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只觉得整颗心都绷在了一块,战战兢兢地从几案上爬起来,满头满脸全是冷汗。
慕禅看了他一眼,慕斯顺从地提上内裤。
慕禅却是将藤杖放在了案子上,一步一步向前走。打开了靠在最角落的黄花梨素身顶箱柜。
慕斯不明白哥哥要做什么,只得定定站在那里。才一犹豫间,竟看他自柜中取出了一柄紫铜镇尺。慕斯立刻慌了。
“哥——”
慕禅右手提着镇尺,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
“哥!”慕斯大着胆子叫了一声。慕禅根本没有看他,径直向外走去。紫铜镇尺放在外间书桌上,他自己却是走向床头的梨木角柜,捧出了一只差不多五十厘米高的黄花梨小药箱。
“哥,哥!”慕斯这次是真的急了。
慕禅眼里耳里却仿似全无他这个人,自己将药箱架在了书桌上,却又从书桌下的柜子里取出了两个硬皮笔记本在桌上撴整齐摞在药箱上。而后,他将自己左手展开,掌心朝上,着实搁在了本子上。
调整好角度,便用右手抓起紫铜镇尺,狠狠一下,重重砸在自己左手掌心上。
慕斯一下子就从内间冲了出来。
“一。”慕禅自己报出了数。额上的冷汗以一种太过迅疾的方式滑下来。
镇尺第二次扬起,慕斯这一次是再也顾不得了,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右手,“哥,不要打自己,小斯知道错了,是小斯错了。”
“放开。”慕禅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哥,小斯知道错了,小斯道歉,小斯立刻道歉,我不该冲动,不该公报私仇,不该因为一时气愤坏了卡狄的名声。小斯知道错了,哥不要再打自己了。”
慕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蓦地一疼,你还是不明白。
“放开。”还是这两个字。平和,淡定。
慕斯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向外冒,慕禅握着镇尺的手臂却依然那么稳定。兄弟二人僵持了半晌,终于,慕斯强不过哥哥,自己放开了手。
慕禅连眼睫都没有丝毫眨动,放在笔记本上的左手依然定在原来的位置。包括因为太过用力而在笔记本上按出的手指轮廓,绝对的边缘光洁。
又是一记镇尺狠狠击落。
“二。”不带一丝痕迹的声音。
“哥,那把镇尺是紫铜的,你这么打,手会废掉的。”慕斯跪了下来。
第三下。
紫铜太过沉重,连划破空气的声音都是凝重的。
“三。”
“铿。”慕禅将镇尺放在桌上,自己拖着一只仿佛要断掉的手走出了门。
慕斯连忙起身跟在后面,慕禅却是走向惩戒室最外间用一只右手拨了电话给管家,“替我叫车,五分钟,我要出门。”
而后,他终于回过头,“我叫你出来了吗?”
慕斯不敢说话,在他脚边跪了下来。
“我叫你跪了吗?”语声还是如常一般的平静,哪怕额上是大颗大颗的汗水。
慕斯不敢惹哥哥生气,连忙站了起来。
慕禅却是转过身折进内间去。
这一次,他的右手重新握起了藤杖。
慕斯垂下头,认命一般地再次褪下内裤,撑在大平头案上。
这一次,姿势竟是格外标准,可不知为什么,慕禅的心,竟是狠狠的疼了。
没有丝毫犹豫,准而狠的藤杖落在慕斯臀上。
“二。”慕斯大声地报着数。
“啪!”
“三——”因为拼命压抑呻吟,不得不拖长了声音。
“啪!”藤杖的节奏没有变。
“咝——四。”慕斯已经不能控制气息。
慕禅又一次停了手。
慕斯下意识地在手臂上蹭了蹭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却是连忙仓惶的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禅等着他重新撑好,第五下藤杖,贴着前四下整齐的伤痕,带起了凸起的檩子。
“唔——呃——五。”慕斯挣扎着继续报数。
慕禅望着他打颤的手臂,他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只是,第六下藤杖,依然没有丝毫保留。
“咚!”慕斯的手肘狠狠撞在了案上,“六!”慕斯很坚强。
慕禅却再一次收了藤杖。
慕斯又怕了。
惩戒室原本被慕禅强大气场压缩的空气仿佛更挤了,慕斯咬着牙,重新调整姿势。慕禅却没有再走过来。
慕斯只觉得身后的空气要被挤破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慕禅定定站在那里,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慕斯撑在案子上,只觉得掌心的骨头压得太实,黄梨木和手骨,他不知道哪个更坚硬。
双臂不可控制得颤抖,慕斯实在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他不敢再回头看,只能拼命拉直双腿抬高屁股,带着伤的大腿后侧,刚刚才藤杖加身的臀,因为他的动作疼得更加撕心裂肺。
慕禅没有任何提示,只是等。
终于,第七下,缓慢却沉重得敲击下来。
慕斯痛得身子一抽,膝一软,膝盖狠狠磕在了案子边缘。
再一次地,那么平和的两个字,“起来。”
“是——”慕斯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慕禅重新将藤杖放在梨木案子上。再一次走了出去。
还是那柄紫铜镇尺,还是那张桌子,药箱和笔记本将慕禅左手垫出适当的高度,又是一下重击。
“哥!小斯做错了事你罚小斯就好,小斯已经答应道歉了,你这么打自己,是要逼死小斯吗?”
