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攻心当即病倒,当天夜里将军府就进了刺客,靖远他病重体虚”
淇澜的脸色白到透明,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刺进掌心,鲜红的血珠慢慢的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是秦王安排的刺客?”
“萧然不敢妄下结论,”萧然看着她冷凝一片的目光,竟是心生瑟缩:“只是传言如此,并没有真凭实据”
沉默了半晌,淇澜重新开口:“消息可靠么?”
萧然无奈的点点头:“这两日民间已经慢慢传开,连宁月的坊间都有了说辞。”
“好。”淇澜呼口气站起身:“我明日去京都。”
“大小姐,”萧然也急迫的站起来:“京都此时正是混乱之时,不能——”
“家弟都不在了,我这个唯一的姐姐不去送行说得过去吗?”淇澜面无表情,像是在陈述不相干的事情:“再怎么乱也与我无关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靖远,姐姐护你不周,若是一切属实,姐姐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眼底刺痛的厉害,慢慢的泛起温热。
“大小姐。”萧然迫不得已只能和盘托出。那么残忍的事情他实在不想说:“将军府夜里失火,已是一片废墟。大火扑灭之后面目全非,身侧残缺的玉佩却是靖远从不离身之物。”
真是够狠够绝的呢
面目全非?怕是烧成焦炭了吧
脑海里蓦地浮起秦骏白离开前诚挚认真的面容。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只要你信我
秦骏白,你跟我索要信任,可是你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吗?
淇澜你要冷静,此刻万万不能乱了阵脚。一切还都是传言,不能这样轻易听信就定了秦骏白的罪~
一个礼拜前,若暗门大当家的是他,应该是返回去处理这件事情。呵呵,还真是称得上急事
一时间心乱如麻,淇澜被各种纷沓的念头逼乱了心神,喉咙涌起腥甜之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大小姐!”萧然急了,上前两步下意识的伸手要抹去那唇角溢出刺目的血渍,却在淇澜扭开头的动作里僵硬了身体。
是的,他竟然又逾越了,眼中只看到她的受伤,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事。”没有哭泣更没有昏倒,眼下的淇澜看过去冷静的可怕:“谢谢你萧然。”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萧然觉得近在咫尺的大小姐已经跟自己分至天涯,那遥远的距离再无拉近的半点可能~
他曾经想过不顾一切的说出自己的心声。告诉大小姐无论如何还有他,站在那里不离不弃的守候,不管谁背叛离开,他都不会,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哪怕只是站在身后静静的凝望保护她的周全,那就好。
可是眼下,那么纤弱的身子却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让他在一霎那产生错觉,这是他穷其一生都无法超越或者说企及的高度,更不要说保护了。
心碎如粉齑的同时,萧然明白了自己全然的溃败。
议政殿,暴雨将至的低气压。
沉默的令狐谦周身笼罩着迫人的压抑,眸中的暴怒不加掩饰。
地上直挺挺的跪着连城,垂着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为自己争取或解释的意思。
“没有要解释的么?”令狐谦阴森森的开口。
连城闷声回答:“属下知罪,哪怕是失手,大错已成。但求皇上赐死。”
令狐谦怒极反笑,一掌拍在桌面,上好的紫檀木裂了开来:“连城你好大的胆子!”
站在门口的连珏拳头握紧又松,松了又再度握紧,愣是开不了求情的口。
连城此次犯的错,确实难逃一劫。只是那毕竟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
“朕命你去带回沭将军,你却给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了你?”
