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秦骏白入城,是完全的光明正大,因为令狐谦让他过来做的,就是明面上的事。
南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到了京都,那可是轰动不已的大事,不仅震惊朝野,而且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的冲击了所有人的耳目。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近日来酒肆茶楼点击率最高的话题就是秦王的造访。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兴奋不已,有人暗中准备。
最着慌的就是天泽的周帝,接到讯息的时候,秦王已经过了凉水河。
他真是乱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十万火急的召集了一众官员,亲自率队迎出城门。
能让一国之君亲自迎接的,自然不是小人物,何况还是让天泽武将闻风丧胆的秦王!
望眼欲穿的终于等到秦骏白的身影,周帝傻眼了。这一主一仆一马车的寒酸队伍,就是赫赫有名的南楚名将秦骏白?
等到来相迎的原南楚官员认出秦骏白并恭敬无比的参见后,周帝终于肯定了这令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的现状。
由之而来的揣测和忐忑更是让年老的周帝惶惶了好几日,夜不能寐。
不过短短数日,周帝一下子老了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重访后宫
信鸽到达的时候,淇澜正坐在凉亭,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发呆。
空中传来翅膀扑棱棱的声音,淇澜才抬起头,一只雪白的鸽子就落在了她手边的栏杆上,一点都不惧怕人的样子。
一开始淇澜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趣。居然有这么大胆的鸽子?不怕自己捉了去炖汤?
后一步才看到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信使?
好奇的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家的信鸽找错了主人?
那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居然又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两步,黑豆似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她。
淇澜笑笑的摸了摸它雪白的羽毛:“小家伙,难不成是找我的?”
信鸽听不懂,只是歪着头对着她咕咕又叫了两声。
想了想,淇澜伸手解下了小竹筒。
展开素白的信笺,上面是行云流水般清隽飘逸的楷书,见字如见人。
淇澜的心突然就快了节奏。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一字一顿,字字惊心。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却又婉约含蓄的情话呵~
那种微微的眩晕感,犹如漂浮在空中无处着力,又似不胜酒力而浅笑绰约的醺醺然。
淇澜将不足巴掌大的信笺捂在心口,那里砰砰乱跳的像是个疯子。
秦骏白给她写的情书。
明明是妇人思念夫君的诗词,却被秦骏白用的恰是妙处,一点不见唐突。
只是那浸透其中的深情
淇澜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此刻灿若梨花的生动笑意,仿佛黑夜中瞬间点亮的烛火,明媚闪耀,一如情窦初开的未出阁少女。
被人这样惦念着,诉说着意料之外的绵绵情话
不得不说,即使是淇澜足够冷静超然的性子,也还是有着自幼天生的小女儿心态,对于这样千里鸿雁传书述情的方式,还是没办法镇静如常~
鸽子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咕咕的叫着,仿佛在喃喃的倾诉着什么。
手指抚上脖颈挂着的小小香囊,那是秦骏白临走时代她挂上的。
是她熟悉之至的伽南香味道。
本以为是那个男子含蓄的表述,就像是他留在她身边一样。此刻想来,莫非这香囊才是鸽子寻找的目标?
前世的小七,除却好友小五的关怀相伴,孤独的二十多年,不曾体会过任何情谊的温暖。今世的淇澜,身边有了靖远福儿莲儿她们的陪伴,虽然亓樗的事情让她感到很受伤,不过她倒也看得开,不至于钻牛角尖去怨恨什么。
在感情方面,无论是慕容长磊的关怀备至,萧然狂热却自卑的迷恋,亦或者是令狐谦爱恨两难的霸道j□j,对于淇澜而言,都是能够理智分析并一步步冷静做出决断转身离开的情形。而秦骏白一点一滴的温情脉脉,尊重她意愿的谦谦之举,耐心等候她回应并毫无怨言的心思
不得不承认,淇澜动心了。
没有人比她更深刻的了解那种刻骨的孤独,能够坚持却更加渴望拥有。
淇澜伸手将鸽子抱在怀里,慢慢的下了决心。等到秦骏白回来,她会和他把一些事情讲清楚,若是他不介意,那么自己也会放下心结试着去接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送走前来宣读圣旨的公公,淇澜面色从容,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思潮汹涌。
亓皇后要见自己?姐妹情深,甚为想念?入宫小住,联络感情?
是亓樗,她还是惦记着曾经的情谊么?想要告诉自己那身不由己的苦衷?
为什么直觉并不是如此
恰是秦骏白去往天泽京都之时,而帝后大婚至此还不满一个月
心底泛起寒意。但愿只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管再怎样思前想后,疑虑重重,明日皇宫之行都无可避免。不如去了再说罢。
软轿停在楚月宫门前的时候,淇澜心底的不安更甚了。
入了内宫,抬轿的公公不曾带她去皇后的永宁宫,却闷着声来到了楚月宫。
难不成,她猜测的最坏结果应验了?
