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尘一颤,手中的毛笔落在了画上。
他惊讶至极:“你你以前不是不愿意么”
“以前,我是怕自己会‘爱上’你。”
“那现在呢?”
“现在,我确实是爱‘上’了你!”
祁尘紧紧抿住嘴唇,默默地坐了过去。
卫煦走了,踏着晨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座古城。
祁尘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搬回寒居后,仍然是每天作画卖画,照顾养父。
后来有人找到他,说是卫煦公子派他前来,买下他的画。他没有多问,将精心之作全部交给了那人。
那人陆续来了好几次,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他买药回来,却看到——满院的鲜血!
养父躺在血泊里,心口处是一把明晃的匕首。
他大惊失色,奔上前抱住养父,唤了几声,养父终于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尘儿我劝过你不要再与那人来往你不该相信他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你不过是最卑贱的微尘”
养父挣扎着,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祁尘还未从悲痛中回过神,忽然见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地将他绑住,投进了大牢。
罪名就是——弑杀养父!
找不到动机,拿不出证据,但是判决书就这么扔在了他的脸上。
养父说的不错,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他不过是最卑微的贱民。生杀予夺,从来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草丛里的蝼蚁,不由得失笑起来。
狱卒们大口喝着酒,说着一些闲言碎语。
“卫煦公子的画可真是绝世之作!听说皇上看了十分赞许,竟然要将他接入宫中呢!莫不是准备另立太子了?”
“这可真是稀奇!卫煦公子向来不学无术,因此皇上极为不喜,只是赐了座府邸,从来都不愿多见他一面。怎的忽然就能画出那般精湛的佳作?”
“也许是他在哪里拜了师,画技精进呢?终归皇上对他另眼相看了,连他的母亲也受了宠。”
“管它呢!好好的说这些宫闱之事干嘛!我们来喝酒!”
祁尘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狂,笑得苍凉。
卫煦!我真心待你,从未防备。而你却杀人灭口,栽赃陷害,为何你竟如此不堪!
我死之后,必会化为厉鬼,为我养父报仇,也好与你做个了断!
心念至此,忽然听到耳边一个冷沉的声音:“你不必死,你该留着性命——看着他死!”
这声音,恍惚远在天边,又恍惚就在心间。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靠在大树下,夜色深沉。
面前的两个人,正是白日里救他的恩人。
墨沨神色不明地说道:“你不过是想让他死罢了,何其简单!”
祁尘咬着牙齿道:“不错!我就是要看着他死!”
“好。”
墨沨淡淡地说出这个字,忽然紫光乍现,天地晦暗至极,云月尽散。
当圆月再次破空而出的时候,墨沨的手中扶着一个人。
他将那人扔在祁尘的面前,仍然是神色淡漠。
祁尘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他已经死了。
卫煦,如他所愿,已经死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俯下身,看着那惨白无血的脸庞,再次大笑起来。
忽然,他止住笑,摸出卫煦怀中的匕首,猛地朝自己的右手刺去。
鲜血淋漓,迷蒙双眼。他竟然,挑断了自己的手筋!
卿浅尖叫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惊惧,脱口说出了真相:“他没有死!”
就在祁尘错愕万分之际,却见卫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见到自己置身此处,卫煦似乎也有些迷茫。然而当他见到祁尘,眸子里立刻有了光彩。
“祁尘!”他站起身,惊喜至极,“许久不见!”
祁尘往后退了几步,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卫煦有些惊愕:“你怎么了?”猛然看到他手上的伤口,更是大吃一惊,忙握住他的手,想要为他包扎。
祁尘却狠狠地甩开他,力气如此之大,卫煦连连朝后退去,差点摔倒。
祁尘冷冷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天下间,果然没有人值得相信。卫煦你又骗了我!”
“我何曾骗过你!”卫煦急切地解释道,“除了我们的初见,我从没说过任何谎言!那时我是被人追杀,所以才会出现在水中。我只是怕吓到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真后悔与你相识!”
“你说什么?”卫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你会如此绝情!”
“绝情的人是你!”祁尘仇恨地说道,“你杀了我的养父,然后嫁祸给我!甚至,你拿着我的画前去邀宠!是我信错了你!”
