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溟然自然有更深的感触,想她当初在畅春园从最低贱的担饭母做起,终于得到师傅的赏识成为了一名记名弟子,以为从此以后学了师傅的本事,能像她一样扬名天下,举世瞩目,却不曾想到,一次失误再次从云端坠落泥淖,三餐不继。
“我知道今日妹妹委屈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在戏班,现在江流云的地位可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如今此人又和凤翔军的秦校尉走得近,要是我们得罪了此人,可是得不偿失,”
“可是,”吴媛媛就是受不了姓江的平日那副高傲的小姐样,明明以前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凭什么现在爬到她们的头上,恨得她咬碎了牙。
对于她的愤恨,童溟然自己更深有感触,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等有一天自己戏艺超过了此人定要将往日所受的屈辱十倍讨回,深邃的眸底隐过一道阴暗。
童溟然凤眼微眯,迅速的转移话题道:“媛媛曾经看过畅春园的‘四小花旦’之一的梅英子所演的《洞仙歌》吗?”
吴媛媛摇摇头,道:“虽无幸得以亲眼目睹,但听闻此戏被当今圣上誉为‘鸾翔凤翥众仙下,随臣才艺咸第一’,梅英前辈作为戏曲界的泰斗,自然是我等望尘莫及的。”
童溟然点点头,似乎回忆,“当时我随师傅进宫,有幸被选为补角,御殿前的一眼,让我至今难忘其超群技艺,”话题一转突然道:“你可知道自江流云入戏以来我为何从不曾在戏上和她对立吗?”
吴媛媛摇摇头,“为何?”
“因为她的剑器舞丝毫不在梅英前辈的《洞仙歌》之下,无论是技艺,还是唱腔,娴熟得根本不似一个刚学戏之人,对于一个刚开始连丑旦最简单的跌式也不会的人来说,一夜之间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就不觉得诧异吗?”
吴媛媛自然回想起当日在一个叫黎塘小县演出时,姓江的第二日一身酒气回来,头上包着一块染血的布,神情一反之前的怯弱,语气倨傲,当着她们的面将戏班数个身手不错的武生一招摆平,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一个唱戏的门外汉,一夜变成宗师级的人物。
“你是说以前她一直隐藏着?”唱戏非一日之功,一夜再怎么天赋卓绝也不可能学成,更何况那娴熟得技艺和高深的戏曲知识没有十数年的苦功不成。
“这是肯定的,”童溟然道,“而且她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但是她更好奇的是,隐藏了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让她决定显露出来呢?
联系到这几个月来,江流云总要消失那么个几天,据可靠消息,她多次出现在黎塘县周围,莫非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她授业恩师会在此处?
想到这里,原本还淡定的童溟然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要是自己能得到此人的垂青,那么自己还会受江流云的气吗?甚至有朝一日戏班在自己的带领下超越畅春园也不无可能,让原来看不起自己的人深深后悔。
“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吧,以后别找那小寡夫的麻烦了,相反的,”嘴角溢出一丝深意的笑容,“我们还要尽可能地对他好。”
“对他好?”吴媛媛大吃一惊,真怀疑童姐姐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难道你不觉得让姓江的吃吃醋很好玩吗?”童溟然呷了一口茶,幽幽地道:“这几天江流云对他的重视,那小寡夫可是她的软肋,用得好了,那枚刺搁在她心头保管比揍她一顿难受,不然也太对不起我们的天份了。”说起那小寡夫,自然忽略不了郡守公子。
如果有一朝能摘下你那朵蔷薇,成为郡守的儿媳,自己的身份还不水涨船高,看谁还敢让看不起我,也只有姓江的那个白痴才会傻傻的放弃怎么好的机会,看上那个破鞋。
☆、公子含情
“哎呀,果然是春光明媚,小爷我得趁着休沐好好的放松几天。”走在大街上,秦鸿咧嘴笑道,换下了沉重的铠甲,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流云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死绷着着脸啊,笑一笑,你看看那边的小公子多么漂亮啊,你再这样冷着,都快把人吓哭了,”秦鸿痞里痞气的朝那边的男子吹了一声口哨,那公子急忙拉着下人扭身离开。
江流云瞪了不断抛媚眼勾搭的某人,冷冰冰的道:“他一张面纱都把整张脸蒙完了,你咋知道他就漂亮了,不怕他取下面纱像个东施一般吓死你?”
