较,反倒是因着皇帝胃口大开,而喜上眉梢。咧嘴一乐,梨涡乍现,道:“万岁爷,您若喜欢,明日再做给您用。”

    皇帝点点头,道:“朕乏了,安置吧!”李德全便唤了人进来服侍皇帝洗漱更衣,采薇则立在门外侯着。稍顷,屋里服侍妥当,李德全带了人出来,叮嘱道:“采薇,用心伺候着,手脚轻些,别睡过去了,万岁爷夜里口渴唤茶你可别听不见。”采薇点头应是,自进屋而去。

    李德全却悄悄一挥手,将外头守夜的侍卫太监一并挥退。李德全此番苦心实为保采薇一命,他随伺皇帝多年,知道皇帝的行事手段,亦知道采薇这姑娘实在有胆子抗旨,如此一来,不仅采薇的小命要丢,皇帝与阿哥父子失和亦是当然。今日这么静悄悄地一布置,若是采薇识趣,不但小命可保,纵然阿哥心中有怨,亦不会朝着皇帝而去。若是不识趣,便寻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将她就地正法,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个中真正原因。

    皇帝自然体会得李德全这一番苦心,静卧于榻上,目光却不由得扫了一眼门边静静坐于地上的采薇,这姑娘见皇帝看她,展颜一笑,道:“万岁爷可是想饮茶?采薇给您沏去!”

    皇帝摇摇头,见她那喜眉喜眼的小模样,年纪只并自己的小格格还要小上几岁,心中实在没有那番心思。闭目而寐,只觉酒劲上头,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院中走来一位姑娘,步态轻盈,面容娟秀,她见到院中并无侍卫站岗,四处静悄悄无一人,有些奇怪却也没往心里去。她也不曾当过为皇帝守夜的差,进宫四年,前三年是在宁寿宫中做粗使丫头,活累倒不怕,只是月例少,赏赐少,无力贴补家计。因着与采薇的交好,被派到乾清宫御茶房这个大家都想去的肥厚差事,心中实在高兴,平日里除了尽心当差,亦是对采薇百般体贴,处处帮衬。今日受十三阿哥所托,自然是乐意帮忙的。

    雨枝以面贴于门上,轻声唤道:“采薇。”采薇听有人唤,忙起身悄悄开了门,行到屋外:“雨枝,你来做什么?”雨枝轻声笑道:“十三阿哥找你,托我来替你。”采薇迟疑道:“这样行么?碍规矩了么?”雨枝低声取笑道:“你倒记起规矩了?没事的,李谙达不是让你我二人同替玲珑么?前几日你不是闹肚子么?明儿若问起,只说没好,身子不适,我便替了你。李谙达不会怪罪的。”采薇想着与十三阿哥又是好几日不见,心中也有些惦念,遂笑点点头,道:“多谢了!”

    …

    采薇更不曾留意院中是否有人,她还没有学会皇家的森严规矩,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抗拒这些令她烦恼的枷锁镣铐。走到自己的小屋前,早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那儿,那白衣男子展颜一笑道:“你来了?”

    采薇心中实在喜欢他问这一句,他也总是这么问,好似一直在某处等着她,遂也笑意盈盈迎上前去:“十三少,你的贴心小丫头来了,还不请安么?”十三阿哥又是笑又带几分恼意,这姑娘总这么没规没矩的,可自己却又着实喜欢她这淘气的小样儿,遂走上前去携着她的手,只说:“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啊!上屋顶?”采薇见着一架木梯倚在墙边,又见十三一副贼兮兮的笑模样已然明白过来,心中雀跃不已。只是又怕有心之人嚼舌根,因为十三她已然有所顾忌,便又问道:“不怕人瞧见?”十三是向来我行我素的皇子,何曾怕过什么?只道:“这院里只我和四哥住着,身边的人也都妥贴,不怕。”又笑道:“明儿便要离了这儿,咱们寻一个高处看景儿不好么?”采薇再无犹豫,猛点点头,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就是这性子!今日便要上一上房,揭一揭瓦!”十三阿哥哈哈一笑,率先登梯而上。

    采薇上得屋顶,却并不忙于看景,只从髻上拔下簪子,拾起一片青瓦,细细地在上面画着什么,十三凑近一瞧见她写的是:“薇薇到此一游,留以为念。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初一。”薇薇是她的小名,只有十分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叫她,在这个年代还不曾有人这么唤过她。她其实不知道,她一直在想念,她以为她真的可以重新生活,却不知道这思念入骨,不需想起,却从不曾忘记,随时会跳出来吓人一跳。

    写毕,采薇笑着将簪子递给十三,道:“你也写一个,下回我们再来找它们,好不好?”十三不禁莞尔一笑,这姑娘就是有许多小花样,遂也接过簪子写将起来,他写了同样的字,只不过将“薇薇”改成了“祥祥”。谁知采薇看了却笑得前仰后合,她原以为他会写十三或者是胤祥,她又想起台湾普通话会将“祥祥”念成“想想”,心中实在无法想像堂堂的十三皇子被称为“想想”会是何般光景。

