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能出去看看真正的市井百态,淇澜简直兴奋的不能自已。这跟在甘南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心里有事情压着,华梨公子又成天阴沉着一张脸,她哪有半点的兴致出去逛街散心?
如今在床上病了几日,整个人闲散的要发霉,乍然听到这样可以易容出行的机会怎能不让她喜出望外?
一高兴感谢的话就脱口而出——
秦骏白你真是太好了。
这样狗腿的话,秦骏白听了也只是纵容的笑笑。反倒是几个丫头互相之间心照不宣的挤眉弄眼,掩着嘴吃吃的笑,生生的把淇澜笑的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后来秦骏白也被笑的有些不自在了,微微拧了眉头刚要说话,管家王伯就那么巧的冒了出来,表情严肃的把几个丫头轰去花园剪草扫地给锦鲤喂食。
这么一折腾,淇澜只觉得神清气爽,周身的酸痛也不翼而飞,哪里还有半点病人的自觉?
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王爷王妃镇定而沉默的喝茶,午后金灿灿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大门水银般无孔不入的倾泻进来,照亮了精灵般浮动旋舞的细小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居然都写到一百章了,慨然万千乎
☆、绣球乱飞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考虑到过去的路程及种种,秦骏白特意安排提前了一个时辰出门。
因为位于城南比较远,胡尔套了一辆马车,从外面看是再平常不过的灰黑色轿棚,里面却是宽敞舒服一点都不拥挤的空间。
出行的五个人都换了寻常人家的衣衫。赶车的胡尔一身藏青,秦骏白千年不变的飘逸白衫,淇澜换了一件夹银丝的锦缎湖蓝长袍,束起的发冠是呼应的哑光银色,看过去倒是一位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绣儿和福儿也相应换成了书童的装扮,相较于绣儿的安静沉默,福儿好奇兴奋的一直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路上倒也顺利,除了过闹市区的时候为免碰伤行人而减缓了车速,到达城南招亲擂台附近的时候提前了约三十分钟的功夫。
只是那原本应该是人烟稀少的偌大一片绿地上,早就人挨人人挤人的站满了前来瞧热闹的百姓。男女老幼齐齐上阵的,小娃娃骑在爹爹脖子上的,未出阁的少女矜持的躲在马车里还没出来的,连颇具商业眼光的小贩都嗅到了利润的味道,各式零食摆的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这样看过去,竟是比闹市区还要摩肩擦踵的架势。
淇澜掀开窗帘看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缩回马车:“怎么看,咱们是来赶集的?”
从上了车就一直闭目假寐的秦骏白睁开眼:“一会儿开始要下去的话,站的远点注意安全。”这么多的人真要骚动起来,会有不稳定的危险存在,她生病又没好利索,即使自己在身边,也还是谨慎些好。
马车刚停下福儿和绣儿就下了车,福儿性子喜动,打着探听消息的旗号哪儿人多往哪儿凑。绣儿心思细腻多了,虽然不说话,却一直抱着双臂站在马车不远处,担当警戒的职责。
“知道了。”淇澜老老实实的应允。这一行人里面,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是倒着数的了,虽然丢人,可是事实如此。
“你要是不累,一会儿回程的时候去天福楼用午膳,顺便在附近逛逛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儿。”秦骏白浅浅的笑着,本想回程再说的,可是怕她失望,还是没沉住气。
淇澜的眸子果然更亮了:“真的吗?太好了。”
“王——呃,二公子,”福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鬓角的发丝都稍稍乱了少许:“我看到那个翁家的小姐了,还有在擂台旁边休息的一个男子,好大的架势,旁人都说那是赫赫有名的铁骑军兵士。”
淇澜掀开轿帘,跟着福儿一起八卦:“那个翁小姐漂亮吗?”
福儿大力的点头:“漂亮,圆圆的眼睛跟杏仁一样,嘴巴像樱桃,头发乌黑顺滑,比上好的黑芝麻还要亮”
淇澜笑的前仰后合的,指着福儿说不成句:“还说你不是吃货,哈哈形容人都都是吃的”
福儿一窘,这才意识到什么杏仁樱桃黑芝麻~确实都是吃的。
想了想没法反驳,干脆耍赖的跺跺脚:“不跟你说了,就要开始了你下不下来嘛~”
“下来下来。”淇澜止住笑,眼角都沾染了湿意。刚要跳下马车,想起来的回头:“秦,不是,那个你也一起去吧。”本来想按照事先约定称呼大哥的,不成想一回头正好撞上秦骏白看向自己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心里奇怪的咯噔了一下子,称呼不称呼的立马甩到了脑后。
这怎么可能~~~
“好,一起过去。”秦骏白若无其事的起身,也跟着下了马车。
几个人站到了外围选了个视线比较好的位置,翁员外率先登台了。
啰里八唆的讲了一通没营养没内容的空话,然后是大家翘首以盼的翁小姐出现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方二八的翁小姐确实长的很不错。最起码很符合淇澜的审美观念。
浓眉大眼高鼻梁,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一股飒爽的英气,整个人看过去极具健康美感,朝气蓬勃,一袭短打的红衫衬得她肤色白皙,更加楚楚动人。
“这个翁小姐真漂亮。”淇澜很真心的称赞。
“就是就是,”福儿很得意自己跟主子的眼光一致:“福儿也觉得她很好看。”
“没王妃好看。”绣儿冷不防的加进来,语气还是平淡到气死人的。
“我也没说她比王妃好看呀,”福儿急了,又怕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王妃可是天下第一美女~”
“那是你说话方式有问题”
淇澜很无辜的被拖下水,躺着也中枪:“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两个丫头各自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台上的翁小姐此时也说话了。然后这种临场发挥主动违规的行为把一众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台侧的翁员外擦着越流越多的汗水,差点晕厥过去。
绣球从一个变成了三个,两个抛向那二十七个人中,剩下一个在场内任选。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导致这么一会儿功夫改主意的真正原因是翁小姐看到了中意的人选,而这个人选很不巧的,不是前面参赛的选手
福儿和绣儿面面相觑,低呼出声:“三个?”
