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搂在怀里,柔声轻问:“华莺,发生何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他认得,正是父皇渐渐宠爱的倾妃小姐。
娘亲曾经说过为她和父皇举行婚礼,想不到却再次遭人毒手!
此时,他满心惊惧,也顾不得那么多,紧紧地抓着面前之人,痛哭起来:“娘亲死了!她被皇后害死了!我要去找父皇!”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善良德馨,素来与千蕙娘娘甚为亲密,连药汤都是她亲自监制,她怎么会下此毒手!”
“我亲眼看到的!她送去的是毒药!她害死了娘亲,现在又要来害我!我好害怕!我要去见父皇!我要向他揭穿皇后!”
“这件事先不要妄断,我带你过去找君上。”
卿浅牵着他,往华辰的寝宫走去。
近来国事繁忙,华辰无暇分神,所以今晚才没有过去陪伴千蕙。他本想批阅完这叠奏章后,再去看她。
忽然听到华莺的哭声,他从案桌前抬起了头。
“父皇!娘亲死了!”
听到这句话,华辰震愕万分,立刻扔下奏章。匆匆冲了出去。
他奔到千蕙的房间,却见她七窍流血,已经气息断绝!
“千蕙!”
他痛呼一声,冲到玉床边,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鲜血染红了他的龙袍,也染红了他眼中的泪水。
“千蕙!为何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我好不容易等到你醒来,为何你却这般残忍!你一定是在惩罚我,就如同少年时候一样,对不对?”
华辰痛苦地呼唤着,她却再也没能看他一眼。
他们两个。从小相伴。经历过青梅竹马的懵懂。也经历过相敬如宾的缱绻。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她陪着他一路走过。悲悲喜喜,她独自承担。爱爱恨恨,她从无怨言。
而如今,她终究是离开了他。
天人永隔。生死两茫。这一生,他欠她的实在太多。
他欠她自由,欠她誓言。到了最后,连性命都欠着她。
“千蕙我该如何如何才能还给你”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全然不顾自己的手上沾染毒血。
“君上!请你保重身体!”卿浅上前一步,却不敢多看。
“她已不在,留着区区残命,岂不可笑!”
“你还有你们的孩子!华莺刚刚被吓坏了,还请君上节哀振作。我们都等着你。”
“皇儿”华辰望向自己的孩子,脸上满是悲怆,“父皇对不起你们”
“父皇!我要娘亲!请她醒过来!”
“她不会醒过来了她已经太累了是我害她如此她为我承受了太多”
“父皇,一定要为娘亲报仇啊!”华莺大哭着,扑到了千蕙的尸体上。
“我自然会为她报仇!”
华辰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卿浅问道:“不论是谁,君上都会杀了她?”
“那人害死我最爱的女人,不杀她不足以泄恨!”
“倘若这个人身份极为尊贵,动之而祸乱起,君上又会如何?”
“卿浅,你是否知道什么?”
“我不敢妄言,只是皇子刚刚告诉我他看到”
“看到什么!”华辰逼问道,“皇儿,你究竟看到什么?将你所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父皇!”
“皇后害死了娘亲!是她在药里面下毒!”
听闻此言,华辰又惊又怒,走到桌旁,端起了那碗药。
“难怪!难怪她一直那么大方地过来送药!我早该想到,又怎么能纵容至今!”
华辰猛地将药碗摔在地上,残留的药渣升起诡异的热雾。
“父皇!我全部都记起来了!当初就是皇后害死我!她用一模一样的手段,屡次三番地害人!现在娘亲被她害死,不知下一个又是谁!”
自从在噩梦里‘死而复生’后,华莺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说话也伶俐的许多。再过不久,大概就能恢复从前的灵气。
“皇后!我不会放过她!”华辰拾起碎片,用力地抓在手里,直到手掌鲜血淋漓。
“华辰!”卿浅想要为他包扎伤口,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面如死灰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给她陪葬。只是我暂时不能了却残生,总要等到为她报完大仇!”
“华辰,你意欲如何?”
“诛杀皇后!”
华辰走到外面,采来一大捧山花,放在千蕙的怀里。他对卿浅叮嘱道:“请帮我处理后事。”
卿浅想了想,对他说道:“我还是先跟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另有隐情。”
华辰不再多说,大步走入夜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香消玉殒
华辰带着卿浅走进皇后寝宫,见到她正陪着小公主念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华辰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到底是多少个月,连她都记不清楚。他每次前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大概是被群臣所迫。
独守空房,夜夜忧思,她却并没有任何怨言。
身为君王之妻,她只求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除此之外,再无奢求。
不期而然的相见,她还来不及展露欢颜,却见他忽然挥手喝令:“搜!”