绣儿和她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疑惑和忧虑。
“劳烦各位公公了。”淇澜示意绣儿给四位小公公打赏,然后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昨晚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绣儿入宫。
一来绣儿在这皇宫有所牵挂,她也乐得尽一点绵薄之力成人之美。二来,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这件事情瞒着秦骏白。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试着跟他走下去,那么坦诚是放在首要位置的。
楚月宫的大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院子里悄然无声,一如离开时的整洁干净,看得出是有人按时打扫清理。
只是物是人非,空落落没有人气的楚月宫再也不是昔日其乐融融的那方小小天地了。
也是。主子都离开了,那些宫女奴仆必然会经由后宫重新分配。
不知道夏荷秋菊小邓子他们可好,又跟了什么样的主子,有没有受气
秋千还在。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穿的像个棉球一样的女子不知愁滋味的呵呵笑着在秋千上翩飞~
那个被自己只用了一次就遭受抛弃的训练架,孤零零的立在墙根,见证着小邓子双股颤颤几乎晕厥的特训之旅~
还有小池塘里面的鲫鱼,不仅没死光,竟然都这么大了~
淇澜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时,里面一时的伤感怀念等等都敛了起来,重归平静无波:“绣儿,我们先进去等候皇后吧。”
绣儿嘴上没说什么,心底却松了口气。她刚才看着淇澜那掩饰不住的情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些日子来王爷王妃日渐默契的感情毁于一旦。
幸好。王妃还是那个理智的主子。
房间里也一切照旧,整洁有序,清新无尘。
只是这些记忆里的桌椅床榻玉瓶珍玩等等等等再也干扰不了淇澜了,从踏进门槛那一刹那开始,她只是秦王府中沉稳恪己的王妃,秦骏白的妻子。
仅此而已。
“王妃,绣儿给您倒杯茶吧。”连热水都周到细致的准备好了,更不论软榻矮几上的茶点水果了。
“不用,先候着。”淇澜淡淡的吩咐。这里不是秦王府,她也不是主人,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恪守的,即使可能某些人会希望她把这里当成家一样的随意做主。
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皇后驾到。”亓皇后并没有刻意端着架子让她久候的意思,不过十分钟就来了。算计一下路程,应该是她这边一落轿,永宁宫那边接到信儿就出发了。
希望,她还是那个亓樗。
知道自己奢望,淇澜也只是笑笑,念头一划而过,不再强求。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淇澜恭敬的垂头福身行礼。
“王妃勿需多礼,”亓皇后微笑着虚虚一扶,得体大方:“坐下跟本宫说说话。”
跟着皇后的宫女是陌生的面孔,本分的倒了两杯茶,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绣儿也跟着出到院子里面,房间里只剩下两位主子。
淇澜侧着身子半边坐在软榻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的皇后,是曾经死赖在沭王府傲娇到不行的亓樗么?
要念旧情,也仿佛轮不到她先开口。
亓皇后倒也不着急的样子,纤纤玉手拈起茶杯,浅浅的啜饮了一小口又轻轻的放下。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意思
“小白,你这个没良心的,就一点都不想我?”那个带着些许调笑之意的声音响起,和记忆里的影子丝丝入扣的重叠起来。
淇澜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眼望过去。她叫自己什么?小白?
还是那个一身繁复宫装眉眼贵气的皇后,可是那懒洋洋微哂的表情,分明就是——
“亓樗。”这话倒是由衷的脱口而出。
那描画精致的容颜上露出的痞痞表情,简直不兼容到了极致,偏生落在淇澜眼中就是亲切到想哭。
“哼,光顾着自己快活自在,早都把我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淇澜眼眶微湿,心里很想骂出来亓樗你这个小混蛋,瞒的我好苦,还敢恶人先告状可是无论怎样都是开不了口。
“瞧你那傻样,”难得做回亓樗,放松挺直的脊背后感慨的喟叹:“这么久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亓樗,”淇澜只觉得嗓子哽的厉害:“你还好意思说?”
“啧啧,”亓樗哼笑着摇头:“嫁给秦骏白别的没学会,先会掉眼泪了?真是长出息啊。”
“你知道我当初多担心你!”淇澜恨恨的:“我听到你病重就想去疏月,结果一直到你出使沙陵,传出来那种噩耗。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看来还算有点良心。”亓樗若无其事的拈了块点心放到嘴里:“我以为秦骏白都跟你说了。”
淇澜摇摇头,并不设防的老实回答:“我还是立后大典时知道你的身份的。”
“哦?”亓樗饶有兴味的样子:“秦骏白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淇澜喝了口茶看着她:“不过是说疏月国长公主才是你真正的身份。”
“就这些?”亓樗眯着眼,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没了?”
“不然,你还有别的秘密?”淇澜开玩笑的追问。
亓樗呼口气:“是啊,小时候尿裤子算不算?”