连珏的心噗通一跳,顾不得许多的也直直跪了下去:“皇上,连城也是没料到沭将军会反抗,更想不到会自己撞到剑上”
“连珏你也反了?”令狐谦额角青筋隐现:“你们,太让朕失望了。”
“属下不敢。”连珏连忙禁口。
“看来你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了。”令狐谦上前一步缓缓抽出连城腰间的佩剑,带着寒气的利刃晃花了谁的眼睛:“一命抵一命,朕就成全你。连城,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朕身边的影卫,生死不论再无瓜葛。”
言毕剑光一闪,锋利无双的青铜剑毫不留情的刺入,透胸而过。
连城动都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柄利剑带着失望的怒气刺入身体又抽出,溅出鲜血的同时也带走了身体的温度。
“谢皇上,成全。”连城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抬头,目光中前所未有的释然:“连城愧对皇上的信任”
“连城!”连珏睚眦俱裂,跪爬着踉跄向前接住徐徐倒下的连城,哽咽着说不出话。徒劳的想用手掌捂住那汩汩流出的鲜血。
“连珏”连城虚弱的看着自幼一起长大,总是因为心软而被自己欺负的兄弟,目光透着不舍和某种祈求:“帮我照顾她”身子好冷,眼前却浮现那万般舍不得的淡然模样。绣儿,对不起,这一世欠你的,来生再报。
“连城”连珏嘶哑了嗓子,紧紧抱住那渐渐失了温度的身体:“你不能”不能死,你还有牵挂,你要亲自去完成,不要托付给我
“带出去!”令狐谦冷硬的转过身子:“驱逐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契阔
终究还是回了沙陵。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淇澜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端倪,绣儿不知道为了什么心神不宁,总像要发生什么一般。
两人都没心思再游山玩水,路上自是闷头赶路。
两日后进了沙陵,阳光正好,欢笑晏晏的老百姓三五一群,看过去太平盛世一切安妥。
回到王府的当天夜里,绣儿就失踪了。
淇澜一开始没发现,因为她心里装着事,一路上忧心不已疲惫不堪,回到清风苑就睡觉了。
第二天的时候,被锦儿几个丫头缠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面又要强打精神一面又想着要不要和秦骏白联系当面问个清楚,一直到傍晚终于下定决心打算让绣儿给秦骏白飞鸽传书,结果就发现绣儿不见了。
问了几个人,最后包括管家红喜在内,都说没见着绣儿。
淇澜这才觉得不妥。
即使是去见连城,依照绣儿的性子也决计不会招呼都不打的整夜未归,除非是出了事。
这样一想,更是烦上加烦。难不成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三天半夜,绣儿回来了。
淇澜心里有事睡眠极浅,绣儿刚在门口站定打算敲门,淇澜就醒了过来。
没有安排值夜的丫头,是以淇澜亲自起身去开的门。
清冷的月光下,绣儿素白着一张脸,浅淡的樱唇止不住的哆嗦着,全无血色。
淇澜一把握住绣儿的手:“先进来再说。”手中包着的仿佛毫无温度的坚冰,冷冽坚硬。
绣儿木木的,任由淇澜拉着进来,又毫不反抗的被摁着坐下,直至一杯热水捧到面前,却是怎么都接不住。
“绣儿你醒醒,”淇澜放下茶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什么事情跟我讲,别自己扛着。”
绣儿的上下牙打着颤,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淇澜叹口气,伸手将绣儿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不再追问。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慢慢缓解了僵硬软了下来。
“连城死了。”
轻的不能再轻的话,仿佛轻轻一呵气就散去无踪。
淇澜大骇,双手抓住绣儿的肩膀紧盯着她散乱无光的眸子:“你说连城?”
“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绣儿失了神一样的喃喃:“任务失败,被皇上赐死。”
赐死。
这个词在淇澜的心底犹如打破水面的石子,泛起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到最后扩散至整个胸腔。
连城被令狐谦赐死了~
“绣儿。”淇澜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当成妹妹一样的女孩,暂且放下连城出事的震撼:“不管出什么事,你要记得还有我。”
绣儿第一次把目光投注在淇澜身上,只是那目光迷茫到没有焦距:“生死契阔”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淇澜心里很疼,那是不亚于听到靖远死亡之时的痛。这样的绣儿,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绣儿垂下眼眸,怔怔的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四只手,青葱如玉,美人无双。
空气中的哀伤仿佛凝成了实质,沉甸甸的压下来,让人喘不上气。
“主子。”绣儿挣扎开淇澜的双手,站起身侧了两步,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再抬起来的眸子里有些坚持的东西渐渐成型:“绣儿不忠,无法再伺候主子,望您成全。”
“绣儿你”淇澜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绣儿轻声的继续:“绣儿曾答应过连城,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绣儿,”淇澜厉声打断她的话,毫无商量的余地:“我不许你做傻事!”
绣儿苦笑,半晌才徐徐抚上小腹:“绣儿还不能死,因为这里,有了连城的孩子。”
绣儿走了,在淇澜一把火烧了那张形同废纸的契约后,执拗的拒绝了她的好意,连夜离开了王府。
她说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连城,好好养大他们的孩子
她说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什么苦都算不得苦
她说主子你好好保重,绣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还能说什么呢?唯有成全。
只是那成全,沉重的满是哀伤。
靖远死了,绣儿也离开了,她的身边还剩下谁呢?
秦骏白么?
淇澜心底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急于传信秦骏白回来对峙了。
若是最后证实一切都是真的,她也终于可以毫无牵挂的放手这一切,安心的去游历四方,再无羁绊。
靖远都不在了,还有什么软肋能让她停留下来,甚至去面对那厌倦至极的皇宫呢?