卫煦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苦笑了起来。
其中的真相,卫煦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
难怪难怪父皇会忽然对他褒奖有加,甚至愿意接他前往皇宫养伤。难怪他们不再笑他玩世不恭不学无术。
原来,竟是这样。
那晚他辞行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前往皇城。本来他是可以不在那晚离开的,但是他不想累及祁尘,所以终究是孤身离开。
果然,路上遭到刺客伏击。他受了重伤,幸亏侍卫来的还不算晚,救回了他的一条命。
回到府中,卧床数日。母亲悉心照料,他才终于渐渐恢复。
他本想立刻前去看望祁尘,但此时的他却已经不自由。因为父皇不知为何忽然对他大为改观,加派人手守护着他。
想起那些画,一路上他紧紧护在怀里,哪怕是受伤昏迷也没有放开手。
本来想献给父皇,向他推举祁尘,但是此时却怎么都找不到。
母亲神色有所闪躲,只说她已经帮他献给了皇上,叫他安心养伤。
歇息几日,本想天明后进宫面圣,谁知道睁开眼睛之后,却出现在这里。
这才是真相,谁也想不到的真相。
想必那些画是母亲进献给皇上,向他邀宠,顺便给儿子铺路。而至于祁尘的养父以及他的牢狱之灾,大概也都是母亲所为。
母亲爱子如此,一片苦心,却害得两人反目为仇。
祁尘错愕万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卫煦给他包扎伤口,低叹道:“我又怎会骗你?你该信我的。”
“我对不起”
“就算再恨我,也不该伤害自己。你的这只手恐怕以后是不能作画了”
“你若死了,我作出再好的画,也终归是无人欣赏”祁尘苦涩说道,“从此以后,我没办法再为你作画了”
“你教会我那么多,我也偷学到一两招。在府里养伤的时候,我学着画了一幅。”卫煦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展到他面前,笑道,“你看看,我画的像不像?”
画布上面的,正是他们初见之时,祁尘坐在岸边作画的情状。
祁尘红了脸,闷哼道:“你还是那么喜欢戏弄我!”
卫煦执起他的手,笑意温暖:“从此以后,就让我来为你作画。”
伴他执笔画流年,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心念。从此以后,再无彷徨。
墨沨勾出那一缕魂魄,牵着卿浅转身离开了。
只听到身后卫煦怒火燃烧的声音:“你竟然让别人看了你的手!甚至还让人抹去了印记!看我怎么罚你!”
卿浅忽然踮起脚,捂住他的耳朵,撇嘴说道:“你不许受到启发!”
墨沨俯身在她的眉心印下一个吻,温柔至极:“我只喜欢你,无论多久,永远都是。”
卿浅这才展颜笑了起来,拉着他朝夜色深处跑去。
回到客栈,将那缕魂魄归于卿浅体内,却仍然是感到上次那样的阻力,以及——再次喷出了鲜血!
难道真的是有人从中作祟?那人究竟是谁!
然而此时的墨沨也没有心思多想,他看着床上安睡的卿浅,看她暂时不受妖术控制,心中满是温暖。
只要看她安好,再多的苦痛也心甘情愿!
第十二章 花水欢情
更新时间2014…2…9 22:33:27 字数:3019
在古城中游玩几天,他们离开了这里,按照地图的指示,前去与师叔会合。
这天傍晚,两人歇息在一棵古树下。吃了些干粮之后,卿浅偎在他的怀里,安恬地睡去。
自己渐渐恢复心念,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然而不论怎样,总好过夜夜春梦。
她再次走入那个梦中。四处是纯白的冰雪,一朵莲蕊静静绽放,百年如一。
那个男子倒在雪地里,全身覆满了雪花。鲜血从他的心口喷出,蜿蜒出斑斓的色彩。
血滴溅染在莲蕊上,刹那间开到极盛,明艳炽烈。
影影绰绰,盈盈柔柔,一个身着雪衫的少女从那花色深处走来,笑容明媚如春。
卿色潋滟,浅笑安然从此以后,我叫你卿浅可好?
墨沨,虽然你总是这般冰冷,可是我喜欢你。你娶我可好?
她牵着他的手,在那炽艳的花色之中,自在烂漫,风华无邪!
然而,她是谁!他又是谁!
为什么她和他流连于心间,挥之不散!
雪花纷飞,暗伤流转。曾经笑颜泪水,誓言和冷漠交错。到最后,她竟然无法分清,究竟是梦是醒!到底,是谁闯入了谁的梦中!谁又在谁的梦中流连成泪!
她看不清,走不出,流离在梦境与现实的交错处,等不到那一个怀抱的救援。
“墨沨墨沨”
她蹙着眉,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掌。
她心口处的那朵莲蕊,也隐现着赤色的妖气。
他的手掌蓦然凝成剑气,指向前方:“还不现身!”
瑰魅的晚霞中缓缓显出一个少女,她蹲在那里,画着圈圈:“别吃我!”
“梦貘?”墨沨轻喝道,“把她的梦境还回来!”
“你过来呀!”少女对他摇着手,“你过来我就还给你!”
墨沨扫了一眼地上的圈圈,轻笑道:“这种低劣的法术,还困不住我!”
“哇!被你发现了!大神!”少女忽然蹦到他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大神求交往!”
墨沨将她拂开,逼问道:“你出现在此,有何目的?”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呀!”少女仰望着大树,眨巴着星星眼,“这棵大树一直陪着我,收留我。你们不许欺负它,否则我就——”
她又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心里得意地暗想,画个圈圈诅咒你!