    十三阿哥很是羞恼。的确,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被称为十三阿哥、主子。亲密如四哥,唤他为胤祥。祥儿是皇父和额娘对他的爱称。他写祥祥只不过是为了和她一样,他想要和她一样。却被她这般嘲笑,可是他不能对她生气,不是不敢,不是不愿,是他实在对她恼不起来。

    他猛然拉她入怀,吻有如惩罚般地落了下来,她没有挣扎,只是温柔地回吻着他,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回应。他心中再无半点恼意,只能百般温存,万般柔情。

    半晌,她嘟着有些肿胀的娇花樱唇,娇嗔道:“你,你做什么啊?”每一回,她都要这般撒娇,只为听他那一句话。他也知道,每一回听了他那句话,她都会展现一个特别好看的微笑,与平常的微笑不一般。他一挑眉,道:“做什么?疼你啊!”这次亦然,她果然笑若桃花,心如暖风吹过。是的,她是坚强的,只是再坚强,也总会祈盼有人心疼,有人怜惜。她想要他的疼爱,想要听到他的疼爱。

    十三看着如此清丽佳人,娇声软语,几不能自持。遂仰头看向天空,今日是初一,没有满月,只有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朦胧清丽,就像身边的佳人。不由得一阵心神恍惚。

    采薇却拉一拉他的手笑道:“咱们重新写一个,你抓着我的手写,——我们曾来过。可好?”

    于是,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深深地刻下“我们曾来过”五个字,没有署名,没有时间。他们曾来过。

    采薇是个不肯安静呆着的活泼姑娘,躺在十三的怀中,却忽然笑着道:“十三少,我教你唱一首曲,好不好?”十三对她向来有求必应,当下只笑着点点头。

    却听采薇唱道: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

    在屋顶和我爱的人

    让星星点缀成最浪漫的夜晚

    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

    爱开始纠结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

    在屋顶和我爱的人

    将泛黄的的夜献给最孤独的月

    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

    爱开始纠结梦有你而美

    十三只觉这曲词实在对景之极,采薇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他又是精通音律之人,遂认真学着,只两遍便会了。当下,两人一唱一和,默契之至。

    此时,风朦胧,月朦胧,清景无限,只是江南风月再美,也抵不过这一对在屋顶上轻声唱和着的璧人。只因为风与月没有鲜活的感情。

    十三有美在怀,有月为伴,只觉天下再如意之事也不过如此了,若是能这么天长地久下去该多好。只是,这姑娘,他摇摇头,心中竟有些惧怕犹豫,他允过她以后只有她一个,他承诺了,可他知道那该有多难,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父兄的宠爱,只盼他们能让他得偿所愿。

    歌声骤歇,采薇抬眼看见十三眉宇间那一丝淡薄愁绪,心中亦怏然,这个阳光般的男子,她最怕见到他这样。想了一想,说道:“皇子是天之骄子,犹如鹰击长空般的雄鹰,而采薇是盛开在乡野田边的野豌豆花,自由烂漫,他们原来彼此没有交集,没有联系。雄鹰原本不应该也不会为了采薇驻足不前,可是有一天,雄鹰飞累了歇息时,看见了采薇,觉得她很可爱,他愿意为采薇而驻足,张开翅膀为她遮风挡雨,采薇因为有他而能活下来。采薇愿意陪着雄鹰一路飞翔,愿意在雄鹰的私人小花园中尽情绽放,愿意失去自由被圈养。因为她知道,雄鹰也许不是园丁,不能将她照顾得很好,却愿意永远为她遮风挡雨。”

    十三闻言,心中犹如百花怒放般欣喜,采薇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些话,顷刻间他只觉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争取挣扎,有她一路陪伴,何所惧?十三并不答话,只紧紧抱着她,四月的江南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袭人,而紧紧相拥的二人却只觉温暖无限。

    皇帝卧室中任何时候都不可无亮光,皇帝就寝之时,通臂巨烛却是灭了去,只余一盏油灯,微弱柔和的光映着一室静谧。

    榻上卧着的人因着酒气上冲,只觉口中焦渴不已。忽一翻身,含糊不清吐出一字:“茶。”雨枝连忙起身,去桌边倒了一盏茶来,走近榻边福身道:“万岁爷,茶来了。”皇帝闻言起身,半坐半卧,饮了茶,复又躺下。雨枝接过茶盅,忽见皇帝看向自己,忙垂首侧立。皇帝朦胧中看向那姑娘,只觉她从未有过的柔顺乖巧。