慕禅握着镇尺的手隐隐颤抖了下,他早都知道,自己在弟弟眼里,不过是一个这样的人,只是,他的镇尺还握在手里,第二下,或者说,第五下,依然没有停。
“五。”慕禅的语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连呼吸都保持着固有的频率。
然后是,第六下。
“哥!”慕斯几乎是吼出来。
同一时间,“六。”很定,甚至连慕斯的吼叫都不能盖过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知道,这一段不写完了是一定会有误会的,可能也是我这个人物塑造的还不够丰满圆融,才会让大家产生错觉。唉,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写完,今晚继续吧
希望这一节,今晚可以结束
一个好的作者应该用本身的文本去引导读者,而不是作者有话说,唉,我究竟是还不够成熟
谢谢捉虫的大人!
还是没有写完,寝室的人都已经钻进了被窝里,我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再敲键盘了,叹~
我的速度啊!
11
11、十一、短交锋 。。。
然后是,第六下。
“哥!”慕斯几乎是吼出来。
同一时间,“六。”很定,甚至连慕斯的吼叫都不能盖过的声音。
再次放下镇尺,这一次,慕禅却没有走回内间去,“过来。”
慕斯挣扎着提好裤子,狠狠攥着手,一步一颤地挨过来,规规矩矩地在慕禅面前跪下,“小斯知错了,请您训示。”
慕禅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你疼得厉害?”
“是。”哥哥面前,他一向不敢撒谎。
“怕自己站不直,所以跪着。”慕禅问道。
慕斯的脸一下就红了,经过刚才的教训,他知道,自己站不住了。
“不许上药。站立前弯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我想,你需要时间。”慕禅淡淡吩咐。
“是。”慕斯的心一下就揪在了一起。二十下,才堪堪挨过七下而已。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让哥哥生气了。可是,他已经认错了,该做的妥协已经全部都退让到了原本自以为绝不可能的程度,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慕禅却连一个手势也没有,径直穿过两个房间,打开了惩戒室的门。
管家正站在门口。在慕家工作,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时间意识。
慕禅轻轻关上门。
“少爷,车已经备好了。两分钟前,四爷打了电话过来。”
慕禅伸出了右手,管家将手机递过来。教训弟弟的时候,他是绝不带任何通讯工具的。哪怕曾经为此得罪了坤舆资历最深的一位族叔,也依然不曾改变。
“抱歉,四叔。刚才有点事,请问有什么吩咐。”直入主题,不卑不亢,一向是他的说话方式。
“没关系,原本就不该这么晚打扰你。因为孟曈曚的事和徒千墨有些冲突,你可以过来?”电话那头的人,是卡狄执行董事慕节周。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
“顺便,叫上慕斯。”慕节周加了一句。
“不行。”他甚至没有用敬语。
“禅少,请你带慕斯过来,有件事,必须他在场。”慕节周的语气强硬了起来。
“不必。四叔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慕禅立刻就到。”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慕禅无礼。”于是,他先挂断了手机。
卡狄二十二层的董事长室。慕禅踏进去的时候,有三个人。
慕节周,徒千墨,还有一个,是陆由。
“四叔。”慕禅先向慕节周行礼,没有半分差池。
慕节周只是点了点头,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真皮的座椅仿佛很舒服。俯视的感觉,本就是让人舍不得放手的追逐。
徒千墨看慕禅到了,冷声道,“慕四爷请你见个人。”
慕禅淡淡道,“不必。我只有四分钟,耽搁不起。”
慕节周轻轻咳嗽了一声。
慕禅目光转向陆由,连眸子都温柔下来,“小由,你先出去。”
陆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可以被慕家大少如此称呼,可是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这里这个地方,如果他不想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来,就只能听话。他不止应该听话,而且更应该明白,他没有资格选择听谁的话。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谁让他听话,他就听话。
于是,他先向徒千墨鞠了一躬,而后在确认了慕节周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就一刻不停地出去。用最恭敬的体态,却是最迅速的方式。
慕禅等陆由出去才望向慕节周,人人都说慕家大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面对慕节周,他从不刻意收敛骨子里的戾气。“您叫我来,是因为、左宵南。”清清楚楚、断句分明。
慕节周道,“不用这么着急。禅少,徒总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打算用七百万来做孟曈曚的周年纪念活动。”
“没有。”慕禅的声音很稳定。
徒千墨将搭在膝盖上的腿放了下来,“我要做什么决定,不必通知他知道。”
慕节周没有在意徒千墨的态度,只是望着慕禅,慕禅还不待他开口,已经道,“我现在知道了,并且无条件赞成。”
慕节周的神色立刻变得阴冷,“禅少——”
慕禅微微一笑,“左宵南或者他的父母就在门外,如果我不能顺从您的意思,是不是,慕斯就要被虐待学员的污蔑赶出卡狄。”
慕节周缓缓道,“卡狄有卡狄的制度,你知道,老爷子最不喜欢的,就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慕禅笑了,“四叔是在讽刺爷爷吗?任何人都知道坤舆是什么起家的。社团,做得本就是仗势欺人的生意。”他说到这里,却是突然上前了一步。
坐在办公桌后的慕节周竟突然有一瞬间的强烈压迫,而后,就换上了哂笑,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
慕禅抬起了手腕,“两分三十五秒。慕禅告辞。”
“慕禅,慕斯公报私仇,卡狄处事不公,左宵南的父母和记者就在楼下,你若是一意孤行,以后还有谁敢把孩子送过来。”慕节周一字一顿道。
慕禅打开了门,伸手就将门外惴惴不安的陆由揽进怀里,“小由是我的人,碰他就是碰我。公报私仇的不是慕斯,是我慕禅。”
慕节周的语声却是定了下来,“慕禅,你想清楚。”
慕禅突然扬起了左手,“四叔居然连记者都替我请来了,慕禅也不介意下去发个红包给大家一点交代。四叔很体贴慕禅,正餐请不起,这个时间,宵夜还是没问题的。”
慕节周一顿,“什么?”