淇澜失笑:“你都贵为皇后了,怎么还是这么童言无忌,像个小孩子。”
亓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只有你拿我当小孩子看了,小心哪天我把你卖了,你还帮我数银子呢。”
“那也得你有这本事。”淇澜不以为意,仿佛又回到了旧日无间相处的美好时光。
亓樗垂下眸子,神色复杂一掠而过。
“不管怎么样,在这后宫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淇澜叮嘱,神情真挚:“别跟自己过不去,知道吗?”
亓樗沉默了半晌,淡淡的敛了笑意:“政治联姻,各取所需罢了。这区区后宫,哼,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我知道亓樗太子聪明绝顶智慧超群,可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淇澜发觉自己好啰嗦,可是那是发自真心的,控制不了:“即使你贵为皇后,有些小人总是防不胜防。我不希望你受伤。”
“你可真是”亓樗似笑非笑的微扯嘴角,咽下了后面的话。
想了想,淇澜还是觉得很开心:“知道吗,你今天叫我进宫看你,我很高兴。”
亓樗笑的古怪,并不掩饰:“你觉得,那圣旨是我要求的吗?”
淇澜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到的意思。”亓樗意兴阑珊的戳破:“伟大的南楚皇帝想念你了,假借本宫的名义邀请秦王妃入宫一叙,多堂皇的理由和借口,哈~”
怎么听,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你生气了?”淇澜能想到的理由唯有这个,可是这个又太过不可思议。
“我生气?”亓樗冷笑,带着小小的恶意:“因为令狐谦?我犯得着么?”
心头的违和感愈发浓重,淇澜却怎么都捕捉不到本质的原因在哪里。
好似,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疏漏了
空气中有难言的小小尴尬,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一时间都是无话。
“你和秦王,看过去倒是伉俪情深。”亓樗率先打破了沉默。
想必是宫宴那日,秦骏白的体贴细致落入了亓樗的眼中。虽然解开了心结,又当亓樗是好朋友,可是这样的事情淇澜还是不习惯于拿到桌面上来讨论:“秦王待我很好。”
“你呢?”亓樗看起来一如过往的八卦:“对秦王也是情根深种?”
“亓樗。”淇澜面颊起臊,拧着眉头嗔意十足:“你很八婆知道吗?”
亓樗看着她,半晌才幽幽的叹口气:“这个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脸上那么明显的写着,你爱上他了。”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
淇澜又羞恼又好笑:“你还说,当初看玩笑也没个分寸。你说我要真是动心了跟你回疏月,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那好办。”亓樗大咧咧的:“疏月国年轻有为的王爷好几个,实在不行你嫁给我父皇我也没意见。”
“亓樗你,”淇澜真被她的言论打败了:“你做事说话都这么不经大脑么?”
“女人,”亓樗眯着眼睛似真还假:“小瞧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楚月宫一起用过午膳,亓樗就打道回府,回去永宁宫睡她的养颜觉去了。
淇澜想了想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让绣儿去自由活动。
本意是想着绣儿去见见连城,一解这些日子来的相思之苦。可是她忘记了,令狐谦在主持朝政的时候,正是影卫工作的时候,绣儿又上哪儿才能看到连城?
绣儿也不多话,一如既往的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隐藏了行踪。静静等待黑夜的降临。
淇澜也有了些许的困意,朦朦胧胧间顾自想着,既然亓樗已经说明白了这次入宫不是她的本意,那么自己顶多住上一日,明天就寻个借口回去王府才好。
这皇宫,没有她的牵挂
沉入梦乡之前,脑海中依稀浮现秦骏白温柔缱绻的笑容
令狐谦一直在议政殿忙碌到晚膳时分,依旧没有勇气像心中所想的那样去往楚月宫。
是的,他没勇气。
圣旨都下了,澜儿也接进了宫,事到临头,他倒裹足不前了。
他没什么不可告人龌龊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念,想看看那自己记挂惦念到心生疼痛的纤细身影,看看那印在脑海挥之不去的一颦一笑,听到记忆里的声音,这样就很好。
哪怕她现在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令狐谦自嘲的笑,原来自己也有这种见鬼的情怯时候。
“皇上,该去清风宫无双贵妃那儿了。”大太监朱令宇恭声提醒主子。
令狐谦沉吟了片刻,艰难的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乃发完文基本都不回看,如果哪章有漏掉被JJ河蟹掉的词语口口,可以留言,乃去更改
☆、主仆重逢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平安无事。
楚月宫安静的像是被遗忘在世界之外,悄无声息。
绣儿胆大心细,又是沉稳内敛的性子,不似福儿她们几个叽叽喳喳的,是以昨晚确认了不用在寝室外间陪伴之后,就悄悄的退去了旁边的偏室守着。
一夜无眠。
不管是淇澜,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