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椅子没有那么高,很轻易就能坐上去,陆由微微闭上了眼,几乎是来不及意识的,一屁股就坐下去,疼!疼得冷汗一丛一丛的从发根喷出来,他却硬是没有动。陆由高高的抬起头,闭着眼,直直在心里数了六十下,这才站起,可一起身,腿一软,人又扑倒在了地上。
徒千墨心疼了。
陆由却是再一次手脚并用爬起来,这一次,才换上的新的家居服也湿透了。
他先将那张木凳放在原来的地方,而后一步一步扯着伤腿迈到徒千墨面前,“老师,陆由准备好了。请您帮我。”
徒千墨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坐那张凳子。自己说过,只有一次机会,他是怕,这唯一的一次抱他上去他却坐不住。
徒千墨所有的弟子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虽然敬他如父如兄,可何曾有谁这般卑微的小心翼翼过。徒千墨再度打量陆由,那张足够让他傲视同侪的脸已经因为无尽的消磨而显出几分令人心酸的怯弱来。悲剧,果然是将美好的东西撕裂给人看。
徒千墨轻轻抱起他,陆由的身子很轻,整个人太孱弱,就像是连骨头也没有,徒千墨感受得到他太过收敛的畏缩,却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道,“坐稳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是。谢谢徒老师。”陆由低低应着。
徒千墨这一次没再故意在他最松神的时候放手,他不自觉地多抱了陆由一会,才将他放在那张太过残酷的凳子上去。毫无意外的,被打得青肿不堪的光屁股才一碰到凳面,陆由就痛得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就那一下,就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一样,抱住了徒千墨脖子。太疼了,他坐不住啊,如果,有个什么东西可以依靠,哪怕还是这样疼,他想,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徒千墨是真的怔住了,这矜坐的刑罚,他用过很多次,不止对弟子,还有M。他最严酷的时候,曾经在九里的某一天要求一个挨了一百下皮拍子的M坐上去,伸手抱住双腿,在他大腿和小腹之间夹着两块体积绝不算小的冰块,威胁什么时候冰块化了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可是,他绝没有一次会抱谁上去,更没有谁,会这么抱着他脖子就不撒手。
哪怕是最受宠的赵濮阳,也因为打得太厉害爬不上凳子被加罚了超过两百下的记账,对今天的陆由,他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实在是,温和得有些过分。
如果说抱他上去还能说是因为刚才才说过自己是可以依赖的人,那任由他揽住脖子,就实在是,他自己都无法正视的奇迹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陆由自己放了手。
“对不起啊,老师。”陆由低下了头,还是那种让人一看就经不住想欺负的可怜样子。
徒千墨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真正如坐针毡的陆由忐忑的看着老师背影,他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还有什么。
冷汗大滴大滴的向下落,两条修长的腿也在不停颤抖,这张凳子太残酷了,必须要靠自己调动全身的肌肉去稳着,可每次稍稍挪动一分,就是又给青紫的臀上了一重刑。
徒千墨重新回来,顺手将一张纸递给陆由,陆由双手接了,才只这一个动作,就差点从凳面上翻下来。
徒千墨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却用最严厉的语声威胁;“坐稳了!”
“是。”陆由乖巧地看纸上的字,《颜氏家训?序致》。
“今天先看第一篇,背完了就可以下来了。”徒千墨又恢复了平素的语调。
“是。”陆由含着泪答应了。
整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仿佛连每一块肌肉都缩在了一起。
徒千墨回过头,“坐,就坐正坐好,矜坐不够舒服的话,还有更舒服的姿势等着你。”
“是。陆由知错了。”陆由连忙调整坐姿,可才一抬起腰,眼泪还等不及他扬起头,就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他连忙用手背抹掉,乖乖背书。
“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还好,《颜氏家训》每一篇都不算长。
陆由在凳子上坐着,默默背诵,不知为什么,却是越来越不舒服。仔细想时,原来已经全身都是冷汗,凳面早被打湿了,这凳子本就很难保持平衡,如此一来,更坐不住了。
“老师——”陆由轻轻叫了一声。
“记好了?”徒千墨的语调很悠然。
“没,没有。”陆由疼得连声音都在颤。
“没有就继续背。”徒千墨转过了头。
“是。”陆由更委屈了。
他死死稳着身子,可每一次都免不得用根本经不起的屁股再定在凳面上,如此几次,别说是背书,竟是连坐着都成问题。
徒千墨背对着他,只听陆由每次倒抽冷气的声音也知他是极不好挨的,但到底不姑息,只背转身自己看书。不知怎的,心中蓦然一紧,正不知什么缘故,只听得“嗵”地一声,连人带椅,陆由摔了下来。
高脚凳压在他腿上,陆由疼得叫了出来。
徒千墨又气又急,连忙推翻了凳子抱起他,顺手拉过来就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坐不稳不会叫人吗!”
陆由更委屈了,明明刚才叫过的。
徒千墨像是完全忘了这一茬事,看他强撑着两条打颤的腿就来气。陆由如今的情形,哪里经得起他打,刚才那一巴掌,明显火上浇油。
徒千墨看他人跌了下来手中还死死攥着那张纸不肯放,心也有些软了,却还是问道,“记熟了?”