“慕家大少的左手手骨加三百五十万营养费,赔得过左宵南背上的几鞭子吗?”慕禅连头也没有回。
“啊?”在他怀里的陆由一惊。
慕禅用右手捏了捏他鼻尖,轻笑,“还不快陪我去医院。”
陆由心里一紧,“慕少爷——”
慕禅笑了,“不用担心,只是骨裂而已。就算真的废掉了,一只右手一样可以变魔术给你看。”
沙发上的徒千墨噌地站起,“陆由!给我滚过来!”
“啪、啪。”慕节周零落地拍着巴掌,语声轻佻,“从孟曈曚到他,两位少爷的品味很相似。”
慕禅没有回头,却是一步就踏出了门口,“逝者为尊,四叔不嫌太失身份了吗?”
他偏过头,面对陆由却又带上笑容,“我们走吧。”说罢目光落在揽住陆由肩膀的手臂上,整整四分钟,他对自己表示满意。
“那个新人,叫陆由?”慕节周望着关上的门。
徒千墨几乎要被逼疯了,每一次,面对慕禅,他总是无可避免地被压制。
“真像孟曈曚。”慕节周轻轻叹息一声。
“你说什么!”徒千墨利得像一把刀子。
慕节周笑了,“我说,那个新人,真像孟曈曚。连刚才的情境,也那么像。”徒千墨慕禅当年的二少夺曚,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是秘密。孟曈曚,证明了后工业时代的娱乐圈依然存在奇迹。正式出道仅仅三年,横跨歌舞乐坛、大小银幕,首张专辑音乐节封王,第一部电影国际称帝,连自称业余爱好的书法也自成一体,手书王维的《汉江临眺》以超过起拍价三倍的价格成交,成为当之无愧的标王,而标下他作品的,既不是疯狂的粉丝,也不是挥金如土的世家公子,而是著名的书画鉴赏家。因为当天的拍品全都是匿名拍卖,当主办方最后宣布书作主人的时候,连拍下的鉴赏家也大吃一惊,当即表示,绝不转让。只可惜,他的第二支主打还未被后来者拉下排行榜,他的人已经在新剧的拍摄中溺水身亡。孟曈曚就像是最耀眼的流星,惊天彻地的绽放了全部的光芒,而后猝然陨落。
徒千墨没有说话。
慕节周的语声仿似还带着赞叹,“孟曈曚是单眼皮他是内双,鼻子比不上孟曈曚那么挺,唇线也没有孟曈曚清晰,五官可以说没有一处相像,整个人的气质,更是比孟曈曚圆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却总能想起孟曈曚来。”
徒千墨的语声已经趋于稳定,“我和慕禅不和人尽皆知,四爷还要挑拨离间,不嫌段数太低了吗?”
慕节周却是道,“我不过是觉得,既然有了新的替代品,七百万花在一个死人身上,还要受尽非议,我替你可惜。”
徒千墨根本没有被他激怒,“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爱人。”
慕节周缓缓道,“楼下就是记者,你若是敢把这句话当着他们的面说一遍,我相信,连七毛钱都不用花。”
徒千墨根本没有理会他,大步走出了门。曈曚,为什么不等我把这句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遍,你就已经走了。
“对不起。”慕禅放开了揽住陆由的手。
“没关系。”陆由低下了头。
“楼下都是记者,我们不能一起下去。”慕禅轻声道。
“谢谢慕少爷。”陆由还是低着头。
慕禅挑了挑眉。
“我还没有出道,你就能这么爱惜我的名声。”陆由扬起了头。
慕禅第一次用全部的心神去认真看他。这种道谢的话,孟曈曚绝不会说。孟曈曚太骄傲,骄傲到即使是旁人的好意,他也不会去领受。
陆由却是微微鞠了一躬,一转身,顺着安全梯走了。
收拾了全部心神,慕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