江流云压根以前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以前在唐朝时,那个女人敢出来抛头露面到处勾引男人,估计马上就被十里八乡的人用唾沫淹死了,什么是水性杨花?,什么叫不守妇道?她无疑就是其中的翘楚。
好吧,这里是女人为尊的社会,完全和原来的社会相反,但视觉冲击还是少不了的,要是她再穿得花哨华丽点,后面再带着几个家丁,活脱脱就是调戏良家夫男的纨绔子弟。
“谁说不是,你看那弱柳扶风的身段,秋水流波的眸子,一定是个漂亮的男儿。”秦鸿轻佻的笑着。
江流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从和秦鸿混在一起,她翻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无疑将自己的淑女形象毁天灭地。
从早上就被她从家里拉出来逛街,本来寻思着为自己和林翊添置几样首饰,可是照秦鸿招蜂引蝶的程度,那些男子父母亲怒目瞪视就差点脱下鞋甩到两人脸上,让她都臊脸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以至于手上一样东西都没买不说,反而将大半个城逛了个遍,可怜自己的腰都软了,路上遇到的男子看到她们都开始绕道走,估计不到明天就回传出梨园的江首席下流的名声来,她的公共人物的形象喂,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姓秦的气死。
不就是在军营呆了十天半月吗,至于这么饥渴?如狼似虎的吓坏了多少公子啊,江流云叹气的抚着额头,嘟囔着,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他。
“姓秦的,你逛了这么久还不累吗?”江流云很后悔被奶爹爹教育着对她尽狗屁的地主之谊,要不是她,今儿早她就去陪她孩子他爹去了,也不会这么遭罪。
“怎么会累,”秦鸿一双眼到处瞟,时不是对某个男子赞叹一声,只差没流口水了。“这里的风景太好了。”每天在军中对着那些硬邦邦的女人,她都会疯狂了。
突然,秦鸿停下脚步,贼兮兮的拉着江流云道:“走,今晚我带你去撷芳楼见识见识,保管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江流云挑高眉头,“那是什么地方,有那么好?”瞥见秦鸿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秦鸿嘿嘿的笑着,拉长声调,“那是自然,撷芳楼可是咱们渝州一绝,那水润般的男儿那是怎么个销魂蚀骨,啧啧。”
“如果能成为渝州第一美男‘水月公子’的入幕之宾,那更是不狂此生了。”想到这儿似乎都感觉到软若无骨的玉臂
蛮腰了,双眼冒着绿光,登时将一个男子吓得叫了声。
江流云额头划过几道黑线,聪明如她,自然很快猜测出那所谓的撷芳楼便是青楼那种风月场所,龇着牙道:“你就不怕你那蓝将军知道?”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要是被人知道可是会搓脊梁骨的。似乎骨子里充斥着男尊女卑思想的江流云对现在的环境还是反应不过来。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一眼。
对于青楼那样淫、靡之地,在唐朝相对开明的朝代作为良家妇女听了也得洗耳,去除污垢,以证女子的清白声誉,更别说是去了,那是女人去的地方吗?不过,在这儿风俗迥异,女人去寻欢作乐也是最正常不过,但江流云却是对之避之不及。
江流云不想和某个一心想着乱七八糟YY不停的不良女人胡扯,“前面有座茶楼,我去那儿喝口茶休息一下,你就慢慢的逛吧。”
“喂,江流云,你,”不知情、趣,秦鸿扁扁嘴,“那你慢慢去喝,姐姐今日我得好好玩一下。”
江流云留给她一个不屑的背影。
来到茶楼,江流云要了杯碧螺春,一碟茴香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淡然的看着外面人流如织。
“公子,公子,”翠玉抬头不经意的瞥见对面楼上那令公子恋恋不忘的菱角,急忙提醒前面柜台上认真挑选胭脂的主子,就怕他慢了一步错过了江首席。
“怎么了,翠玉?”
“我看到江小姐了?”翠玉指向茶楼,轻声的附耳道:“咯,那儿。”对于未婚男子私自见心仪女子的事还是别弄得尽人皆知的好,毕竟这可关系着公子的名节。
“呀,”少年惊呼一声,急忙转过头看翠玉指向的茶楼,是她?云淡风轻的脸上带着些许怅然,给他有种即将离去抓不住的感觉。
“似乎只有江小姐一人在,我们要不要过去。”
李钰儿踟蹰片刻,终是不愿放弃和恋慕的女子有个相处的机会,放下手上挑好的上品胭脂,“走吧。”
“公子,你不要胭脂了吗?”挑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盒适合的,怎么就不要了呢,哎呀,公子的心思你别猜,看来他急着见江小姐呢。
“还是买下吧,也不急着一时,不然回去怎么向主夫交代。”掩住嘴,窃笑了一声。“不过要是公子直接说见了某某,估计主夫大人是不会生气的。”
“就你鬼机灵。”掏了银子付了帐,将胭脂盒塞到他怀里,“给我管好你的嘴,不然让你抄一百遍《楞严经》。”
“不要啊,我的好公子,”翠玉苦着脸道:“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
“江小姐,好巧,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喝茶。”少年浅笑嫣然,要不是微微颤抖的素手泄露了他的紧张,连江流云也会觉得很巧。
“李公子,你好。”江流云有礼的道,对于郡守的公子江流云自是熟悉,好歹是她忠实的看客(那是没有所谓的粉丝,客人又觉得不恰当,将就吧),疑惑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公子逛街逛累了,难道不能来这儿歇歇脚吗?”翠玉受不了姓江的女人故作不知的模样,龇了龇牙,拿出装着首饰胭脂的包裹放在桌上,直接为陷入男儿羞涩状的公子辩解道。
“我和翠玉可以在这儿坐吗,茶楼大堂坐满人了。”李钰儿脸上一热,解释道。
江流云尴尬的笑了一下,“自然是可以的。”
“小二姐,这里添两份茶水。”江流云询问道,“碧螺春行不?”