“君上!”她震愕道,“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心知肚明!你可以继续装作不知,等搜出证据之后,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华辰脸色阴沉可怕,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安娉看向一边的卿浅,问道:“卿浅小姐,究竟发生何事!”
“千蕙娘娘死于毒药。”
“你说什么!”安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后娘娘,本来我也无权多说。不过该面对的,很快就会到来。皇子亲眼撞见,你下/药害死了千蕙娘娘。”
“不!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在这里陪伴阿溦!”
“皇后娘娘,我也情愿你是无辜的。”
听到卿浅如此说,华辰怒喝道:“这种毒妇,何必多言!”
“毒妇?”安娉错愕地看着他,“君上,我伴你数年,我是怎样的为人,我以为你早就清楚。想不到如今,你竟然叫我毒妇!”
华辰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寝宫内里。
他等不及侍卫搜查,亲自出手。他将她本来素雅的寝宫倒个天翻地覆,最终搜出了一包毒药。
他将毒药扔在她的脸上,冷笑道:“你还能如何狡辩!”
“君上。毒药之事,臣妾真的一无所知!臣妾与千蕙妹妹素来要好,将她当作姐妹一般,又怎么会下毒害她!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说什么姐妹,不过是你为了掩人耳目的虚伪作戏!你说是有人栽赃陷害,那你可知道是谁?难不成我的皇儿会捏造谎言!”
“此事太过蹊跷,君上可以冤枉臣妾,却万万不可被人蒙蔽啊!”
“一直蒙蔽我的人,恰恰正是你!你这伪善的面孔,究竟欺骗了多少人!怪不得你每天热心地前去送药。原来是藏着这样的歹毒心肠!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识破你。才害的千蕙枉送性命!你好狠的心!当年是千蕙力劝我立你为后。也是她亲自为你我举行的婚典!而如今,你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害死了她!这么多年来,她什么都让着你,什么都没有与你争过。只要你安分守己。这皇后之位永远都是你的!你为何狠心害她!为何这般残忍!”
“君上,我待你一片真心。我本以为,即使你对我毫无本分情意,至少我们尚存夫妻之恩。想不到的是,从始至终,你竟然半点都没有相信过我!”
“我早已说过无数次,我的妻子,就只有千蕙一个。无论是生是死,这一点绝不会变。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愚蠢!你当真以为,千蕙一死,你就能永葆安宁?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支撑着你下此毒手!”
“君上若是不信,臣妾愿以死明志!”
安娉说着。忽地跪在地上,然后抓起了那包毒药。
华辰转过身,以为她只是惺惺作态。
卿浅见她神色绝决,慌忙出手夺过了毒药。
“母后!”
阿溦扑到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阿溦!”她心疼地给女儿拭去眼泪,“阿溦自己去玩。”
“不!阿溦要陪着母后!父皇好可怕!他为什么这么对母后!”阿溦上前,小拳头捶打着华辰,大哭道,“父皇,你是坏人!”
华辰转过身,逼视着阿溦:“你一直都陪着她?”
“当然是!父皇从来都不看望她,当然只有我陪着她!我陪着母后睡觉,听她给我讲故事。天亮之后,她就教我念书!”
“片刻也没有分开过?”
“母后这么好,父皇为何怀疑?绝对不是母后害死娘娘!”
“阿溦,你跟在毒妇身边已久,连你也学的歹毒。你竟然与她串通害人,如此心机重重,一定是她教唆你的!”
“父皇!你在说什么!母后不是毒妇!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阿溦说着,再次捶打起他。
他不耐地将她摔开,见她跌倒在地,心中一痛,却终究没有伸出手。
“父皇!坏人!坏人!我再也不要你了!”阿溦伤心地大哭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安娉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还未开口安慰她,自己已经泪流不止。
她看着华辰,凄伤地说道:“你可以怀疑臣妾,但是又怎能怀疑自己的女儿!阿溦每天都在这里等你,每天都会问我,父皇究竟何时前来看她!她说,她已经能够识得好多字,想要念给你听,想要让你夸一夸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
“不是我狠心,而是你们实在太过残忍!千蕙和华莺是我全部的支撑,却被你们一次次夺走!”
“君上说出这种话,难道就不觉得残忍?你说妹妹和皇子是你全部的支撑,那我和阿溦呢!还有文妃和珞妃,难道我们在你心里,连最卑微的位置都不曾有过!”
“走进这皇宫之中,本就是我身不由己,更遑论另娶她人!只有那片原野才是我们的家,至于这座皇宫,不过是一座囚笼!”
“君上是身不由己,我们又何曾自由!从离开家乡的那一刻,我就清楚此后的路。只不过到最后,却是心甘情愿的守候。然而谁能想到,结局竟然比想象中更加不堪!”