“梦境还回来!”墨沨已是不耐,指尖剑气愈烈。
少女吓得连连后退,憋着嘴说:“人家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纯美的梦境了!人家真的只是饿了而已!”
眼看着剑气就要朝自己逼来,少女更是委屈:“原来卖萌并不是万能的!还给你就还给你!哼!”
她张圆了嘴巴,从里面飞出纯洁的灵气,回到了卿浅的体内。
卿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少女,不由得展颜欢笑:“小妹妹,你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回家?”
“还是姐姐最好了!”少女嘟着嘴,忽然又飞过来,抱住卿浅说,“美人求交往!”
卿浅笑着说:“看你孤身一人,我们送你回家吧!”
少女指了指头顶说:“这棵大树就是我的家!”
“啊?”卿浅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一直住在树上啊!”
“嗯!我无家可归,一直都是大树爷爷收养我!”
少女刚说完,就听见一个幽怨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画萱,我说了,我不是爷爷!叫我哥哥!”
少女叉着腰,望着树顶说道:“那我也说了,叫我小梦梦或者小馍馍,或者小画画或者小萱萱!叫什么‘画萱’!一点都不符合人物形象好么!”
“好吧小画萱”树精无奈地说道,“上来睡觉吧!”
“嗯!我这就来睡你!”少女说着,看了看树下的两个人,好心地提议,“要不今晚让你们借宿?不过——要收钱的!”
卿浅忙把墨沨拉到身后,警戒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姐姐别紧张嘛!我不过是想抱紧大神的大腿而已嘛!”
听到这句话,卿浅心肝一颤,慌忙拉着墨沨跑开了。
远远地看见一家客栈,虽然在这荒幽的野外,这么一座孤立的客栈确实诡异,但是两人确实无处可去。况且斩妖除魔本就是离恨殿的职责,他既然看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刚走进客栈,就见到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这般嗜酒如命的人,除了师叔,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墨沨牵着卿浅走上前,作礼道:“师叔。”
师叔头也不抬,把酒坛往他面前一推:“师侄来的正好,来陪我喝酒!”
墨沨道:“酒是穿肠毒药,师叔——”
劝慰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已被师叔懒懒打断:“色是刮骨钢刀,师侄为何不戒?”
墨沨不再多说,两人坐下后,叫来了小二,
看到小二的刹那,墨沨大吃一惊,竟然又是仙界之辈!
他这才发现,那些扫地的抹桌子的做饭的,竟然都是仙界中人!
师叔似乎早已了然于心,最初的震惊和悲愤平复过后,只剩下可怕的麻木。
他仰头饮尽一坛酒,任那酒水从嘴角流出,流的满地狼藉。
猛地将酒坛摔在地上,大笑道:“有人给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立刻有仙君过来清扫干净,不留痕迹。看着他们卑躬屈膝,伏在地上做着最低贱的活儿,师叔的眼中满是悲凉。
“仙君酒杯已碎,不如在下送你一个?”
随着这个声音,寒影从楼上翩翩走下。
人还未至,桌子上已经出现了四个金盏。
寒影款步上前,坐到另一方,举杯笑道:“能再相逢,实属荣幸。我敬你们一杯。”
“你”卿浅紧紧地抓着墨沨的手,难以控制地颤抖着,“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卿浅姑娘似乎很怕我?”寒影颇为受伤,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师叔冷冷开口:“这件事多说无益,总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
寒影仍然是笑意如风:“倘若需要,在下愿意略尽绵力。”
师叔将金盏化为乌有,起身上了二楼。
寒影看向卿浅,神色黯然:“莫非卿浅姑娘也同世人一般,不辨真相不明是非?”
卿浅避而不答,而是问道:“琉璎姐姐怎么样了?”
“我已经将妖灵还给了她,而且也跟鬼主说好,允许她以后都在奈河上摆渡。”
“哦。好。”
一时间整座客栈静的可怕,半空中似乎有幽灵飘荡。
墨沨牵着卿浅上了二楼,只留下寒影在那里独饮独酌。
走到最角落处的房间,只见师叔倚在门口,昏昏欲睡。
终于见到他们,师叔语气慵懒地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等会儿悠着点,千万别动作太大!师叔我可就在你们隔壁呢!”
卿浅赶紧说:“其实我们可以分房而睡的!”
师叔笑意暧昧:“那样的话,某人会失眠的,说不定会更折腾!”
“啊?可是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卿浅好像明白了什么,红着脸说,“我指的是练功,师叔你指的是?”
师叔悠悠笑道:“我指的当然也是‘练功’。”
墨沨黑着脸,拉着她进了房间,紧紧地关上门。
一眼见到房间里的浴盆,卿浅兴奋地说道:“我要洗澡!”
墨沨身子一僵,半晌后才恢复过来,打来了热水,倒进了里面。
卿浅将他绑在床上,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然后走到屏风后,脱落了衣衫。
空气中氤氲着女子的芬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靡丽之香。
水雾渐起,一声一声地撩拨着男人的心旌。
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