李钰儿点点头,表示什么都行,在翠玉的伺候下坐下来,取下了面纱,腼腆的道:“打扰了。”
这还是江流云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郡守公子,圆润的额头,细长的柳黛,灵动的眼睛,白皙如雪的皮肤吹弹可破,挺立的琼鼻,小巧的樱桃嘴,尖尖的下巴,没有江流云所想的男儿的英挺之姿,却给人很想拘在手心怜惜的感觉,算得上一个漂亮的大家公子了。
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个月,江流云算是适应了这儿的审美观,不然要是以往见到如此阴柔的男儿,她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从那皇宫里逃跑出来的。
“江小姐,今日戏班不忙吗?”李钰儿见对面的女子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用眼神询问了翠玉表示尚好,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啊,”江流云意识到行为的不妥,收回目光道:“还好,正月已经过了,现在戏班里不需要出去演戏,所以算是不忙了。”当然作为戏班的首席兼先生,平时只需要去指点她们就行,偶尔大人物前来得亲自上台。
难道她刚才看自己入神了,李钰儿脸上留着余热,心尖儿有些欢喜有些甜蜜,唾了自己一口,他一未婚男儿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急忙正了正色,“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日江小姐有空在这儿喝茶。”
“算是吧。”要不是那秦鸿,自己会这么有空?想到她就想起先前逛街的事,暗骂一声。
听到她没有否定,李钰儿沉寂许久的心开始活络起来了,粉颊微赧,“听说百花山的桃花即将盛开,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请江小姐在桃花节一起前去赏花?”
那可是他期盼已久的事,他们说在桃花树下许下愿望会得到花神的庇佑,会给他们一个桃花般艳丽璀璨的因缘,却不知花不常开,繁花易谢。
“桃花节?”江流云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到底骨子里是喜欢一切美好事物的女人,心里有些松动,可是和他又有些迟疑,要是带着林翊一块儿去,却是最好不过,正待回绝不料秦鸿突然窜到面前将话头接了过去,“好啊,没问题,到时候我和流云一块来接公子。”
☆、相约花节
“秦鸿,你怎么冒出来了?”被她抢了话语,江流云不悦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
秦鸿做西子捧心状,“我都来了很久了,可惜你只顾着和佳人说话,完全忽略了我,还问我从那儿来的,太伤我心了。”不过的确是这样,谁叫某人只顾着发呆,“再说了,佳人美景,我盼还盼不来呢,你还不愿?”敢点头你就是傻子。
翠玉掩嘴而笑,李钰儿也勾起了嘴角。
“你”
“你什么你,我这才不在一刻钟不到,你就勾搭到这么标志的公子,过会儿再收拾你。”秦鸿附在江流云跟前咬着耳朵,在她肩膀上捶了她一拳,佯装生气道。
“我叫秦鸿,是流云的姐妹,不知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奴家姓李,他是我家人翠玉。”李钰儿道。
秦鸿一看便知两人主仆的身份,看着男子穿着不俗,谈吐不凡,定非平常人家男子,“原来是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翠玉扁扁嘴,鄙视道:“你连我家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久仰,一听就知道你在说谎。”讨厌她那眼神盯着自家公子看,要说江流云是淡漠如烟,高傲似雪,而她则像狼,没有侵略性也有一丝野性。
秦鸿脸上一红,颇不好意思,摸摸鼻头,责问江流云道,“那小辣椒的公子是什么身份?”
小辣椒?你才是小辣椒,你全家都是辣椒。翠玉听到秦鸿这么说,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让秦鸿急忙缩了缩颈子。
江流云见秦鸿吃瘪,十分快意,道:“他是郡守府李公子。”
“靠,你怎么不早说,你个死江流云。”咬牙啮齿道。
对上李钰儿,秦鸿爽然一笑,“我是流云的朋友,李公子还是直接叫我秦鸿吧。”
李钰儿点点头表示应允,或许因为男女大防严苛,他未开口让她叫他的名字,毕竟直接叫闺名太亲昵了点,也是只有自己的妻主才能直呼其名的。
秦鸿见他答应,欢喜了几分,也未在意,呵呵道:“没想到在这儿能有幸遇到郡守公子,闻人不如见面,李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长得更是貌若天仙,刚才恕在下眼拙,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李公子包涵。”可别得罪了某人的未来夫郎,万一某人给自己穿小鞋就悲催的,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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