陆由更深的埋下头,“还,还没有。”
徒千墨瞪他一眼,“以后叫你记台词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陆由像是连脖子都能折进家居服领口里去,“对,对不起。陆由不敢磨蹭,陆由,陆由疼。”
徒千墨看他这样,倒是真的心疼了,这孩子,有时候看着腻烦,但乖巧起来还真是挺让人不忍心的。尤其是,这种乖巧是真心的时候。
徒千墨轻轻吐出口气,却终于又将倒在地上的凳子扶了起来,没看站在旁边小鹿样的陆由,自己重新仔仔细细的消过毒,这才道,“上去吧。”
“是。”陆由明显颤抖了一下,可终究半点也不敢违抗。
大概是想到刚才徒千墨说的是唯一一次抱他,他也不敢再求,挣扎再三,终于坐在了凳子上。拔直腰,抬起头,双手背在身后,闭上眼睛再默背一遍,便小声叫道,“徒老师,陆由,陆由背好了。”
徒千墨看他一眼,“这么快就记好了?”
他只随口一问,陆由却以为他怀疑自己说谎,连忙道,“没,没有。我,我,刚才您收拾凳子的时候,已经记好了。”说了这一句,却是不敢再说,又低下头。
徒千墨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已记住了,但是怕自己怪他投机取巧,硬是不敢说,又上去折腾一次。对他这点小心眼,徒千墨真不知是该疼还是该罚,索性瞥他道,“记好了就下来吧。”
“是。谢谢徒老师。”陆由的声音太怯,他实在是疼得怕了。
这凳子太高,上去难,下来也不容易。几番折腾,陆由又是一身的冷汗。好容易才站稳了,徒千墨却是根本没检查,只是要他提上裤子,吩咐道,“回房里换身衣服去,别感冒了。”
“是。”好在家居裤还算宽松,虽然艰难,倒也没有吃太多的苦头。陆由偷眼看着徒千墨,完全理好了衣服才想起还没谢赏,连忙补一句,“谢老师教训,陆由,记下了。”
“嗯。”徒千墨看他死死攥着家居裤,就知道他现在的情形,走路真是太难了,每挪一小步,腿都像是断了似的一抽,好容易捱到门边,手握在门把上,定了好久才能将门拉开。陆由依旧用那样艰难的姿势挪着,有时会横下心大迈一步,可就那一下,人就软在了地上。
徒千墨看他实在艰难,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便吩咐道,“扶着墙吧。”
陆由疼得连意识都迟钝了,半天才转过头来,还是那种怯生生的模样,“谢谢老师,陆由手脏。”他说了这句,又重新瘸着向前走。
徒千墨大步过来,顺手将他一拽就拖到了墙边,陆由才能将两只脚摆正了,手中却多了一块手帕。徒千墨的声音徐徐传过来,“垫着吧。”
“谢,谢谢老师。”陆由太意外了。怎么,怎么会——
徒千墨在身后跟着他,看他贴着墙,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两个小厅挪到门前,陆由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去敲门,可连叩门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好在刘颉是极为警醒的人,拉开了门,一下就扶住了他。
“老师——”刘颉低声招呼。
“扶他进去吧。”徒千墨吩咐道。
“是。”刘颉知道入门时都要挨这杀威棒的,可没想到,陆由这么有眼色的人居然也会被罚得这么惨。他扶着陆由进房去,陆由知道他洁癖,也不敢靠他,等好容易挪到自己床边,连忙道,“谢谢三师兄,陆由,陆由还要去老师那,恐怕一会,一会才能回来拖地。”就这么几步路,汗水却是不住地向下流,刘颉爱干净,地面早弄脏了。
刘颉的口气还是那样淡淡的,“不碍的,我自会收拾。”
“三师兄——”陆由还是有些抱歉的。
刘颉究竟还是关心他,“不用想这个了,老师那里,你多看着点吧。”他虽然入门六年了,可如何少挨打的法子,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诶。”陆由答应着。
刘颉知道他衣服湿成这样肯定要换,随口问过,听这小师弟不介意,便替他开了衣柜取了干净衣服,放在他最趁手的地方便走了。
陆由挣扎了半天,知道不快点肯定还要罚的,只得强忍着将衣服换了。边换心中还默默回想着刚才背的家训,徒千墨还没有检查,他可是一点漏子都不敢出的。
好容易穿整齐了还没来得及收脏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陆由,换好了吗?”徒千墨。
“是!是,是好了。”陆由哪敢耽搁。手下收拾的更快了。
徒千墨推开门进来,陆由忙端端正正立直身子,全身都因为疼痛不住颤抖,却仿佛刻意挡着什么,徒千墨绕过来一看,见他床上是尚未叠好的脏衣服,看他脸都白了,知道他怕自己责罚没整好东西。想到这里,又觉得这孩子心思太多了,可这多心,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可怜,他便也没再查问。只打了个手势要他继续收拾。
陆由如蒙大赦,紧着性子叠好,收进盥洗室
43、四十三、矜坐 。。。
里去,再出来时,却见徒千墨已经坐在了他书桌前。手边放的,正是那每天晨昏都要折磨他一次的跳棋盒子。
“徒老师——”哪怕如今的伤势根本经不起折腾,陆由还是过来深深鞠了个躬。