重口味~淇澜满头黑线。这个年代可以这么惊世骇俗吗?
台上的翁小姐却胸有成竹一点都不羞怯,扬起手中一只精巧的纯金发簪,表明三个人谁能最终夺到这只发簪,谁就是胜利者。说完了轻轻巧巧的将簪子插到了如云的秀发中,向前两步抱着大红的绣球站到了台沿上。
原本窃窃私语的场面立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翁小姐。
第一个,那个传说中的铁骑军兵士。是个身材结实面目寻常的年轻男子。第二个,是个长了双桃花眼看过去挺不靠谱的公子哥样的人物。
两个男子上了台,翁小姐抱着最后一个绣球站定台前。
淇澜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沿着翁小姐含情脉脉的目光扭过头。身上惊起一层冷汗。
骇然失笑。不会吧,这个翁家的小妞看上秦骏白了?
没空容她继续猜想,那个闪耀着红光的锦缎绣球已经飞了过来。
在福儿和绣儿张大嘴巴满脸诧异中,淇澜居然想都没想的伸手一捞,将绣球稳稳的抱在了自己怀里。
满场诡异的静谧。
众人的目光看着这个一身湖蓝锦袍的翩翩公子,虽然身子骨弱了点,可是那张容颜,可是倾城的姿色啊~
脑袋被驴踢了吗?淇澜慢半拍的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唐突。怀里抱着的绣球一下子变成了炙热滚烫的火球,扔不得抱不住。
福儿哭丧着脸,细语喃喃:“二公子,你要上去比武招亲?”
这绣球过来的方向,除了台上的翁小姐,估计只有自己和秦骏白心知肚明了。淇澜眨眨眼,都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人脸色变成什么样子了:“凑凑热闹”
秦骏白若有若无低沉的笑声传来,听得人更加恼怒。
翁小姐呆住了,很明显的没想到会有人劫球
作者有话要说:
☆、比武招亲
周围的百姓开始有人起哄,善意的笑着让淇澜抓紧时间上去抢簪子。
“坏了你好事是不是?”淇澜压低了声音不去看秦骏白,他刚刚的笑意让自己觉得像个傻瓜:“要是大哥喜欢翁小姐,小弟上台去帮你抢来簪子如何?”
秦骏白掩饰的遮住薄唇轻咳两声:“本王有王妃一个就够了。”
淇澜闹了个大红脸,说什么都不是。自己竟然一直觉得秦骏白很老实?
“那位公子,”翁小姐竟然回过神开口了,目光看向淇澜:“真不好意思,我那个绣球,呃是给你身边那位白衣公子的”
作风泼辣啊有木有!
淇澜讪讪的,将绣球塞给身侧的秦骏白,脸上热辣辣的:“喏,给你!”
所有来看热闹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闹的更加兴奋。又出现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呵,这位翁小姐看上的神骏人物原来是蓝袍公子身边的白衣男子啊
所以说人人都有当狗仔队八卦党的无限潜质。这样狗血又夺人眼球的戏码出来,看的大众热血沸腾,简直过瘾万分。
“白衣公子快上去吧”
“就是就是,别让翁小姐等急了”
“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我还是看好铁骑军大人”
“我更看好二号人选”
台下叽叽喳喳闹哄哄一团。淇澜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有人坐庄,定然会押下无数的筹码赌注。想必,秦骏白的胜算还是压倒性的嗯,是不是应该趁机捞一票?