“我跟你,本就是一场交易,又何来的结局!”
“交易交易”安娉凄凉地笑了起来,“自欺欺人那么久,编织出一场空等候的美梦原来在你心中,只是一场交易”
“我恨透了这个身份!它害死了我的父母,害死了我的妻儿。我本想以帝王之力永远地守护着他们,你却残忍地将我最后的信念也毁灭!如今我已没有什么可坚持,我只想为他们报仇!”
“好你想为他们报仇我成全你你想怎样我都由着你”
看着她脸上哀凉的泪水,他发现自己怎样也难以说出那句话。
“父皇!”
华莺哭着跑过来,扑进他的怀中,指着安娉道:“就是她下毒害死娘亲!父皇一定要为娘亲报仇啊!父皇答应过的,无论是谁,都会杀了她报仇!”
安娉面如死灰地问道:“皇子,你亲眼看到,我下毒害人?”
“皇后,你不要再装了!你平时装的那么好,若不是我亲眼看见,也差点就被你骗了!娘亲一定是太过相信你,才会被你害死!”
皇子一口咬定,亲眼见到她下毒害人。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辩解!
千蕙是他最爱的女人,华莺是他最疼的孩子。而她和女儿,虽然身份尊荣,却根本什么都不是。
千蕙之死,华莺笃定是她所为,再加上‘证据凿凿’,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大概真的是天意如此”
她望着天边渐渐阴霾,再也等不到云散过后的清朗。
她看了他良久,直到泪水风干,她终于平静开口:“你不相信我,我仍然不怨你。你此刻被仇恨蒙蔽,执意要杀我报仇,我也无从逃脱。若是我的死,可以换取你的清醒,那样也值得君上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华辰冷冷道:“安娉,我暂且将你打入冷/宫。葬礼过后,我自会惩处。”
“君上从进宫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盼着,哪一天你能够唤我的名字就如同你对千蕙妹妹那样每次听到你那样叫她的名字,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肯开口却不过是因为我已经没有皇后资格多么可笑啊我的一生,究竟是在等着什么”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皇后!”
“君若无情,我也不必再留。只请你善待阿溦,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虽然我明白,那不过是你被迫的施舍”
安娉渐渐恢复宁静,如同她在这皇宫之中的每一个日夜,如同她在他身边的每一个驻留。出奇的宁静,仿佛清莲仍在水中静婉如初。
当华辰忽然意识到异常,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鲜血蔓延在她的心口,染红了她最爱的素衣。
她竟然用当年婚礼上戴过的凤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凤钗滴血,恍惚那一晚的喜红帐幔。
她含笑看着他:“君上我不想看你为难不想让你后悔所以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这样的话父亲也就不会我我只想用生命证明我对你并非虚伪”
她的唇角含着笑,眼中却滑落大颗泪珠。
华辰,从我走进这里的那一天起,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将会为你倾负全部的年华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义两难
安娉死在了他的面前,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报仇之后的解脱,反而陷入更深的痛苦。那种难以言说的痛,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阿溦早已哭的昏死过去,她对他说,永远恨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叫他父皇。
她吵着求他把母后还给她,他却无言以对。
他召回文宛,将阿溦暂时托付。文宛惊闻皇后已死,立刻就连夜赶回。
皇后之死,虽然对外声称是暴毙身亡,但是不知为何,华辰逼死皇后的真相,还是渐渐传到世人皆知。
皇后素来仁厚爱民,此举无疑引得他们心生不平。
西洲王闻讯恸哭,立刻亲自带兵前来皇城。表面上是为了索回爱女尸身,实则是为她报仇鸣冤。
兵临城下,华辰无暇其它,将千蕙后事全权托给卿浅。如今他已经没有可以信任之人,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卿浅。
卿浅故意大肆铺张,埋葬了无数的金银珠宝。甚至传言,她逼迫大批奴隶为之殉葬,将他们全部活埋地宫。
民怨冲天,流寇首领孟锏收留许多亡命之徒,隐藏在皇城外蠢蠢欲动。
卿浅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的开始,下一步又该如何走出?
她穿着一袭素衣,守在灵堂之外,看着夜空中飘游的亡魂,在她眸中瞬间化作白骨。
“卿浅!”
空荡的宫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呼唤。
卿浅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才特意遣散宫人,独自守灵。而那些宫人心中害怕,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就四散退下。
此时,整座宫殿,就只剩她自己而已。单薄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凄清。
墨沨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拉住她:“跟我走!”
她挣脱他的手。平静地说道:“我的答案你早已明了,我不会跟你走。”
“我知道你恨我,永远都不想看见我,可是我怎能看你沦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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