    皇帝想到李德全的一番苦心,心中一动,只道:“过来。”雨枝忙上前一步,忽觉手腕被大力扣住,滚烫滚烫的,挣脱不得。她也不敢挣脱,从小被教育三从四德,在家听父母兄弟之言。到皇宫后更被时时训诫不可说一“不”字,不能对皇上,不能对主子,不能对管事太监管事嬷嬷说一不字。她心中慌乱不已,却听皇帝说:“采薇丫头,朕只是怜惜你,朕不愿让你死!”她再不敢抬头,也不敢说半个字,只觉腰间被一只大手一紧一带,人已跌落榻上。

    李德全并没有走远,遣走了侍卫,他独自呆在隔壁漆黑的屋内侯命。可是他却没有看到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四月初一,愚人节。

    
 


梦转纱窗晓 外篇 第2章 番外之机关算尽太聪明二
章节字数:12481 更新时间:07…08…25 10:50
    清晨的阳光没有如约而至,这一日江南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离愁,太多别绪。

    皇帝醒来,却发现榻上无人,心中好笑,只道是黄梁一梦。翻身起榻,却见被翻红浪,点点落红。再看地上跪着一人,皇帝识得,是宫女雨枝,只见她发髻散乱,面有泪痕。心中已然有数,一时怒极,朕这是酒后乱性么?走上前去踢了她一脚,怒问:“你如何在此处?”雨枝痛极,惧极,却不敢流泪,只低声回道:“采薇闹肚子,怕扰了圣驾,奴婢便替了她。”皇帝无话可说,喝道:“出去!”

    李德全听到皇帝声音,连忙赶进来伺候,却迎面撞见雨枝匆匆忙忙从皇帝屋内冲出,心中暗道一句:不好!李德全进得屋内,却见皇帝端坐于榻,怒形于色,忙叩头请罪。皇帝只说了一句:“擅离职守,惊扰圣驾,赐白绫一条。去罢!”

    李德全何等心思细巧之人,只一瞬却又有了个主意,忙叩头道:“万岁爷,奴才大胆,求个恩典。。。”皇帝打断他道:“李德全,朕恩尽于此,不必再求。”

    李德全记着义妹的嘱托,勉强壮着胆子求道:“万岁爷,奴才只求万岁爷宽限两个月,若是老天给那丫头一个机会,那丫头也识趣,此事便有一个再好不过的结果。”如此这般,将心中谋划之事和盘托出。

    皇帝冷然道:“李德全,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也没见你为谁如此上心过,你却为何对那丫头这般尽力?”

    李德全只道:“万岁爷,奴才知道您心里对这丫头也有几分怜惜之意,若是有更为妥当的法子,您断不至于取她性命。奴才也知道这丫头实在也是一有情有义之人。”李德全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道:“而且,奴才觉得她像一个人,一个对您时时刻刻诚实,句句实话的人!”

    皇帝心思一动,沉声道:“李德全,你好大的狗胆!”

    李德全叩头不止,声声求饶。皇帝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半晌,只道:“朕便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看天意如何,也看你是不是看错了人!”

    

    七月末,乾清宫。

    李德全端着一碗药汤走入宫女居住的后院,只有他知道,这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消暑良药,却要被当做毒药,去挽救一个人的生命。

    他有七分把握,一路上冷眼旁观,采薇对雨枝照顾有加,却不曾泄露半点风声,她知道自己和玉玲的交情,却不肯前来求助,足可见这姑娘也是识得分寸的。老天帮了她,只看她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胆识与见地,帮助自己。

    他怀里揣着一个青玉镯子,是采薇到乾清宫当差第一天,义妹崔玉玲亲自送来的,只说和采薇这姑娘有深缘,这姑娘虽莽撞,却是这宫里不多见的实心人儿。拜托自己无论如何护她周全。周全怕是不能了,先保住命罢!李德全在心中长叹一声,走进屋子。

    一切如他所料,采薇去了南庑房。与此同时,李德全差人去了揽月阁,通风报信,这戏必须当着十三阿哥的面演才算成功。

    只有一点是出乎李德全的意外,也出乎皇帝的意外。采薇的理由实在足够好,好得可以解决一切烦恼。不能生育,再好不过,皇帝不计较此言真假,只觉得自己此事办得极妥,甚至比让她做皇帝的女人还要妥。皇子的怨恨只会朝她而去,皇子是受过良好教育,识规懂矩的。

    皇帝对李德全道:“这一次,你没有看错人!”

    不幸,有人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有人受了伤害,有的人人生不再完整。

    所幸,皇帝虽有生杀予夺大权,却并不肯滥杀无辜。他顾及父子之情,顾及主仆情份。却也只能是法内容情。

    所幸,他在皇宫中为奴三十余年,看透世情,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却心中保有一丝温情。他没有辜负义妹的嘱托。

    所幸,他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以为被一个女人辜负了,被伤害了,却不知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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