“福儿绣儿,”淇澜低下头一本正经的:“快下注,你们押谁赢?输了的中午要请客,天福楼。”
福儿吓呆了:“天福楼?二公子,你把我卖了也吃不起啊”
绣儿的眼皮跳了一下,干脆扭过头不理会王妃心血来潮的恶趣味。
秦骏白一只手拎着淇澜硬塞过来的绣球,挺拔站立稳如泰山。不见他用多大的声音,却是压下了满场的起哄嬉笑声,清清楚楚的传进了翁小姐和每个人的耳朵里:“对不起,翁小姐,在下已经娶妻了。”
看着心仪的男子毫不犹豫的要把绣球抛回来,翁小姐樱唇一撇,顾不得许多的只想制止他的举动:“我不介意。”
这样清楚无误的表达再次把现场雷的人仰马翻。太太太劲爆了,翁小姐看来是真看上这个白衫公子了,连委屈做小这样的事情都不介意。
好多人翘首以盼,打了鸡血一般脸红脖子粗,现场渐有失控之势。
翁员外一张圆胖的老脸此刻都绿了。这个女儿怎么骄纵至此啊
台上站着的铁骑军兵士原本渐起怒意的神色在看向秦骏白时变成了惊讶,渐渐的激动到涨红了脸,满眼的敬慕和不可思议。
要知道秦王骏白在南楚全军中的威望,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还不上去?”淇澜揶揄的伸手拉了下秦骏白:“人家都说了不介意。”
秦骏白微微低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抬头扬手洒脱的还回了绣球:“抱歉,愿翁小姐找到一生相守不离不弃的如意郎君。”
一生相守,不离不弃。
这八个字惊雷般的炸响在淇澜耳边,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缩了起来。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这曾经是她提出过的要求,不管是对于那个遥不可及的帝王还是这个时代其他的男子,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一种奢望。为什么集荣宠于一身的赫赫战将秦骏白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她会觉得那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台下的再度纷乱吵杂已经干扰不到淇澜了,她陷入了恍惚的沉思中,连秦骏白望过来若有所思的笑容都没看见。
大起大落的折腾了一上午,到天福楼寻了个雅座坐下后,淇澜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唱起了空城计。
秦骏白也不是拘泥于主仆形式的人,点了菜式之后就让胡尔绣儿和福儿一起坐下用膳。
反倒是那三个人扭扭捏捏的不肯答应,其中尤其以胡尔最为顽固。
秦骏白又不会强人所难,说了两遍眼见无效也就顺其自然了。
像是淇澜在楚月宫时候为了扭转那些宫女太监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而同桌吃饭,连恐吓带强迫也足足花了半个月才基本见成效。
后来还是淇澜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们三个去楼下另外开一桌吃饭,不用在雅座大眼瞪小眼的伺候着,省的自己吃不下饭。
开始上菜之后,雅座里面的两个人才发现不妥。
原本秦骏白是按照五个人标准点的十菜一汤,结果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看过去疑似极度浪费的架势。
“没关系,吃不完打包带走晚上吃。”淇澜秉承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这一原则。虽然不管是作为朝廷一品官员的秦骏白,还是另有清扬公子身份的自己,钱财都已经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打包?”秦骏白也只是稍稍一怔就明白的点点头:“好。”
淇澜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的不吐不快:“秦骏白,有没有人夸过你很聪明?”连二十一世纪的一些词汇都能很好的理解。
“多谢王妃谬赞。”秦骏白细心的帮她倒了一杯菊花茶。
“别这么称呼,”淇澜端起茶杯一口喝掉,生津解渴极其舒爽:“太别扭了。”
“哦?”秦骏白不紧不慢的喝茶,姿态优雅:“那叫娘子?”
不是茶水已经落肚,淇澜估计自己要不雅的喷出来了:“秦骏白,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耳朵却控制不了的烧红了,粉嫩剔透小巧可爱。
某人不置之否的笑笑,也不反驳,慢吞吞的喝茶。
“说实话,”淇澜垂下眸子鼓起勇气:“我不确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权势财富还是那个沾满血腥高高在上的宝座:“可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贡献不了什么作用出来。我知道你用了不少的心思也忍耐了很久,只是秦骏白,这次你怕是押错宝了。”
“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秦骏白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倾向,只是看向淇澜的目光认真严肃。
那种隐晦又忤逆的话,即使只有两个人,淇澜也不敢说。只怕一戳破,这一切都变成了幻象,犹如七彩的肥皂泡一样瞬间消失在空气里,什么都留不下:“男人都有那种野心吧我没有打算劝你放手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
“你想错了。”秦骏白温和的语气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秦某想要的不是那个人人觊觎垂涎的位置。”
这话题太敏感了。淇澜觉得此时有点操之过急,何况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个?
“秦骏白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话却停滞的说不下去了,脑海里浮现那些血流成河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从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不是小觑秦骏白,更加不敢藐视令狐谦。但是这两人迟早一天那种可以预见的正面厮杀却让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忍受不了。
“等你知道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再跟我说吧。”秦骏白止住这个话题,若无其事的代她布菜:“饿了吧,多吃点。”
心头压的沉甸甸的,快要呼吸不了。淇澜拿起筷子,微不可闻的喃喃:“秦骏白,别对我这么好。”我回报不了。
也不知道秦骏白是真的没听到还是执意如此,脸色和表情没有丁点的变化,不疾不徐的吃饭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现场
悠哉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从疏月返回的大军已经到了沙陵。
秦骏白再没有偷懒的理由,一大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