想来自己真是没用,竟然连沭家最后一丝血脉都没留住,生生负了这副身子殷殷的托付。
这样负面情绪堆积起来,人就愈发的倦怠懒散。每天日落而眠,真的躺下却了无睡意,醒来睁着眼睛又不想起来,话也懒得说。随着日子的流逝,整个人很快的消瘦了下去,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过去更形伶仃,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怜惜。
管家王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天天变着法子的让后厨做些补身子的膳食,却是完全没有效用。连一向活宝的福儿都束手无策,热气腾腾的补品小心翼翼的端进去,嘴皮子都要磨破几层,结果还是无奈的原样端出来。
王伯没法子,只能让红喜修书一封传去给远在天泽京都的王爷据实相告,盼望着自家的王爷能够回来解开这种困苦的现状。
结果让人意外,发出去的信笺如石沉大海,毫无例外的无一回复。随着日出日落一天天时间的流逝,原本翘首以盼的众人也沉了心思,一个个骚眉搭眼的各自散去做事了。
时间一晃就是月余,早晚渐起凉意,还有几日便是白露了。
宫中的皇后又叫人到王府来邀请秦王妃入宫一叙。心里再怎么不喜那个地方,亓樗却是她想念的,于是也只能强打精神准备一下,打算次日带着莲儿过去。
只是这样以来,又无可避免的想到了绣儿。上次还是带着她同去的,如今却是无可奈何的物是人非了。
后半夜刚过丑时,淇澜迷迷糊糊的刚有了睡意,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夹杂着王伯低低的急喘和红喜惊惶万分的哭泣。
“王妃,不好了,刚刚姑爷府上派人过来,大小姐她”
淇澜披了外衣起来拉开门:“什么事慢慢说。”
看着自家主子淡定的表情,慌乱的红喜终于稍稍安了心:“大小姐出事了,太医瞧了好几拨,都说不行了”
脑袋一炸,淇澜脸上变了色。这是怎么了?扎着堆的出事?
略一沉吟,淇澜有条不紊的吩咐:“王伯,你去安排马车,我要立刻去姑爷府邸;福儿,你去把我那个楠木箱子拿出来跟我一起去;红喜,你给王爷传信儿,就说大小姐病危;锦儿你天一亮去宫里跟皇后娘娘告个罪,过两日我再去探望她。”她现在是这个王府的主心骨,谁乱她也不能乱。
挤在门口的几个人各自领了差事迅速的散开去,淇澜转身回房简单的梳洗后换了身衣衫。临出门前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前些日子配的药带上了。
直觉中,应该是秦檬的毒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出手
看到秦檬的时候,淇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秦檬及袁枚在王府同桌用膳相谈甚欢的情景恍然就在昨日,她还记得那个说不上国色天香却清秀如荷的小姑子,一袭飘逸紫衫,微微凸起的小腹,娇小玲珑的身子。
可是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形容枯槁,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眉心透着肉眼可见的青黑色,只有一个挺的高高的大肚子,因为伶仃的身形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坐在床沿的袁枚一言不发,一直握着秦檬的手温柔却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娇妻。
“秦檬?”淇澜几步走过去蹲下,极轻的声音唤着她。
秦檬微微侧了脸,失去神采的眸子见到淇澜时绽放出一抹亮光,开口的声音嘶哑晦涩:“嫂嫂”
房间内没有一个太医,看得出秦檬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淇澜定了定心,伸手轻柔的摸摸秦檬的头发:“别说话,我帮你看看。”说完伸手就探上了秦檬的脉搏。
秦檬笑的凄凉,说出的话气若游丝:“没用的,太医说不行了”
秦檬的脉象果然已经微弱凶险万分,因为她执意要保腹中的孩子而牵引出的毒发,来势汹汹极为棘手,而七个多月的胎儿又太过弱小,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秦檬的毒,说实话淇澜有七分把握。即使找不到当初下毒的毒引,她也能慢慢的按照自己的办法去个七七八八至痊愈,无非就是过程麻烦一些,时间冗长一点。
但是腹中的孩子
淇澜收了手,迎上袁枚期盼的目光,略一沉思下了决心:“袁枚我们出去说。”
袁枚眼皮一跳,还有希望?
“不。”秦檬吃力却坚决的拉住两人:“我要知道。”
淇澜很头痛,不想说出那句千篇一律却避无可避的老话,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秦檬看看淇澜又将目光转向袁枚,眼底留恋的深情毫不掩饰:“夫君檬儿不能再陪你了”只是可惜万般小心翼翼,依然没能捱到孩子生下来那一刻。
袁枚那么魁梧结实的男人此时却红了眼圈:“檬儿”
“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淇澜看不过去他们这样生死离别的样子:“眼下情况虽然糟糕却不至于毫无办法。两条路你们选一个。第一,不管结果如何,今天把孩子生出来,然后我来调理秦檬的身体并为她解毒。这种办法对母体好;第二,今天把病毒压下去,保守调养等待顺产,这种办法后两个月很凶险,每发作一次都有危及生命的可能,唯一的好处是孩子活命的机会更大一些。”
“第一种!”
“第二种。”
意料之中的分歧,淇澜从福儿手中接过楠木箱子,翻找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土褐色药丸放到秦檬唇边。
秦檬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乞求和希望:“保住孩子”
淇澜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补身体的,对母子都有好处。”那是吊命的玉露丸,当时用了后宫不少稀有珍贵的百年药材合成,只要还有一口气,多活个三五日不成问题。因