徒千墨看他懂规矩,气也平了些,连语声都柔和不少,“这后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碰,也不许摸。这是早定下的规矩了,从前没告诉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是。”被罚得这么惨,他要是还不长记性,恐怕就最好祈求上苍也别长屁股了。
“我再说得清楚些,也免得你心下不服,觉得我不教而诛。”徒千墨随意打量他。
“陆由不敢。”陆由连忙道。
徒千墨没接他话,却是顺手将他拉了过来,停都没停的,拽下了裤子,而后就将手搭在他肿得几乎有平常两个那么大的光屁股上,甚至还又轻轻拍了拍,一点也不理会陆由因为疼痛而发抖的身子和因为羞涩而红起来的脸,“这里,挨打受罚以后都由我规制。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你自己,也不许碰。”他说到这里,温软的指腹贴着陆由臀上伤痕,“以后,无论带不带规矩,都给我警醒着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再不长记性,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十下了。”他说到这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已打开了药瓶,微凉的乳液贴着他手指,一点一点地给陆由上药,陆由连耳朵都红了。
徒千墨手指正碰到那道最狠的伤,陆由却突然一跳。
“怎么了!”徒千墨声音太冷了。
陆由可怜巴巴地回过头,攥着衣角不说话。
“怎么了?”徒千墨又问一遍。
陆由终于开了口,“徒老师,可不可以,先,先不上药。”
徒千墨真是生气了,上药虽然也会疼,可是哪个弟子不把这当成是特别的恩典,谁会因为这种带着亲昵的疼爱公然挑衅他。
陆由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要坏事,整个睫毛都耷拉下来,怯生生地解释道,“没,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徒千墨太沉静。
“我——”陆由犹豫着,半天不敢开口。可徒千墨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终于,小家伙低了头,“我刚才掉下来,还有十下没罚。现在上了药,一会再挨打,老师不管我,自己又不能碰,陆由,陆由真的要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呢,暂时发一点糖给你吃吧
其实,小徒做老师,真的还是非常不错啦
44
44、四十四、疗伤 。。。
徒千墨手指正碰到那道最狠的伤,陆由却突然一跳。
“怎么了!”徒千墨声音太冷了。
陆由可怜巴巴地回过头,攥着衣角不说话。
“怎么了?”徒千墨又问一遍。
陆由终于开了口,“徒老师,可不可以,先,先不上药。”
徒千墨真是生气了,上药虽然也会疼,可是哪个弟子不把这当成是特别的恩典,谁会因为这种带着亲昵的疼爱公然挑衅他。
陆由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要坏事,整个睫毛都耷拉下来,怯生生地解释道,“没,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徒千墨太沉静。
“我——”陆由犹豫着,半天不敢开口。可徒千墨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终于,小家伙低了头,“我刚才掉下来,还有十下没罚。现在上了药,一会再挨打,老师不管我,自己又不能碰,陆由,陆由真的要疼死了。”
徒千墨听他这样说,真是疼又不是,训又不是,只能将他重按下来,继续上药。陆由以为他生气了,一颗心嗵嗵地跳着,连徒千墨都听到了。
徒千墨处理了他臀峰上的伤,和腿相连的那几道就有点不大方便,轻轻拍拍他后背,“低一点。”
陆由以为又要打了,吓得一哆嗦,“老师——”。他是真怕了,再挨十下,想到徒千墨的手劲和那根恐怖的藤条,脑海里全是曾经看过的继母打死孩子的新闻。
徒千墨看他腰都硬了,又拍了一把,“低一点,这么杠着怎么上药啊。”
陆由这才听是要上药,连忙将身子伏下来,虽然还是疼,但上药怎么说也比挨打强啊。
徒千墨揍起人来虽然狠,但擦药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因为延展身体带来的疼痛,其他的,好像不那么恐怖了。
“再低点。”徒千墨命令道。
陆由又低了些。徒千墨顺手又蘸了些乳液,再擦时,却见他两条腿颤得更厉害了。印象中自己下手极有分寸的,怎么就惨成这个样子。目光向下看时,却突然生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感慨,大概是这孩子皮肤太白了,因此一点点小伤,看起来就格外严重。
徒千墨性子严厉,教训弟子调敎M都不留情面,他们一个个挨了打,半分也不敢辩,只能咬牙受着,打过了还要乖乖跪下来谢赏。平日里他随口问一句疼不疼已是天大的恩赐了,除了赵濮阳敢偶尔撒个娇,旁人就是疼死了也只能说教训的是。可赵濮阳也是性子极强的,打得不轻不重的时候还能蹭着老师讨个心疼,真打狠了,也是咬碎了牙都不吭声的主。
徒千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